闷哼一声, 江旋被花雅一拳砸在脸上。
这一拳的力道江旋能感受得到对方是下了十足的力气,现在他的右侧脸颊火辣辣地疼,连带着牵扯嘴角都有股撕裂感。
“操。”江旋暗骂, 朝地上吐了一口水, 满腔的铁锈味儿, 估计牙龈还充血了。
十六年, 第一次,第一个,往他脸上招呼的人。
少爷抬眼阴沉地盯着花雅, 对方面无表情, 冷若寒霜,抬手还想继续时, 他一把握住花雅的手腕儿, 但校服衣领一紧,花雅扯住了他的衣领。
两人手中的力度逐渐增强, 像是较量。
“你是傻逼吗什么话都想往外冒?”花雅沉声说, “爱又怎么样, 上过床又怎么样, 你越界了,弟弟。”
“你怎么定义越界的?”江旋听完花雅的回答心里冷不丁被刺痛了一下,冷笑, 强撑着自己的情绪说, “我是老爸的儿子, 你是他的小情儿,啊?我亲爱的小妈。”
花雅猛地松开江旋的衣领, 呼出一口气,随即自己手腕儿的力道一松, 白皙的皮肤上鲜红分明的手印。
他什么也没说,浅棕色眸子像是铺上了一层雾,转身离开了天台。
这场“谈判”谈得并不是很顺利。
江旋卸下肩膀,看着花雅单薄的背脊渐渐地消失在他的视线,就连烟燃尽了烧灼着他的指尖也没管,就原地呆愣着。
不是,他本意也不是想起冲突的,只是心中好似有一头横冲直撞的狮子,它张开血盆大口,像是要咬碎那囹圄它的牢笼。
可他的心中会有什么牢笼呢?没有吧,有些话不顾大脑一下就说出来了,明明知道不能说,不能问,却还是说了。
结果结果是差强人意的,好不容易把花雅这座冰山融化了一点儿,这个事情的爆发直接打回原型,可能比原型还要严重。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花雅刚刚所说的话,爱又怎么样?上过床又怎么样?你越界了。
你越界了。
越界!
“操!”江旋扔掉烟头,颓废地蹲在水管上,右脸的那一部分的疼痛持续不减,烧得慌,可见花雅那一拳真是下了死手。
在大院,很多人顾及着他的身份,谁不是捧着护着阿谀奉承着?好了,在十六年的人生中,有人开了先例了,侯翰铭那伙知道后估计要把这个事情说一年。
正想着,大院里棠萡建的五人兄弟群以侯翰铭为首打起了视频。
江旋现在没心情接,侯翰铭就疯狂艾特,秉着天台没有灯,谁也看不见他脸上的伤,处于兄弟情谊他还是接了。
但他忘了棠萡在美国,有时差,棠公子那边背景白晃晃的一片,屏幕的光猝不及防地照亮了他的脸。
五个人同时发出嘲笑地暴鸣。
“操!阿旋好不容易接了视频怎么还带伤了?”侯翰铭笑着说,“这什么运气,开到阿旋的盲盒了?”
“不准挂!你一挂我明天就来桐县逮你,”韩横看见江旋抬手的动作说,“说说吧少爷,谁敢往你脸上招呼啊,不会是交了女朋友吧?”
“一颗”江旋懒得和他们贫,“很暴力的椰子。”
“什么鬼形容,”余烬笑了笑说,“在桐县怎么样,过得还好么,我们不联系你你就不主动联系我们是吧?”
“勉勉强强,”江旋说,“你们聊,我挂了。”
“嘛呢阿旋,今天这视频是说事儿的,”棠萡说,“国庆回鞍城吗?我要回国一趟,到时候咱大院几个兄弟聚一聚啊。”
“不知道。”江旋想到老爸,在这一刻他也算是明白为什么老爸非得把他接到桐县来,因为桐县有花雅。
“情绪不对啊阿旋,”韩横说,“咋了少爷,你好丧啊,谁用椰子把你砸在脸上砸这么狠呐?”
江旋紧拧着眉,有种堵在喉咙里的酸楚想说出口却又说不出口的无力感。
“不会真是弟妹吧?”侯翰铭惊呼,“狗操的玩意儿暑假我来你还单身呢,这么快就谈上了?”
“哎,我觉得也是,”余烬说,“不然他还能容忍谁打他脸,我们都没打过。”
弟妹。
江旋自嘲地笑了声。
他想告诉他兄弟,是被老爸的小情儿,他的小妈给打了,但没法说。
“狗东西,谈恋爱也不说,闷葫芦吗你是,”韩横说,“国庆回大院,把她带回来我们看看。”
“再说,”江旋叹了口气,“我这会儿真没心情说话,国庆如果能回来,我提前发消息。”
“江旋呢?”于佳阔瞅着花雅空荡的身后,“他咋没跟你一起回来——小椰你咋了?”
“你俩吵架了?”党郝在洗漱台探出头问。
花雅生气其实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平常虽然清清冷冷,但说话轻柔缓和,像春天暖阳的风,不大,吹在脸上舒适的感觉,生气了脸上没有表情,气压也异常的低,有股无形的压抑。
“不算。”花雅抽出盆去厕所洗澡,回答他们说。
他们几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面面相觑,随后望着门口等另一位回来,当看到江旋泛红的右脸颊,他们眼睛倏地瞪大了。
“不是,你俩真吵架了啊?”于佳阔压着声音说,“晚自习不还好好的么?”
哪好了兄弟?
江旋眼神复杂地看着于佳阔,没看出来我俩在冷战吗?
“嗯。”江旋叹气似的应了声。
“我们是错过什么了吗?”顾嘉阳懵逼地看了党郝一眼,“你得把小椰气成什么样他才会动手啊?”
江旋洗脸刷牙,无法回答他们的问题。
“嗐,都是兄弟,”党郝说,“没什么过不去的仇,你俩再好好谈一谈,说开了就好了。”
“嗯,小椰不记仇,气儿消得快,”于佳阔说,“他吃软不吃硬,我随时就对他糖衣炮弹。”
我谢谢你们啊。
但现在情况不是简简单单的男生扯皮儿,而是关乎到伦理了呢。
“好。”江旋刚说完,花雅从厕所出来了,他下意识地回头,和那双浅棕色的眸子对上。
此刻他正刷牙,连嘴里的牙膏沫都没吐,一圈儿白沫挂在嘴边,直愣愣地看着花雅,眸子已然没有了刚才的狂傲,长睫向下敛,是他示弱缓和的神情。
花雅瞅见了少爷右脸颊那块明显的伤,薄唇抿了抿,站在他旁边儿一同洗漱。
整个寝室都是他俩的冷战气压,于佳阔他们不知道事情的缘由,不好开口说什么,只能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就连声音都放轻了很多。
直到上床,江旋踩那个梯子差点儿没踩稳,尴尬地扶住床扶手滚到床上长长地松了口气。
今晚算是他叹气最多的一次了,他感觉自己再叹直接会缺氧。
寝室灯灭了。
花雅打开台灯,将灯光调制最弱,开始刷题,他不知道,他的写字声已经是某位少爷的专属ASMR。
手机嗡嗡震动-
于佳阔:你打江旋了?
花雅拿起手机看到消息后,瞄了对面的上床一眼,他慢吞吞地打字回,“嗯。”-
于佳阔:为啥啊?你俩在教室那会儿还好好的,唰的一下就吵架了?-
花雅:看他不顺眼-
于佳阔:?牛逼,那你看他不顺眼我也看他不顺眼了-
花雅:?你别这样,我俩的事儿我俩解决,你们别掺和-
于佳阔:唉,能和解就和解吧,如果你实在不想跟他玩儿了就算了,你开心就好-
花雅:嗯,知道了。
与此同时,江旋看着棠萡对他发来的一大段消息,那股被他称之为模糊的心理更加迷茫了-
棠萡:国庆你还是争取能回来就尽早回来吧,阿烬他身体越来越不好了,汉堡给我说上段时间天天往急救送,我他妈现在这个破学都不想上了你知道吧,我爸压着我不让我回国,阿烬逼着我让我分手,我这次差点儿死在美国才争取回来的机会,所以阿旋,你回来和汉堡他们帮我哄一下阿烬【哭】
江旋看着这条消息沉默了半天,最终回道:行。
早上的早餐是于佳阔帮带的。
脚上的扭伤没有之前那么严重了,却还是走得有些缓慢,花雅只身走到教学楼,踏进教室想帮他们几个人接热水,在路过讲台右边儿的坐位时,顿了一瞬。
如于佳阔所说,他就不是记仇的人,昨晚上头气急了给了江旋一拳,后面躺在床上他其实已经不怎么生气了,但他也不想再和江旋说话,就现在这样的状态非常的好。
可江旋已经跟于佳阔他们混熟了,就他俩不说话,几个人之间的气氛还是比较怪异。
花雅拿起江旋课桌上的水杯,去往开水房接水。
哥哥,小妈。
哥哥也好,小妈也好,随便吧。
随便怎么叫,只要不当着其他人的面儿叫就行。
接完水,花雅提着几个水杯走进教室,迎面和买完早餐的江旋撞了个满怀。
少爷瞥见花雅手里其中一个自己的水杯,黑眸一缓,将拎着的早餐递给花雅,说,“你的早饭。”
花雅侧头看着于佳阔他们几个。
于佳阔耸耸肩,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我没喊你带。”花雅淡淡地说。
“我知道,”江旋说,“我想带。”
花雅轻微蹙着眉。
“那我也没喊你接水啊,”江旋厚脸皮地凑近花雅,微微伏低身子,低声说,“哥?不对小妈?”
第32章 第 32 章
花雅淡然地瞥了少爷一眼, 将手中的热水杯塞进对方的怀里,皮笑肉不笑地说,“那你真孝顺啊, 儿子。”
江旋身子僵在原地, 再回过神时, 花雅已经坐到了位置上小口吃着他带的早饭, 而他鼻息间那股熟悉的皂香只剩下残留的味道。
“操啊。”他咬牙,舌尖顶着腮帮,只顾着自己脱口而出那个称呼的爽意了, 忘记了自己其实是低人一等的。
花雅看着对面自己的“同桌”, 故意说,“还得练。”
江旋沉眸嗤了声。
他俩的冷战就此结束, 但要严格意义上来说的话, 应该只剩下冷没有战。
本质从根源上,花雅和江彧的关系被江旋知晓就没得到解决, 如果说不解决可以吗?可以, 只不过两人现在在同一个班, 同一个寝室, 还是上下床,几乎成了形影不离的距离,彼此之间怀揣着心照不宣, 其实多少会有点儿尴尬, 说的每一句话, 每一个互动,脑海里浮现的不是“他是我同学”, 而是“他是我小妈”或者“江彧的儿子”。
所以对于花雅来说,这个事儿还是得给江旋好好聊聊, 首先他是一个学生,其次什么乱七八糟都排在了他这个身份的后面。
没有人会知道,学生这个身份对他来说是多么的重要,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感觉自己有活下去的动力,这也是他为什么拼命学习考进前排的意义,不是为了得到更多的瞩目,而是警醒,不能后退,一旦退出这个名次,那他就是懈怠了。
他没法儿懈怠,他懈怠不起。
但江少爷愿不愿意好好聊还是个未知数。
“不想聊也给我过来。”花雅收了伞对坐在篮球架下的少爷说。
三伏天才过,立秋的日子温度不减,秋老虎还在肆意烘烤,天气也说变就变,上午还艳阳高照,下午乌云遍布,广播通知又是一场小台风来临。
桐县靠海,台风对于这儿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下午的校篮训练照常训练,由露天球场转移到了风雨操场。
这会儿训练才刚刚开始,老李没来监督,花雅叫于佳阔先帮忙带一下队,随后通知了一声儿江旋就坐在风雨操场的观众台区等。
于佳阔还有点儿不放心地说,“你俩待会儿别打起来啊。”
“怎么会。”花雅笑了笑。
“早上他给你带饭我看你俩说话,还以为你俩和好了呢,”于佳阔说,“真的,我感觉你俩现在头上都有一个小火苗儿。”
“打起来记得来拉一下架。”花雅开玩笑说。
“操,我拉个屁的架,我直接飞上去帮你——”于佳阔说着猛然顿住,江旋脱下校服外套起身,正朝这边缓缓走来。
“嗯,”花雅点点头,“不会打起来,逗你呢。”
球场训练的校篮队员在地上跑动的摩擦声回响在封闭的风雨操场,有些吵,花雅懒散地坐在椅子上,手中摇晃着矿泉水瓶,余光中,江旋已经坐到了他旁边儿。
“聊什么?”江旋开口问。
“现在你已经知道我和你爸的关系了,关于你的想法你的意见什么的,我都不在意,”花雅眼神望着球场,“在学校,你说漏嘴了,或者当着阔儿他们的面喊我那个称呼,我真的会揍你。”
江旋笑了声,“威胁我啊?”
“通知你。”花雅说。
江旋盯着花雅精致的侧脸,右边的脸颊又开始隐隐作疼,“行啊,那你说说,你怎么认识我爸的?一个鞍城,一个桐县,八竿子打不着的城市和距离,怎么偏偏你成了他的小情儿了?”
花雅看着他,挑眉问,“想听?”
“说呗。”江旋眯眼说,
“我也不知道,”花雅说,“我只知道你爸很有钱,谁不喜欢有钱人。”
“操”江旋咬了咬牙,沉声说,“你连他是什么样的身份都不清楚,你知道他有老婆吗,有儿子吗,是,你运气好,没成为三儿,如果他现在有家庭你也知三当三啊?就因为他有钱?”
“如果他有家庭还来找我不是我的问题,凭什么我就是三儿了?”花雅好笑地问,“关键是,那你妈妈呢?江彧那么年轻不可能未成年就有你了吧?”
“别扯到我身上,”江旋说,“是我爸主动找的你么?”
“你猜啊,”花雅说,“你猜我是小三还是你爸是陈世美。”
“你这张嘴是真的能说啊,”江旋哽住,叹了口气,“这就是你的好好聊?”
“我在好好聊,”花雅面容冷了下去,“少爷,没好好聊的是你吧。”
“抱歉,”江旋举手打住投降,“你的意思是在学校就假装成同学关系么?”
迅速回到原本的话题上,花雅淡声应,“不是假装,这是事实,怎么,你想在学校玩小妈和儿子play啊?没想到你还挺变态。”
江旋先是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花雅在说什么,他直接气笑了,“我不介意。”
“真是变态啊你。”花雅轻微蹙眉看了他一眼,眸子中透露出嫌弃。
江旋懒得与他争辩,他也争不过,“就这样么?”
“嗯,就这样。”花雅说,“在学校,就是同学关系。”
“没在学校呢?”江旋语调上扬问。
花雅起身跺了跺左脚尖,长腿线条笔直修长,白皙光洁,从少爷身前迈过,宽松的球裤裤边扫在江旋的膝盖,清淡的嗓音说出三个字,“随你便。”
于佳阔见花雅从那边阶梯下来,最主要的,他俩真没打起来让他松了松悬着的心。
几个人一起玩儿的时候,但凡有其中一对儿吵架了,难受的不止有吵架的那两个人,这一伙儿都得跟着难受。就像就像今天中午吃饭,往常话痨的气氛变得冷场,大气儿都没敢出,跟昨晚一样。
“谈好了?”于佳阔压着嗓子问,“和好了吧你俩?”
“嗯,”花雅说,“我俩根本就没吵架其实。”
于佳阔惊愕地瞪大眼,“没吵架那江旋脸上的伤谁打的?”
“他欠揍。”花雅说。
“虽然我也觉得江旋有些少爷脾气,”于佳阔对他竖了个拇指,“但你能打在他脸上,好样的!”
“水。”江旋喊了他俩一嗓子,扔了两瓶水。
“你说”于佳阔手忙脚乱地接过水,小声说,“我打他一拳他会不会也给我买水?”
“你可以试试。”花雅说。
于佳阔还是有点儿自知之明打不过江旋,纯粹口嗨,没准儿人少爷单手就能将他摁在地上揍,至于为什么会硬生生挨了花雅这一拳,那估计完全是少爷的错了。花雅从没打过自己身边的同学,于佳阔把他惹生气过吗,也惹过,但等气儿消了之后再道个歉事儿就算过去了,当然也有可能花雅还没有把江旋规划在“很熟”的那一条界限。
“谢了啊江旋。”于佳阔举着水对少爷说。
江旋敷衍地摆手,示意不用。
校篮训练完,外面还在下着雨,大得地上的水洼都能没过鞋跟。
“今天阳子他们打扫厕所,”他们站在风雨操场的门前打算雨小了再走,于佳阔看着手机说,“这会儿在食堂买饭呢,问我们仨吃什么,好给我们带。”
“米粉吧,”花雅说,“一楼的红汤米粉,再加个蛋。”
“行,”于佳阔啪啪打字,“江旋呢,你吃啥?”
“凉面。”江旋说。
“哎小花儿。”清脆的女声突兀地插进他们几个男生当中,引得一些目光投向这边。
“学姐,”花雅朝那个女生打招呼,“你没带伞么?”
“才从综合楼练完舞出来,忘带伞了,”文艺可怜巴巴地说,“来的时候没下雨呢。”
江旋视线低垂看着矮他们一个头的女生,雨声大,她和花雅说笑的嗓音却在雨点中无比清晰。
“借给你吧,”花雅把自己手中的伞递给文艺,“我跟我朋友一起打。”
“谢谢你啊小花儿,”文艺笑着接过说,“校乐队的人你是不是还没找齐呢?我给你推荐一个你要不要?”
“要啊,就是缺人呢。”花雅笑了笑。
“也是你们高二的一个小学妹,艺体18班的,”文艺说,“主唱的位置,她学声乐,嗓音好。”
“行,叫什么名儿?”花雅问。
“陈佳佳,”文艺说,“读报课她来找你,你带她去器乐室看一下。”
“好的。”花雅说。
“哎,这就是你们班那新生吧?”文艺看了眼江旋,“江什么来着?”
江旋皱了皱眉。
“江旋。”花雅看出来江旋不想回答,接话说。
“在红榜看到过他,本人长这么帅呢?”文艺调侃说,“不过小花儿,我还是喜欢你的。”
“哎,学姐。”花雅有些无奈纵容地笑。
文艺说的这个喜欢,那是真男女喜欢,高二对花雅表过白的那种,不过女生性子直爽,被花雅一口拒绝了也没好大的气馁和尴尬,照常聊天照常一起玩乐队,高三逐渐忙了,也没空管情窦初开的事儿了。
文艺喜欢花雅这件事儿,于佳阔早就知道了,顾嘉阳那伙子也知道,那时候文艺天天往明德楼跑,不是送零食就是送水,想不知道都难,但花雅一样都没有接。
这会儿于佳阔听文艺和花雅唠嗑,头都没从手机里抬一下,江旋就不一样了,那眼神都快把人姑娘看穿了。
“那我走啦,”文艺撑开伞,“谢谢你的伞哦,我吃完饭就把伞给你送过来。”
“行。”花雅说。
“她谁?”江旋问得无比生硬。
第33章 第 33 章
“噢她啊, 她叫文艺,高三的,”于佳阔把手机揣进兜里, “之前和小椰一个校乐队的主唱, 唱歌老好听了, 五四最期待的就是校乐队的节目——哎小椰, 你伞借给艺姐来跟我打一把。”
“嗯嗯?”花雅看到自己的肩被人强制性地锢住,落眼一看,江旋骨节分明的指节扣着他左肩, 已然成了勾肩搭背的姿势。
“我伞大, ”江旋扭头朝于佳阔说,又看了眼花雅, “贴紧点儿, 下着飘雨呢。”
花雅还处于状况之外,但腿已经跟着江旋的节奏迈出去了, 没有了风雨操场的阻挡, 大雨噼里啪啦地砸在伞上。
他的左肩有被淋湿的倾向。
不是少爷, 说好的伞大呢?貌似于佳阔的更大吧?
睁眼说瞎话呢你!
现在还想换伞来不及了, 花雅无语也得跟江旋挤同一把伞。
倾盆的大雨,逼仄的打伞空间,两人紧紧贴在一起, 没有缝隙, 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 还有对方熟悉的皂香。
花雅额前的发丝蹭着江旋的脸,酥酥痒痒的, 像是某种毛绒玩具的触感。
江旋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花雅也刚好往上抬了抬头, 他的嘴唇就那么猝不及防擦过花雅的太阳穴,从后面的角度来看,仿佛他吻着花雅额角。
这抹湿润的感觉转瞬即逝,花雅一怔,头往后,移开了一点儿距离,瞟眼间,江旋尴尬地咳了一嗓子,也往旁边儿移了移。
要说是普通同学关系,亲就亲了,没什么大不了,但他俩心知肚明的另一层关系,这种不经意就成为了某种刻意。
这是一道线,不可触碰,不可越界的线。
吃完饭,读报课的预备铃刚响,文艺推荐的那位主唱就来高二理三了。
艺体班的女生长得都漂亮,当前排听见对方要找的人是花雅时,一副了然习惯的表情回答她说,“我们班长在办公室呢,应该马上就要下来了。”
“好的,谢谢啊。”陈佳佳柔和的嗓音说。
她站在走廊外边儿,抱手倚靠在栏杆等人。
“靠,我感觉我才换的鞋又走湿了,”于佳阔不满地控诉,“早知道不换了。”
“刚小椰那样说你不听,”顾嘉阳啧了声,“哎,我们班门口站了一位美女。”
于佳阔抬头,和陈佳佳的视线对上,他错愕地惊呼,“是挺漂亮的,不会是艺姐介绍的那个主唱吧?”
陈佳佳朝他们俩微笑,点了点头。
两个大男生提着垃圾桶,被美女的招呼击中,顿时僵硬地扯着嘴角,回以微笑。
于佳阔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是陈佳佳吗?”
“是的,”陈佳佳说,“我找花雅。”
“噢,他没在么?”于佳阔往教室瞅了一眼。
“没呢,你们班的人说他在办公室。”陈佳佳轻笑着说。
“走了阔儿。”顾嘉阳幽幽地说。
“那你等一会儿哈。”于佳阔走进教室。
“你丫的就是想多跟美女说几句话吧!”顾嘉阳一拳擂在于佳阔的背上。
“我说真的,她是真漂亮。”于佳阔点头认真地说。
“出息,”顾嘉阳说,“反正她是来找小椰的,叫小椰帮你旁敲侧击一下人有没有对象。”
左右护法的位置正对着前教室门,能清楚地看见门外的走廊。陈佳佳等了一会儿见花雅还没从办公室回来,转过身想回四楼时,眼神恰好扫过教室里面坐着的寸头少年,对方看着她的黑眸让她心里莫名一惊。
好凶。
“陈佳佳?”花雅走了过来,疑问。
“哎,”陈佳佳还在思量那抹莫名其妙的眼神,被花雅的嗓音吓了一跳,“花雅吗?”
“嗯,”花雅晃了晃手中的课题本,“我去放个东西,马上。”
“好,不急,”陈佳佳说,递给他伞,“这是学姐托我还给你的伞。”
“谢了。”花雅接过,转身走进了教室。
江旋坐在座位上,眼睁睁看着花雅进来之后没待上两秒又走了出去,他的对面空空荡荡,没有花雅刷题时晃动的毛茸脑袋,有些不习惯。
啧。
他烦躁地抽出今天发放的卷子刷,但一道题也刷不进去。
有下午训练那阵儿他和花雅谈论的话,还有文艺说的那句“我还是喜欢你”,两股在他脑子里打架。
“班长是好久加入校乐队的?”江旋问第一排的女生。
“高一啊,”女生说,“怎么了?”
“他是自愿进的吗还是有人拉他进去的?”江旋问。
“不知道哎,嘶,自愿的吧,他吉他弹的好,高一五四的时候和校乐队的主唱演奏的春风十里特别好听,”女生说到这儿有些兴奋,“哎,可惜要等到明年五四才又能看到了。”
“主唱是叫文艺么?”江旋说。
“这我就真不知道了,只晓得她很漂亮,”女生笑着说,“咋了江旋,问这个干嘛啊,你也想加入校乐队啊?”
外面突然响起轰隆一声巨雷,闪电映照在每一个人的脸上,吓得班上女生大叫。
江旋抿了抿唇,感觉自己心中也响起一道雷。
“要不要加入校乐队?”花雅询问的嗓音回荡在他的耳膜。
“现在校乐队只有两个人,”花雅说着都感觉有些寒酸,“我一个,还有一个高一的,运动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开幕式表演我们都还没准备,加你一个也勉强出个简单点儿的节目。”
“没事儿,”陈佳佳毫不在意地说,“多久排练呢?”
“没确定好,”花雅说,“因为你这个主唱才来。”
“哈哈,好吧,”陈佳佳笑着说,“你确定好了可以告诉我。”
“行,”花雅说,“到时候排练就在这儿排,设备今年学校才换的,啧,顶配。”
“学校下血本了,结果没多少学生来。”陈佳佳叹了口气。
器乐室的门被敲响,两人的谈话被打住。
花雅往门口看了一眼,少爷高挑的身躯占据大半个门框,逆着灯光的五官深邃,他诧异地问,“你怎么来了?”
“我,”江旋稳着跑得气喘的嗓子,“校乐队,加我一个。”
本以为这场雨很快就会过去,却没想还加入了雷声的暴鸣。
雨点混合着雷电,江旋害怕花雅听不见,又重复了一遍,“我要加入校乐队。”
花雅无言地看着他,没有立即开口回答,倒是陈佳佳眼神在他俩身上扫了又扫,询问道,“校乐队现在还缺什么位置啊?”
江旋这个决定太突然了,这让花雅也想起了那天下午问少年的话,模棱两可其实也可以算作是变相的拒绝。
没有任何征兆,江旋跑过来直接说要加入校乐队,莫非少爷是受什么刺激了?
但校乐队此刻的确是缺人的,花雅也没法儿拒绝,回陈佳佳说,“缺鼓手。”
然后接着又问,“你你已经确定要来么?”
“嗯,”江旋说,“确定。”
“行,”花雅拍了下手,“那就这样,这几天我找一下歌单,找到了就开始排练。”
“确定好了告诉我就行,”陈佳佳说,“我先回教室了。”
“好,”花雅说,看了眼江旋,“你要不要试一试架子鼓?”
“没什么好试的,”江旋说,指了指立在课桌上的电吉他,“你你能玩儿一下么?”
花雅抬手垂眸看时间,“能是能,怎么想我弹这个?”
“就是想了。”江旋掏出烟盒。
“别抽。”花雅蹙眉提醒,“这边儿校领导经常来,抓到了不好收拾。”
江旋点点头又把烟盒揣进了兜里,“来,你弹,我配合。”
“哟,挺积极啊,是帮我选曲儿吗?”花雅挑了挑眉。
“嗯呐。”江旋坐到架子鼓前拿起鼓棒在手指中转着。
花雅将电吉他取下来调了下音,随后抱在怀里,修长的手指缓缓地拨动吉他弦,开嗓唱,“无心过问你的心里我的吻”
江旋顿了半秒,配合花雅起了鼓调。
窗外暴雨不减,室内暖黄色的灯光洒在花雅身上,倒将冷清性子的少年显得几分温暖。
江旋眼神看着花雅,从眉毛到唇瓣,从脖颈到手指,一笔一画映在他的脑海里,少年男生女相,长得非常漂亮。
也难怪他爸会喜欢。
又是一声雷响。
江旋的心再一次跟着响。
花雅的嗓子好听,唱的歌也好听,让他感到讶异的是,花雅玩儿电吉他的水平不像是草草自学学会的,倒像是玩过几年的状态。
修车,酿酒,音乐,学神。
花雅堪称六边形战士,感觉就没有什么他不会的。
“你呢?”江旋问,“你是不是之前接触过乐队,或者说是玩过乐队?”
花雅笑了笑。
江旋注意到,少年嘴角的笑容有几分勉强,而后听见了让他心潮澎湃的话,“跟我妈妈学的,她玩过乐队。”
江旋腾地站了起来,惊动了面前的架子鼓。
“怎么了?”花雅被江旋的动作吓了一跳,但面色依旧波澜不惊。
“没怎么”江旋滚了滚喉结,沙哑地回,“就听到你说你妈妈的事儿。”
“嗯,激动了?”花雅问。
是的,激动,这也让江旋感觉离花雅近了许多,这种更近一步的改变让他燃起一种诡异的兴奋。
“那你妈妈,”江旋掩饰性地扒拉下自己的头,“很酷。”
跟你一样。
他是说花雅身上怎么自带一种酷劲儿,合着有一个很酷的母亲。
“走了,回去上课,”花雅显然不想再急需深入这个话题了,“把架子鼓往后移一下。”
“行。”江旋看出来花雅的戛然而止,没有继续深问,他想,总有一天小蜗牛会主动伸出触角。
也可能不会。
第34章 第 34 章
运动会开幕式的表演, 南中历来跟五四一样重视,这一学期花雅看着寥寥无几的两个人两眼一黑,压力有点儿大。
他本来想, 如果实在招不到人, 就向学校上面上报, 这次运动会的开幕式表演他们不参演直接取消, 但是有时候运气使然,就莫名其妙的招够人了。
但最莫名其妙的还是江旋,突然加入校乐队不说, 在他没想出来排练什么曲子时, 少爷忒霸道地给了他一张歌谱。
“春风十里?”花雅接过看了眼,“怎么选了这首曲子, 我们之前演唱过。”
“演唱过就不能再唱了么?”江旋不以为然地说, “正好可以节省你的时间,总不可能读报课去排练吧, 你读报课不是要刷题吗?”
仔细想想, 江旋说得也在理儿, 重新选个新曲子那肯定只能认真排练了, 毕竟新组建的校乐队,各方面都需要磨合。
“行吧,”花雅说, “下午我给他俩说一下。”
“春风十里啊, 高一文艺学姐和你们唱过啊, ”陈佳佳说,“运动会再来一遍合适吗?”
“对啊, 会不会太敷衍了?”另一位电子琴手高一学弟推推眼镜说。
“一天上课十多个小时,”花雅说, “你认为他们还能记得上上学期的事儿?”
“记得。”陈佳佳举手说,“那次文艺汇演我就记得你和文艺学姐演奏的这首曲子。”
花雅:“”
“最近时间不够,”江旋看向陈佳佳,嗓音淡淡,“就是个开幕式表演,又不是什么大节目,怕什么?”
“好吧,这么想队长时间是挺不够的哈,”学弟挠挠头说,“你还有校篮呢。”
“排练的话就不用天天排了,”花雅说,“下周抽个时间合一下旋律就行。”
商量重唱之前唱过的曲子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临近运动会,总是会有心神不宁的躁动,巴不得日子过快点儿,这学期南中运动会的时间定的也比较人性化,开完之后就是国庆。
不过国庆来了就要月考
“国庆想去哪儿玩?”江彧问。
这周放的半天假,花雅依旧留了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去贝湾,只不过平静的心态较比还没被江旋发现前,有了略微的改变,似乎跳动得更快了些。
他一直没正眼看江旋,多少还是有点儿尴尬,十七岁的年纪,面对这样复杂的关系他能怎么维持,怎么处理?
什么也不懂。
少爷终究是少爷,鞍城终究是鞍城,两人的身份悬殊分明,当听见江旋冒出“小妈”这个词儿时,他内心的震惊波涛汹涌,这是他十七年人生中未曾接触过的词儿,然后他想,原来在江旋眼中,自己居然是这种身份吗?
“没时间去玩儿。”花雅回答说。
“七天呢,”江彧看着他说,“七天都没时间么?”
“嗯,”花雅说了一连串自己要干的事儿,“作业,修车,给外婆做饭,还要跟一个朋友去阳西办个事儿。”
当然,也有可能接个单子去打架。
“作业不至于每天都要写,修车就算了,不准去,”江彧缓缓地说,“给外婆做饭我不信你外婆不会放你出去玩儿,跟朋友去阳西办事一天时间绰绰有余,七天你最起码六天都有时间。”
花雅没说话,安静地喝着汤,他感觉到父子俩都将目光放到了他身上。
见状,江彧只好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好好放松一下不行吗?学习就够辛苦的了,放假本来就是用来休息的,小旋中考那年他爷爷给他找了十个家教放假也照常去疯去玩儿呢,嗯?”
江旋默默地看着他爸轻言细语地哄花雅,差点儿就把“我求求你”四个字刻在脑门儿上了,这画面跟他妈男人哄老婆的场面有什么区别?
调羹儿一丢,江旋烦躁地起身,腿后的椅子在瓷砖上呲啦一声,发出刺耳的响声,迈腿走向了厨房。
他不想看饭桌上的画面,也不想听到老爸哄人的语调,这无不在提醒他,在学校是班长的花雅,学神的花雅,他的同学,他的下床,是他老爸的小情儿。
郁闷,堵塞,江旋双手撑在橱窗柜上,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调理好心态,他又走了出去,坐在花雅的对面,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对方。
“再看看吧。”花雅给了个男人模棱两可的答案。
“我能回鞍城吗?”江旋生硬地插进两人的对话。
“回鞍城?”江彧眉头一皱,“你爷爷暂时没这个指令。”
“国庆,举国同庆的日子,”江旋说,“他不让我回大院看升国旗啊?”
“你要回也行,”江彧说,“别惹你爷爷生气,服软的态度,明白?”
“哦,”江旋看了眼花雅,“可以带哥去鞍城玩儿啊,反正离桐县只有三百多公里,开几个小时的车就到了。”
“不行!”江彧嗓音沉了下来,近乎是低吼,把在场的两个少年都吓了一跳。
其实花雅正想拒绝江旋提出的话,可他没想到江彧的反应那么大。
“鞍城没什么好玩儿的,”江彧意识到自己的情绪起伏,收敛了神色说,“江旋快把碗给收拾了,我送你们去学校。”-
于佳阔:好好好,你又提前去学校是吧,都不等我和苗姐一下-
于佳阔:吃不吃李记锅盔,阳子他要吃,我这会儿在运管所帮他带。
花雅头靠在车窗,手机上弹来两条于佳阔的消息。
他思绪涌动,这学期从开学,他就没怎么和于佳阔他俩同路去学校,照这样下去,他跟江旋这层无以言说的关系迟早会被发现。
他不想让他身边的任何人知道真相-
花雅:抱歉,忘了给你俩说了,不吃哦,不用带我的-
于佳阔:【好的】
熄灭手机屏,花雅又望向车窗外,猛然间,他沉钝的思绪顷刻清醒,双手紧扣着车窗弦,喃喃说,“停车”
“怎么了?”江彧从后视镜看出少年的反常,心里一紧,前几次的突发意外让他猜测,难道是又看到那个“不存在”的人了吗?
“停车!”花雅急切地大吼。
江彧一脚急刹猛地将车停靠在路边,甚至还没停稳花雅开了车门就跳了下去,由于惯性,他膝盖跪地踉跄了一下,又疯狂地往前面那个方向跑。
在花雅跳下车的那一秒,江旋几乎是立即跟了上去,虽然他不清楚花雅看到了什么,但吼的那一嗓子让他心本能地慌乱起来。
花雅气喘地跑进弄堂,穿插着找,他背后冷汗直流,额前的发丝凌乱不堪,长发发梢黏湿在他颈项。
他四处张望,眼神搜索,那个穿着兜帽的人却消失不见了。
“哥,”江旋气儿都没匀地跟来,“你找谁?”
江旋的嗓音瞬间拉回花雅焦急的状态,他清了清嗓子说,“一个穿着藏蓝色兜帽的男生,个子和我差不多高,壮一点儿,他还背了个包,我看见他进来了,帮我找一下,帮我找一下。”
江旋垂眸看着花雅失神的模样,轻拍了下他的头,“别急,我帮你找。”
他转身,和同样跟上前的江彧撞了个满怀,男人皱眉问,“看见了什么?”
江旋把情况给江彧说了一遍,三个人对着狭长逼仄的弄堂像无头苍蝇一样的一通乱找。
前几次花雅看到的都是女人,这回看到的却是个男生?
江彧疑虑,在想要不要调查花雅这些年所处的人际关系,他的十七年人生中又发生了什么。
在提出包养前,江彧就很想这么做,他要调查一个人很容易,但花雅对他说过,我不希望你将我十七年的人生探索彻底,我希望我能有一个微不足道的尊重。
所以江彧放弃了,他守住少年的自尊。
但现在花雅这种情况,他想越过那道线,曾经有人对他交待,帮我去桐县探望一下故人,可故人早已经离去,只留下如墨竹一样顽强生长的少年。
“没找到。”江旋走出来看见他爸正颓散地站在巷口抽烟,逐渐暗下来的天色衬托着男人深刻的五官,显得有几分晦暗不明。
“嗯,”江彧沉淡地应了声,“等小椰出来。”
江旋看着他爸,男人满脸惆怅,还有眉眼间化散不开的纠结。
父子俩在巷口等了几分钟,穿着蓝白校服的高挑少年从巷子里的阴影出来,影子越拉越长,花雅表情阴郁。
“小椰?”江彧不放心地轻喊了声儿,“没找到你所说的那个男生。”
“应该是我”花雅扯出一抹笑,“看错了。”
“走吧,”江彧揽过少年的肩,“先回学校。”
三年前,初中。
那个时候花雅还是短发,个子还没长很高,但却一直生长痛,外婆说他会长成像姚明那样的巨人,可他不想,长得高有什么用呢?母亲也看不到了。
因为家里出事,他小升初没考到一个好的学校,去了小镇上的一所初中,读九年义务教育,运气不好,分班和周海军分到了同一个班级。
初中开学第一天,花雅被周海军找来的几个人堵在厕所,进行霸凌。明明一切都是周海军的错,他只不过除了一个害物而已,凭什么周海军还能义愤填膺地来找他算账?
没这道理。
他一个人和一群人反抗,后果是不堪设想的,是血腥暴力的,是输得一塌糊涂的,但是却为自己护住了周海军企图侮辱按头他的尊严。
不知道是谁拎起了厕所的拖把,毫不留力地挥在他的后脑勺,血液顿时顺着后颈留了满地。
他为什么会留长发?因为才上初中第一次的霸凌,后脑勺有条丑陋的长疤,那片皮肤不会长头发,所以他留长发掩盖它。
他和周海军是仇人,是死敌,是彼此都不能容忍的存在。
周海军对他的霸凌,他对周海军的反抗,两人战线持续了三年,那时他下定决心,想离开桐县,想带外婆去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城市生活。
但是。
“小椰,走不了啊,”外婆长叹说,“你妈妈在这边,她爱干净,谁给她扫墓,谁给她理坟头草啊,等你再长大了,你去追逐你的理想,外婆就守着故乡。”
“你这成绩可以冲刺市重点一中,”他的初中班主任说,“就看今年的录取分数线高不高了,运气好的话,你一模二模的成绩直接稳上。”
差一分。
差一分就能考进市重点。
没关系,南中也很好。
他想,他终于不用再和周海军对抗了。
可是,周海军又回来了。
第35章 第 35 章
花雅有时候分不清自己看到的是幻象还是事实, 就像手机里的备忘录记载了两百次看见母亲的画面。
他生病了,不,他没有生病。
上次丁丞明确地告诉过他周海军回来了, 那刚刚看见的绝不是幻象, 周海军在南中周围游荡, 周海军知道他在南中读书。
操!他想干什么?又来搅乱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人生吗?!
花雅薄唇紧抿, 手指紧紧攥着手机,指尖泛白,心里有一股幽暗的声音告诉他, 怎么当初不把周海军杀了。
“小椰, 小椰?”
江彧低沉轻缓的声音拉回他的心绪。
鼻息间还是车里淡雅的清香,花雅反应过来还在男人的车上, 而他刚刚混乱的模样都映入父子俩的眼里。
“是哪儿不舒服吗?”江彧轻声问, “要不请个假,先别去学校了。”
“没有。”花雅摇摇头, 兀自开了车门下了车。
江旋紧随其后, 背着书包车门都没管好跟上花雅的步伐, 眼疾手快地握住少年的胳膊往旁边一扯, 避免了三轮车的碰撞。
这个时候,他压住内心的疑问,默默地陪在花雅身边儿, 一直到教室, 花雅始终面无表情, 目视前方地向前走。
兜里的手机响了一声,江旋依旧捏着花雅的手腕儿, 单手掏出来看了眼-
老爸:看着点儿你哥,有什么状况给我打电话。
江旋顿了半秒, 回了个好。
“你还要牵着我多久?”花雅冷不丁地开口。
江旋和他视线对上,松开了他的手腕儿,掌心里对方温热的触感散去,“啊,怕你被撞到。”
“我没那么恍惚,”花雅说,“谢了。”
“以后别对我说谢谢,”江旋叹了口气说,“哥。”
这声哥较比前几次,嗓音缓和了许多,也能听出这少爷是真心地喊出这个词儿。
花雅突然问,“你的家庭背景能决定一个人的人生吗?”
江旋看着他,“能。”
“能让他永远翻不了身吗?”
江旋拧眉,虽然不理解花雅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但还是回答说,“能。”
“真好。”花雅笑了笑,感慨道。
“怎么了?”江旋问,“你是遇到什么无法解决的事儿吗?”
“不是,”夕阳的余晖照在花雅的脸上,长发少年眯着眼,浅棕色的瞳仁明亮清澈,“我无所不能。”
这么多年都挺过来了,一个周海军算个屁啊?
江旋愣在原地。
“丁丞的联系方式?”于佳阔懵逼地看着把他拉到球场外界的少爷。
“嗯。”江旋点点头说。
“哎我加了吗,我找找啊,”于佳阔掏出手机低头翻找,“你要丁丞的联系方式干啥啊?”
“有点事儿。”江旋说。
“你不会”于佳阔说,“你不会要收拾人家吧?”
“想什么呢?”江旋笑了笑,“我转到这个地方一个熟人都没有,我收拾他干什么。”
“哦,这样啊,”于佳阔愣愣说,“找到了,推荐给你了啊。”
“谢了。”江旋看着于佳阔发过来的联系人名片,朝对方加了好友申请。
“难道是小椰遇上什么事儿了吗?”于佳阔看了眼在球场上打球的少年问。
“你脑洞别那么大,”江旋说,“我就是想在这边多认识个人。”
“认识了也没用啊少爷,”于佳阔开玩笑说,“一年后高考都各奔东西了,总不能一辈子窝在这个小县城吧。”
“但桐县一直是你们的故乡,不是么?”江旋说。
于佳阔一愣,继而有些伤感说,“是啊,落叶总是要归根的。”
丁丞那边很快就同意了好友,然后立马发了个问号,大概是对于江旋加他好友这件事儿感到吃惊和想不通,毕竟两人就只见过一面,时间久了都会忘记对方姓名的那种-
JX119:江旋-
丁丞:我知道,你发备注了,加我有啥事儿吗?-
丁丞:小椰怎么了?-
JX119:他没事儿,就是想问一下,以后打架能不能喊上我-
丁丞:?你缺钱?-
JX119:嗯,缺钱。
其实江旋是想问花雅初中的事儿,但仔细思量,他和丁丞不熟,都可以说是不认识,就这么干巴巴地问,显得无比的唐突,没准儿丁丞还会给花雅说,这也算是没经过本人允许,去打探别人的私事儿了。
可他的直觉,花雅所看到的那个人一定跟花雅的初中生活有关。
到底是谁呢
果不其然,丁丞转头就告诉了花雅。
“你一个少爷还缺钱?”花雅挑眉问,“第一次见面五千的大手笔呢?”
江旋:“”兄弟,你把我卖得这么快吗?
“班长,你看看这些清单,还需要买什么?”体委拿了一张单子过来,上面写的是明天运动会所用到的东西。
花雅接过垂眸扫了眼,“葡萄糖和纸杯多买几袋吧,班上这次报名儿长跑的人挺多的。”
“行。”体委点点头,“那我和副班出去买了啊。”
“班费给的够吗?”花雅问。
“应该够了,”体委说,“不够待会儿给你发消息。”
花雅回了声好,手撑下颌,看着讲桌对面儿的江旋,“问你呢,沉默干什么?”
“体验一下新事物。”江旋说。
“你爸喊你来监督我?”花雅问。
一听到花雅提起他爸,江旋皱眉说,“不是。”
“你别想一出是一出,”花雅淡淡道,“这架不是那么好打的,况且你也不缺钱。”
“对,什么体验新事物,缺钱都是狗屁,”江旋把笔往课桌上一扔,吊儿郎当地用胳膊搭在课椅靠背,坦然说,“就是去帮你搭把手。”
“我需要你帮?”花雅莫名其妙,少爷炽热的视线看得他移开眼眸,开始漫不经心地刷题。
“你会受伤吧?”江旋说,“你每次都会受伤,我爸会心疼,不让你去吧,你是我哥,我也心疼,懂这个道理吗?”
花雅写字的笔尖在草稿纸划出一道黑印。
运动会天气是极好的,校园梧桐成荫,秋日晚蝉鸣叫,下午两点开幕式,正值太阳西晒,晒得人头皮发麻。
花雅身为班长去主席台领带队牌,校领导看着他还没有打理他那头长发,又语重心长地训斥了一番。
南中校规,男生不准留长发,女生不准留刘海,他的长发之前还被校领导作为抓典型在升旗仪式上批斗,过后他还是没有理。后来因为成绩拔尖,老韩主动帮他在领导面前解释留长发的原因,校领导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每次他在校领导面前晃悠,保不齐会被说一顿。
“嗯嗯,好的侯校,”花雅佯装乖顺地应,“国庆放假一定打理。”
“这就对嘛,”侯校拍拍他的肩说,“校规摆在那儿,该遵守还是要遵守的是不是,不然学校的学生岂不是都乱了套,哎我去染个头发,我去烫个卷儿,学生还是要有个学生的样子。”
“学长,”苗禾跑了过来,睨了一眼侯校说,“通知你们班集合走队了。”
花雅看着解救他的苗禾,有校领导在,酷妹换了个称呼喊他,两人距离看起来就是学长和学妹的关系。
“那快去,”侯校说,“光顾着说话忘了开幕式要开始了。”
“侯校,我们就先走了。”花雅礼貌道。
“走吧走吧。”侯校说着走向了主席台。
“烦人。”苗禾冷酷地吐出两个字。
“哎,”花雅乐了,揉了把苗禾的妹妹头,“他得是没注意到你这刘海儿,不然你跟我一起挨训。”
“明明,允许你,留长发,”苗禾说,“还在那,说。”
“没事儿,我左耳朵听右耳朵出,”花雅注意到苗禾那一身运动服,“你下午有比赛么?”
“嗯嗯,”苗禾点点头,“短跑100米,你呢,姐姐?”
“高中部的明天才开始比赛,”花雅说,“今下午基本都是初中部的。”
“哦,我明天,再给你,加油。”苗禾哼哼地笑了笑。
“好。”花雅说,“下午比赛你也加油。”
运动会开幕式走的蛹长又缓慢,不过尽管被太阳晒得焉不拉几的,轮到主持人说出“迎面走来的是高一xx时”,那嗓门是叫一个激昂。
人各个班级的口号都是什么,“文者称雄,武者称霸,高二八班,称霸天下”,“一二一二,独一无二,高二二班,非同一般”,轮到高二理三时
花雅举着班牌带队,喊出那句口号,“三班三班,我爱三班!”,高二理三五十多个人跟着喊,“三班三班,我爱三班!”,是一众班级的一股清流。
站在操场下面的班级听见这个口号明显的一愣,主持人都没忍住从话筒里发出憋笑声。
“我第一次对我的母语感到羞耻,”走完队,于佳阔捂着脸笑,“操,这什么破口号啊!”
“哎,老韩想的呢,”顾嘉阳指了指站在前面的老韩,“咱们想想小椰的心理阴影面积,他带头的时候满操场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
“我感觉那个时候小椰都差点儿没绷住,”党郝笑着说,“他肩膀都在抖。”
“憋笑呢。”于佳阔说。
“江旋。”花雅朝江旋招了下手。
“哎,你们校乐队要表演了是吧?”顾嘉阳问。
“对,”花雅说,“待会儿靠前点儿啊!”
“got it!”于佳阔比了个敬礼。
开幕式的节目艺体班准备的比较多,校乐队和校舞队基本都是压轴出场,当花雅他们上台表演时,操场的呼声明显高了一个度。
甚至还有学生专门对花雅喊“男神我爱你!”。
“怎么唱的是春风十里啊?”表演完,文艺帮他们搬乐器问。
“腾不出时间来排练,”花雅说,“就唱这个了。”
“感觉稍微改了一点儿是不是?”文艺说,“比我们那个版本好听一点儿。”
“嗯,鼓调的旋律稍微调了下,”花雅说,“因为江旋要配合我的电吉他。”
“真不错,”文艺笑着说,用肩膀撞了下花雅的胳膊,“哎小花儿,你明天有什么项目吗,我来给你加油!”
“你们高三复习不紧张啊?”花雅无奈地问。
“紧张啊,下个礼拜我就要去集训了,”文艺直白地说,“明年三月份才回学校来哎,这不是想多看看你这张脸吗。”
“他们两张脸走在路上简直就是高颜值,”陈佳佳走在后面对学弟说,“啧,身高差也不错,cp感绝了。”
“嗯,我也觉得。”学弟推了推眼镜。
江旋沉默走着,没有说话,视线黏在花雅的背影上。
全能学神,这种在学校有女生喜欢再正常不过了,抛去花雅于他爸,于他的另一种身份,十七岁的少年风光无限,热烈肆意,像是盛夏那抹最灿烂的骄阳,走在哪儿都是引人瞩目的。
但他觉得这一幕在他眼里刺眼得紧,连同心脏也堵得慌,感觉有什么在使劲破壳而出。
越界。
不能越界却下意识地,忍不住地,想要越界。
他又想到了棠萡和余烬。
“所以你的意思是”余烬因为生病,说话声音轻柔,“你有可能是同性恋?”
“不算吧,啧,”江旋蹲在天台的水管子上抽烟,“你让我只喜欢男的话,我他妈恶心的想吐,就很矛盾你懂么,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喜欢,迷茫。”
“嗯,我知道你这种感受,作为旁观者,我确定你不是同性恋,你小时候还对人李老将军的女儿脸红呢,”余烬说,“你就只喜欢那一个男生而已,有可能他做的某件事,某个点,戳到你的心上了,心动这个东西,怎么说呢很难解释。”
“唉。”江旋烦躁地吐烟气儿。
“他是直男吗?”余烬问。
“不是。”江旋想到老爸和花雅接吻的画面,一股愤怒直冲头顶,虽然他也不知道在愤怒什么。
“喔,那个男生是你在桐县认识的兄弟吗?他是不是人很好?”余烬说。
人很好。
嗯是的,他人的确很好,对苗禾好,孝顺自己的外婆,对他身边的兄弟好,情绪永远稳定,不骄不躁,如同他的名字一样,温文尔雅。
但是有时候又有另一面,充斥着一股迎难而上坚韧的酷劲儿。
你完了江旋,他越想越觉得,花雅在他这儿就挑不出什么毛病来,滤镜八百米厚,除开是他爸的小情儿这点让他有点儿不爽。
“是的,但我和他的关系还没达到兄弟的地步,充其量就是个同学,”江旋说,“他人很好。”
余烬想到了什么,笑了笑,“上次打你的脸就是他吧,你不会告白了吧?”
“他的确打我了,但我没表白,”江旋顿了顿说,“我给你说啊,他其实是我爸的,小情儿。”
“阿旋,”余烬语气正经起来,“你喜欢上了你的——小妈?”
“雷雨简直反转再反转,”于佳阔在寝室大声说,“今晚看完电影我震惊了,周萍居然还跟他小妈繁漪搞过,曹禺先生真能写啊!”
“都学完课本了,没想到全部故事情节是这样,”党郝说,“说实话雷雨的人物关系链我还是有点儿懵逼。”
“反正我看完就只记得周萍和繁漪,小妈和继子。”顾嘉阳说。
江旋和余烬打完电话回到寝室就听见他们在讨论今晚小冯给放的雷雨电影,他瞄了眼盘腿坐在床上刷题丝毫没被影响的花雅,心虚从尾椎骨一直窜到头顶。
“你们明天谁有项目啊?”于佳阔问。
“都有吧,”黄子尧说,“我和姚强早上的跳高。”
“跳高和跳远,铅球,短跑项目好像都排在早上,”党郝说,“接力赛和长跑都排在下午。”
“那江旋和小椰早上也有项目啊。”顾嘉阳说。
“明天加油哈兄弟们!”于佳阔说。
“好的。”花雅从刷题中分出神应了他们一声,揉了揉酸疼的脖颈,半阖眼皮和站在他床前的少爷视线对上。
江旋面对花雅的眼神,飞快地移开,更有一种刚刚他和余烬的谈话被主角听见的假想尴尬感。
第36章 第 36 章
广播通知高二男子跳高参赛选手检录。
这边儿围观的学生多, 因为帅哥美女多,尤其是早就在校园有一定“小火”的花雅在,多半都是奔着他去看的。
艺体班的男生还没比赛完, 文化班已经检录好的就站在旁边儿等, 一头长发长相精致的少年在众人中格外亮眼。
“小椰小椰!”于佳阔身高已经拔尖儿了, 但在围堵的水泄不通的人潮中还是需要掂着脚, 社牛似的吼,“加油!”
花雅闻言,侧头扫见于佳阔他们几个, 最终目光落定在将近一米九的少爷身上。
江旋拿着水的手朝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快快快, 你男神要开始跳了!”江旋前面的女生激动地掏出手机,打开了录像。
他揣在兜里的手摩挲着没套壳的光滑手机边缘, 下意识的也掏了出来, 镜头聚焦在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年。
由于早上有项目,他和花雅都穿的短裤, 这会儿对方上半身穿着校服, 下半身一条黑色运动短裤, 裤摆就在大腿根那儿, 从白色运动鞋邦露出来的后脚跟腱形状漂亮,两条腿笔直修长,肌肉线条也不过于瘦弱, 反而很流畅, 很养眼的腿。
爱又怎么样, 上过床又怎么样?
江旋感觉下腹有一团火从下往上撺掇到他的心里,花雅真跟老爸上过床吗?如果真上了, 这双腿是如何盘在老爸的腰间的
“变态啊江旋!”余烬铆足了劲儿扬声说,“你喜欢谁不行你喜欢江叔的小情儿?!”
变态啊江旋。
他叹了口气, 没再刻意去看花雅的腿,把注意力放到要跳杆的少年身上。
“棠萡当初怎么追我的?”余烬神情温婉,嗓音缓和,“给我写了520封情书。”
情书?这倒是比较原始的方法。
“好跳!”于佳阔嚎嗓的声音把江旋吓了一跳,继而凑过来问,“哎江旋,你在录视频啊?”
“嗯。”江旋有些心虚地搓了搓手指。
开场高度不高,没有任何压力,花雅的姿势是背跃式,可能没有艺体班那些体育生跳的标准,但依旧很赏心悦目,游刃有余地过到一米八。
“啊啊啊啊,男神你好帅!”
“男神加油啊!”
女生的欢呼一声盖过一声。
“小椰,我要给你生猴子!”顾嘉阳大吼。
花雅背影肉眼可见的一僵,随后惊恐地瞪了眼顾嘉阳。
“我操,”江旋愣愣地说,“牛逼啊。”
跳到最后,杆子升到一米八五,场上比赛的只剩下花雅和理五的一个卷发男。
这个高度已经跟花雅的身高平齐了,多少还是有些压迫感,前两次助跑没有过,卷发男看着气势汹汹,跳倒是跳过了,结果摆臂没摆好,胳膊肘碰到了杆子,和花雅同样失败。
第三次助跑起跳,最后一次机会,卷发男没能跳过。
围观了花雅全场跳高的江旋此时心不由得一紧,更迫切的希望这个第一名是属于花雅。
今天晨阳很好,清风舒爽。
花雅稳定心神,踮了踮足尖放松,随即长腿一抬背跃过杆,带起了校服衣摆,露出劲瘦的腰肢,细看还能看到两个腰窝,因为发力,双腿膝弯的肌肉绷紧,紧衬匀实,长发发梢仿佛有生命似的,迎风而扬,没有碰到杆子,少年轻盈落地。
完美的一跳。
“我操啊,帅死我了”党郝喃喃道。
“呜呼!男神你真棒!”
“这也太帅了吧!”
“天呐,这是一个理科生能跳出来的吗?!”
周围热潮此起彼伏,江旋看着花雅迈开长腿,缓缓朝他们走来。
“开门红!”于佳阔几乎是跳着攀上花雅的肩膀,激动地说,“我们班第一个得奖的人!”
“怎么能跳得那么牛逼呢,”顾嘉阳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体育生呢。”
“再夸我要嘚瑟了。”花雅弯眼笑了笑。
“嘚瑟呗,”江旋把水的瓶盖拧开递给他,“棒,很酷。”
花雅接过喝了口,才运动完,他白皙的脸此时泛着健康的红晕,细密的汗水步在额前,整个人显得活力生动,唇角挂着胜利的微笑,就连眉梢都是肆意跌宕的潇洒。
“请高二三班江旋,立即到主席台检录,请高二三班江旋,立即到主席台检录”
“你的三级跳?”花雅问。
“嗯。”江旋应了声。
“走走走,又去给你加油。”于佳阔兴致很高地说。
“你们先去,”花雅说,“我去我们班看台那儿瞅一眼,看看他们是不是都在玩手机没去给运动员兑葡萄糖送水,瞅完就来。”
“你一定要来。”江旋在花雅快离开时,嗓音低哑发急地说。
花雅看着他,“行,会来的。”
三级跳文化班报名的人不多,主要的是都不怎么会,这都是属于体育生训练的项目。江旋小时候被他爷扔进部队的沙坑里连扑带爬的造,侯翰铭他们那几个看热闹上头,一溜水儿地滚到沙坑玩儿,也摩挲过三级跳,还用谁跳的远来进行打赌。
花雅去班上溜达了一圈之后过来,江旋刚好跳进沙坑,动作干净利索,还挺帅,屁股都没沾沙,懒调的步伐从沙坑迈出来,量米数的学生志愿者满脸震惊,似乎是没想到一个文化班的学生跳得比体育生都还要远。
“最后一轮了。”于佳阔说。
“什么?”花雅一愣,嗓音劈叉,“最后一轮?”
“嗯哼,”顾嘉阳说,“好家伙,你是没看到江旋刚刚那一跳,跟他妈空中飞人似的。”
“没意思,”江旋拍了拍短裤上根本就没沾染的沙砾,装逼道,“一群菜鸡。”
“招仇恨啊旋儿,”花雅笑了笑,“待会儿你被群殴我可保不住你。”
江旋根本就没听见花雅后面说的那句话是什么,只记着花雅磁声喊他的那句“旋儿”了。
“旋儿,继续努力啊旋儿!”于佳阔锤了下发呆的江旋,“旋旋旋,把他们全部旋趴下!”
江旋拧眉,于佳阔喊他旋儿他只觉得好吵。
“江旋第一板上钉钉的事儿,”花雅说,“我就去看苗禾了啊,她跑女子八百。”
“行,”党郝点点头说,“你去吧,我们看完江旋就来找你。”
江旋望着花雅离开的背影,哽在喉咙里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说。
他叹了口气。
上午比赛整体赢下来,理三的积分暂时排名第一。南中运动会是积分制,用来评判哪个班级第一的标准,各班如果集体奖项第一名多,积分就多,个人奖项第一名积分算是半个集体奖。
半天时间,花雅和江旋第一就让理三登顶,老韩看见后脸都要笑烂了,甩给他们一句“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
最有看头的是下午文化班和艺体班的4x100接力赛。
这个项目因为高年级的班级太多了,直接打包一起比赛,用抽签模式,抽到哪个班级就和哪个班级跑接力,文化班都慌了,祈祷不要抽到和艺体班比,南中艺体班两三个,除非手气非常不行才会中奖。
那么恭喜高二理三,连中三元,两个艺体班,一个文化班,理三炸开了锅,说体委什么破手气!
“呜呜呜,女生跑输了,”班上女生跑完后开始流眼泪,“艺体班的女生太强了呀,跑不过,根本跑不过。”
“没事儿,输赢不重要,”花雅安慰她们说,“友谊第一嘛,尽力就行。”
“但是我们把班长你早上的分儿拉低了呀,”女生越说越难过,“去年我们就没得奖,今年最后一届田径运动会了,还是想赢张奖状回来的”
“我们跑,”花雅说,“交给我们。”
“呜哇哇哇,班长,你别这么温柔,”女生哭唧唧的,“你温柔的我好愧疚!”
“哎,”花雅笑了笑,“那不然凶你们吗?”
女生被花雅的笑容弄得晃神,“可恶,都看你的脸一年了为什么我还没免疫!”
“彭雨露你别流猫尿了,”于佳阔对女生说,“就看我们怎么把分儿给夺回来。”
“于佳阔,你就会吹牛逼,”彭雨露没好气儿说,“两个艺体班呢,两个!”
“看着吧。”于佳阔吊儿郎当地吹了声口哨。
理三男子4x100接力赛江旋没报名儿,名额刚好是花雅他们四个。他站在扯着冲线的终点,找了个绝佳的位置,可以将花雅跑的这一段路程全部录下来。
于佳阔第一棒,顾嘉阳第二棒,党郝第三棒,花雅最后一棒。他们这一伙子都高,随时被老韩称呼为四大名捕,现在江旋来了,名捕直接转化为五人拉帮结派组。
枪声响,体育生爆发力极快,于佳阔的起跑速度慢了些,不过还是保持在第二名左右,跑道里围站满了为自己班级喝彩的啦啦队,加油的嗓门响彻云霄。
江旋其实不太想吼,但当他看见党郝把接力棒递给花雅时,他直接破嗓大吼:“理三加油!小椰加油!”
党郝给花雅接力棒落后两名,花雅最后一棒需要过个弯道,而后才是直线,要想反超就得把弯道的惯性利用到极致。
但是——第三跑道的学生跑到了花雅那条跑道上,明眼故意。
“操!你傻逼啊?!”江旋怒骂,理三的学生也发现这一变故了,纷纷破口大骂。
花雅被这个男生一阻拦,差点儿没反应过来踉跄了一下,他面容沉静,长腿大迈像离弦的箭往前冲刺。
夕阳西下,这会儿17:40,南中放学的时间,广播自动放起了歌-
许多年前,你有一双清澈的双眼-
奔跑起来,像是一道春天的闪电
江旋愣住了,周围所有人的声音都听不见了,眼眸里只映下那一抹高挑的身影。
花雅的校服被奔跑带起来的风涌动,少年浅棕色眼眸明亮,唇角挂着淡淡的笑,那两颗梨涡衬托着精致的脸,橙黄色的黄昏洒在他身上,明媚肆意,张开胳膊冲向终点,将追逐着他的人甩在了身后。
江旋猛地拔腿跑向终点,在花雅冲断冲线由于惯性快要止不住跪地时,紧紧抱住了他。
耳边是花雅气喘的声音,怀里是是柔软温暖的身体,江旋逐渐收紧了胳膊,哑声说,“哥,你跑了第一。”
花雅累得不行,半天没说上话,任由江旋抱着,志愿者过来撕掉了他胸前的号码牌。
“水,水,”理三的啦啦队端了几纸杯过来,“兑了葡萄糖的。”
“给我吧。”江旋拿了其中一杯,凑近花雅唇边。
花雅全身无骨似的挂在江旋身上,像树袋熊,看到江旋喂过来的水小口小口地抿。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于佳阔愤懑的声音响起,“操你大爷的串什么道呢?”
花雅支棱起身体,扭头,看到于佳阔扯着刚刚串他跑道那个男生的衣领,他正准备上前,但紧锢着他身上的力道一松,江旋阴沉着脸走过去就踹了那男生一脚。
“哎哎哎!干什么干什么!”梯子上计时的老师见状忙不迭地下来,站在中间分开剑拔弩张的两拨学生,“这是在比赛,知不知道?!”
“他串道你们就等他串?”江旋丝毫没把老师放在眼里,他个子高,视线睥睨,“妈的多危险你又知不知道?”
“我他妈也不是故意的好吗?”串道男是艺体班的,被江旋踹了一脚脸色不太好地揉着肚子,不认刚才在操场的所为嘴硬说,“太阳直射我眼睛我看劈叉了不行啊?再说了我不只串了一秒吗?你们班不还是第一吗?”
“兄弟,先不说你是不是故意的,”花雅眯眼,冷静说,“太阳直射你的眼睛看劈叉这条就他妈不成立,你还是体育生呢,这点儿太阳就能把你眼睛射劈叉了?”
“老师,你看到了啊,我没动手,”串道男指着花雅他们说,“他们班的人上来就给我一脚,是,串道我不对,况且我还不是故意的,但踹人就对了吗?”
“我他妈——”于佳阔还想上前,被顾嘉阳和党郝架住。
“不管怎么说,运动场上公然踹人就是不对,”老师皱眉说,指使江旋,“你,给他道歉。”
“道屁的歉,”江旋冷笑,“想让我道歉?下跪吧孙子。”
“同学,你这是什么态度!”老师火了,“你是哪个班的?高二理三的是吧?”
“嗯啊,高二理三江旋,”江旋不由分说地牵着花雅的手腕儿,戴着貔貅玉指环的食指指着老师,嗓音沉道,“亲爱的老师,希望你班上的学生被串道了你还这么冷静,我这边也建议取消他们班这场接力的所有成绩。”
第37章 第 37 章
江旋这个逼还真给他装起来了, 连老师都一愣,似乎没想到这学生如此狂妄。
现在少爷身上的气质要不是一身校服压着,纯粹就他妈是一土匪, 他眉眼浓, 发火时浮现出狠戾, 保不齐下一秒拳头就抡了上来, 花雅看着江旋,仿佛能透过他的影子看到在鞍城撒野的模样。
也难怪,在鞍城他都敢打老师了, 这边儿的小县城能压得住么?
“你”老师气得半天都找到话来说。
“听见了吗, 高二理三江旋,来找就只找我, 等着。”江旋说完, 头也不回地握着花雅的手腕儿走了。
“呸!”于佳阔他们跟上,愤愤地吐了一口水。
“哎哎, 走慢点儿。”花雅抽了下手腕儿, 没抽动, “我腿软。”
江旋放缓步伐, 松了松力道,但还是虚虚地握着,“抱歉, 我背你。”
“这倒是也不至于。”花雅轻叹了口气。
“刚那傻逼不是文涛吗?”于佳阔说, “小椰你还记得么?”
串道男叫文涛, 艺体17班的,花雅还是有点儿印象, 高一校篮就是和他们班起的冲突,还放了狠话说什么星期天别他妈跑, 校门口直接找人堵。
花雅当然没跑,他还跟傻逼似的一直等了几个小时呢,他没当孙子,别人倒是当起了孙子,过后是丁丞对他说,三江扛把子贺浩武一听文涛找人堵的是你,直接理都没理。
“嗯,记得,”花雅说,“那次冲突就他嗓门儿最大。”
“旋儿那架势我还以为你要打老师呢,”顾嘉阳说,“我和郝子都不打算拦阔儿来拦你了。”
“江旋,你在鞍城是不是混过啊?”党郝问。
“也不算混,”江旋看了他们一眼,视线落定在花雅脸上,“好吧,混过。”
他们那几个小孩儿曾经是大院里边儿的噩梦,都是匪着长大的,就余烬好一点儿,后来棠萡被管的也收敛了很多。
“哎,你到底犯什么事儿了从附中转到南城来?”于佳阔说,“开学你来我就老好奇了。”
“打老师。”江旋说。
“什么?”顾嘉阳吃惊地瞪大眼,“你还真打老师啊?”
“我操”党郝喃喃道。
“因为什么?”花雅语气显得很淡然,看着江旋。
“我对老师这个职业没任何意见,但有些就他妈不配当你们懂么?”江旋说,“他猥亵我们班女生,看不过去,就打了。”
“猥亵?操!猥亵!”于佳阔没忍住嗓门放大了些,“打得好!”
“小声点儿,阔阔。”花雅说。
“噢。”于佳阔紧急地闭了嘴。
“我本来没想管,这件事儿管了就很棘手,”江旋拧眉,吐出一口气,“不被我撞见我可能就算听别人说我也不会插手,偏偏被我撞见了。”
江旋打的那个老师,能在鞍城附中教书,多少是有些背景,况且附中就建设在大院旁边儿,里面的学生非富即贵,当然也有冲刺考进去的普通人,他之前就听侯翰铭他们说过,他也没多大的在意,后面他亲眼看见女生绝望崩溃地在老师的怀里挣扎,他也没法坐视不管。
“很棒,”花雅捏了捏江旋的肩,笑着说,“你救了那女孩儿一命。”
右肩酥麻的触感使得江旋半边身子僵硬,花雅嗓音温柔,如沐春风地吹进了他的耳朵里。
他猛地握紧了花雅的手腕儿,而后又立即松开,遮掩他内心那股隐秘的感情,害怕被少年发现。
“你干的好事儿啊,”党郝听完说,“为什么要让你转学,那老师卸职没?”
“卸了,”江旋斟酌地说,“因为这其中的关系很复杂。”
那件事儿也差点儿反转,要不是江彧出手处理,或许他还不会安稳地站在南中。
花雅顿时回忆起江彧暑假期间往鞍城跑了几次,也偶尔提起过江旋的事儿,估计这件事不是那么的好处理。
“我也对老师这个职业没有任何意见,虽然有时候老韩管我们管的我有些烦,”于佳阔说,“但你说的这种老师,他已经不配为人了。”
“赞同,我先开始还以为你脑袋搭铁了从附中来南中,”顾嘉阳说,“哎,其实南中也挺好的是不是,可能教学质量确实没有你们附中好。”
“嗯。”江旋余光瞄了瞄他身旁的花雅,不止南中好,桐县也很好,花雅在这儿生长,小县城是少年的故乡。
“国庆你们有什么打算么?”他问。
“不知道啊,”于佳阔说,“没想好。”
“来鞍城玩儿吗?”江旋佯装不经意提了一句。
花雅挑眉,对于江旋的主动询问感到诧异,“为什么去鞍城?”
“嗯,鞍城好玩儿的挺多,”江旋说,“并不是一点儿好玩的都没有。”
后面那一句他说得重了些,只有花雅听出来,江旋是在强调江彧所说的“鞍城没什么好玩儿的”。
“桐县没高铁,”党郝叹了口气,“得先去坐渡轮到市里,然后转乘去鞍城,有点儿麻烦。”
“看你们吧,”江旋说,“我可以给你们包高铁费,酒店也不用订,我家住的下。”
“我操,这就是有钱人的底气吗?!”顾嘉阳扬声说。
“把运动会比完再说吧,”于佳阔说,“看看作业多不多,还要问一下我们家长,啊!卑微的高中生,可恶我好想快点儿高考啊!”
“你一定要来啊,”于佳阔他们走在前面中二,江旋离花雅近了些,压着声音问,“哥。”
“一定?”花雅掀起眼皮看着他,“你不要太霸道,我不想去鞍城。”
“不去吗?”江旋气定神闲地插兜,“不去我就绑你去。”
“神经,”花雅皱着眉,想了半天又觉得不满意,“傻逼。”
“操,”江旋没忍住笑,刚和老师的狠戾气质荡然无存,“哎,你骂过我爸吗?”
“你管呢?”花雅说。
江旋还想问,会在床上骂么?我爸有说过,你骂人的样子很特别么?碍于会把人给惹急了,他还是将这些话咽到了肚子里。
男子三千米是运动会最后一场项目,也是大项,个人所得的积分多,差不多可以碾压集体奖项积分,很多班级前些天积分挤不进前三,就将希望寄托在三千上,一个班假如有两个参加都得奖的话直接反超。
塑胶跑道内的应援学生比前几天的还要多,晒了一天的跑道散发着未尽的余温。
理三的三千就只有花雅和江旋,目前为止,他们班的积分排名第二,他俩假如有一个得了名次那么这次田径运动会的班级第一稳上。
他俩今天脱掉了校服,换上了长跑的运动装,往那一站和艺体班的混在一起毫无违和感。
“看见没?”江旋双手叉腰,朝边儿点了点下颌。
花雅瞥了一眼,“嗯。”
文涛跟他俩同组跑三千,十七班不止他一个运动员,还有两个男生,不知道今天还会不会使阴招,但看那神色就不是友好的眼神儿。
“他要再使跘子,我让他入土。”江旋淡淡地说。
“我支持你bking。”花雅做着伸展动作说。
“小椰,旋儿,加油啊!”于佳阔双手合拢在嘴前大声吼,“呜呼!”
“加油加油!”顾嘉阳和党郝跟着吼。
“姐姐!”苗禾瘦精的身躯在在一众高中生前显得羸弱不堪,嗓门气势十足,“姐姐!加油!”
“啧,你那个妹妹人看着小,声音倒挺大。”江旋看着苗禾说。
“这不挺好的么,”花雅笑容明朗,对着苗禾比了个手势,“收到!”
老师组织他们这组三千运动员上场。
花雅高一跑过一次三千,原因跟现在一样,为班级扶贫,那个时候跑了个第四名,长跑是他很不擅长的领域,跑下来他感觉自己灵魂都要升天了,是真的累人。所以当哨枪一响,他是落后的那几个。
江旋跑得倒是挺快,姿势也很专业,像是练过,他没有猛冲,毕竟后面要积蓄体力进行最后的冲刺,但尽管在花雅眼里看来,江旋的速度跟他差不多,却保持着前五。
前三圈花雅勉强还有点儿体力,当第四圈时,他明显地感觉到自己有些疲态了,呼吸也有点儿急促,他调整了下自己的跑步姿势,还是没有选择用嘴呼吸。
而江旋已经跑第五圈了,领先他们半圈的距离。
还剩下三圈半,花雅在心里给自己打气要坚持。
“你不行啊,大学霸,”文涛和他并齐,“校篮场上你不是挺嘚瑟的么?”
傻逼。
花雅正眼都没看他,目视前方徐徐地跑。
江旋跑第六圈了,已经是可以冲刺的阶段,少爷依旧遥遥领先,排在第一名的位置,第二名是艺体十七班的,和他咬的非常紧,就在他后面。
“操!”文涛脚一扭,摔倒在花雅面前。
花雅显然是没想到文涛会摔,他刚拉满的提速根本没来得及反应规避这个问题,脚尖踢到了文涛身上,单膝跪地,整个人以惯性往前摔去。
“操你妈的二大爷!”于佳阔恼火地狠拍脑袋,拔腿就往花雅那个方向跑。
花雅的膝盖被摩擦破皮儿了,血珠点点地布满在皮肤上。
“你故意的吧野种。”他单手撑地站了起来,忍着膝盖的疼痛眼神很冷地看还坐在地上的文涛。
“你他妈又怪我?”文涛沉声说,“老子也摔了你眼瞎吗?!”
花雅二话没说直接将文涛从地上提拉起来,反手就是一耳光。
“**——”文涛被这一耳光扇的有些懵,愣了一秒气急地扑上去就要和花雅干架。
于佳阔他们赶过来将花雅护在身后,指着文涛说,“你要干什么?!”
“你们又要干什么?”文涛班上的体育生也赶过来,牛高马大的像是一堵墙。
前面跑在第一名的江旋看到这一变故,停住了步伐,转身就要往这边冲。
“你跑你的傻逼!”花雅瞅见江旋,大声吼,“跑不到第一废了你。”
“操。”江旋咬了咬牙,他停下的这几秒已经有好几个反超他了,他紧拧着眉凝望花雅发火的模样,继而埋头继续跑。
“都散开,”老师走过来训斥,“不是,你们到底懂不懂规矩,这还在比赛,以为是在校外吗?想打架就打架?过来,别挡着人运动员比赛!”
被老师遣散到内场,才开始逐一询问原因。在不知道全部视角的旁观者看来,花雅因为文涛摔倒而气急败坏,动手殴打,属于全责,根本不好解释,毕竟事发经过链就是这样。
“你搁这儿划分交通规则责任呢,还全责?”于佳阔非常不满,“两次了老师,上次你不知道,他在没有任何意外的情况下串道,这次又他妈假摔!”
“你们的矛盾冲突我不管,”老师说,“我只管在比赛上不守规矩的人。”
“要扣处分随便,”花雅冷声说,“你,你是个男人就别他妈玩儿阴招,摔倒是吧,老子让你摔个够。”
文涛瞪着他。
“今天这事儿我会上报给你们班主任和校领导,”老师说,“具体处罚有他们定,现在你俩去医务室处理伤口。”
“靠,他尼玛哪儿来的伤口?!”顾嘉阳震惊地说。
老师什么话也没多说,直接走了,两拨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弥散开来。
“不爽你很久了,”文涛指着花雅说,“妈的从高一就想揍你了,你装什么逼呢大学霸,还有你们班那个寸头傻逼。”
“行,清算吧,”花雅眯眼说,“今晚不出校门,就在寝室,别跟个孙子一样不出来,老子直接来找你。”
“谁逃谁下跪叫爹。”文涛梗着脖子说,和他们那伙子艺体生跟大螃蟹似的横着离开了。
“姐姐,”苗禾气喘地赶过来,把碘伏和棉签递给他,“喷,喷一下,伤口。”
“谢了,”花雅安抚性地摸苗禾的头,“走,去看一下江旋。”
“你现在不处理伤口吗?”顾嘉阳问。
“看完再处理,”花雅说,“去看看他跑了第一没有。”
还剩下半圈,现在已经进入了冲刺模式。
好久没跑过三千了,突然的高强度长跑让江旋还是有点儿不适应,之前在大院,爷爷经常把他扔进队里负重跑五公里,十公里,有时候甚至是二十公里,来了桐县过后他就没有再跑过了,就他妈几个月的松懈,身体像待机一样僵硬。
他前面还有三个学生,他感觉已经有点儿跑不动了。
“你跑你的傻逼,跑不了第一废了你。”
江旋闭了闭眼,花雅发火的模样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他也看到了少年膝盖上的血疤。
花雅的伤怎么样了?
“孙子。”江旋暗骂了句,长腿大迈,铆足了劲儿冲刺。
“高二理三江旋,”清冽丝磁的少年音通过话筒传到学校运动操场的广播,音调环绕整个南中,“三千米加油。”
江旋大脑一片空白,刚刚那不是他哥的声音么?
少爷猛地侧头,果然看见花雅站在主席台,手里拿着话筒为他说加油。
该怎么形容这一刻的感觉他也不知道,他只感觉自己的眼睛酸涩得紧,时间放慢,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他和花雅两个人。
“你是最棒的。”花雅又说。
操场上惊呼声贯耳,有拐着弯儿兴奋的声声我操!
江旋跟打了鸡血般,单举手比了个手势,随后摆臂猛超前三,直奔第一。
花雅说完搁下话筒下了主席台的阶梯,从班级的休息区给江旋兑了杯葡萄糖拿到终点处等。
“我操,小椰那句加油是兴奋剂吧。”于佳阔大声说,“连超三人,什么概念”
“就是这个味儿!”党郝猛拍了下手,“他俩之间的磁场对味儿!”
“什么磁场对味儿?”顾嘉阳懵逼地问。
“就那种说相声的味儿!”于佳阔提醒说。
三千米,江旋跑了第一。
他冲断了冲线,黑眸如狼一样紧紧盯着前方十米等着他的花雅,少年在对他浅浅地笑,甚至张开了胳膊。
江旋其实没多少力气了,但还是脚步坚定的缓缓走了过去,也张开了胳膊,然而眼见就走到花雅跟前时,“咚”的一声,他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哎哎哎哎哎,”花雅大惊失色,水都顾不上,双手去托少爷的双肩,“干嘛呢,还没过年啊,拜这么大礼干什么?”
“哎操,哈哈哈哈!”于佳阔大笑,“他爹的,江旋给小椰跪上了。”
“快点儿给少爷录下来。”顾嘉阳忙不迭去掏手机。
“我”江旋自己都忍不住笑,“我没力气了。”
“能起么?”花雅笑着问。
“让我缓一会儿。”江旋叹了口气。
“那也不能跪着啊少爷,”花雅看着那边儿笑得不行的于佳阔他们几个,“阔儿,搭把手。”
于佳阔他们走了过来。
“没事儿,”江旋修长的手扣紧花雅托着他的手腕儿,微仰炽热的视线闯进浅棕色的眸子里,淡声说,“跪的对象是你,我不在意。”
花雅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为什么?”
第38章 第 38 章
于佳阔他们过来架着江旋把人从跪地的狼狈姿态拉起来。
花雅抿了抿唇站在一旁, 心中悄然思量,连带着未知的恐慌,刚刚江旋直白露骨的眼神属实是把他给惊到了。
但到底是帽子戏法还是真心实意, 他其实也看不明白。
“那个叫文涛的人呢?”江旋低沉着嗓音问。
“什么?”花雅心不在焉地回。
“文涛在哪?”江旋看着他, 重复。
“已经下了战书了, ”于佳阔说, “晚上寝室约架。”
“寝室约架?”江旋问,“没什么事儿么?”
“放假出校免得他又跑,”花雅淡淡地说, “他最擅长的就是当孙子。”
“行, 知道了。”江旋沉声应,长睫下瞥, 瞥见花雅膝盖的血疤, 眉头紧皱,“走, 去医务室包扎一下。”
“不用, 刚小苗给我拿的有碘伏。”花雅看了眼自己的膝盖, 烦躁地啧了声, 对于这种受伤让他感觉非常不爽。
“班长,班长”体委跑着来喊花雅,“老韩找你们呢, 叫你去班级看台那儿。”
“哦豁, 被告状了, ”于佳阔翻了个白眼说,“真他妈是一群傻逼啊!”
“没事儿, 刚看老韩的态度好像没那么生气,”体委也串上火气儿, “十七班是胎神吗?操!”
“无所谓,”花雅说,“运动会积分只要理三第一就行。”
老韩就坐在划分的班级看台看比赛,花雅他们过去时头也没转地招了下手。
“站着干什么?”老韩抬头仰望他们这群少年,“坐啊,我这么跟你们说话你们也不心疼一下我的脖子吗?”
几个少年面面相觑,相继而坐地坐在台阶上。
江旋自然而然地从花雅的裤兜里拿出快要落下来的碘伏和棉签,沾了几滴过后,放轻了动作帮花雅的膝盖消毒。
花雅也没管,任由少爷动作。
“比赛场上的老师都跟我说了你们运动会两次起冲突的事件,然后政教处的主任也找我谈了下话,总结下来就是,要写检讨,然后对别人道歉——”
“不道歉!坚决不道歉!”于佳阔在老韩还没把话说话立即暴跳如雷,“这个检讨我还可以给个面子写一写,道歉那是绝对不会的!”
“好好好,于佳阔来,你先坐下来,”老韩摆摆手,“第一次冲突我们班其实一点儿错都没有,江旋的确冲动了,第二次冲突人明摆着对我们班耍阴招报复呢,班长的做法我虽然不提倡,但赞同。”
“真的,两次冲突傻子都能看出来17班使跘子呢,”党郝说,“我们亏理就亏在在赛场上动手,不,我越想越觉得我们就没错,不然这简直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对,郝子说得对。”顾嘉阳说。
“政教处的领导还怎么说?”花雅问。
“就说要让你们写检讨,和那个17班的学生道歉,然后那个学生也给你们道歉,等同于互相道歉,”老韩说,“不过呢,你们班主任我是任人拿捏的吗?”
老韩笑了笑,对几个少年打了个响指。
“啊”于佳阔一愣。
“我就这么对主任说的,17班的学生不串谁的道偏偏串我们班学生的道?不摔在谁的面前偏偏摔在我们班学生面前?哎,主任说是巧合,我说要有这巧合我买彩票早中几百万了,”老韩说得绘声绘色,“检讨,我们班学生不会写,歉,那自然也是不会道的,没这么憋屈的事儿,我就这么摊牌。”
“我操,老韩你好酷”顾嘉阳听呆了。
“脏话给我收回去啊。”老韩提醒。
江旋从给花雅涂碘伏中抬起头看着老韩。
“然后呢然后呢?”于佳阔激动地问。
“然后我就走了呗,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大的事儿,”老韩说,“我还以为你们把人打出血了呢,那个学生还没我们班长伤得严重,我倒想让他们班赔我们点儿医药费。”
“17班是灭绝师太,老韩你没被她怼吗?”党郝问。
“怼了啊,我装作没听见,”老韩笑着摸了摸下巴,“办公室都是她的嗓门儿,我们两个班主任把冯主任夹在中间理论,估计被吵得受不了了,喊我们平常多教育一下自己班的学生。”
“老韩,我要爱你一辈子!”于佳阔嚎嗓,冲上来就要抱住老韩。
“于佳阔,保持点儿距离!”老韩抬手制止,指了指花雅的伤,“班长,我给你批个假,你去医院看一看。”
“不了韩老师,就只是擦伤。”花雅笑着说,少爷把伤口给他清理的还是有些像模像样。
“行,有什么状况就给我说,”老韩点点头,“反正这次第一是我们班的,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
“就是就是。”于佳阔不停地附和。
“江旋这次表现不错,”老韩拍了拍江旋的肩,“三千,跳远都是第一,哎我问你个事儿,你在南中上的这一个月的体验,跟你在附中有什么区别吗?”
江旋一愣,下意识地看向花雅。
花雅被他看得不明所以,扬了扬眉梢。
“没什么区别,”江旋收拾好碘伏和棉签,又揣进了花雅的裤兜里,垂眸淡淡说,“南中挺好的。”
“附中的上课时间是不是没有南中的长啊?”老韩问。
“嗯,附中没有晚自习,”江旋说,“下午五点放学,自由度都交给了学生。”
“真棒啊,毕竟是在大城市呢,小县城就没法儿那样松懈,南中的学生都是学习吃苦考上来的全县前500名,班长当时好像是第三名,”老韩感慨了声,“对了班长,待会儿听广播通知,如果划分到我们班打扫操场公共区你就和劳委分配着点儿,把班上的桌子椅子找学生搬到教室,自己的区域清洁打扫好,我先走了。”
“好的。”花雅应道。
老韩的这一番话给了这几个少年打了一针安慰剂,像是在外面受了委屈,家长却是明事理的靠山,这种滋味儿是非常舒爽的。
“老韩”江旋顿了顿说,“人挺好的。”
“好是真的好,”党郝笑着说,“你这才来一个月,还没有多相处呢,等你被他管的时候又会觉得他很烦了。”
“要不是有小椰和我们一起玩儿,我们估计天天都在写检讨,手机都会被收好几个。”顾嘉阳说。
“小椰就是我们的保护伞。”于佳阔攀着花雅的肩。
江旋认真地点点头,眯了眯眼说,“真好。”
桐县虽然地方不大,但是环境好,人也好。
真好啊,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运动会闭幕式开得很短,就进行了一个颁奖仪式。
比较好笑的是,校领导站在主席台给这次运动会得奖的运动员颁奖,当给到理三时,领奖代表人是花雅,他们看见少年的长发,尽管眉头不满地皱着,却还是保持微笑将奖状和奖品给到少年手上,皮笑肉不笑地说,“继续努力,继续加油,你们辛苦了”。
看起来割裂又幽默。
“有一次小椰打完架翻墙被领导给抓到了,”于佳阔看到台上的画面没忍住给江旋摆条,“然后那次我们刚好期中考完,小椰理科第一,升旗仪式不是要进行每周表扬批评么,小椰写检讨在主席台上被批斗,他念完检讨之后,领导前一秒黑脸训斥,后一秒就握着他的手表扬他这次考了第一,那反转甭提多搞笑了。”
“学神也会写检讨么?”江旋笑了笑问。
“学神当然会写检讨了,”于佳阔说,“看不出来吧,小椰还写过好几次,我们更不用说了,写了十几次了,都是点外卖被抓到的。”
“还能点外卖?”江旋讶异。
“嗯呐,有好几个拿外卖的据点,”于佳阔悄声说,“可惜都被端了这学期管的严了,外卖也没法点了。”
唠着嗑,颁奖仪式走完了,划分操场公共区非常幸运的没有划到理三。花雅从台上跳下来,站在班级队伍前面和劳委分配桌椅搬放问题。
“男生都搬桌子和凳子啊,女生拿葡萄糖和纸杯。”劳委大声说。
“待会儿去食堂吃多点儿。”于佳阔对花雅说。
“嗯?为什么?”花雅提着凳子问。
“因为晚上要干架。”于佳阔说。
“哎,我们今晚赤手空拳么?”党郝问,“要不要找个防身武器什么的?”
“寝室的盆,拖把,扫把,再不济还有拖鞋,衣架,不够你用啊?”顾嘉阳说。
“我操?”党郝愣了愣,“我他妈都忘了,我想的是拿那种打群架的甩棍呢。”
“想什么呢郝子,”花雅说,“你斧头帮火拼呢?”
“靠,有点儿兴奋和紧张。”党郝搓手笑着说。
在放假前一天的今晚,注定是一个不平常的夜晚。
这几天运动会的晚自习都没有老师来守,基本都是过来放个电影就走了,晚自习下课铃声一响各回各的寝室洗漱休息。
花雅和学委去办公室把各科老师布置的作业拿下来分发,每科几张卷子,就语文要多一点儿,还要写作文。
他把作业依次写到黑板上让他们拍照,随后在全班都在看电影没注意的情况下,出了教室门。
“哎我操,你们这围墙太高了,”丁丞跳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最起码比我们要高个两米。”
“这不就是防止学校的学生翻墙么,”花雅说,“你吃饭没?”
“吃了,”丁丞说,“不吃怎么干架,再说了,你们南中晚上还有食堂啊?”
“有的,”花雅点头说,“小英才十点半才下晚自习,会备夜宵。”
丁丞顿住步伐看着他,“靠!这就是重点高中吗?!”
“不过不太好吃,”花雅说,“我之前吃过。”
“噢,我心里舒坦一点儿了,”丁丞呼出一口气,“你今晚要打的是谁,文什么?”
“文涛,”花雅说,“有印象么?”
“嘶,好熟悉的名儿,”丁丞想了会儿,“那个那个,他是不是找过贺浩武堵你那个?”
“嗯,就是他,”花雅掏出烟盒递给他一根烟,叼了根在嘴里,偏了偏头说,“过来。”
丁丞接过,嘟囔,“我正打算说你胆子这么大公然在校园内抽烟呢。”
花雅把他带到篮球器材室坐了会儿,烟瘾犯了,这几天比赛都忍着没抽。
“你咋又受伤了?”丁丞夹着烟的手点向花雅的膝盖。
“那傻逼搞的,”花雅眯眼说,“下午跑三千假摔,我没注意被跘倒了。”
“孙子,”丁丞咬牙骂了句,“他是不是一直都想整你来着,这次运动会刚好被他逮住机会了?”
“我估计是,”花雅比了个二,“两次,这次运动会他整了我两次。”
“妈的,是男人吗这么小肚鸡肠,”丁丞狠撵烟头,“你看我今晚让他挨不挨疼就行了。”
“穿上,”花雅脱掉校服外套,“不然待会儿不好进寝室。”
“行。”丁丞抖了抖校服,“我他妈好久都没穿过这玩意儿了,啧,果然重高和职高就是不一样啊,羡慕了啊花儿。”
花雅嗤笑没说话。
“我说真的,你现在能不跟我混就别混了,”丁丞叹气说,“还有差不多两年高考吧?你就在这里边儿好好学习,争取考个好大学离开桐县,带着你外婆。”
花雅抽完最后一口烟,说,“我看见周海军了。”
“什么?”丁丞脸色倏地变得不太好看。
晚自习下课,于佳阔他们看见穿着花雅校服的丁丞站在楼梯口非常震惊,然后默契的视线齐刷刷地投向花雅。
“不是,”为了避免其他人发现,于佳阔压着嗓音说,“你怎么来了?”
“你问的是废话吗兄弟,”丁丞也压着声音,“当然是来帮你们干架了!”
末了,他专门找到江旋的身影,“哎少爷,你不是要打架么,今儿我看看你猛不猛,猛的话下次我喊上你。”
“行。”江旋注意到丁丞身上花雅的校服,淡淡地应。
17班的男寝在四楼,此时在声控灯的一闪一闪的走道里,乌泱泱地站了一群人。
都穿着校服,分不清谁是哪个班,十七八岁的少年嗓子敦厚,聚在一起闹哄一片,宿管阿姨的嗓门直接湮没在里面。
男寝很少发生冲突,今儿这场面可以说是比较大的了,看热闹的,帮忙的,和稀泥的,都有,还没开始打,已经非常的混乱。
大概是听见高二理科的学神主动约架揍人,还是文化班和艺体班起的冲突,男生对于这种类似于热血高校的现状感到无比稀奇,纷纷过来看戏,等了好久也没等到两批要干架的主人公现身。
其实是被堵住了。
花雅手里拎着拖把棍子,边疏散人群边淡定地说,“让一下啊,让一下,谢谢”,身后是于佳阔他们还有理三平常说得上话的男生,心里都憋着气儿呢,班长运动会受欺负?忍不了。
17班的寝室门打开了,文涛和他们班的体育生出来,一眼就看见了在一众被重高压迫的高中生气质格格不入的丁丞。
“操。”他暗骂一声,转身想回寝室拿个上手的东西。
“龟孙子。”花雅透过人群的脑袋看到了文涛,见对方要回寝室,快速地上前推开拥挤的人,但还是晚了一步,寝室门狠狠迎面关住,门风带起了他额前的发丝。
江旋面无表情,他拎了一把铁铲就砸在寝室门上,长腿猛地踹向门锁,顿时陷进去一个窝,“滚出来!”
第39章 第 39 章
花雅看了眼手表, 差不多一分钟以后,文涛和他们班那伙子把寝室门倏地一开,气势汹汹地直奔他的方向, 手里几乎都拎着拖把杆子。
“这儿, ”江旋长臂一捞, 摁着文涛的肩膀借住顺力的惯性, 将人捞了个踉跄,薄唇冷声吐出两个字,“孙子。”
估计等这一场架等了很久, 双方下手都挺狠的。整个楼道, 全是学生,分不清谁是谁, 打急眼了看热闹的也不放过, 抡起铲子就是干。
花雅用拖把杆子卡住正和于佳阔互相对欧的男生脖颈,将对方往后拖, 一脚踹了过去。
其实再怎么说, 文化班的战斗力相比于文涛那伙体育生, 还是要稍逊一些, 今晚群架要不是喊了丁丞,花雅和江旋两个人真不好收场。
丁丞打红温了,拳拳到位, 拯救了几次顾嘉阳和党郝, 还有理三的其他男生, 花雅眼尾一扫,文涛直接被江旋绝对性压制, 甚至被摁在地上打。
他眼皮跳了跳,少爷那架势一看就是练过, 而且还是受过专业训练的那种。
“啊!”文涛鼻血横流,糊了半张脸,仰躺在地上痛苦地低吼。
“服了么?”江旋单膝蹲着,修长指节被摩擦破皮儿血顺着指缝流,他拍了拍文涛的脸,“狂啊,怎么不狂了?”
“道歉。”少爷眼神很冷,抓住文涛的头发将人拖到花雅面前,沉声说。
文涛不服气儿地从牙缝里说,“对不起。”
花雅视线下垂,淡然地看着被揍得满脸淤青,校服血印斑驳的文涛,拖把杆儿托起对方的下颌。
“怎么样?是你想要的结果么?”花雅问。
“兄弟,”文涛蔑笑,往地上吐了一口血沫,“你早说这寸头是疯狗啊,我他妈还跟你打什么?我打精神病院电话算了。”
江旋眯眼叼了根烟,笑得露出白牙,对于文涛形容他的这个词儿感到稀奇,没发火,也没反驳。
“行,没打过就是没打过,”文涛又说,“今儿这事儿了了,以后我不犯贱你,你不犯贱我,咱们两个班井水不犯河水。”
“操你大爷!”于佳阔怒骂,他们那边儿还没收场,也不知道打的到底还是不是文涛班的。
江旋正准备冲过去帮,人群中有人大吼,“侯校来了!侯校来了!”
他看向花雅,两人对视。
已经来不及了,侯校和政教处主任以及两个班的班主任,脚步匆履的到了四楼楼道口,本来围堵的水泄不通的楼道一溜烟儿地疏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参与打架的也想脚底抹油地溜了,但冯缺德严厉地斥声,“谁跑的话调监控揪出来了直接退学!”
声控灯在今晚就没有暗过,照亮楼道的一堆狼藉。
断掉的扫把,铲子,拖把,烂洞的洗脸盆,以及不知道是哪位看热闹的孩子丢失的拖鞋,还有斑斑点点的血迹,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学校的男寝楼。
“来,都给我一字排,”侯校阴沉着脸,“快点儿!”
理三和十七班踱步靠墙站着,这会儿才清楚地知道双方今晚到底有多少人,文涛那边儿十几个,花雅这边儿十几个,而没来得及跑掉的丁丞此刻也混在理三里面,被迫听领导的训斥。
“是要造反吗?啊?这是学校,不是监狱!”侯校说,“敢在寝室打群架,你们是头一例,谁带的头?自觉站出来。”
理三非常重情义的全部站了出来,十七班那边只有文涛一个人,显得格格不入。
老韩看着花雅他们,头疼地抚了抚额。
“是我带的头,”花雅说,“对不起侯校,我自愿接受所有处罚。”
“不是他,是我,”江旋紧接着说,“今天打架的原因是我对这次运动会十七班的文涛同学不满,所以由于我的冲动造成了现在的后果和局面,我自愿承担所有处罚,我的同学都是被迫的。”
花雅听完江旋的这番话,心里一股混杂的情绪堆积在一起,惊讶,不解,还有一丝动容,感觉这话在江旋口中说出来是很不可能的事儿,但事实是却说了。
“不,是我”
“其实是我”
江旋说完,于佳阔他们纷纷上赶着认领头罪。
“别急,都跑不掉,”侯校说,“不管你们因为什么原因而在寝室公然聚众斗殴,已然是不把校规校纪放在眼里,那么你们今天在场的所有人,一人一份三千字检讨,星期一到主席台上批斗,处分背上,至于这个处分好久给你们消,看你们表现。”
南中被背上处分还是挺严重的,到了高三这个处分还是没消的话,不能参加高考,还会一直存进个人档案,相当于是污点。
“韩老师,这你得给我个说法吧,你们班学生把我们班学生打成这样,怎么讲?”十七班灭绝师太开口说,“下午还冠冕堂皇地说什么你们班坚决不道歉,晚上就和我们班打起来了,你这不是有意纵容是什么?依我看,侯校,光处分不够,最起码让三班把医药费给赔出来,还要请家长好好做个思想工作,这样下去怎么得了?一个不满意就约群架,南中还要不要口碑了?”
江旋眉目一沉,正欲往前,被花雅握住了手腕儿。
“梁老师,我寻思现在站在眼前的是两个班的学生吧?嘿,怎么到你这儿就全是我们一个班的责任了?扣帽子也不是你这么扣的,”老韩语气重了些,“今晚这事儿都有问题,而不是你这明晃晃的偏袒!谁不偏自己班级的学生啊?我还想偏呢,侯校都这样说了我认为没有任何异议!”
“韩老师,你这话——”梁老师的话被校长打断。
“你们两个班主任下来要更加重视自己班级的问题,”侯校说,指了指花雅,“韩老师,花雅是你们班的班长是吧?我对这位同学印象很深刻,学习好,次次拿第一,但他好像接二连三地写了好几次检讨了,咱们要培养学生什么?德智体美劳,可你的班长德是一点儿不占啊?是觉得自己学习好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我的班长我知道他的品德是什么样子的,”韩老师淡淡地说,公然将校长的话堵了回去,“学习好当然可以为所欲为了,毕竟一年后的高考,南中升学率不还是要靠这些尖子生吗?”
“今晚这事儿各位都好好反省,”侯校一噎,轻巧地掀过话题,“再有下次就不是只背个处分和写检讨这么简单了,梁老师,你带你们班这位同学去医院检查一下。”
侯校指的是满脸血印的文涛。
“还有没有需要去医院的?”主任在一旁问。
“没有了。”他们摇头说。
“我其实不用去医院,”文涛吸吸鼻子说,“就只是流了下鼻血。”
“去,必须去,”梁老师不容置疑,视线扫过理三众人和老韩,“去拍个片子,万一骨头伤了呢?伤了的话再回来找他们解决。”
校领导走后,老韩还顿在原地,挑眉看着丁丞。
丁丞很久都没直视过老师的眼神了,此时被老韩审视的目光盯着,这些年被老师支配的恐惧涌上心头。
想逃。
他假装扯着校服拉链。
扯不动,刚刚打架扯坏了。
他不小心虚眯着眼瞅了老韩一眼,哎呀,怎么还在看我。
丁丞迫不得已,抬头望天。
“哟,我怎么不知道,我们班居然悄无声息地来了个新生。”老韩慢慢地说。
“韩老师,他”花雅还回味着刚老韩在校长面前替他说的话,不由地对今晚这事儿有些愧疚,“他是我校外的朋友。”
“哪个学校的?”老韩了然地点头。
“职高的,老师,”丁丞忙不丁说,“不好意思老师,我是听见我兄弟受欺负了主动来帮他的,我再也不这样了,真的,你别怪他。”
“你们这群小屁孩儿啊,就是讲义气,”老韩笑了笑,“得亏校领导今天没对你们动真格,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保你们这群不省心的臭崽子。”
“主要是真的咽不下这口气,”于佳阔恹恹地说,“对不起老韩,没有下次了。”
“没有下次了。”他们轻轻地附和,浑然灭了少年轻狂的气质。
“嗯,知错就好,”老韩打了个哈欠,“我正准备躺床上呢校长一个电话就给我打来了,把我吓得我以为你们受伤了呢,国庆放假之后检讨好好写,认真表现,争取下学期就把处分给消了,听见没?”
“听到了。”他们同声回。
十几个少年都拖着疲惫的姿态回到六楼,理三其他寝室的男生见状,涌过来问这事儿怎么处理的。
花雅没什么心情说话,都是于佳阔和顾嘉阳他们在回,他一个人走到洗漱台洗漱,听见丁丞问,“花儿,我今晚就跟你睡了昂。”
“嗯。”花雅应了声。
“受伤没?”江旋站在他旁边儿,挤着牙膏问。
“没,”花雅说,“你呢?”
“没有。”江旋说。
“你这不是擦伤了么?”花雅指了指他的骨节,“我那儿有碘伏,你待会儿涂一下。”
“行。”江旋愣了一瞬,随后应。
“啧,这寝室环境就是比职高好,”丁丞感慨,“这小床,这吊扇,这洗澡间,又是羡慕的一天。”
“吊扇有什么好羡慕的,”党郝闻言乐了,“我们这吊扇有了等于没有,只响没风。”
“我们寝室直接没有电风扇。”丁丞说,“也没有单独洗澡的地方。”
“没事儿,”于佳阔说,“再坚持一年就行了,时间过得挺快的。”
“是啊,说过的最多的一个词儿就是再坚持坚持就过去了。”丁丞叹了口气。
洗漱完,丁丞又对花雅说了一遍自己要给他睡,江旋坐在床上回消息的手一顿,身上仿佛有一万只蚂蚁在爬,口腔怎么莫名其妙泛起一股酸意-
余烬:嗯,你这感觉就是吃醋。
“碘伏。”花雅将包装好的小医药盒扔到江旋的上床。
“谢了。”江旋搁下手机接过,打开看了眼,里面的药都用标签贴记着名称,大多数都是处理伤口发炎的药,他拿出碘伏,沉着地叹气。
心酸,心胀,心堵。
他不禁想,老爸在干什么?竟然是小情儿为什么花雅还会去打架,受伤,好像并不是那么关心和在意。
床下传来丁丞和花雅聊天的嗓门,他越发的烦躁,给余烬发了个消息-
JX119:棠萡给你写的情书发我几张看看-
余烬:【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余烬:别抄袭啊,写完发过来我看,抄袭的话我要告你-
JX119:嗯-
余烬:加油阿旋【打气】
江旋聚精会神地看着棠萡给余烬写的情书,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就是男同吗?
他一个直男凭着几张情书,都能品出棠萡透出纸间的爱意。
他在手机备忘录上打了又删,删了又打,十分的不满意自己小学生一样的语气。
花雅。
不,太随便了。
亲爱的花雅。
啊好肉麻。
小妈?
妈的滚蛋,什么小妈?花雅就是花雅。
亲爱的小椰。
感觉好生疏,不熟的样子。
哥
江旋眼皮打架都没将情书的开头打出来,迷糊间,有人拍了拍他的枕头。
“江旋?”是好听丝磁的少年音。
“嗯?”寝室灯已经完全关了,江旋半梦半醒地睁开眼,花雅那张漂亮的脸在手机微弱的灯光下显得朦胧。
“我上来跟你睡,”花雅小声说,“丞儿要磨牙,我睡不着。”
江旋瞬间清醒了,睡意全无,“行,你上来。”
说着,朝花雅伸出手拉了他一把。
鼻息间是熟悉的皂香,还有长发发梢扫在脸上的痒意。
两个身高腿长的少年挤在狭窄的校园单人床一点儿缝隙也没留,几乎是肌肤相贴,哪怕江旋怕花雅被挤到了疯狂往墙那边儿挪也不管用。
现在天气没有七八月份盛夏那么热了,相贴的皮肤却还是滚烫无比,花雅匀淡的呼吸声仿佛放大了,清晰地传进他的耳膜。
他重新打开了手机,灵感如泉水般思涌,噼里啪啦地开始打情书,先把草稿拟好了,再写到纸上。
今夜,江旋一夜未眠。
第40章 第 40 章
起床铃声刚响, 花雅倏地睁开了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视角高度让他有些懵,大脑宕机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现在是睡在哪个床上的。
后脖颈有温度,连带着毛茬的触感, 腰间有温度, 他整个人都被紧锢住, 脑补了半天, 他才思索起这是个什么姿势。
江旋脑袋抵着他的后脖颈,长臂揽着他的腰,两人呈汤勺式的睡姿。
不是, 怎么就睡成这样了?
花雅扭头往后看了一眼, 少爷还没醒,两个眼睑下挂着非常深的黑眼圈, 他又缓缓地将头转正, 趁着还没有人起床看见他和江旋这么无法形容的睡姿,轻握住对方搭在腰间的手腕儿掀开, 坐了起来。
再侧头看时, 江旋已经醒了, 满脸睡懵的茫然, 那两个黑眼圈更大了。
“我昨晚”花雅试探性地问,“磨牙了?”
江旋愣了一秒,摇头。
“说梦话了?”
还是摇头。
“打呼了?”
“不是, ”江旋双手摸了把脸, 嗓音沙哑地回, “问这些干什么?”
“你变成熊猫了。”花雅指着自己的眼睑。
那是因为我心怀不轨,江旋在心里说。
“哦, 我就这样,经常挂黑眼圈, ”江旋手背盖住自己的额头回,“不是你的问题。”
“那就行。”花雅说。
江旋躺着,长睫下撇敛着眼眸,实际透过余光里的缝隙去看坐在他床上的花雅。少年睡觉的宽松白T领口稀松,侧到一边能看见修长的锁骨窝,颈侧的线条流畅,长发柔顺地搭在肩头,而他的怀抱里还残留着淡雅的皂香。
此刻花雅的模样,就像是一个干净清纯的少女。
十六七岁的少年火气重,一点就燃。
江旋默默地将凉被搭在自己的肚脐眼,翻了个身,试图掩盖他那逐渐上升起来的欲望。
青春期的男生陈勃很正常。
可江旋认为他这个不正常,因为他对着他哥,硬|了。
“哎操,”丁丞揉着眼睛下床,跟上床的花雅冷不丁对视,“花儿你怎么跑上面去了?”
他这一声有点大,把没被起床铃震醒的几个小伙子倒是被嗓门弄醒了,纷纷蹬着懒腰起床。
“你要啃我脑子。”花雅轻笑了声说。
“什么玩意儿?”丁丞没懂他的意思。
“意思是你磨牙,”于佳阔打了个哈欠,“不是小椰,你和江旋挤一起睡得好么?”
“还行。”花雅看了眼背对着他的江旋,以为少爷还在贪恋几分钟的睡意,踩着楼梯下了床。
没有了花雅在旁边,江旋紧绷的神经才逐渐放松,升腾起来的火气也平息了下来。
完喽。
是真的完嘞。
他摸出手机刚解锁看时间,界面还是明晃晃的备忘录没写完的情书,正愣神看着,他爸的电话就闪了过来。
这么早?
“你们几点放学?”江彧问。
昨天运动会结束,南中今天早上还是排了半天课才放假。
“十一点半,”江旋说,“怎么了?”
“知道了,”江彧说,“到时候来接你俩,”
“行。”江旋有些不理解他爸这么早的发神经,应了声。
电话匆匆打来,又匆匆挂断,让江旋感觉很莫名其妙,而且本来也不是什么事儿,但他对老爸却有些不爽的心情。
“还坐着呢?”花雅站在下面看着紧拧剑眉的少爷,“快六点半了。”
“啊。”江旋经花雅的提醒,收敛好内心那点儿微妙,整理好被子下了床。
“待会儿去你们食堂买个早饭我就走。”几个少年提拉着大大小小的行李箱出了寝室门,丁丞对花雅说。
“可以,”花雅说,“你出去就别翻那边儿铅球场的围墙了,直接从食堂那条小道翻,我带你去。”
“能行吗?在食堂这么显眼的位置?”丁丞不可思议地问。
“能行的,”于佳阔说,“那儿是新开发出来拿外卖的据点,这学期经常在那儿拿外卖也是监控盲区。”
“牛逼。”丁丞竖了个拇指。
南中食堂的早餐很丰盛,比起中午的正餐,早餐更能治愈南中学生的心灵,所以花雅他们几个就没有落下过一次早饭,哪怕起得再晚都要去食堂买一点儿。
丁丞从昨晚来到南中,就在不停地感慨,而后攀着花雅的肩说,“正确的,你当初拼命考进来是正确的,加油啊花儿,高考我看好你,兄弟我到时候跟着你混。”
花雅笑了笑,回道,“可以。”
“我们明天去阳西,”丁丞说,“我跟我舅已经说好了,先去探查一下,如果能做就帮着做一点儿,总比不停地打架好。”
“嗯,”花雅说,“到时候发消息。”
“好,拜拜。”丁丞轻巧地翻山围墙,挥了下手。
昨晚的事儿几乎传遍了南中,他们几个吃完饭从食堂一路走到南中,收获了不少目光。
更夸张的,花雅落座之后,第一排的女生就凑过来小声问,“班长,昨晚那声‘滚出来’是谁吼的啊?女寝都听得一清二楚。”
花雅诧异地挑眉,回忆了一遍,江旋的声音真的很大吗?他好像没注意。不过女寝都听见了,那么应该是挺大了。
“就只听见这仨字儿吗?”花雅问。
“嗯嗯,就只听见这仨字儿,”女生说,“今早不有人说是你们在打架么,还有视频传到校园群了,没看出来啊班长,你居然还会参与这种打架。”
“视频都录了?”花雅惊讶,“没办法,他们有些欠揍。”
“是昨天跘你的那个艺体生吗?”女生问。
“嗯。”花雅说。
“真棒!”女生兴奋地说,“你们好帅啊!那个视频看下来感觉都是我们单方面碾压他们哎,江旋太凶了,把那个谁,摁在地上打。”
“吼得那嗓子跟牛似的,”花雅啧了声说,“能不凶吗?”
“那句‘滚出来’是他吼的?!”女生非常震惊。
“水。”江旋把接的热水搁到花雅课桌上,注意到前排女生看他的眼神,他莫名地皱了下眉,“怎么了?”
“没,没什么,”女生飞快地移开视线,和她的同桌说悄悄话,“还是班长看起来顺眼一点儿。”
“是的。”她同桌赞同地点点头。
江旋:“”
怎么个事儿呢?怎么还上升到顺不顺眼的问题了?
就连上课的科任老师进教室都提了一嘴,对着左右两个护法竖拇指说厉害,这事儿整得还怪无语。
“姐姐。”放学,提拉着行李箱的苗禾在楼下等花雅和于佳阔一起回家。
“走吧小禾苗。”于佳阔摸了摸苗禾的妹妹头,几个高中生将酷妹夹在中间。
“听,他们说,昨晚,你们,打架了?”苗禾抬头,黑眸看着花雅问。
“嗯,你们初中生的都知道了?”花雅笑了笑,“这传播力还挺广。”
“受伤,没啊?”苗禾担心地扫了一遍花雅的全身。
“没呢。”花雅说。
“那”苗禾放下了先开始的不熟躯壳,问于佳阔他们,“这些,哥哥,们呢?”
“我去,我听见了什么?”顾嘉阳受宠若惊地笑着,“小禾苗问我们受伤没!”
“没有没有,”党郝忙回,“我们一点儿都没受伤。”
“真,好。”苗禾点点头。
“苗姐是不是又长高了?”于佳阔比量着她的身高,“开学才到我胳肢窝呢,今儿都到我肩膀了?”
“是长高了,”花雅也量了下,“你测没,是不是有一米七了?”
“还,没,”苗禾疑惑地摸头顶,思虑真有这么高吗,“回去,量一下。”
“苗姐这基因可以哈,”于佳阔说,“高中去进个校女篮试试。”
“你打篮球魔怔了?”顾嘉阳怼,“连小禾苗也不放过吗。”
“想打篮球吗?”花雅问。
“嗯”苗禾说,“不太想。”
几个少年说说笑笑走到校门口,停放的黑车引起一众学生的注意,率先认出车标志的顾嘉阳震惊,指着那辆黑车问,“那是迈巴赫吧?”
“什么迈巴赫?”党郝伸长个脖子在那儿望,“你说那个车标志像粽子的黑车吗?”
“这谁家的车啊?桐县居然还会有人开迈巴赫吗?”于佳阔瞪着眼说。
“接孩子的吧。”党郝说。
花雅从跟苗禾聊天中抬起头,江彧的黑车让他身子瞬间一僵。
江彧来干什么?不对。
江彧为什么不提前打一声招呼就来了?
是发生什事儿了?
他侧头看了眼江旋,恰逢对方的视线也望了过来,少爷黑眸坦然,对于江彧来南中这回事儿毫不吃惊。
江彧下了车,一身简单休闲的穿搭,跟大学生似的,将墨镜撩到头顶朝他们走来。
除开花雅,于佳阔他们非常有默契地看向江旋,齐声问,“少爷,这是你哥吗?”
不,是我爹。
“爸。”江旋喊了声江彧。
于佳阔他们几个惊掉了下巴,张大的嘴能塞下一个鸡蛋。
“你们好。”江彧浑身都散发出有钱人的矜贵气儿,简单的衣料都掩盖不了他的气质,微微笑着打招呼。
“叔叔好。”他们几个堪称是僵硬地打回,感觉喊叔都把别人给喊老了。
“我要去顺水村办一趟事儿,顺便来接你,”江彧对江旋说,视线落在长发少年身上说,“走吧。”
“顺水村么?”江旋说,“我这两个同学都是顺水的,可以载他们一程。”
这,两,个,同,学。
少爷这会儿的语气一下就拉远了在学校两人的距离,花雅察不可闻地蹙了蹙眉,父子俩打什么哑谜呢?
他悬着的心松了一点儿,江彧是在装不认识的模样,江旋跟着他打配合,谁也不清楚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
“行啊,当然可以了,”江彧说,“哪两位同学?”
“于佳阔和花雅,还有花雅的妹妹。”江旋说。
“啊?不用不用的,麻烦叔叔了,”于佳阔摆手拒绝,“我们坐公交车就行。”
“嗯。”花雅跟着附和。
“不用客气,一脚油门的事儿,”江彧说,“那另外两位小同学不好意思了啊,早知道开座位多一点儿的车了。”
“没事儿的叔叔,”顾嘉阳说,“小椰,我俩先走了啊。”
江彧表现出一个家长对儿子同学热络姿态,帮着花雅和于佳阔还有苗禾的行李箱放进车子的后备箱。
于佳阔知道江旋有钱,但他不知道江旋他爹这么年轻啊!所以有钱人是保养的好吗?还是说就是这么年轻?
他脑袋里不禁脑补了一场豪门大戏,凑近花雅压着嗓子说,“我这是第一次坐豪车。”
“我也是。”花雅平静地撒谎。
“我,更是。”苗禾默默地接话。
江彧做戏做得挺足,还在车里开了去顺水村的导航,掩饰自己一点儿也不知晓这条路的路线,实际上已经走了千百八十遍。
车里气氛说不上僵硬,就是有些局促。
“我听小旋说你们学校这次开了运动会,”江彧主动开腔搭话,“怎么样,取得第一了吗?”
“得到了,”于佳阔本来是想等花雅开口回答的,但侧头看了一眼,花雅显然是不想说话的模样,他只好应声江彧,“还挺不容易的。”
“也挺厉害了,”江彧笑了笑,“你们几个都报了项目吗?”
“都参加比赛了,”于佳阔说,“江旋三千跑了第一呢。”
“他在鞍城的时候练过长跑,”江彧说,“不跑第一就有点儿菜了——你旁边儿的这位同学是叫花雅吧?”
花雅透过后视镜与江彧的眉眼对上,他眼神波澜不惊,颇有一种我就静静地看着你装的味儿。
“哎是。”于佳阔神经大条没注意两人的视线。
“小旋这学期不是才转来南中么,”江彧徐徐地说,“他说能和你们交朋友很开心,还说花雅同学学习特别好,开学考和他理科并肩第一,人也挺好,你们几个都好。”
江旋:“”
少爷什么话也没说,任由他爸搭戏台子搁那演。
“哈哈哈,我们几个就是自来熟,碰到转来的新生是要多照顾一点儿。”于佳阔乐呵地说。
“国庆放这么长的假,你们有商量去哪儿玩吗?”江彧问。
于佳阔正准备接话,江旋抢先回,“我让他们来鞍城。”
“鞍城?”江彧轻松的气场顿时沉敛,“你也不怕你的同学折腾,又是渡轮又是高铁的。”
“折腾倒没什么事儿,”于佳阔打着哈哈,“主要就是太远了,我们几个高中生也从来没出个什么远门,一直在小县城待着,偶尔才会去市里。”
“国庆来鞍城也行,涂个爱国的氛围,”江彧说,“鞍城的部队多,升旗仪式也多。”
“就是,毕竟鞍城被称为红色城市,”于佳阔说,“我们几个再商量商量吧。”
“确定好了可以让江旋给你们做攻略,”江彧笑了声说,“让他把车费和住宿给你们包了。”
“啊”于佳阔一愣,父子俩财大气粗的口气都是一个样。
“叔叔,前面公交车站台路口停。”花雅掀了掀眼皮,清淡的嗓音开口。
“好的。”江彧听见花雅喊他这声叔叔,心里别扭地咯噔了一下。
少年喊过他江彧,喊过他江总,甚至被逼的情动时会喊但这声叔叔说实话,把他喊破防了。
可是破防有什么用呢,刚花雅的那几个同学喊他叔叔他都没觉得什么,偏偏花雅一喊,非常刺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