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140

    第121章 第 121 章

    “各就各位, 开始。”

    几个侍卫已经将中书令家那个手足无措、面色煞白的年轻人押在了地上,中书令一个三朝老臣已经连忙跪在了地上,深深地叩首下去, 不发一言。

    梅筠枫紧握着沈青浩的手腕。

    之前周棠衡的那一丝责备与怒意都如镜花水月一般了无踪影, 甚至让人怀疑那是不是高度紧张下的自作多情, 抑或是周棠衡的这一丝怒意只是因为平白无故地受了伤。

    周宏渊探寻而急切地注视着周棠衡的每一丝可能一闪即逝的眼神与神情,试图能从中看出与平日的冷静平淡相比的一点点波动。

    可惜都没有。

    一旁的太监吓得六神无主, 尖着嗓子喊护驾。

    有大臣在喊“叫太医”, 有人荒谬地在宝座下面围成了一圈, 即使这只是个连基础剑术都舞不明白的公子哥失手, 并不是什么刺客。

    一个大殿瞬间像是个三教九流的菜市场,叽叽喳喳、喧闹吵嚷,于是便也折射出小皇帝的处境疲软无力。

    倘若伤到的是小皇帝而非主事的摄政王,诸位肱骨大臣是绝不会有这个胆子御前失仪的。

    周宏渊只是隐晦地向下忘了一眼, 将这些虚伪嚣张的面孔记在心里就迅速收回了目光, 将周棠衡的手腕拉得更紧了, 乃至于已经会影响到他手上的伤口了。

    可从始至终周棠衡都没有一点表情, 哪怕是因为疼痛这种生理反应。

    鲜血从周棠衡的伤口处几乎是成线地落下,晏元帅终于不悦地皱了皱眉, 站起身来几步上前,强行将周宏渊的手拿了开来。

    “陛下,您受惊了,如今已然安全。”他简短地安抚了两句, 转过身立刻给周棠衡包扎伤口。

    于是从周宏渊的角度,周棠衡便被这位元帅挡得严严实实, 只能看到华贵的衣料边缘。

    因为是陛下,所以即使有些眼力的人都能看出来, 也不会有人胆大包天地质问皇帝,为什么明明能躲开,却一动不动。

    如晏元帅,他只是冷冰冰地不走心地说着安抚的话,也不必有什么鄙夷敌视的目光,漠视了这个只会添乱的小皇帝,只为本朝支柱紧急处理伤口。

    其余摄政王一派的武将不管是不是愤懑,顶头上司在这儿且已经做出处理,当然不会节外生枝了。至于私下里如何鄙夷这个草包小皇帝,那就不得而知了。

    唯一一个有先帝遗诏能够光明正大地教训小皇帝的人,自从小皇帝登基以后,就从未逾矩过,连指点提示都是点到为止。

    就像此刻,他并不问周宏渊方才为何不宣太医,反而紧紧握住他的手,让伤口更加严重,也不教训周宏渊身为皇帝以身冒险。

    他示意晏元帅与匆匆赶来但来了个寂寞的太医退下,一步步下去,走到了被押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年轻人面前,让他抬起头来。

    也不知他看出了什么,还是单纯地按照规矩办事,一个手势让在殿内的诸位大臣们闭嘴,而后转身道:“关于郑世子如何处理,请陛下定夺。”

    周宏渊忽而就意兴阑珊,扫了一眼这位世子。

    他虽然惊惧交加、面色惨白,但也还算大体镇定,犯了这么大的错居然没吓得尿裤子或者连连求饶,风度和体面总还是有的。

    周宏渊心知这位世子只是纯粹武学废材,无意冒犯。真论起来,这殿中的大臣排列数上一数,一大半对天威都比这年轻人冒犯得多。

    只不过,这样大好的机会,若是轻轻放过,未免太过可惜了。

    这世上网罗势力之事,无非或利诱或威逼或德服,他一个手无实权的小皇帝,既无实权,利诱便无说服力,只能作为许诺;又少“德行”,他还不至于在此时自不量力地在这方面同摄政王比较。

    于是那便只好威逼了。将这位细皮嫩肉的世子扔进天牢中磨上一磨,人不至于被吓废了,只是吓一吓这位三朝人臣向来置身事外的老狐狸中书令。

    看看这位中书令大人是愿意为了置身事外、将家业传给旁**位已然有些许声名的年轻人,还是识相一些,给出一些诚意,要回自己的孙子。

    小皇帝居高临下,眼底幽深之处闪烁着帝王之家的残忍冷酷。

    “郑世子御前行刺,令我朝摄政王重伤,有损国体,朕见皇叔之伤,痛心疾首,恨不能以身代之。如此,非重刑无以明国威。”周宏渊慢慢地说道,满意地看见中书令终于慌乱失态,试图哀恳求饶。

    “然郑卿德高望重,先帝常言及中书令大人公正廉明,忠君报国,朕不忍郑卿痛失爱孙,哀恸毁身。故暂将其押入天牢,由朕亲自审理。”

    中书令不会听不出来周宏渊的意思,审理,重在“审”字,几大酷刑一下,人就废了。

    皇帝的托辞是周棠衡这个摄政王,不是涉及到举国大事,周棠衡在众人面前向来不驳斥皇帝。

    当然,周宏渊不是没有将周棠衡的人公然换掉过,安插自己的人手,然而紧接着就被动乱漏洞逼得将周棠衡的人官复原职。

    稚嫩的周宏渊吃了这么一个亏,再也没轻举妄动过。

    不过中书令两边不靠,又不是摄政王的人,周棠衡对一个小小的世子毫不在意,周宏渊愿意杀或者是放都无所谓,他当然未置一言。

    周宏渊轻轻一抬手,就要让人将这位郑世子押下去,却有一个清朗的声音说道:“陛下,请听臣一言。”

    他第一次未抬眼先变色,缓缓向下看去,晏元帅身后的一个年轻人出列,下拜:“郑世子不善舞剑,乃是奉陛下之命,御前失仪,固然可恶,然情有可原。

    得见天威煌煌,学艺不精,于陛下面前献丑,故心有戚戚,手下不稳,长剑脱手而出。

    陛下言其行刺,臣私以为过于抬举了郑世子的剑术。”

    周宏渊的目光死死盯着这个年轻人,终于越发冰冷,几乎要维持不住自己,将其碎尸万段,语气却越发轻缓:“秦爱卿,朕的好伴读,你为郑世子求情?”

    漆黑的夜色中,突然爆发出几束强光,旋即隐没下去。

    如果市区边有人看到,大概也就是会觉得山间哪些个没事干作死的富二代在山地里飙车的时候乱甩大功率探照灯。

    一个人站在山上,向那边望着,在强光消失后还在一直眺望着,树影将他的身形掩盖得滴水不漏。

    良久,他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震动了第一次,而后接连震动了起来。

    距离强光出现,过了大约一个小时。

    他拨出了一个号码,变声器将他的声音变成古怪的电流声:“没有想到,你是真的与我们合作。”

    对面嘲讽地笑了一声:“不用想多,什么合作,各取所需而已。”

    男人好脾气地点点头:“没想到你真的会背叛基特局,背叛阎王。”

    “你今天话很多而且十分胆大,”对面的杀意毫不掩饰,“基特局待我们如同猪狗。阎王自己愿意被拔去牙齿磨去指甲,心甘情愿成为基特局一条忠心的狗,对我们只有驯化,从无怜悯。哪里来的背叛二字?”

    男人不慌不忙,习以为常:“不要激动,我没有恶意,但实在不能不问。你的畸变值很不稳定,不要情绪波动过大,听我说。”

    对面急促地喘了几口气,像是被逼到绝境的困兽,慢慢地平息了下来。

    男人的声音十分奇特,慢慢地,似乎连电流声都变得柔和了许多,他说道:“阎王是他们最成功的作品,没有人比我们这些毁灭了他们的人更了解这个作品的恐怖之处。”

    他无奈地说道:“我为我的怀疑向你道歉,但你既然能够毫不犹豫地对阎王下手,我们的确害怕你会用一样的方式对待我们。”

    “我还没有那么闲,”对面的人轻蔑地说道,“阎王是我的仇人,也是我要获得自由必须铲除的人。你们?呵。”

    男人听出对面明摆着的不屑,他们这样的实力,对面是看不起的,根本都不屑于出手。

    他的嘴角缓缓拉开,市区璀璨的霓虹灯闪烁着,一束变幻的光穿过树木的遮挡,短暂地照亮了一瞬,而后又摆向其他方位。

    男人的嘴咧开了一个古怪而诡异的弧度,声音中却听不出一点:“好的,我知道,我们借助你的帮忙渗入,你只是需要我们神不知贵不觉地除掉几个人而已。”

    “我们不会干涉你的任何想法,不会试图操控你。只要你为我们提供一点点便利,你还想要向谁复仇,我们都会帮你做到。”

    他的声音几乎带上了一种让人极难拒绝的诱哄,让对面并不稳定的精神状态都平稳了下来。

    “你最好记住,各取所需。”对面挂断了电话,男人的手机返回通话界面,屏幕的白光之下,那一双三白眼莫名有种凶恶之感。

    苏凌跪了下去,身姿挺拔,侃侃而谈。

    周宏渊听见自己的伴读说道:“陛下,请三思。您爱重瑞王殿下,心有戚戚,如今急火攻心,故而对郑世子愤怒无比。

    可人言可畏,若是处以重刑,届时流言四起,言及此事,便会污蔑攻讦瑞王殿下乃是排除异己、滥用酷刑、祸国殃民、蛊惑圣心之人呐。”

    好一个伶牙俐齿、体察圣上爱重之心的伴读。

    周宏渊缓缓地勾起一个笑意,转向周棠衡,目中红丝尚未褪去:“朕确然信任、爱重朕的皇叔,连朕的伴读、新榜进士都如此能够体察朕意。皇叔,秦爱卿也是您教导长大的,如此英才,可是十分欣慰?”

    第122章 第 122 章

    这一场大戏拍完, 已经凌晨一点了。

    梅筠枫也不知道是没出戏还是气性格外长格外大,导演刚喊收工他就拂袖而去,看都不看沈青浩一眼。

    在组里一个月, 梅筠枫风评还是不错的, 正常来说收工了也都会和旁边其他人打个招呼再走, 像这样导演话音都没落呢人就一脸高冷地走了还是第一次。

    周舒奇一天天的再如何腹诽梅筠枫这不省心的,这也是自家艺人, 相当自觉地担起了善后的职责:“今天大夜戏, 大家都辛苦了。各位老师学识渊博、经验丰富, 我们筠枫受益匪浅, 今天我们请各位老师吃顿夜宵。”

    沈青浩适时地示意了下楚韵,这姑娘相当能体察圣意,说道:“梅老师包了夜宵,我们工作室就请大家喝杯饮品吧。”

    夜宵和饮料都有着落了, 梅筠枫刚才突兀的离场显然也不会有什么存在感了, 沈青浩低声跟周舒奇说了一句“夜宵钱我出”, 而后就在周舒奇“情侣吵架就是麻烦”的复杂目光中三两步追着梅筠枫走了。

    古装剧卸头套卸妆是相当麻烦, 沈青浩一进门看到镜子中梅筠枫的脸,约莫是埋了两吨地雷的模样, 但有化妆师这外人在,因此埋得死死的,暂时也爆不了。

    堂堂阎王,凶名远扬, 威振四海,沈青浩莫名有种现在如果戳到他脸上会戳出一只小河豚的感觉, 怪萌的。

    沈青浩默默地反思了一下,感觉自己以前应该的确是没有过这种十分“坏”的恶趣味癖好的, 但对象是梅筠枫,就还挺正常的。

    “梅老师,刚才的演技非常好。”

    梅筠枫满脸写着“你看我想理你吗”,迷之微笑。

    卸妆的化妆师不是剧组的,是自己人,早就习以为常地同沈青浩的工作人员亲如一家了,十分开心地对“老板娘”说道:“可不是吗?我们梅老师的演技,这样的剧组才能配得上。不像上个剧组,那个……”

    她十分嫌弃地给了个表情:“总之那个剧组就是非常的粗制滥造,我们梅老师一人拖航母,状态都被拖累了,辛苦死了。”

    梅筠枫:“……”之前也没发现,这姑娘怎么眼神不好,还话那么多?

    他不耐烦,但有人十分感兴趣,沈青浩点了点头:“上一个剧组梅老师是男二,现代剧,我记得戏份应该不算多,这么累?”

    “来梅老师,卸眼妆了……嗯,确实不多,可架不住男女主天天改戏还演得烂啊,每次都接不住梅老师的戏,还想改他的戏份。”

    沈青浩:“……”如果这两个人知道自己是在坑谁,能不能吓得精神失常?

    梅筠枫终于一抬眼瞪了她一眼:“你不渴吗?”

    他平常对自己工作室的姑娘们一直都不严厉,乃至于这姑娘是真没多想,“不渴,卸妆还得一会儿,到时候我蹭一杯沈老师给大家买的饮品也好。”

    梅筠枫:“……”

    以后工作室招人标准得加上一条:除了具备相关专业技能外,智商需要达到中的水平以上。

    虽然知道梅筠枫一点不是吃亏的性格,但这人在娱乐圈本来就没多么当真,因而很多事也没计较过,比较低调。

    梅筠枫拿过去的那个《拈花剑》谢汝雪的角色总还是萦绕在沈青浩心头。

    他知道戏里那些伤痕都是化妆,虐身戏的拍摄对梅筠枫都不如之前随便出个任务费力。

    可总是看不了他演这些戏,受不了他伤痕累累或是毫无尊严,哪怕只是角色,可还是用着他本尊的脸。

    戏外就更是了,沈青浩还是想多了解一点,知道他没吃亏就放心了。

    “剧烂戏不烂,”沈青浩说道,“我相信梅老师的演技,刚才周宏渊杀意丛生,真实得都吓到我了。”

    梅筠枫:“……”

    身经百战的指挥处处长好意思说自己被吓到,果然男人这种生物无论之前多么冰清玉洁似的,一副不打诳语的云端模样,到最后都是谎话连篇、睁眼说瞎话。

    因此梅筠枫掀了下眼皮,给了这绿茶两个字:“滚蛋。”

    梅筠枫比较克制,声音比较轻。

    化妆师给他全脸卸妆完毕,听了这话是一点高层打架炮灰退避的紧张感都没有,相当揶揄地看了看两个人,满脸写着“我懂”。

    “梅老师沈老师你们当我不存在就行,”她活像是嗑了一口八二年的软糖,笑得牙不见眼的,“都是自家人,梅老师你不用害羞。”

    梅筠枫:“……”

    害羞你妹!哪只眼睛看出他害羞了?睁开你八百度的眼睛好好看看,横竖哪个细胞能看出来他是在害羞!

    这会儿梅筠枫实在是相当能共情自己的粉丝了。

    空闲的时候,梅筠枫其实会去看看自己的粉丝,嗯,也是包括cp超话的。

    青梅cp超话有两家大粉隐姓埋名的小号进行管理,比较圈地自萌,并不去唯粉的地盘找骂。

    不过双方总还是都有一些散粉会时不时的越界,两方在网上小打小闹的,倒也不误什么事。

    梅筠枫之前就看过自己有个粉丝骂cp粉嗑药鸡成精,天生造谣惯犯,丝毫不顾正主死活。

    在cp粉眼里,两人没有交流就是避嫌,两人正常对视就是爱意涌动;

    两人老死不相往来叫做被世俗所迫害怕控制不住爱意,两人面子往来叫做连世俗也无法抑制住汹涌的爱意。

    这个小唯粉信誓旦旦地说,在某些腐眼看人基的人眼里,两个男人站在一起就跟直接领证了似的。梅筠枫和沈青浩两个光明正大的好兄弟,好端端的友情愣是被歪曲成了庸俗的爱情。

    梅筠枫当时看到的时候,对这位小粉丝心情有点复杂。

    内娱很多明星确实会下水军捆绑另一方,引导cp粉开嗑,套路就基本上是上面的套路,洗脑cp粉,再暗中引导提纯。

    通常来说这么干的都是业务能力差、还糊,于是就起了歪门邪道的心思。

    梅筠枫不是没被人干过这事,还是个男的,黏着他卖腐。

    那些引导过的cp粉全是造谣梅筠枫爱他爱得惊天动地、爱得舔狗卑微的,图文中梅筠枫被冠以各种女性化、侮辱性词汇。

    那会儿全球还不算彻底安定,梅筠枫刀下还在血流成河,心情并不如何美妙。

    因而梅筠枫直接送他进了隔壁兄弟单位,没个十年出不来的那种,还送了他一段能够在脑海里持续性反复播放的特能分尸画面。

    连带着这件事中参与的经纪人脂粉之类,兄弟单位相当积极,连根拔起。

    梅筠枫向来是辟谣的一把好手,致力于掀飞所有对他不怀好意的真人cp,粉丝对他相当信任。

    可惜,这粉丝说一千道一万都对,就是没料到梅筠枫和沈青浩正大光明,但的的确确不是兄弟情,是庸俗的爱情。

    梅筠枫当时还在淡淡地惋惜,然而时间线回到现在,他十分认同这位粉丝的意见,cp脑居然是真的能从他杀气腾腾的“滚蛋”中听出害羞的柔情蜜意的。

    眼见这人再逗下去就要直接炸了,沈青浩咳了一声:“不是逗你,演得的确好,特别真实,周棠衡的确也不是无动于衷。”

    梅筠枫终于理他了,淡淡地说道:“不过?”

    沈青浩坐了下来,也开始卸妆:“的确有不过,不过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这个“我心匪石,不可转也”究竟是戏里的周棠衡,坚持着和小皇帝走到最后那样不可挽回的地步,或是沈青浩坚持着那“除非我死”的疯言疯语。

    梅筠枫脑仁被他“不可转”得直跳,知晓这人不是刻意跟自己杠上,就是纯纯的脑子轴、心思专一。

    这种才是最难办的,梅筠枫无计可施,简直浑身消停了一天的特能都要造反了。

    苏凌进来的时候顺道多提了两份夜宵饮品进来,递给了这两位卸完妆也不走,留在化妆间里对着打坐的活祖宗。

    “借你的花,献还给你,”苏凌的视线在他俩之间转了一圈,笑了一下,“梅老师,刚才演得相当真实。”

    梅筠枫:“……”

    他平常演得是有多差,这两个人哪个都到他面前来嘚瑟?

    苏凌促狭地对梅筠枫眨了下眼睛:“感谢两位老师不约而同、心有灵犀的投喂。演唱会给你们打八折,梅老师记得多教教沈老师唱歌哦。”

    他没等面带微笑的梅筠枫对他进行什么官方回应,属于舞者的步伐直接敏捷地带着他做到了自己的化妆台前。

    皮一下,就很开心。

    梅筠枫顺了顺自己的气,转头问沈青浩:“你有没有觉得这小子今天格外的欠揍?”

    沈青浩给他把宵夜打开,耐心回答:“他比你大三岁。”

    “嗯?”

    “是的,”沈青浩忽略自己的上一句话,“他今天的确亲近了些许。”

    梅筠枫回忆了一下昨晚自己除了火急火燎地把沈青浩拉回来“泻火救火”还干了点啥,终于从缝隙中想起来自己临走时留下的范文。

    啧,要说苏凌这个人,神秘也是真神秘,好懂也是真好懂……

    “梅老师!”

    梅筠枫的思路忽然被打断,一抬头,毫不意外地看见某人,提着一大盒看起来是从五星级酒店打包送过来的餐盒。

    “两位老师今天辛苦了,”这位有点虎的盲生眼睛都快飞到化妆间的另一个地方了,“那什么,两位老师考虑出个书吗?”

    梅筠枫,沈青浩:“……”

    “就打破距离的三百六十五式这种?”

    梅筠枫,沈青浩:“……”

    话说,温家交到他手里真的靠谱吗?

    “不然,两位老师考虑出一下演唱会的票吗?我十倍。”

    有对比才有珍惜,有些人范文都抄不明白,沈青浩他只是倔了点,大不了万一……的话,提前找点抹去记忆的办法也成。

    梅筠枫心中一锤定音,对沈青浩真诚地说道:“亲爱的,我突然觉得我一点都不生你的气了呢。”

    第123章 第 123 章

    温和明失魂落魄地带着一脑袋的疑问走了, 沈青浩作为一个“全靠别人衬托”渔翁得利的男人,十分懂事地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

    他这位大名鼎鼎的梅老师,自己处理感情一塌糊涂, 给别人当情感顾问倒是头头是道。

    “我本来想, 如果你来问我, 我会说你一辈子抄范文是根本没机会的,但我是真没想到我需要说的是你连范文都能抄跑题。”

    梅筠枫一开口就进行了降维致命打击, 没看温和明离开的时候都摇摇欲坠、怀疑人生了吗?

    显然这位温总给梅筠枫提供了相当足够的情绪价值, 梅筠枫对他景行一顿语言输出之后, 居然神奇地从好半天的气不顺中平息了下来, 现在正悠哉悠哉地吃着夜宵刷着手机。

    沈青浩看了一会儿,忽然问道:“不是说不担心?梦寒这个副处当得很不错,上次你在八大区会议时,她沉稳老练、果断迅疾。

    上次基特局没有大乱多亏有她, 这次对方放出的骚乱虽然密集, 但规模不大, 因为有你的赝品才特殊些, 相比起来,研究中心会更忙些。”

    “我担心什么?别造谣。”梅筠枫想也不想, 直接把手机给关了。

    沈青浩:“……”

    两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都飘到了手机上,嗯,相当的欲盖弥彰。沈青浩根本没说手机的事,梅筠枫就不打自招了, 充分地展现了一个老父亲“吾家有女初长成”的些许忐忑。

    放到语文阅读理解里甚至还能够联系上下文再加几点的模样。

    梅筠枫深谙“只要我不承认尴尬的就是别人”之理,心理相当强大, 相当无辜地对视回去,坚决不承认自己年仅二十五芳龄就荣晋“老父亲”一角。

    “叮咚”。

    十分强大的梅筠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开了基特局局内信息。

    基特局内网公示了一份行动抓捕特能罪犯人数以及局内伤亡人员的名单。

    而来自各地的行动负责人报告与梦寒这个总负责人的报告整合成了一份总报告, 发给了梅筠枫。

    并未造成群众伤亡,并未在大众面前暴露特能者的存在,并未放跑任何一个罪犯,虽然有几个行动处与监察组的人牺牲,但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结果了。

    基特局前线的任务就是这样,每次出任务时,执行者都不知道自己还是否是能够回来,甚至全军覆没的事情也并非没有。

    有的是被特能罪犯杀害,局内还能够擒获处决那些罪犯为牺牲者报仇;有的是死在什么非人的特能生物手中,局内解决了这些特能生物也似乎也称不上什么报仇。

    早就司空见惯了,只是每一场离别对身处其中的人来说,永远都是撕心裂肺的痛苦,永远无法习惯,至多是武装起来的麻木。

    梅筠枫熟练地翻到最后一页的抚恤申请上,电子签了个字盖个章,又将它上传给了程庭萧。

    “这一次监察组也有人死亡?”

    这还真算得上是罕见情况,毕竟监察组向来是不需要参与作战,一般都是跟着行动组前往任务地点,但等行动组任务完成后再去现场检查的。

    通常来说,要是监察组有人死了,要么是行动执行的时候有漏网之鱼,整个行动小组在被审讯的时候都得被剥层皮;要么就是特能事件的严重情况远超预计,大家一起game over。

    如果预计评估有问题的话,责任酌情是不需要行动小组来担的。

    上次特能局大震荡的时候,甚至还审出了一个之前特能事件的案子。

    当时的那个特能事件,评估等级有差池。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行动小组猝不及防,跟着的监察组死了两个人。

    于是行动小组索性直接将监察组的剩余三个人直接送到了那个特能生物嘴里——如果让这三个人回去,必定会将这个责任扣在他们头上,让他们生不如死。

    反而像是现在这样,任务评估有问题,只要写份报告,基本上就能免责。只有活着的人才能够辩解,死人是栽赃也指控不了的。

    当时每天都能审出这种乃至更离谱的案子,也难怪他俩见势不好直接停(剧)职(组)审(休)查(养)后,被摧残了一周的程庭萧恨不得咬死他俩呢。

    都是情有可原但性质恶劣、法不容情的案子,一大堆昔日战友,程庭萧的“娘家”,有判死刑的、有进监狱的、有被监察组逼得离疯只差一步的。

    程庭萧没审出抑郁症特能病来算他天生是当局长的料。

    不过那也毕竟是从多少年多少任务中审理出来的极少数情况,也就万分之一的概率,正常来说监察组都是完好无损的。

    这回居然一上来就折了三个。

    梅筠枫并不奇怪,平淡地说道:“嗯,监察组那边的任务手册也更新了,你可以看看。”

    沈青浩不知怎的从中听出了一阵冷意,从后脊梁骨攀了上来。

    “一级以下任务,随行监察组需有至少一人亲自跟随行动全程,在任务过程中不得阻碍行动小组。

    如果无人跟随,随行监察组成员全部接受处罚。如果对行动造成阻碍,行动小组可将其就地擒拿,交由总局审判……”

    沈青浩难以置信:“这太荒谬了,特能任务,怎么能让普通人参与进来?”

    对于特能者与特能生物,感官都被放大,一旦踏入感知范围,普通人自以为小心翼翼的隐蔽呼吸声简直就是大写的“来抓我啊”。

    任务过程中非要带上普通人的话,还要分出一个人时刻注意遮掩普通人的气息,调整作战方式、队形乃至撤退的时候甚至都会因为这名普通人而导致惨重损失乃至团灭。

    沈青浩不觉得很多行动负责人愿意带上监察组的人,所以直接将他们摁在酒店也是十分有可能的,那么监察组根本逃不过处罚。

    或者说,如果再阴暗一些,行动过程中,行动负责人也完全可以以监察组不听指令阻碍行动为由,“不小心”没能救到他们。

    没有制约,特能者想要不着痕迹地让一个普通人消失简直太容易了。

    所谓的特能记录仪也只不过是一台机器,但凡熟练一些的外勤都知道什么角度是盲区。

    相比于沈青浩的情绪起伏,梅筠枫倒像是换了沈青浩的性子,淡淡地说道:“天道轮回,报应不爽,自作自受。”

    有那么一瞬间,沈青浩觉得他疏离薄凉得像是一尊生了意识无悲无喜的雕像,几乎险些脱口而出一句“这手册的修改你也插手了”的问句。

    行动处遭受过的那些不公平与悲剧,梅筠枫远比他知道感受得多,甚至舒锦衾也是因为监察组而无辜重伤,到现在还在昏迷之中。

    当这些隔阂积压太久已经化为数不尽的血仇时,复仇几乎就成为了必然,这是人之常情。

    现在这份手册荒谬,那么之前那样几乎要将外勤逼死的制度以及处理手段就不荒谬了吗?

    梅筠枫的评价完全在理,即使他真的促成了这份手册的条例实行,在沈青浩看来也是无可厚非。

    然而他下一瞬就后悔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倘若梅筠枫想要一时爽快、不管不顾地报复,他早就可以出手将此事捅到明面上,逼着领导们把这条给改了。

    何必那样苦心孤诣地一边维护对特能者的限制,又一边在监察组过分的时候保护外勤,艰难地维系着一个平衡?

    都是演员,都是特能者,都能捕捉对方一瞬间最细微的神情。

    沈青浩看见梅筠枫预料之中了然的神情,就知道对方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已经将一切尽收眼底,得到了答案。

    然而这世上没有后悔药能吃,哪怕是拥有一点神秘的时间特性的特能也不能将时间倒转到上一秒。

    人的第一反应永远是最真实的反应,哪怕只是几乎只动了0.1毫米就被理智叫停的动作、只漂移了一瞬便回神的目光。

    甚至如果熟悉到了如指掌,哪怕一根头发丝的意向都能感知得到。

    就像现在,他想明白反应过来那后悔的眼神想来也很明显。

    梅筠枫淡淡的嗓音中有种不加掩饰的嘲讽轻蔑:“本次的手册调整是领导们做出的调整。”

    沈青浩一半脑子在原地打结,纠结梅筠枫是觉得沈青浩这个人懂他更重要,还是无论他做什么沈青浩都无条件地选择与支持更重要;另一半已经从梅筠枫明显意有所指的话中嗅出了什么味道。

    他能够两边开工,还抽出空来捋明白这个味道也挺不容易的:“你的意思是,领导洗牌,现在的特能者领导权力已经超过普通人了?”

    梅筠枫点头:“程庭萧刚才和我说,他已经对上级发出了问询,阐明了这套规则的问题。”

    即使明知道结果,沈青浩仍然问了一句:“回复是?”

    “上面的批复是,制度与规则确立并非基特局局长的工作内容,有专业人士负责,基特局上下只需执行新规。”

    很多时候,只有身处其中才能体察得到,很多规章制度,明明知道荒谬可笑不公平,却还是要维护它,最多只能是在执行的时候采取更为公正的处理方式。

    这是因为改变这个制度,付出的宏观代价会更大,抑或是时机不成熟。

    阎王能轻易决定一个人的生死,但他无法轻描淡写地将时代的洪流扼在手心,只能够勉力探索维持。

    监察组很多人都罪有应得,他们并不算什么,但有些事必须是红线。

    拥有超凡能力的特能者们草菅人命的口子一开,就再也止不住了。

    沈青浩再没心思想些爱情琐碎的“哪个重要”,冥冥之中,他只看到了,天平失控的加速,以及梅筠枫身上那锋锐厚重的锁链进一步勒紧在了血肉之中。

    他忽而将平静的梅筠枫抱入怀中。

    第124章 第 124 章

    元旦后就进入了农历年末的时段, 而这段时间也是娱乐圈里忙着年度总结、颁各种乱七八糟分猪肉奖的时候。

    因而剧组安排场次的时候,男女主演们的戏份都错开了几场主要的颁奖晚会。

    梅筠枫和沈青浩也就时不时地能趁颁奖的那天就近随机参与几场抓捕行动。

    梅筠枫一根手指按着面前这位剽窃者不让他乱扭,另一只手捏着他面目狰狞五官乱飞的脸仔细打量。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

    站着的这位慵懒随意, 可眼尾眉梢都透着股轻蔑嫌弃与薄凉, 气质相当冷厉刻薄, 举手投足间都似乎牵动着周围的空间随之震动,几乎压制得人喘不过气来。

    而坐着被他们刚刚拷住的这个赝品。没和阎王处于视线同一处的时候, 他们还多少觉得阎王不过尔尔。

    这一对比, 才发现赝品和本尊的气质那叫一个天差地别, 连放在一起比较都是玷污和罪过。

    阎王就是阎王, 你爸爸还是你爸爸。

    关键是两人这样的对比惨烈,梅筠枫这动作放在别人身上那就是赤果果的调戏,不过阎王做来倒好像是打量什么物件似的。

    但诡异之处就在于他打量的还是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这画面太美, 行动小组的人简直汗毛直竖, 生怕梅筠枫下一刻就把“梅筠枫”的脖子给扭断了。

    阎王铁石心肠、心脏强大得变态, 他们不行, 非得做一个月噩梦不可。

    幸亏梅筠枫看起来也没有当着别人的面凌虐自己的脸的嗜好,只是端详了一会儿就将这个赝品还给了他们, 让他们带去交差。

    梅筠枫向旁边一伸手,沈青浩好像有些无奈,但还是百依百顺地从衣兜中拿出了一张纸,让梅筠枫龟毛地把手擦了个干干净净。

    那皮肤与温度是属于人类的, 但那种属于仿制体灵魂上的恶意、残缺与混沌仍然让人反胃作呕,如附骨之疽一般黏腻。

    梅筠枫冷着脸, 擦手的动作缓慢却用力,在沈青浩眼里既有些心疼, 却有种又解锁了新的奇迹梅梅的一丢丢满足。

    或许梅筠枫自己也没有发觉,他在自己面前越来越放松了,时不时会出现各种灵动细微的喜恶倾向。

    现在和两个月之前相比,就足可以发现那时的梅筠枫无论如何风情万种、魅惑众生或是蓄意勾引,都将自己封闭到了极致,只留下一个仿佛执行程序设定的空壳,嵌套在阎王的核心算法上,算无遗策、冰冷无情。

    只有极其奋力地向内探看,才能隐约感觉到那厚重的铁门后,还有属于梅筠枫作为一个人的微弱的目光。

    现在这样的梅筠枫,可能仍旧别扭,但明显的别扭又何尝不是一种自我悄悄发芽的可爱?

    按照沈青浩这个标准,估计哪怕梅筠枫要是气不过,准备抽那些赝品一顿,沈青浩都能一边递鞭子一边觉得可爱一边存档,等人家打够了再给梅筠枫揉揉手腕问问他累不累。

    所以说以貌取人某种程度上好的不灵坏的灵,谁能想到沈青浩这种要是生在古代都得琢磨着封号是不是得用“端肃”的板正人,内里是个不折不扣的昏君料子呢。

    可惜行动小组们没他色批,看见梅筠枫面色冷厉一言不发地擦手,瞬间感觉他擦手的动作活像是刚分完尸擦拭血腥。

    再看看沈青浩对梅筠枫那“志得意满”欣赏喜悦的神情,几个组员都从后脊梁骨爬上来了层层叠叠的惧意,活似见到现实版的杀人狂魔变态,一个个忙不迭地溜了。

    梅筠枫对各种各样视线虽然敏锐,但早就免疫了,尤以惊惧、厌恶与喜悦最普遍,行动小组溜得快,他这会儿心情不大美妙的另有其事。

    虽然他对皮相这种东西自信且并不在意,但他今天一见才知道,其实他也不是不怎么在意。

    “研究中心那边是突然集体脑残了还是脑子都被发配外太空了?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研究出来原理了吗?”

    梅筠枫不怎么耐烦,本来就不待见研究中心,这会儿更是没什么素质地发起了人身攻击。

    沈青浩十分想说研究中心就算研究出原理了,可源头又不是他们,他们就算研究出来了什么,除了也能复制出一个赝品,剩余的什么都干不了。

    不过说起来,研究中心那边要是真能进一步,有一件事也未尝不行,他其实还有点心动。

    “研究……”

    沈青浩从思索中回神,一抬头,梅筠枫却已经走到了房车边上,里面有两声细细弱弱的猫叫声。

    他刚才入了神,竟然没听见,不过卿宝也的确有些特殊。沈青浩没问,不过也隐隐约约有点猜测。

    不过再怎么特殊,也就是只柔弱的小猫咪,而且这段时间一直有些不舒服,神色恹恹的,叫声都娇弱了起来,可叫人心疼了。

    从元旦之后卿宝就这样了,总不见好。

    病这么长时间也不是个办法,他寻思要不要带着去看看兽医,梅筠枫却坚决拒绝了,看起来虽然有些心疼紧张但并不算太忧心,他应当知道是什么回事。

    卿宝团成一团趴在座椅上,见着梅筠枫,尾巴弱弱地动了两下,细声细气地叫了两声。

    也不知道一只猫咪是怎么做出委屈的表情的,两条前腿向梅筠枫这边挪了两厘米,简直把求抱求安慰写在了脑门上。

    没人能抵抗得了一只小猫咪的撒娇,特别是卿宝这种漂亮的小公主。

    梅筠枫已经相当熟练地将卿宝捞起来抱在了怀里,给她的后背做个按摩。她舒服地又往梅筠枫怀里拱了拱,见着沈青浩过来又哀哀地叫了两声。

    “又撒娇。”

    说卿宝聪明吧,每次都是这个套路;说她不聪明吧,可这个套路就是好使。自古套路得人心,有用就行,管这个套路拙劣不拙劣呢。

    沈青浩性格确实比较冷淡。

    梅筠枫带出来的那些特殊改造人,他安顿好了后也就替梅筠枫看了一次,确认待遇良好后就返回了剧组。

    政府已经出手管理,按照华区一贯的行事作风,他们的生活不会差。

    梅筠枫已经把他们带了出来,这些年为他们殚精竭虑、尽心竭力,豁进去一大片心血,屡次为他们织就一片梦境,亲自动手送别他们。

    每一次送别,他们的确能够安眠了,凌迟的又是谁呢?

    梅筠枫拿他们当家人,他们到现在也的确不算辜负梅筠枫,沈青浩也十分尊敬那位待梅筠枫如弟弟的严哥。

    不过,严哥已经去世,沈青浩发觉自己仍然稍稍有些无法释怀,实在是有些纠结起这些事情。

    类似于恼恨、迁怒这类情绪向来离沈青浩远隔重洋,可不知道是由于爱情还是所谓的特能病,近来这些情绪的确造访得稍稍频繁了一些。

    但并不打紧,人有理智,心态、表现与情绪可以由自己控制,不然人类和动物有什么区别呢?

    因此梅筠枫有些担心的时候,沈青浩没有让梅筠枫滥用特能,自己去了一趟代为探看安抚。

    他们也于是将沈青浩这个气质淡雅、谈吐有礼的梅筠枫准男朋友纳入了亲近的领域。

    只是对于沈青浩来说,这种热情与信任什么的都是散装的,他只负责当个传递员罢了。

    唯有卿宝,第一次见到她沈青浩就莫名有种亲近的感觉。

    大概是爱屋及乌吧,在那几年自己没有理由与能力走近梅筠枫的时候,他从研究所基地出来后每一次受伤躲回自己的小屋的时候,卿宝应当都陪在他身边等他醒来等他好转。

    沈青浩其实是略微有点嫉妒的,嫉妒那些年能够光明正大地陪在梅筠枫身边的不是他,嫉妒那个时候的无能为力。

    可这点嫉妒在卿宝软软地叫了两声之后就迅速烟消云散了。明明是他自己无能,他应该庆幸至少前几年还有卿宝陪着梅筠枫,不至于让他孤独一人躲进冷清的家中舔舐伤口。

    而且,他也的确对卿宝硬不下心来。

    就像现在,他嘴上说着“又撒娇”,这边已经握住了卿宝的小爪,丝丝缕缕的特能顺着指尖被小心地传递过去,卿宝舒服地摇了摇尾巴,荡漾地喵了两声。

    搞不定的有一个梅筠枫就算了,莫名其妙地还要再加一个卿宝,沈青浩这一个月没少感叹过,真是被这父女吃得死死的。

    沈青浩仔细地看着卿宝的状态,感觉她连毛发都有些微微泛起润泽的光来,就停下了特能输送。

    之前卿宝难受、梅筠枫第一次让他试试的时候,沈青浩反复确认了好几遍,多少次重大指挥都没见他心跳手抖,那会儿心率却直接飙到了一百五。

    正常来说只要不处在畸变发病状态,梅筠枫的控制力还是比沈青浩强的。

    不过那时梅筠枫沉默了一会儿,轻轻拍着卿宝,像是在哄着一个孩子。

    灯光投在他浓密的睫毛上,打下了一片阴影:“我的特能太过暴烈,而你的特能更加包容,你注意将消融的特能控制住就好。”

    于是一直持续到现在,他的特能的确能够缓解卿宝的难受,虽然看起来有些治标不治本。

    不过沈青浩都有些哭笑不得了,他的特能能够帮助控制梅筠枫的畸变,还能对卿宝起作用,倒还算是有些用处。

    就是……应当不至于对其他人也有用吧,他的确没有什么当“救世主”的觉悟。

    英雄这个职业啊,从来都是血本无归的买卖。家里有一个梅筠枫已经是无可奈何了,他还得在后面撑着人,以防万一呢。

    “刚才你想说什么?”

    梅筠枫都感觉到了一点沈青浩身上的冷意,问了一句。

    沈青浩将情绪收敛回来:“没什么,研究中心说,他们已经进入临床阶段,能够尝试为特能者进行试管婴儿了。你有想法吗?我们要不要……嘶!”

    沈青浩的胳膊上整整齐齐地留下了三道白道道,卿宝撒开腿跑到了车前,窜进去把自己团成了一团。

    梅筠枫咳了一声,有点莫名戏谑的目光打量了下沈青浩,大摇大摆地去哄猫了:“活该。”

    沈青浩:“……”这家庭弟位!

    第125章 第 125 章

    “卿宝?”

    梅筠枫拿着平板在出报告, 作为古希腊掌管一心多用的神,饶有兴致地将余光越过平板,投向前方。

    他向来游刃有余、气质淡雅的男朋友绞尽脑汁地在哄猫。

    “我只是提一下, 暂时没有这个想法。”

    梅筠枫险些“噗”的一声乐出来, 他这位从小就君子风范的小竹马果真是实诚, 哄人的时候都不带花言巧语骗个人的。

    啊不对,是猫。

    暂时没有, 那不就是以后还会有吗?卿宝这小东西, 该懂的都懂了, 被他惯得霸道极了, 能同意才怪呢。

    果不其然,卿宝一尾巴抽上了沈青浩试图抱她的手,眼睛圆圆地看了一眼沈青浩,又往里走了一个座椅, 背对着沈青浩团了下来。

    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 沈青浩莫名从一只猫的猫步中看出了“我不高兴快哄我”的矜贵傲娇。

    而且, 他真的似乎被一只猫给瞪了吧。

    “别看热闹幸灾乐祸了。”

    梅筠枫的幸灾乐祸那是真的没想遮过一点, 甚至还跃跃欲试,试图骑脸输出。

    男人嘛, 要习惯这种家庭弟位,毕竟是要伴随一生的。沈青浩虚心求教:“给个建议,让卿宝消消气。”

    卿宝的耳朵微微地动了一动,梅筠枫看得有趣, 对沈青浩勾了勾手,示意他过来咬耳朵。

    虽然卿宝比较神奇, 可惜这点小神奇连四级特能者的战斗力都没有,当然也听不见她那位特级的老父亲在和她继爹说什么, 只好抓心挠肝地竖耳朵探脑袋。

    沈青浩:“……”梅筠枫这种爱逗人连猫都不放过的大腹黑!

    然而,求教者没资格吐槽,只好默默腹诽。

    梅筠枫眉头一挑问道:“关键在你,这试管你是非做不可吗?”

    好问题,沈青浩也陷入了沉思,因而梅筠枫在旁边活似个事不关己的吃瓜群众,一脸看好戏的模样他都没分点注意力。

    人的观念往往由先天、生长环境、经历等多种因素塑造而成。

    有一句话叫做童年的不幸往往要用一生来治愈,然而对于梅筠枫和沈青浩而言,他们的童年少年时期和家庭阴影简直八竿子打不着。

    而竹马竹马,哪怕是他们之间现在还隐藏着很多问题或是隐瞒,但他们的问题从没有普世意义上婚姻中的各种问题。

    比如忠贞、比如柴米油盐酱醋茶、比如三观、比如生活习惯、比如激情与荷尔蒙的褪色……

    家庭中相爱的父母、开放的教育环境、以及无比信任的爱人,有这几点在的情侣,想要一个爱情的结晶是情理之中。

    年少的时候梅筠枫玩性重,也比较跳脱,自己都规划万千,没一个确定的呢。

    让他想什么孩子不孩子的纯属对牛弹琴、功德倒扣——他至多能想到有个孩子能给他玩,孩子也是一条命啊。

    不过他记得沈青浩是说过想要一个孩子的,如果技术允许的话。

    沈青浩这种人,从嘴里说出来的,想必已经规划了个上下一百年,没准都精确到年月日了。

    照他们当时那个相处模式,沈青浩大约已经做好了养个大孩子养个小孩子的准备了。

    谁成想,一朝剧变,蹉跎多年,兜兜转转到了今天的局面。可见很多时候,规划这种东西都是面试报告的时候走个过场糊弄导师老板的。

    人生就是个反复无常的磨人小妖精,一不开心就变身地狱恶魔,任你什么规划,都通通碾碎践踏。

    沈青浩左右摇摆的眼神映照在梅筠枫心中,加了自动翻译器。

    他们都知道,现在这个时候,着实不是什么适合带孩子的时段。

    这个月以来卷土重来的永生教给基特局找了不少麻烦,基特局与他们交火时也开始伤亡更多了。

    当然,顺藤摸瓜,基特局的巡逻队与情报部门也不是吃白饭的,接连从全国清缴了许多永生教的窝点。

    然而,都和去年十二月那由梅筠枫和沈青浩亲自清缴的老窝一样,甚至还不如那个窝点规模大,等级高。

    审讯处百八十招都用上了,都甭管是否有违什么人道主义了,可还是没能从他们嘴里脑子里撬出实际性的进展。

    大概是有从前被梅筠枫一锅端了的前车之鉴,他们这一次上下之间联络的保密性相当高。

    除了总部在国外这种用脚趾头都能想明白的事情,基特局到目前为止的战绩也只停留在拔除他们的中型基地。

    而且局内都不知道开了多少次会了,也没讨论明白这个永生教到底要做什么。

    通常来讲,这类非法组织有一种逻辑是阴暗爬行、猥琐发育,神不知鬼不觉,等待时机一击即中,谋权篡位改天换日。

    就像是他们当初的预谋,布莱恩母子攻陷总署,将八大区主心骨全部引到欧洲的爱尔德,意图趁着华区空虚除去基特局总局。

    当日他们的谋算在梅筠枫的时空场与沈青浩的明断指挥下双双覆灭,当然,梅筠枫也被查尔斯阴了一把,却也不算败北。

    总归永生教是最先出局的,局内本来也以为他们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了。

    可如今这层出不穷的袭击,如果背后没有几个乃至十数个数十个大金主支撑,也是负担不下这种开支的。

    可如果他们拥有这样雄厚的支持,为什么不在八大区会议华区空虚的时候径直将这些梅筠枫的赝品放出来呢?

    如果那样的话,即使有沈青浩、鬼煞与两大精英外勤坐镇,局内也必定比现在损失惨重。

    或者说,假如他们是使用最近梅筠枫的那管血才搞出来的赝品,最近才研制出来粉墨登场,那么意义是什么?

    非法组织的第二种逻辑:不停骚扰与交战,将特能公之于众,对民众下手制造群体性恐慌,进而引导他们质疑政府质疑社会,造成动荡,瓦解社会稳定结构。

    当时沈青浩也正是害怕这样的事情发生,因而在边境防线上加派了许多人手。国内边境筛查一向很严,即使有偷渡者,规模也一定不大。

    并且指挥处联合行动处向上边申请,在各城市的核心区设置特能波动检测仪器与身份查验。

    如果检测出有特能反应的人是未登记的,那么先对其进行科普与信息登记,如果有反抗或者其他异常行为出现,则重点筛查其身份真伪。

    当然,这些方式对高阶特能者来说都是小菜一碟,不值一提,不过本来高阶特能者也不是韭菜,满地乱长。

    局内的公关部门已经连夜蓄势待发了,可这一个月永生教的每次进攻都是在人烟稀少的地方,甚至大部分是在晚上。

    就算有些人看到了什么,也会被一些走近科学的解释糊弄回去——毕竟唯物主义这么多年,除非亲身经历,谁能想到这世上还有特能这种东西呢?

    所有人都从脑门上凭空生出了一个问号,就算现在基特局伤亡比例增加,也依旧是稳居上风。

    所以说永生教一波波地让这些特殊改造人来送死,难不成是来给基特局练兵送装备的吗?还是说钱多了烧得?

    一群搞勾心斗角的老狐狸猜不透,梅筠枫和沈青浩也更猜不出来。

    事出反常必为妖,全球茫茫,谁知道现在的这个永生教本部在哪儿,梅筠枫又没法真的将全球挖地三寸——更何况三寸还真不够,没准往地下挖了几十几百米,还没准设置在水下呢。

    不过倒也不至于寝食难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手下败将而已,梅筠枫自恃特能,向来不大在意这些阴诡伎俩会不会要了他的命。

    华区民众常年养成的,对社会的信任感并不会因为区区几起恐怖事件被瓦解,只要他在,基特局在,永生教在华区大举兴风作浪、从阴沟里露头之时就是他们死亡倒计时的开端。

    即使一时间伤亡惨重,也只不过是局部,只要及时控制,影响不了整个社会的运转与安稳,约莫同大型自然灾害的规模差不多。

    不过梅筠枫虽然自认能够在全球变态席上名列前茅,但十分有自知之明。

    和那种天生纯粹、阴毒得如果榨成汁能够将全球海域染黑的变态畜生相比,他的想象力与创造性都实在太过匮乏。

    用常理度之,往往事态便会在预料之外。

    况且,他阎王是多么拉风的一块仇恨靶子,和永生教这新仇旧恨、几世宿怨的,永生教不毁了他都对不起梅筠枫毁了研究所基地的苦心孤诣,也对不起梅筠枫多年驻守华区、又在八大区会议上摧毁他们多年经营的丰功伟绩。

    这点梅筠枫是相当笃定、也是毋庸置疑的。

    这种情况下,贸然让一个婴儿来到这个世间,岂不是不负责任?

    况且,防人之心不可无。就当他阴暗吧,如何能够保证研究中心不会故意在这个孩子身上留下什么牵制他的暗门呢?

    就算他们刚刚和上面达成一致友好的关系又如何?

    从很久之前,梅筠枫就明白,人之间的关系是禁不住诱惑与利益的。

    他的想法,沈青浩都明白,故而被卿宝打断后,沈青浩甚至匆匆绕过了这个话题。

    而他直击主题半天了,沈青浩却也根本给不出一个肯定的回答,一半犹豫,一半求恳。

    既担心可能因为这个小生命平白添加的软肋与弱点某一天真的化为对梅筠枫的夺命利刃。

    又求恳着某个铁石心肠的人能因为一个小生命,有所顾忌,多多惜命。

    沈青浩嘴唇微启,被梅筠枫一个指头抵在了唇上。

    梅筠枫居高临下,面无神情的脸给人一种冰霜的感觉:“你知道我凉薄。”

    都什么年代了,电视剧的什么“用孩子拴住xxx”早就过时了。

    沈青浩双眸一瞬间落了下去,梅筠枫眨了眨眼,俯身贴近,轻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沈青浩骤然抬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站了起来。

    “咔嚓!”

    梅筠枫:“……”

    他新换的车!

    第126章 第 126 章

    停在荒郊野外的这辆房车通体银白、眉清目秀, 堪称房车中最时尚的款式。

    梅筠枫眼含煞气,面带微笑:“沈老师,您吧, 不带嫁妆也没什么, 咱这都是新时代的人, 我这种成功男士当然也不会耗老婆的钱对吧。

    但您上来先给我破个财,是打算给我消个灾吗?哪天是不是还打算给我跳个大神、做个法事呗。”

    沈青浩眼中的震惊还没褪去, 神思不属, 梅筠枫这毒舌刻薄话是一点没听进去, 甚至本能地“嗯”了一声。

    梅筠枫:“……”网上那些粉丝总喜欢拿事事有回应夸他俩, 这回应要是这种,倒也是大可不必。

    “行了,少爷,下车吧。”

    梅筠枫翻出通讯录, 在是否给周舒奇打电话的选项上停留了几秒, 条件反射地脑袋嗡嗡脑仁疼, 于是果断地按灭了手机。

    笑话, 把车踩漏这区区小事,何须劳烦周大叨叨出面。

    沈青浩很少有震惊的时候, 一般就算震惊的时候也看不出来,只不过比较听话而已,这会儿已经乖乖地听从指挥,还不忘把卿宝一起抱下来。

    这辈子梅筠枫都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的金属系特能是用来修车的, 难免瞪了一眼沈青浩:这败家男人!

    “我记得沈处长特别负责任,一人做事一人当来着, 不然你来?”

    沈青浩在短短的时间内似乎终于从世界解构经历了个脑海中漫长的重塑周期,把自己拼了回来, 用复杂的神色接收到了梅筠枫“请开始你的表演”的信息。

    这人扔下颗原子弹倒是没事人似的,这铁石心肠真不是浪得虚名,还真没有闲心挑刺。

    沈青浩勉强盖住脑子里的波涛汹涌的思绪,看了眼自己的杰作,认真地说道:“我的特能是消融,你确定吗?”

    梅筠枫要是敢说,他也就敢上手。

    提车不到半个月的梅筠枫:“……”算了,他就是说说,他确实不敢。

    所以说,要男人不如要块叉烧。

    梅筠枫“一脸高兴”,细密地修复了起来。

    虽然不算难,但摸索着复原也是够繁琐的,活像是让一只猫把一地上百种毛线团归类好。总之看梅筠枫那国色天香的微笑.jpg模样,骂得应该是挺脏的。

    但凡有一点点察言观色的本事,都该知道这会儿最好假装自己是个容色尚可的摆件,进气多出气少,免得引火上身。

    沈青浩性情冷淡,显然不是什么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的人,但能在基特局和娱乐圈都混到现在,显然也不会是朵不谙世事、目中无人、我行我素的冰雪奇葩。

    然而他这会儿却几乎无意识十分手欠地把卿宝撸成了炸毛,惹得卿宝恨不得给这干爹一口。

    然而她这位还没来得及把她哄好的干爹看着她的目光有点探究,还有点傻,一只小猫咪当然理解不了,只好用尾巴抽了下他的手腕。

    沈青浩略微激灵了一下,看完猫又看人。

    梅筠枫已经进化到了把修车事业搞成摇滚乐团的模式,还是以打击乐器为主的暴躁模式——金属系特能者复原个东西能弄出这么大阵仗,也是殊为不易。

    于是沈青浩来来回回的欲言又止,卿宝已经快被他转吐了,愤怒地给了她这还不算正式有名分的干爹胸前一巴掌。

    脆弱的衣料禁不住卿宝这没轻没重的一爪子,当场成了复古拉丝流苏风,反而是衣料下沈青浩有料而不夸张的胸肌上连条小白印都没留下。

    卿宝:“……”

    她默默收回了爪子,身体力行地表现出了“柔弱的小猫咪什么都不知道”“下猫咪怎么会干坏事”的中心思想。

    谁料沈青浩低头看了眼,把她掐着腰双手抱了起来——如果一只猫有腰的话。

    “卿宝,你试试,对这件衣服使用你最想使用的特能。”沈青浩相当正经严肃地说道。

    卿宝:“……”

    你们人类卷生卷死还鸡娃就算了,怎么还拓展到了她们猫界了?让一只猫猫使用特能,是不是有点太丧心病狂了?

    梅筠枫一个踉跄,险些就地踩出另一个窟窿。

    这世界终于癫成了他都没预料到的模样。不在沉默中变态,就在沉默中爆发,所以沈青浩是前二十多年沉默大发了,终于决定双管齐下了吗?

    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沈青浩的癫终于让梅筠枫的暴躁退避三舍,三两下复原了最后一块地面与车内的地毯。

    “沈老师,你现在还只是干爹,还没成为她名正言顺的爹呢,孩子教育不劳您费心了,我们卿宝还小呢。”

    自己亲爸撑腰,卿宝相当得意地藐视了一眼拔苗助长的沈青浩,以一种不输特能者的敏捷从沈青浩怀中滑翔,直扑车内,毕竟小公主是有洁癖的。

    而后她就爬上了自己的专属座位,这座位有软垫有玩偶有手机有平板,她一爪拍了上去,打开手机,熟练地接上了播放记录:霸道总裁的替身情人。

    沈青浩眼皮直跳,仿佛看到了卿宝的智商和三观在以光速坠崖:“你就给她看这个?”

    “她自己找的,怎么了?”已经坐下来安顿好戴上耳机,对着视频思考人生有一会儿了的梅筠枫显然大半心思还停留在手机上,抽空敷衍了他一句。

    他说话时微微转过身了一点,于是沈青浩也就自然地看到了他手机上的某音视频与标题:世界大战终于要来了吗?M国出现蘑菇云,贺城被夷为平地,亡魂遍野,人间炼狱。

    沈青浩看了眼,那明显是剪辑软件合成的反爆炸原理蘑菇云。

    下面评论里已经是一溜的“国外果真水深火热”“M国已经要对全世界投放生化武器了”“吓死人了,能不能停止和M国往来,禁止M国人入境”等等多少沾点脑缺的言论。

    梅筠枫翻评论翻得是全情投入,津津有味。

    沈青浩:“……”

    看起来更加急迫、更需要担心的是梅筠枫的智商。再刷下去,永生教也不用筹谋了,阎王直接可以申请脑残症补助了,基特局迟早要完。

    还真是一脉相承的有其父必有其女。

    沈青浩虽然早早地做好了养老婆如养孩子的准备,但着实没做好养弱智的准备。

    “你喜欢看这个?”

    梅筠枫随口应了声:“这不是避免闭目塞听,要了解国际形势嘛。”

    从某音这种p图式造谣的视频中了解国际形势?行动处处长也是挺有想法。

    沈青浩:“……”

    他觉得他有必要提醒一下这位祖宗,这些天以来总署以及其他七大区那边发过来“友好交流”邮件,行动处处长就从来没让那邮件在自己的页面上出现超过一分钟。

    所以“了解国际形势”这个借口是不是多少有点不走心?

    虽然说那位查尔斯署长给行动处处长的邮件永远是对总署近来发觉危险力量越来越强盛的车轱辘式举例加上对阎王的担忧与暧昧式关心。

    就是不知道这位署长知不知道,现在天天跟他煲邮件粥的是指挥处处长。

    梅筠枫可能是终于看烦了,或者是终于发现该出发去盛典了,于是将手机一收:“坐好了,该出发了。”

    沈青浩准备虚心求教一下,毕竟也许没准阎王有他们这些普通人难以望其项背的深意:“看出什么了。”

    没飓风沉默了会儿,从侧面看,他眼睫微微垂下、不苟言笑时有种格外的深沉与悠远,像是能够于千里外知晓天翻地覆一般。

    沈青浩难免心跳了两下,毕竟他比起身经百战的行动处处长来说,还是温室中的花朵。

    不得不说,永生教这种搞心态的方法,对梅筠枫可能没什么大作用,但对沈青浩来说还是卓有成效的。

    他现在就比较草木皆兵,有些惊弓之鸟的感觉。

    梅筠枫一脚油门踩了下去,房车弹射起步,风驰电掣,能把人直接吓出个心脏病来。

    沈青浩忽然有种他即将不说人话的预感,只见梅筠枫深沉地说:“看出灭霸即将打个响指,明天就世界末日了。”

    他就知道不能指望着某人正经超过三秒钟!

    房车载着对家庭未来满腔愁苦的老父亲与一对没心没肺的父女冲向市内,房车里萦绕着如魔音贯耳的背景音。

    “女人,不要妄想不属于你的……”

    沈青浩好好一个以处变不惊闻名的指挥处处长双目失神,试图跟梅筠枫探讨一下:“我认为卿宝应该接收一些优质且适合适龄儿童成长的信息输入,你觉得呢?”

    动画片都比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强多了。

    “我们卿宝现在已经很厉害了,快乐最重要,”梅筠枫活像个溺爱孩子的熊家长,“孩子嘛,最重要的是扩展视野,她看过的电视剧多了去了。”

    沈青浩感觉和他仿佛不在一个空间交流似的,眼睛又跳了两下,“她之前看过什么电视剧?”

    梅筠枫想了好一会儿,终于从脑海中挖出来了点什么,有点不确定地说道:“重生后我成了豪门独女?好像叫这个名吧。”

    沈青浩:“……”他要是不问一句梅筠枫得把卿宝教成什么样?

    “你难道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沈青浩已经做好了心梗的准备,没想到梅筠枫疯狂点头。沈青浩有点心酸地略微宽了心,好歹这家长当得还算是有点责任心。

    就听见梅筠枫义正辞严振振有词地说道:“可不是吗?那东西卿宝看根本没用,卿宝本来就是豪门独女啊,用什么重生?”  ???重点是这个吗!

    沈青浩终于忍无可忍:“从明天起卿宝的教育规划由我接手!”

    第127章 第 127 章

    “快快快, 给梅老师拿毛巾。”

    梅筠枫水鬼似的从岸边起来,脸上还糊着一层被水冲刷得扩散了不少的血浆。这副尊容,身上再披件白衣服简直就能去恐怖片剧组当特别主演了。

    一长条毛巾冲着梅筠枫兜头罩下, 他亲爱的小助理满脸心疼, 手速飞快地给梅筠枫从头擦到了腿。

    好了, 这回道具也齐了,可以直接去挣个外快了。

    长发头套和好几层古装都湿漉漉的, 血浆还黏糊糊的。外界传言茹毛饮血、生吞人肉的阎王也受不了, 这会儿生无可恋, 感觉自己都不干净了。

    “春节前最后一场戏就收工了, 明天就是年三十了,大家今天都辛苦了,谢谢大家的用心,今天非常棒。”

    陆许和其他几位导演、助理分开, 挨个给演员工作人员送红包和祝福, 陆许第一个就给梅筠枫送来了。

    此刻小助理正相当“越俎代庖”地数落周大经纪人, 并且试图将羽绒服罩在浑身都湿漉漉脏兮兮的梅筠枫身上。

    对于一个特能者, 这玩意儿属于画蛇添足,梅筠枫十分不想毁掉自己的一件羽绒服, 大几千的,满脸都写着抗拒,已经绕着看好戏的周舒奇和沈青浩走了两圈圆场了。

    “过年前最后一场戏,还让你下水了, 还挺过意不去的。”这二月初的天,就是在南方也是彻骨的冷, 梅筠枫来回下水,泡了能有两三个小时。

    但凡体质差一点, 能直接高烧不退。

    放在有些明星身上,粉丝能直接骂到官博销号。

    而且,也确实不是没有小肚鸡肠的导演这么恶心过没背景的演员。

    梅筠枫听陆导说话,慢了一步,就被小助理将羽绒服严严实实地罩在了身上。这一刻,他仿佛听到了几千块钱撕裂的声音,嘴角抽搐。

    剧组安排戏份的时候也是没办法,沿海政策限制,正好赶在这时间点了。陆许也是知道梅筠枫事少好说话,不矫情不多想,才就这么安排了。

    梅筠枫这边拿到通告单也没说什么,陆许也就没再提前打声招呼。

    这会儿看梅筠枫这神情,也心里咯噔一下,怕他心里真有芥蒂。

    人情世故上她确实不太擅长,因而一时有点手足无措,在心中反思起来是不是应该提前打声招呼,送点小礼物。

    只不过她惯常不怎么外显,因而倒看不出来有点慌。

    梅筠枫瞪了一眼沈青浩和周舒奇这两个袖手旁观贼心烂肺的货,转过身清了两下嗓子,听不出什么喜怒:“陆大导演也知道过意不去?”

    平常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会儿陆许却发现,和戏中周宏渊截然不同的独属于梅筠枫的压迫感虽然并不吓人,却莫名有种压迫感。

    一点也不像那个她熟悉的梅筠枫了,陆许还真有些分不清他是不是真生气了。

    还没等她纠结完,手里的两个红包就歘地被人夺走了。

    “知道你过意不去,那这红包不得给快点给双份?我快冻死了先走了,沈老师的你再另备一份吧。”

    梅筠枫涡轮增压,话音还飘荡着,人已经奔着停在场外的车去了,快不见影了。那点压迫感就也好像是错觉一样,来无影去无踪了。

    陆许:“……”

    其实你可以等我塞双份厚的红包的,实在不用抢了人家的红包就跑——关键是你把红**给我留下啊。

    现场就有笔,可红包都是包好才跟着剧组来海边的,谁知道红**助理有没有随身携带?

    兴许是快过节了,沈青浩眉眼间也难得缓和,略带微笑地看着她。

    楚韵早就在半个月前就又被梅筠枫和沈青浩这俩不靠谱的两口子扔回基特局了——

    虽然掐架是行动处的事,一旦进入战时,全华区的调度指挥权由指挥处中心让渡给行动处,但指挥处也不算清闲。

    之前四大精英外勤被永生教祸害得跟狗啃式的千疮百孔,行动处进行了紧急特训。这两个月,填补人手空缺就跟女娲补天似的,从鬼煞到四大外勤老队员人均带新人带得生不如死。

    菜鸟刚走马上任就碰见多少年罕见的作战规模,活像个现上轿现扎耳朵眼的新媳妇,硬着头皮上。

    虽然伤亡高了点,一个月下来,只要活着的,倒也是基本脱胎换骨了。

    指挥处的菜鸟们也是同样,本来他们也是被沈青浩散养的,由指挥处的四名教官统一授课进行培养,然后与对应等级的行动小组进行配合磨合。

    大多指挥处成员只需要指挥小型战斗,只有晋升到中级指挥官以上才有机会能够接触到指挥处的“实务”,无论从对象还是内容涵盖都有了铺天盖地的变化。

    指挥处处长,特级专属,且区内区外两手抓,指挥处的工作还真都不用露脸,不然沈青浩也不能顺理成章地一直保持神秘,最近才闪亮出场。

    而楚韵也要回去安排这新一批成员的考核分配,与行动处的对接等等。当然,最重要的是,替沈青浩参加临近年末的各种工作总结、汇报、表彰大会等等。

    两位处长逼格不能掉,这区区大会当然劳动不了二位尊驾。但行动处与指挥处也不能空无一人,自然就还是落到了梦寒和楚韵两个倒霉催的副处身上了。

    于是楚韵幽怨离去,离她梦想中平稳安定的普通工作愈行愈远;而周舒奇送别她,也意识到了自己又该开启拿一份工资打两份工的悲惨生活了。

    于是周舒奇职业本能发动,开启了自动替梅筠枫扫尾与替沈青浩周全模式,正要提醒一下沈青浩,可以善解人意地对陆导说一声不用了。

    自己该怎么说周舒奇都想好了,梅筠枫和沈青浩亲如一家,梅筠枫调皮了下,故意和陆导开个玩笑,他回去把红包还给沈老师就好了。

    谁料沈青浩温温润润地“善解人意”道:“好话不说二遍,祝福话我看到了,也心领了,不用刻意找红**。”

    周舒奇:“……”宁就差这一万块钱是吧。

    陆导倒是不含糊,直接手机转账,果断地去发下一份红包去了。

    这经纪人当得,没一个听话的,周舒奇满脸写着心酸,沈青浩满面春风,轻快地路过他身边,给这个没人要的事业批单身狗致命一击:“有了家庭要考虑的自然多些,我如果不要红包,梅老师会不开心的。”

    周舒奇:“……”他是在炫耀吧,滚啊这奇葩两口子!

    沈青浩抵达房车时,就听见梅筠枫在打电话。

    “小梦,今年春节真的不和我们一起过吗?”

    对面大概也是无语了一会儿,不太能想明白这位翘班的处长是怎么这么理直气壮地说出这种“何不食肉糜”的话来。

    “枫哥,我亲爱的处长大人,今年基特局全局团圆,欢庆春节,特别热闹。如果你来参加我们的联欢会,我们就能一起过了。”

    梅筠枫有点遗憾,妹妹大了,现在都会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哄骗她哥回去加班了,果真是人心易变呐。

    “乖,我和你沈哥有正经工作要干,这个联欢会你替枫哥享受畅玩就好。小梦,新年快乐呦。”

    对方沉默了五秒钟,手机里传来了忙音。

    梅筠枫“啧”了一声:“这孩子真是忙得不知道东南西北了,以往可贴心小棉袄了,绝对不会不回我新年快乐就挂电话的。”

    沈青浩:“……”

    抛去情侣滤镜,他其实觉得对面没啐梅筠枫一口已经算是对这个枫哥爱得深沉了。

    他坐下来系好安全带,这会儿才发现房车并不明亮的灯光下,梅筠枫眸中的担忧依旧如此鲜明,盘旋未散。

    想一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于是他问道:“舒锦衾毕竟还在昏迷,我们真的不用去看看吗?”

    梅筠枫眨了下眼,无意识地抠着手机壳:“我刚才提了下,她还是不愿意。梦寒她骄傲倔强桀骜,就算是我也最好不要轻易掀开她的壳。”

    和每一个看见妹妹长大了有自己心事的哥哥一样,梅筠枫没经验,也没人教过他怎么做。

    在研究所基地时,他大部分的精力都用在了伪装、与那些秃鹫周旋、制定计划、传递消息等。

    更何况,梅筠枫再如何超然也是最主要的改造体,他甚至不能保证每一次在研究所基地对他进行的死斗考核中清醒地回来。

    这样的伤势哪怕是阎王也要半魂入阎罗的程度。

    因而,梅筠枫能够勉强庇护舒锦衾和梦寒乃至其他有意反抗的改造体已是极限,着实没有太多时间去跟小姑娘们进行什么心灵上的沟通。

    舒锦衾与梦寒之间的感情与交流,他并不算太过了解,当然现在也就无从进行什么贸然打扰。

    “算了,总归她说四月初锦衾的生日,会欢迎我去,到时自然就能知道了。”梅筠枫略沉下无用的忧虑:“楚韵说梦寒的状态并不差,锦衾应该没有恶化,也许四月初的时候就已经会好转不少了。

    她是个勇敢的姑娘,即使锦衾醒不过来不会放任自己在悲伤与打击中沉浸的。我相信锦衾可以醒来,未来她也一定能比我更好。”

    沈青浩心念微微一动,隐约感觉眼前的丝线又一次延伸向了无穷的星海之中,却朦朦胧胧地无法看清。

    他直觉梅筠枫这句话说得过于笃定,心脏剧烈地收缩了一下,这种疼痛几乎刺穿心肺神经,又了无生息地沉寂。

    沈青浩不动声色地消化了这一记让他连灵魂都忍不住蜷缩颤抖的疼痛,发现梅筠枫并没有察觉——对于完美契合的两个人,这简直是不可能的,只能证明这些丝线的优先级居然还在完美契合之上。

    他兀自沉思,梅筠枫却已经开了车。

    “去哪?”

    梅筠枫的眉目在这一刻居然有种格外的居家人夫温柔感:“我们已经有七年没有一起过年了,亲爱的沈老师,我有这个荣幸邀请你陪我这个孤寡青年一起吗?”

    第128章 第 128 章

    沈青浩几乎是有些谨慎地跟着梅筠枫, 推开了庄园模样的建筑群外相当有野趣的一圈栅栏。

    银辉照世,他们沿着嵌在草地上星星点点的石头路前行,静谧而与世隔绝, 只有摇晃的树叶与不时扑簌两下翅膀的鸟提供舒缓细微的背景音。

    前方的城堡中透着暖黄色的灯光, 像是童话世界暴风雪中王子公主的安乐乡, 温暖美好得简直有些许虚幻之感。

    沈青浩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些许,心脏在胸腔之内咚咚地撞着胸腔, 并不迅速, 却如同击鼓般重得几乎品出了几分疼痛。

    他几乎要埋怨起这回归的能量核心了, 既然给予了他预感的能力, 却偏偏将一切都罩上一层幕布,让他分明察觉到异样,却无从看出蛛丝马迹。

    所以他本该满心倾慕欣喜,梦想成真, 让一切什么平衡、什么基特局都见鬼去, 同梅筠枫度过这久别重逢的第一个春节。

    现在却无论如何都被心中那根弦牵扯得寝食难安, 沈青浩久违地有些焦躁。

    让阎王这位大人物能够主动跟他做一些有纪念意义的事情太难了, 但沈青浩并不认为这是阎王“直男”没情趣的表现,相反, 他是太懂了。

    人类只是从古至今孕育出的万千物种中的一种碳基生物,既没有刀枪不入,也不会长存于世。

    死后一把火烧了,还能体体面面地留下一把灰;若是曝尸荒野, 便会同那些食物肉类一样,被野生动物吃掉, 或者是腐烂得臭气熏天。

    那么人类特别在哪里?

    情感、精神抑或是创造?因此,哪怕是现在人们愈发疲累、愈发浮躁、愈发物质化, 观念一变再变,混乱不堪,可这一切的背后,仍然寄托着期待。

    似乎只有拥有更多的积蓄,才有一点点安心、一点点不飘若浮萍的支点。

    到这时才有一点点喘息的机会与余力,去满足一点情感输出与需求。

    一家人什么时候都能视频通话,为什么生日、春节、中秋等日子期待着相聚,互送礼物?换上一天行不行?

    一对情侣工作都累得半死,为什么情人节、七夕还要压马路、看电影、逛景点?一对夫妻生活的重担已经十分让人喘不过气了,为什么还要在结婚纪念日抽出时间搞浪漫、搞惊喜,然后用熬夜补上占掉的时间?

    纪念,无论是为了当下的快乐悸动还是未来的回忆回味,都代表了人类在平平无奇、毫无新意的生活中找到一片净土,给一个让自己放松的机会,成为一个毫无负累闪闪发光满心愉悦的自己。

    要是问有什么伟大的,也不尽然。史册、建筑、勋章会成为历史、大事与英雄的见证,而普通人连甲乙丙丁都欠奉。

    只是对于个人,纪念本就是一件伟大的事情。

    因此,任凭沈青浩给了许多承诺,只差把自己签字画押了,梅筠枫这个人几乎“干净简洁”到了可恶。

    沈青浩愿意用纪念拴在梅筠枫的灵魂上,可梅筠枫却从不肯在沈青浩身上留下一星半点的铭刻。

    纪念、承诺、铭刻都是足以让人在得而复失后疯魔不堪、永远沉沦的东西。

    人类,尤其是男人是很健忘的。当年的山盟海誓是真的,厌倦遗忘也是真的。

    然而,沈青浩有些特殊,梅筠枫发觉这人堪称男人中的奇葩,居然七年了还“坚贞不渝”,甚至忍着被他轻薄调戏随意的对待,也势不可挡地斩断了层层枷锁,冲了进来。

    莫名其妙地又搅和到了一起,梅筠枫也一时沉溺软弱,终于不可收拾。

    可梅筠枫到底还是个吝啬鬼,明明说着自己如何处心积虑、说着自己如何逼迫站队、说自己如何哄骗,到现在却连一句哄骗的甜言蜜语、一个不走心的纪念、一点对未来的空口许诺都不肯给。

    哪里有这样当骗子的?

    沈青浩本来就打算邀请他一起过年,也做好了被梅筠枫拒绝的准备——这人有太多充分得无可指摘的理由了,他们其实也很久没有节日的概念了。

    可发出邀请的居然是梅筠枫,简直是天方夜谭。

    只要不是在心神俱疲、无力抑制的时候,但凡这混蛋有一星半点的温柔体己、真情流露,都必定是为了之后那一柄刀插得更深。

    两个月之前这货就是这样干的,他们那会儿几乎每次都不欢而散,尽数是梅筠枫这王八蛋引诱撩拨他,让他几乎都要克制不住了,就反手来个游戏人间、浪荡轻浮的调调。

    沈青浩越想越不对,忌惮地看着这座城堡,总感觉这灯光都透露着一种不祥的昏暗。月黑风高夜,幽寂的城堡,活脱脱一个蓝胡子既视感。

    “沈老师,怎么还不进来,怕我吃了你吗?”

    梅筠枫笑吟吟地站在门前,这位骚包早就奢侈地用特能龟毛地把自己打理了一遍,甚至还给头发定了个型。

    他身上是一款修身的白色风衣,这样站在门前,音色魅惑,活像是误入西方魔幻片中的中式妖鬼。

    于是那些志异中明明意识到不对却仍旧不可自拔心甘情愿地步步沦陷的书生便也实在能够共情了。

    沈青浩倒是不怕他吃人,说他恋爱脑成精也罢,让梅筠枫吃了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他怕的是,一觉醒来一切如故,唯有梅筠枫四处茫茫皆不见。

    他从没忘记阎王杀伐决断,儿女情长拉不住他的铁石心肠,也改变不了他的独断专行。

    然而他还是向前走去,同时暗暗聚力,联系起了留在梅筠枫体内的天罡锥。

    这些年梅筠枫自己有意压制,减少动手,他的畸变程度并不重,上一次沈青浩封了他三天特能,便将这一轮的发作压了下去。

    到现在也有一个月了,梅筠枫通体舒畅,一直没复发过,并不排除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可能,沈青浩先后跟他鼓捣了好几次逆转畸变的猜想实践起了作用。

    虽然他们都希望能够一劳永逸,但现阶段他二人的探索摸索实践能力显然不足以制约被称为特能者绝症的畸变。

    还白白在每次他俩一起过夜的第二天早中晚遭受到来自周舒奇那货欲言又止的复杂眼神。

    于是这天罡锥便也一直留在梅筠枫体内,只不过沈青浩将连接在中间的特能撤走,梅筠枫就又变成了一只能上天入地窜上窜下的阎王。

    霎时间将梅筠枫的特能封锁不可能,但如果梅筠枫对他做包括但不限于敲晕、埋伏、精神震慑等行为的话,沈青浩还是能够瞬间激发,阻拦一下梅筠枫的。

    这恋爱谈得,沈青浩谨慎地向前走着,真是够别致的。

    这点路让沈青浩走得活像是走万丈高空的钢丝绳似的,梅筠枫默然片刻,还是没忍住问道:“我有这么恐怖吗?”

    沈青浩一言难尽地看了这玩意儿一眼,有点后悔当初没把这货是如何玩弄蹂/躏他的现场录下来了。

    梅筠枫:“……”算了,就算是美人,满脸写着“你说呢”也不好看啊。

    而且他到底是给沈青浩留下了多大的心理阴影?

    进了城堡后,没了那层刻意加上暗层的窗户,那种昏暗感瞬间就消失不见了。特别是中间有一座大壁炉,正劈啪作响地烧着,格外的勾起人的归属感。

    “浴室都在二楼。”对于战斗型的特能者来说,再如何强悍的特能在舒适程度上都比不过现代的各种设备。

    梅筠枫只是为了帅气地把沈青浩带过来,才用特能捯饬了自己,但身上和心理还是难受:“我们先去洗个澡,浴室里有干净的浴衣。”

    他的目光从沈青浩的胸前逡巡到腹部,倘若能化作实体,早就把人家的衣服扒下来了。

    分明没什么的句子,在他意味深长的视线中令人浮想联翩,平白渲染出了一种活色生香的荼蘼氛围,相当拓展想象力。

    沈青浩平白被他看出了种被非礼的感觉,不好落荒而逃,所幸平时风雨不动安如山的经验相当足,居然还能谴责地看了这滔天巨浪一眼,显得格外高深禁欲。

    梅筠枫莫名有些口干舌燥,脑海中不受控地浮现出“渎神”二字来,在这个念头出来的一瞬间,脑浆险些搅成一滩火山岩浆,直接狼性大发,

    他其实有点想告诉沈青浩,以后不要用这样高傲的神情、嗔怪的眼神看别人,这样只会让变态色鬼更加兴奋,恨不得直接霸王硬上弓。

    沈青浩被他看得发毛,一时间看不懂这货又想干嘛,总感觉继续待下去大事不妙,索性上路洗澡去了——总归起码明天后天他们有充足的时间详谈。

    算他跑得快。

    梅筠枫相当流连地看了看沈青浩肩宽腰细腿长的背影,特意定格了一张,挂在了精神世界中客厅的中央,将原先c位的那张戏中的朝服周棠衡抓拍向边上挪了一位,心满意足地上了楼。

    沈青浩是个君子,因此即使能够在完美契合的连接下“登入”梅筠枫的精神世界,也从来没窥探过。

    否则他就会发现,上一回他打卡解锁的新进度客厅,一整面墙上都挂满了“奇迹浩浩”抓拍照,活像是变态偷窥狂的罪证。

    “偷窥狂”深吸了一口气,跟着上了楼,房门和浴室门挡不住淅淅沥沥的水声、沐浴露打在身上凝聚成泡沫、以及水线亲吻每一寸皮肤后落地的声音。

    房门和浴室门同样也挡不住某人停留在门外没有离去的声音。

    呼吸与心跳的粗重与加快似乎都在同频,似乎凭空牵引出了一条纽带,牵连着门内外。

    脚步声终于远去,沈青浩死死摁住了开关,关闭了水声。

    蒸汽中,素白的脸色难得红润,他有些懊恼。

    第129章 第 129 章

    沈青浩不知道为什么洗得有点慢, 他出来的时候梅筠枫正坐在沙发这儿,从箱子里往外拿着什么。

    面积不小的桌子上摆满了红彤彤的对联福字灯笼,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人改行卖年货了。

    “快过来挑挑, 选一副对联福字挂到门上, 再选一对灯笼。”

    “那剩下的怎么办?”

    沈青浩坐到他旁边, 感觉眼睛都要晃瞎了,只好挪到对方本人身上, 却一不小心被润泽如玉、修长挺立的脖颈夺去了全部注意。

    梅筠枫从来都不耐烦吹风, 每次洗过头毛毛躁躁的两下也就糊弄过去了。此刻一滴晶莹的水珠从发尾一路顺着脖颈滑落, 途径那突出分明的锁骨, 最终隐没在浴袍的v领之中。

    他本来浴袍带子就系得松垮,从沈青浩这个侧面的角度看,胸前的皮肤细腻白皙,隐约能看到轮廓优美的胸骨骨型, 上面却覆着一层不容忽视的肌肉。

    “明天直接让助理送给这儿的养老院, 都说好了。”

    梅筠枫的嘴唇一开一合, 他唇上涂着一层唇膏, 透亮水润的,像一层亮晶晶的果冻, 教人十分有吃一口的冲动。

    灼灼的视线几乎能烧穿人的衣料,梅筠枫却恍若未觉,纯洁无瑕的双眸直视着沈青浩:“虽然这里只是租的,也只能待三天, 不过人最重要,是不是?”

    他弯起眼睛, 居然有一种幸福得天真无邪的味道,居然也不显得违和:“我们的家, 我想由你来选,你选哪个,我们就摆哪个。”

    事实证明,梅筠枫那些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浪荡风流德行果真是他故意的,当他真的正经起来,想取悦什么人的时候,那简直是无冕之王。

    或者取悦这个词也不恰当,他这样的存在,只要肯居高临下地用慈悲的目光怜悯或者施舍一下信徒,便足以叫他们赴汤蹈火、神魂颠倒了。

    沈青浩几乎要忘记了所有的疑虑与顾忌,一把熊熊的火焰从胸中燃起,想要肆无忌惮地将面前这位终于肯垂怜苍生的魔神拉入烈焰之中。

    就这样圈禁在自己的领地之中,颠覆沉沦,不问世事。

    他随手拿了一副对联,梅筠枫拿了起来看了眼,低低地笑了起来。

    梅筠枫平常说话的时候并不常拗低音炮音色,周宏渊再如何帝王也是个少年人,他们商量尝试之后选择的是从一开始的少年音色语气一路向中后期过渡的阴鸷多疑感,但单论声线,并不低。

    这会儿他的声带仿佛在耳边震动,磁性的笑声能够让任何一个对声音有一点点敏感性的人心旌荡漾。

    而那修长的脖颈上,喉结性感地微微震动着,勾勒出足以让人发疯的线条。

    “多子多福,我们沈老师是会选的,只是……”

    如果是两个月前的梅筠枫,后面必定会接上一句让人肝火燎原的话,诸如“幸亏是我,以后沈老师如果有女朋友了,可不能选得这么冒昧,对女孩子不尊重”之类亏心王八蛋才会选的浑话。

    沈青浩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这人到现在还这样不知死活,他不介意让梅筠枫体会一下过程。

    他眸光中的火气咄咄逼人,可梅筠枫约莫是见过大世面,一点没退缩,只是笑意盈盈的,手指来回捋着那对联,端详着沈青浩。

    梅筠枫这一双桃花眼,总不爱睁得太大——会显得太过单纯,不大聪明。

    他在高中时,这一双眼眸总是神采飞扬,一见就知道是个领军人物。

    而多年过去,青春少年长成了祸害大魔头,这双眼睛便成了许多特能者的噩梦,冷酷残忍得叫人遍体生寒;

    却也入了许多粉丝的梦,慵懒魅惑、蛊惑暧昧,平白搅得人春心荡漾,神思不属。

    只是在沈青浩梦中,却总是看不分明那双眼,影影绰绰的,携着一身孤寂孤傲,现在终于拨云见日。

    梅筠枫端详得十分专注,并不慵懒,双眼睁开的大小正正好好地足够瞳仁立足,于是双眼皮便波动出一个最完美的弧线。

    他认真的时候,如同神明落地执起凡人之手,就仿佛这天地之间他在意的唯有眼前人一样。

    最会蛊惑媚人的一双桃花眼收敛了勾引,沈青浩却反而觉得他倘若现在登高一呼,才是最能令人前赴后继地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梅筠枫不慌不忙地接上了后半句话:“沈老师想要谁来生?还是……你亲自来生?”

    这是梅筠枫头一次这么直白,几乎明示了他的默许与接受。

    只不过还是没有一句最直白最简洁的宣言,也是承诺,仅仅三个字,却如同天堑。

    倘若是一个“知情知趣”的人,这会儿就该感激涕零地叩谢天恩,伺候这位英明神武的暴君陛下。

    而后双方就能心照不宣地共度良宵,他也就能成为这世上唯一一个得到阎王的人。

    然而沈青浩的眸中,燎原之火却骤然借了风势,恍若变成了神话中的天火,要将世上的一切焚灭。

    或许有人为外表所惑,觉得他是个白月光似的冷淡假人,毫无喜怒哀乐,可能够和阎王搅到一起的人,那怎么可能呢?

    他忍无可忍,终于将梅筠枫一直半遮半掩扯着的帘子彻底拽了下来:“梅筠枫,你说清楚,我不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夜春风,你招了我……”

    他没能说完,因为梅筠枫的一根手指已经挡在了他的唇边,带着点温凉,没有半点强制性,却轻易地让被点燃的沈青浩安静了下来。

    梅筠枫扫了一眼时钟,已经是凌晨了,所以已经到除夕了:“大过年的,这么暴躁做什么,冰山美人的人设不要了?”

    从来没立过这狗屁人设的沈青浩:“……”

    “安静点,谁说要同你一夜春风了?”梅筠枫看着面色介于暴躁与茫然之间的沈青浩,忽而忍俊不禁起来:“明明是想同你多夜春风。”

    沈青浩:“……”这不就只是从包日业务转变为不定期业务了吗?

    大概是看出他的愤慨,梅筠枫挑了挑眉:“不想要啊,不想要那就算了,左右我也并不介意春风往何处吹。”

    沈青浩被他打岔打得心力交瘁,只凭着一点执念锲而不舍:“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我只要你一句话,你如果继续听不懂的话……”

    爱情作品中,通常这种话后面都要跟上什么“威胁”的句子,譬如说“我就再也不肯爱你了”,再譬如说“我就会永远消失在你的世界里”。

    可话到这里,沈青浩却悲哀地发现自己没有任何筹码,“威胁”之所以能够成为“威胁”是因为对方是在意,哪怕只是习惯这件事的。

    然而梅筠枫这位阎王魔头,对待他人如同秋风扫落叶,对待自己也更是铁石心肠。哪怕他自己的心挫骨扬灰随风散去,他也能面不改色地从容不迫,走向终局。

    如果他说了上面两句话,这位阎王可能只会轻轻地激起一点涟漪,随后云淡风轻地“哦”一声,然后目送他消失在黑夜中,说不准还会觉得卸下了一个麻烦的担子。

    而扪心自问,他自己能够说出上面那两句话吗?哪怕只是气话。

    不肯承认,然而沈青浩已经听到了自己一败涂地的哀声。

    伤敌毫厘,自损一千。

    沈青浩有些嘲讽地轻笑了一声,似乎连空气都弥漫着化不开的苦意:“如果你听不懂,没关系,我会彻底封锁你的特能。我知道阎王通天彻地,那你尽管冲开,我没有能量核心整整七年,再碎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阎王心怀天下,区区小人物当然不值一提,以区区能量核心为阎王春秋大业献上头菜,岂不荣幸之至?

    “对了,”沈青浩漠然地加了一句,“我会将完美契合单向关闭,绝对不会影响到大人。”

    梅筠枫有点尴尬地将那点忍俊不禁收了起来,实在没料到自己只是兴致一起,调笑两句,能把沈青浩委屈成这样,都不给他插话的机会。

    他这不是还没说什么吗?这下玩脱了。

    梅筠枫余光瞟了一眼旁边的香薰,在心中把程庭萧臭骂了一顿。

    这不靠谱的坑货,他只是说要点能敞开心扉便于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理的香,也不知道这什么假冒伪劣产品,弄出现在这个场面。

    阎王向来不反思自己,当然也不可能承认明明是他自己渣,吊着人家从来不给一个准话,只好无能迁怒。

    沈青浩这脆弱的模样活似美人梨花带雨,梅筠枫无奈,叹了口气:“但凡我能允诺你一生,你以为你还能逍遥到现在?

    早在我回来的时候,你这辈子就是我的人,别想逃出我的五指山了。”

    沈青浩终于一个激灵,那故作的漠然轻易地便碎裂开来。

    他一把握住梅筠枫的肩头,指甲几乎都要陷进他的骨头中:“阎王果然演技超群,连我都没看出来。”

    陷入醉梦花梦境的时候,梅筠枫心中横亘最深的,一个是他父母的惨剧,一个是在研究所基地时的尸山血海,最终导向的都是维持这摇摇欲坠的平衡。

    儿女私情当然不足挂齿,以至于沈青浩从来都没有妄想过什么。

    无论梅筠枫是否因为一时难以负重本能地“求助”,抑或是只是想醉生梦死缓解一下压力,所以找到了他这个初恋的身上,都不重要了。

    无论如何,梅筠枫的世界都已经被他拿到了钥匙。

    可现在,他居然说他从来没忘记过?

    “你一直都对我有情,那你怎么能这么狠?”

    第130章 第 130 章

    狠?阎王这辈子被无数人骂过心狠手辣, 有的顺手还会直接附赠给他一个通往十八层地狱的邀请,早就习以为常了。

    可他刚才明明是被大美人迷惑了心神,怜惜着不由自主地哄个人调个情, 自以为应当相当帅气且霸道地表示了自己的占有欲——他知道沈青浩喜欢这种比较斩钉截铁、毫不模糊的调调。

    相当的孔武有力, 又不失铁汉柔情, 这不得迷死他这位纯情闷骚小竹马,搭配上这个虽然假冒伪劣但也还算有点用的熏香, 岂不是水到渠成、柔情蜜意, 然后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红烛帐暖、颠鸾倒……

    算了, 再想下去容易加速太快刹不住车。

    他明明是胸有成竹, 自信计算过程与结果都没问题,然而没想到结果后面隐藏的附加题出了问题。

    “狠”这字他欣然接受,可怎么着也不该是现在啊。

    梅筠枫迷茫了片刻,第一次对自己倾国倾城的魅力产生了怀疑。

    沈青浩却不肯解释, 将头死死地埋在梅筠枫的肩上, 寂静无声, 声带却仿佛在体内震动出了从灵魂到心脏的悲鸣。

    梅筠枫是怎么能对自己那么狠的。

    研究所基地是什么地方, 他只是从局内围剿后拿到的一部分资料与梅筠枫那里管中窥豹地了解了稍许。

    尽管知之甚少,但历史都学过, 他知道那些战争疯子泯灭了人性后是会如何残忍扭曲地对同类进行折磨摧残的。

    人类中的变态如此,进行特能研究的疯子只会更甚。

    这样的境况中,梅筠枫能够里应外合一举反杀,而后一直镇压四方, 维系平衡,保持一个比大多数人都良好的精神状态。

    阎王除了收拾一些特能者之外特别遵纪守法、纯良无害, 这当然相当不朽了。

    年少时的悸动不过是一缕春风而已,脆弱又轻薄, 消逝了也是自然而然。

    沈青浩只是感谢这一丝年少的记忆,让梅筠枫能够在潜意识想要找一个能够放纵些许的地方时想到了他。

    因此这大混账说一些诸如“你日后的女朋友”的话时,沈青浩虽然气结,但觉得以梅筠枫的角度这是合理的,甚至算是阎王难得的好心提醒。

    因为无情,自然也没有独占欲,更不会想到长久。

    好聚好散,甚至堪称风度翩翩地送上提醒和祝福,这是多少沾花惹草的男人被追讨良心债时梦寐以求的炮友?

    可梅筠枫怎么能一直念着?爱情是自私的,如果梅筠枫心里有他,那些话说出来的时候难道不会疼吗?

    用最漫不经心、调戏浪荡的语气说出最宽宏大度的话,阎王果真不愧是这世界上最坚不可摧的人——当一个人对自己能够比对别人下得去千倍万倍的狠手时,那些汲汲营营、算计狠辣的人如何能够找得到他的半分弱点?

    梅筠枫还在怀疑人生,也不知道自己这调个情怎么还能转到波澜起伏的赛道上。

    沈青浩的控制力极强,那些震动悲鸣崩裂都锁在了躯壳的方寸之地中,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泄露。

    可梅筠枫的手搭在沈青浩的后背上,那高高支起的蝴蝶骨、绷得几乎要断裂的脊骨与皮肉,都在诉说着对方的不平静。

    这会儿似乎没办法交流,梅筠枫接受能力向来很强,也没什么辩驳的欲望,只好漫无目的地想:这个模样,看起来沈青浩也不是想把他打一顿。

    跟个闷骚心照不宣地你侬我侬怎么就重重阻碍呢?

    两人都是刚洗完澡,彼此的体温不由分说低透过浴袍交缠到一起,暖和得叫人放松。

    壁炉安安静静地炸着小火花,夹杂在两人的呼吸中,更是个相当舒缓的背景音,梅筠枫都快睡着了。

    “既然这么霸道,为什么不找我?”

    梅筠枫头一次感觉和他家这太过黑白分明的竹马有点难以交流,凡事都要刨根问底,明明白白,不肯心照不宣地难得糊涂。

    他半真半假地说道:“不要低估一个怪……阎王的变态,你知道我有多少种折磨人的方法吗?”

    这样漂亮的一张脸摆在面前,梅筠枫捏住他的下颌细细把玩,像是在欣赏什么珍贵古玩:“也就你,敢在我面前大言不惭地威胁要把我锁起来关小黑屋,连威胁都威胁得隔空瘙痒。

    我那时可比现在阴晴不定、阴暗爬行,没轻没重的,真要找到你,犯起病来一时暴虐将你彻底毁了都说不准,不然你以为阎王的名号是如何传遍全球的?”

    这人惯会唬人,沈青浩根本不想听他说这些无稽之谈:“我不信我们两情相悦,你有搞这些的必要。而且,阎王大人,编也别前后矛盾,你如果真的这么变态,怎么做出来的事宽宏大度得那么可恨?”

    纯爱战士才是最难缠的,一个脑子好使逻辑清楚的纯爱战士简直是地狱级别的。

    梅筠枫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那点上头的色/欲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现在只想立刻各回各屋,盖被子睡觉。

    沈青浩一见他眼神飘忽就知道这人惯常的逃避又要上线,强硬地让梅筠枫直视自己:“你一直都不想让我看出来你喜欢我,始终想推开我。难道承认喜欢我很丢人吗?我很废柴吗?我在你心中难道从来都不值得委以重任吗?”

    一切刻意营造的浪漫早已无影无踪。

    梅筠枫信任三无产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看来今天是要说个明白了。所幸从前善后的事情也没少干,熟悉流程,因此尽管脑仁跳着疼也从容不迫。

    “当然很丢人,阎王审判其他特能者时从来都口口声声说他们为一己私欲胡作非为、贪得无厌,乃是被欲望支配的低级动物。”

    梅筠枫瞟了他一眼:“轮到我自己,难道被爱情这种东西支配、被各种激素掌控,神志昏沉、沉沦疯魔十分高级吗?”

    沈青浩简直怀疑梅筠枫是不是畸变最重的地方是脑子,才能来这么一出“存天理灭人欲”的发言。

    “他们生灵涂炭,罪有应得,关我们什么事?”沈青浩快被他的强词夺理气笑了,“情感怎么就低级了?你这种大人物勾心斗角就很高级,我高攀不起是吗?”

    梅筠枫没理他,接着说道:“我其实希望你是真的废柴。”

    涵养再如何好的都不可能忍得了,沈青浩冷笑一声,难得尖酸:“没想到您癖好如此不同寻常,没成为被大人您在股掌间玩弄的弱智傻子,对不住啊。”

    “行了,别开嘲讽,保持人设。”总有些傻叉喜欢搞得鸡飞狗跳后强人所难倒打一耙,梅筠枫摁住一点就炸的沈青浩,继续说道:“可惜你仍然卷进了基特局,还窜到了C位,我倒也不能违心说你不废。”

    沈青浩:“……”

    现在都提倡鼓励式教育,人家萍水相逢的人都知道互相打气,轮到他这儿,刚得知某人心意就被当头盖章了个“废柴”,这对象特么的当的!

    “这种位置,亲缘断绝、心狠手辣、孤寂阴冷、众矢之的。你虽然生性冷淡,但黑白分明、优柔寡断、瞻前顾后、尤喜周全,当然无法委以重任。”

    哪怕是失去能量核心的时候,沈青浩也是局内地位超然的人。

    一个优秀得能够周全扭转一场特级大型作战的指挥官万中无一,已经是战略级武器的存在了,不然沈青浩也不能拥有那么多特权。

    这还是他头一次知道自己居然能有这么多毛病,还是从刚表白完的对象嘴里说出来的。

    倘若他精简一下对话内容发到网上:

    家人们,我男朋友今天和我表白完后就说他喜欢我废柴天真愚蠢磨叽优柔寡断,那他到底是什么想法呢?

    那么深受其害的网友们一定会大声让他赶紧跑,这简直就是一场大型pua,充满着男凝的傲慢。

    “那可真不好意思,”沈青浩可能是太过震撼三连了,反而无比平静了,“我也没想到我这么一无是处,实在是拉低阎王大人的格局格调了。”

    话都说到这儿了,梅筠枫索性也就破罐破摔了:“都说指挥处处长稳重,合着冲动尖酸全留给我了,也不听听好赖话,被我委以重任难道是什么好事吗?”

    梅筠枫越说越无语:“再说,我从前也没瞒着你。从前我就说了我有私心,舍不得将你拉进来而已。届时我若一命呜呼,便也是再同我无关了。

    历史的发展不会因为任何人改变,即使乱作一团,没有了我,也会有别人站出来,届时特能者与人类何去何从,自有时代大势选择。”

    “结果你非要不知死活地闯进来,傻了吧唧地抢这烂摊子。”梅筠枫翻了个白眼,“你就说我这眼光看上了个这么傻的,丢不丢人?”

    沈青浩一脸漠然地看他,只感觉到了这人还是个大混蛋:“所以我再如何想要你留下来,还是拉不住你,你还是想死。”

    梅筠枫:“……”

    得,苦口婆心一顿全白费,人家根本没听进去,还顺道造了个谣。

    “能活着谁愿意死?”梅筠枫没好气地说道:“但这是以你我意志为转移的吗?”

    “且不说永生教来势汹汹,如今捉摸不定,不知还有多少后手,也或许有致命一击。他们有我的把柄,能够让我身败名裂,为全世界所唾弃,也能让基特局放弃保我。”

    “单说我的畸变,基因的缺陷人类从未战胜过。我能够融合万千特能,能够操纵时空这样禁忌的特能,天赋异禀用短命交换,这是再公平不过的了。”

    这些事情他们一早就心知肚明,但却是第一次明明白白地摆在他们面前。

    沈青浩“傻了吧唧”地愿意接过重任,但这会儿一点也不想和梅筠枫聊什么局势未来,显得格外油盐不进:“我不想说这些。”

    梅筠枫几乎是间不容缓地接了上来:“我没办法许诺你一生,不过盘算一下,还有一点昙花一现的真心,区区一副皮囊,你要吗?”

    第131章 第 131 章

    类似的话, 梅筠枫从前说过。

    沈青浩还记得他说“无形枷锁与不得妄动,贫瘠如此,不知你肯不肯要”时那快了许多的心跳, 也记得他当日人声鼎沸中的郑重。

    这个人, 每次都要跟他长篇大论地说蓄意、说自私, 把“丑恶”怼到他跟前,车轱辘话来回的说, 生怕不把他吓到阎王蓄意准备的后路之上。

    现在看到大抵不起什么作用, 便又将长久拿出来说事, 说过之后还补偿式的问他要不要真心与皮囊。

    谁家的自私与蓄意是这样的?

    这混蛋从小的时候享受众星捧月、偏心偏爱是多么理所当然, 怎么短短几年潜意识的思维就能退避成这样?

    他居然会觉得沈青浩会只听几句抹黑就会认定他居心不良,退避三舍、踌躇不前。

    沈青浩明明没有喝酒,却无端觉得血管之中都似乎流淌着辛辣的烈酒,似乎也点燃了说不尽的勇气与倾吐欲。

    “你在预设什么?”他在梅筠枫耳边絮语着, 满意地看着那一小片莹白的区域慢慢变得绯红如石榴。

    “阎王大人, 现在年纪大了稳重了, 倒也不该忘了从前是如何的目下无尘。

    当年的黄毛小子尚且如此, 现在的阎王功成名就,岂不更应高傲百倍?

    哪怕明明白白地被你利用、被你勾引, 不都该是至高无上的荣幸吗?你可是梅筠枫,肯垂怜于谁都是那人三生有幸。”

    这话可太三观不正了,不可一世,堪称炸裂, 从沈青浩嘴里说出来显得格外惊人。

    梅筠枫被他炸得有点找不到北,魂都在脑子外面飘着, 看沈青浩的神情那是笃定无疑,毫无玩笑的, 四肢百骸中仿若无端流淌着一股暖流,软了手脚。

    他才知道从前自己的身上是这样凉的,就像是与温热阔别良久行走在冰天雪地的人,问他什么是冷,大概也不会觉出什么。

    直到有一天,蓦地脚下一空,落入了世外桃源,被送进温泉中,才恍然觉出一直以来沁入骨子的凉意……以及那太过久远的从前,四季如春。

    于是他张皇失措,一时脑抽,问了点胡话:“你……究竟是喜欢从前的梅筠枫还是现在的阎王?”

    沈青浩万万没料到,他连演戏都要跳过的三角恋戏码能让梅筠枫一人分饰两角给达成成就了,一时简直要给气笑了。

    有些人,放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纯爱路线不走,非要另辟蹊径、横生波折。

    先是搞什么逢场作戏,一厢情愿给他臆想出个未来女朋友,好不容易到现在应该进行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了,居然还能搞两个人的三角恋。

    “你希望我怎么答?”沈青浩坚决拒绝跳坑,“是说白月光单纯骄傲小少年还是说朱砂痣权倾天下梅处长?”

    轻巧的一个吻落在梅筠枫的唇上,带着清新的薄荷味,本该清心醒神,可他却被这暧昧的气息环绕得愈发有些迷蒙昏沉,仿佛要无限沉沦。

    他的一生都在被逼着做抉择,而且从来都容不得他优柔寡断、拖泥带水。

    他不知道抉择是对是错,毕竟时光不能倒退,另一个选项永远不可能被实践,没有丝毫意义。

    他只知道他的每个抉择付出的代价都是惨痛的。有的是他自己来付,而有些是别人来付。

    梅筠枫忽而无比委屈起来,凭什么这样小小的事情还要他自己抉择呢?

    反正这儿就一个阎王,沈青浩选小少年也没人能给他了,他凑合着用吧。

    要是选阎王……沈青浩只和阎王相处了两个月,就能轻轻松松地胜过十多年竹马了?

    那么如果换一个人来,只要对了胃口,也能轻轻松松地赶走那个白月光吗?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这思绪在他脑海中滚过一圈,只不过后一种连他自己都啼笑皆非,荒谬无比。阎王……怎么可能呢?

    他心烦意乱,于是恶狠狠地向沈青浩的胳膊上咬了一口,离开后两排整齐轻微的牙印清晰地表达出了他的虚张声势。

    “问的是你,我怎么知道,你爱选谁选谁。”

    大晚上的,扫兴死了。

    梅筠枫不想听下去了,一掌抵上沈青浩胸前就想把他推开,却被人顺势将手拉到了胸前。

    “你一到死结就想跑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我偏要享齐人之福,你又待如何?”

    掌心下,相当有弹性的胸肌与分明的骨骼之下,那灼热、加速而有有力的撞击几乎要撞破胸腔,震得人手心发麻,仿佛要一路顺着血管酥麻到心室一样。

    一个君子突然耍起无赖时,哪怕大流氓也束手无策,梅筠枫无言以对,只好骂他一句“臭不要脸”。

    沈青浩头一次被人骂得这么粗鲁,还蛮新鲜的:“小少年也好,梅处长也罢,左右都是你,连人格分裂都没有。分明是你故意为难我,怎么还贼喊捉贼?”

    这人分明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学的,这么赖皮。

    不过男人学坏倒也的确神速,合情合理。梅筠枫清醒了些,分明松了口气,却仍然有些许失落,瞪他一眼:“油嘴滑舌。”

    沈青浩向后稍稍一退,躲开了梅筠枫想搂住他脖子向下拉的动作,更正色了些:“不是我油嘴滑舌,是你自己看不清又钻牛角尖,将少时无忧无虑的梅筠枫同变故陡生后冷酷杀戮的阎王人为隔开。

    你自己试图分裂,内心深处的梅筠枫却仍然为了自我呼救,所以仍有不甘,所以将压力转嫁给我,为难我,你认不认?”

    “什么分裂呼救,传出去的话,谁不说是无稽之谈。”梅筠枫一脸好笑,“沈老师救赎文看多了,怎么还乱套公式呢?难怪说男人天生的爱好就是救风尘呢。”

    他思索片刻,“这倒也不是办不到,不然为了满足沈老师的创作欲,我给您演一段儿,现场精神分裂一下。

    或者我去趟什么酒吧,招惹点不怀好意的男人,您霸总出场,来个英雄救美?”

    他自己或许都没注意,这已经偏离他平日毒舌的轨道,往应激尖酸去了。

    沈青浩没搭理他,径直拐回了起点:“所以,你否认了。那就是承认在你心中,十几岁的梅筠枫长大后就是现在的模样,那么你最初的问题作废。”

    梅筠枫语塞,而后眼前一暗,被人整个按在了怀中。

    清润的声音同时由空气与胸腔震动传导而来,像是双重奏:“我的初恋是在高中骄傲飞扬的梅筠枫,而后他不告而别,我四处寻找。

    在研究所基地有一名代号为阎王的我局内应,我是他的联络员,我重新找到了我的恋人。”

    “而后,他回来了。我知道自己不够强大,不想被他甩下第二次,又兼之那时心态失衡,不想肮脏的占有欲将他吓跑,于是在暗中偷窥了几年。

    半年前,我百般谋划,和他进了一个剧组。两个月前,新戏开拍,我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对我的恋人进行了更加崭新与深度的了解。

    至此,我爱的是从牙牙学语到如今二十六岁,一个完完全全的梅筠枫。”

    他终于放开了从刚才就想扑腾起来的梅筠枫,对方脸色红润,不知道是闷得还是羞的,倒是不耽误他大大方方地说道:“这个回答总结,梅处长满意吗?”

    梅筠枫丝毫没意识道自己现在发丝凌乱、浴袍也未见得如何整齐、双眸剪水、色如春花却偏要故作凌厉的模样有多秀色可餐,磨了磨牙:“非,常,满,意。”

    “不过沈老师能给我解释一下半年前你的百般谋划吗?”

    沈青浩浅淡地笑了下:“其实……你知道导演组一开始最中意的人选不是我,我是零片酬出演吗?”

    咔嚓!轰隆!

    梅筠枫脑子里来来回回飘满了重复的巨幅弹幕:“败家玩意!”

    这葛朗台属性大概是因为之前工业园区里那几百张嘴,几百份营养治疗物资。好几年了,根深蒂固的,即使现在已经尽数由国家承担,也总还是改不过来。

    沈青浩每次看见,都总还是有些闷闷的疼。小的时候他们两家也未见得有多富裕,可那会儿梅筠枫什么时候因为钱斤斤计较、捉襟见肘过?

    倒是当了208之后,险些入不敷出了。

    这几年掩盖在钱下的,想来也是朝不保夕、同伴接连逝去的焦虑与无能为力吧。

    这些天他也打听到了点事,梅筠枫当初抢了《拈花剑》谢汝雪的时候,顺便要了个高价。

    给他消息的狗仔说这个剧拍摄途中有一些事情,导演和主演似乎不如何对付,具体情况狗仔还要再几天才能给他。

    沈青浩眸色更深重了些,如果《拈花剑》导演真的挟私报复,故意折腾了梅筠枫,他确实不介意在剧播出后找局长或者上面说道一番。

    梅筠枫对他的滤镜的确有些太厚了,不过他并不介意继续厚下去。

    眼前的梅筠枫依旧痛心疾首,沈青浩回了神,笑道:“我之前打报告了,称同一剧组是为了方便指挥处与行动处联动掌控华区布控,申报的补贴金额不多不少比男二的片酬高了一倍。”

    梅筠枫:“……”薅公家羊毛,他家沈处长果真是智谋无双,舒坦了。

    这个睡前小甜饼还不错,梅筠枫心满意足,响亮地在沈青浩聪明的小脑袋瓜上啵了一口,就打算起身回房了。

    一股大力拉住了他的手腕,得亏了梅筠枫控制住了才没下意识来个掏心爪。

    沈青浩浑然不知自己刚才险些命丧黄泉,生动诠释了什么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目光灼灼:“我想起一个问题还没回答,你刚才问我要不要这副皮囊,我的回答是,日思夜想。”

    第132章 第 132 章

    滚烫的气息仿佛要由唇舌一路沿着气管在体内燃起一场燎原的大火。

    梅筠枫从来没发现人的体温居然能这样的烫, 裹挟着他口腔中的所有感官,透过浴袍传达过来在皮肤上点燃的火势也与体内的大火里应外合、内外夹击。

    他莫名有种自己是个被内外翻炒的河蚌的感觉,浑身所有的水分都被挤压殆尽, 于是无比地渴求地摄取着能够汲取到的水分。

    却反而被更深地裹挟着, 几乎要卷入一场不知缘起缘灭、旖旎迷离的大梦之中, 哪怕唇齿之间都泛上了血腥的味道也只是平添了末路放纵的心跳。

    哪管什么山崩地裂、天塌地陷,世上的一切似乎都只缩成这方寸之地的酣畅淋漓, 不问来路, 不问归途。

    沈青浩终于松开了梅筠枫, 那薄情淡白的双唇此刻已经被蹂/躏得艳丽无双, 充盈的艳红上挂着水光,点点血迹如同红梅点缀其上,充斥着欲盖弥彰的荼蘼与情动的气息。

    凌厉无双、噩梦降临、可止小儿夜啼的阎王大人,也被他从神坛上拉了下来, 沾染上了人间最堕落也最沉沦的因果缠绕。

    他将额头抵在梅筠枫的额头上, 像是想要将他覆盖在自己的庇护之下, 又像是虔诚脆弱来神佛前祈求的信徒。

    “我的确想要一生到老, 但也绝不执着,现在我只想要你。”

    他盯着梅筠枫的眼睛, 露出了属于雄性的掠夺欲与凶性,却又掺杂着穷途末路的哀色与焚尽一切的疯狂:“哪怕只有片刻。”

    沈青浩忽而又笑了,居然有些释然:“如若片刻就是尾声,那却也算是一生, 怎么不是圆满?”

    没有人能在这样的神色中无动于衷,梅筠枫血脉之中流淌着的是比沈青浩这样的端方君子暴戾千百倍的血液。

    他像是一条恶龙, 一直觊觎着璀璨夺目的小公主,却一直茹素压制, 不去占有玷污这干干净净的公主。

    可沈青浩非要撞上来,还摸着他龇开的形容可怖的巨口与獠牙自作聪明地显摆小胳膊小腿,虚张声势地展现“很凶”的模样,说着狂妄不知天高地厚的话,将鲜嫩可口的血肉与心脏送到他眼前。

    他一翻身将沈青浩压在了身下,一时间眼中居然现出了几分红意,像是传说中来自幽冥深处注定要为祸人间的魔物一样。

    “我给过你机会,是你非要招惹我的。”梅筠枫的牙几乎都在相互碰撞:“你敢这样说,真的不怕我一口一口将你剥皮拆骨,让你随我万劫不复、从此寸步难离吗?”

    他美艳俊秀的面庞都染上了说不清道不明的邪性与可怖,沈青浩却安之若素地看他,轻轻地笑了:“甘之如饴。你害怕孤独与被遗忘吧,你这样反复不定,难道没有想过要我与你同生共死吗?”

    梅筠枫激烈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沈青浩却淡然说道:“从小到大,但凡你曾经提过的,我哪一样没有答应、没有办到?”

    “就算你选不出来也无妨,”细看沈青浩那平静的眼眸之中,居然隐隐透着一种疯劲,“我总不会让你再一次孤单离去的。”

    梅筠枫终于克制不住,骤然一把拉住沈青浩的领口,直接撕了开来,分明一拉就开的浴袍带子直接崩成了两截。

    “闭嘴,”梅筠枫钳住他的下颌,“话说得这样多,还怎么办正事?”

    唇齿间弥漫着不同于方才那个带着血气的吻的香甜气,是葡萄味的,居然愈发品出了一种发酵的酒香气,叫人不由自主地沉沦其中。

    沈青浩哪里见识过这种世面,俨然已经不知东南西北,五迷三道的,闭着眼睛全然享受了。

    梅筠枫几乎笑出了一种春意荡漾,勾魂夺魄的,将糖纸随手扔在一旁,俯下身去,在沈青浩耳边压低了些声线惑人道:“沈处长,我保证绝对会让你食髓知……”

    他忽地跌了下去,整个人被早有预料的沈青浩接住,揽在了怀中。

    梅筠枫各大关节乃至核心窍穴中都隐隐泛起了些许萤黄色的光亮,旋即隐没下去,他周身的所有天罡锥同一时间鼓胀起来。

    梅筠枫不由得闷哼一声,旋即怒道:“你做了什么?”

    看沈青浩的神色,哪里还有刚才的沉迷混乱,只是额上难免也疼出了汗。

    “阎王大人果然忍功一流,都这样了还有力气质问我,”沈青浩嘴唇有些发白,倒是不耽误他双臂用力,继续把脱力的梅筠枫锁在怀中,“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梅筠枫怀疑这货是不是吃了什么违禁品,智商直线下降了二百五。

    沈青浩亲了下他的脸颊,被梅筠枫躲过去也不在乎:“你知道小的时候我去你家的书房玩,爬到椅子上去拿一本《世界未解之谜·特能版》的时候不小心带下来一本《完美进化论》吗?叔叔阿姨犹豫了下,把它交给了我,让我好好保存。”

    但凡梅筠枫还有半点力气,一定要爬起来谢谢他心大的爹妈。人家坑爹,他们坑儿子,还是拐着弯隔了二十来年坑的。

    而且到底谁是你们亲儿子?有这么本书不给自己家孩子,给别人家孩子。

    仿佛是猜到他在想什么,沈青浩用鼻尖摩挲了下梅筠枫留给他的后脑勺,还带着些微微的湿润,有种茉莉的清香。

    “也别抱怨,你小时整日流窜,何曾静心读过书?叔叔阿姨信不过你也是理所应当。”

    梅筠枫:“……”呸,这逮着机会就污蔑他的货色。

    他小的时候其实不仅不顽劣,还很聪颖,多少也能称得上半个过目不忘,只不过对大自然的亲近与喜爱、对强健体魄的注重比较多而已。

    沈青浩也不拆穿他,接着说道:“这本书我来回翻了很多遍,一直都不知所云。直到你告诉我完美契合之后,我终于从中看出了些许端倪。”

    梅筠枫只觉得身体内的天罡锥仿佛要从体内穿出,与此同时下方沈青浩的身上几乎一模一样的位置传来了一种比他们的特能相互融合时还要恐怖的吸引力……还有汹涌袭来、狂风骤雨一样的欲念。

    他本能地察觉到了什么,脸色差得几乎已经凝结成冰了:“你现在放开我,我可以当今天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这一回沈青浩的眸光中是真真切切地杂糅进毫不掩饰的渴望了,那些所谓冷淡疏离、冰山高傲的壳子碎成了一地残渣,他被拉入了泥泞。

    “这些年我忝居指挥处处长一职,不才也兼任研究中心的武器研发指导,权限见识研发稍稍有一些,不多。”

    沈青浩惬意地蹭着梅筠枫难得柔软的发丝,活像是撸猫:“《完美进化论》大抵是叔叔阿姨根据他们自己的完美契合写出的经验之书。

    不过毕竟他二位是阴阳调和,不像我们,且特能方向也和我们大不相同,不能生搬硬套。”

    “所以我没骗你,自己琢磨出来的,今天第一次用,我真的不知道是否能打到预期。”

    沈青浩呼吸有些急促,那些微亮的萤黄正向着他的体内楔入,如若描述的话,就好像从梅筠枫身上长出的利刃刺穿了沈青浩,将他死死钉在原地一样。

    本来试图挣动的梅筠枫一顿,完美契合正激发到最活跃的状态,他二人感官互通,他几乎分不清是沈青浩揽着他的手在抖还是共享的这份痛楚导致自己抖动得惊人。

    在反应过来之前,梅筠枫的手已经不由自主地抬了起来,似乎想摸摸沈青浩苍白的脸与唇。

    方才牵引出的几点血迹已经干涸,在上面映照着,更衬得这个肤色虚弱得有些惊心动魄。

    他的手被沈青浩拦截住,对方沁凉的手指一根根挤进他的指缝,十指相扣,紧密缠绵得几乎有些禁锢了。

    “好了,别动,我陪你疼着呢,说好了一直陪着你的。”

    沈青浩呢喃着,平常清润的嗓子也不知是因为疼还是别的什么,在急促的喘息下有些沙哑,温柔得几乎有些危险了,像是那种引人沦陷堕落的迷迭香。

    所谓仙与妖,只在一念之间。

    这天罡锥在梅筠枫体内已经存在了一个月左右,那点温养的作用也就是聊胜于无,平常都已经几乎没什么存在感了。

    可现在却因为延伸、将它本来所用特能的提供者纳入循环之中,并且将梅筠枫的特能也抽出融入到天罡锥中,以他二人为核心,几乎掀起了一场如同海啸一样激烈的特能冲撞与运转。

    倘若不是他们各自都拥有远超特级的能力,强韧的身体素质,这样的能量非得把他们绞碎了不可。

    这横冲直撞的能量随着天罡锥的全新落成慢慢平和下来,最后也是最核心的,即能量核心处的那一根天罡锥落成时,二人耳边仿佛落下了大钟一般,旷远厚重。

    这一刻,梅筠枫脑海中仿佛有什么在飞速地消除又生成,可想要探寻时了无痕迹;沈青浩眼前恍惚出现的线只飞速闪过了一瞬就叫他眼睛一瞬间刺痛了起来,当即撤回了窥视。

    有什么牵引着他们的目光对视到了一起,于是梅筠枫似乎看见沈青浩眼中浩瀚的星海,而沈青浩看到梅筠枫周身翻腾不休几乎扭曲了时空的磅礴力量。

    宿命一词闪烁着出现在他们脑海中,几乎让他们陷入。

    到底还是梅筠枫比较彪悍,不过数秒便清醒了过来,脸瞬间冷了下来。

    可还没等他开口,他们心窍的地方忽而又生出了一根细锥,一瞬间便将两人贯穿连接在了一起,梅筠枫一头栽了下去。

    投怀送抱,沈青浩当然来者不拒,顺势翻了个身反客为主。

    这会儿的梅筠枫很美,很软,足以颠倒众生,大梦三生。

    第133章 第 133 章

    第一百三十三章

    梅筠枫醒来的时候, 金色的光亮已经透过纱帘纱窗撒了满屋,暖和也不晃眼。

    这庄园的卧室相当整洁矜贵,倒不至于有那种五百米的大床, 却也有三米了, 足够两个人在上面上演全武行。

    而且确实软硬适中, 十分舒适。

    梅筠枫迷迷糊糊地滚了两圈,忽然觉察出这和平常酒店的那床感觉不一样, 一脸懵圈地睁开了眼, 扫视了下陌生的房间——当初梅大处长看中这庄园后主要是想把人拐到自己房间的, 因此其他房间一概没看, 现在断片陌生也不足为奇。

    他迷茫的神情终止于床斜对面的那全身镜,他睡衣没盖住的胸口、脖颈处星星点点的红痕,凌乱的发丝一瞬间将他神游天外的魂劈了回来。

    昨天晚上某个人自作主张、先斩后奏、趁人之危、犯上作乱,房间内亮如白昼, 这面镜子是如何记录某个衣冠禽兽撕下冰清玉洁的面皮后没皮没脸地胡闹的。

    梅筠枫自认为在这次准备之前没少进行知识储备, 现在在他本来计划的房间还有他准备好的一些“不时之需”, 可以进行探索、没准某人也会喜欢的那种。

    他是打算开荤, 可也没说是这么个开荤法,这不逆反天罡了吗!

    梅筠枫神色阴郁地和镜子中的倒影对视了片刻, 谁也不知道他在心里盘算着人肉适合什么食谱,一转身看见旁边的枕头上整整齐齐地叠着一套睡衣——这睡衣还带着某个人的味道,和他身上的是情侣款。

    他神色莫测地看了这睡衣片刻,骤然伸手, 这睡衣被他直接碎尸万段、比影视剧里大侠们“爆衣”显露真身身份时的布料碎得还彻底的那种。

    嗯,特能强得估计在院子里放个特能监测仪能直接报警的那种。

    下一刻, 门被敲响了。

    梅筠枫这会儿倒看起来平静多了,向后靠在靠枕上, 跟养尊处优擎等着别人伺候的皇帝陛下似的。

    明明周宏渊这小皇帝一路如履薄冰、自力更生,戒心还重,也不知道梅筠枫是怎么把懒散富贵的姿态摆得这么浑然天成的。

    沈青浩没等他说话,用托盘端着一份午餐就进来了,且预知一样灵敏地躲过了凭空飞起来冲着他过来的一根撑杆。

    居然还像是影视剧里的凌波微步、缩地成寸一样,十分优雅。

    还敢躲得这么利落,梅筠枫挑了挑眉,感觉某个人可能的确不太想过了也不太想活了。

    沈青浩三两步走到跟前,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无奈地伸手抓住了凭空抽过来的一股气流,“处长大人,息怒,糖醋排骨、粉丝娃娃菜,尝一尝?”

    那气流像条无形的鞭子,沈青浩的手心瞬间出了一道红印子,梅筠枫手势停了下,那“鞭子”到底没抽到底,消散在了半路。

    他半路卸力,那红印子只停留了几秒就缓缓散去。

    沈青浩唇角还挂着可恶的笑意,放在平常倒是称得上一句温润如玉,这会儿看就怎么看怎么像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得意与挑衅了。

    男人果真都是狡猾普信的,也不躲,以为一点苦肉计就能唬得他心软不计较,吃准了自己舍不得揍他吗?

    梅筠枫浑然忘记了刚才沈青浩躲的时候他觉得对方不想活了的心理,手指关节攥了攥,悍然对着沈青浩那张可恶的脸挥去了一拳。

    这一拳可和刚才那玩闹似的力道不一样,沈青浩掂量了下,感觉自己如果不想洞房花烛夜后仅仅十个小时内就命丧黄泉或者骨折毁容的话,只能躲开。

    阎王独断专行、睚眦必报惯了,被坑了这么一回,不让他把这口气出了不可能。

    他熟练地侧身让过,左腿抬起,挡住梅筠枫踹过来的一脚,不出意外地感觉到自己的腿嘎吱一声。

    果真,论起近战格斗来,他比起千锤百炼的阎王中间差着一整条银河呢。

    昨天晚上在床上的时候,他们就来过这么一遭了,现在看来,果真是那个法子让梅筠枫一时无力,不然……

    沈青浩一个恍神,险些被梅筠枫一掌扇在脸上,几乎本能地蹲了下去,又被梅筠枫踢过来的一脚撵得就地一滚,生平最狼狈也不过如此。

    这回是真从绮思遐想中回过神来了,沈青浩略微有些苦笑,也不知道这祖宗什么时候能息怒,而且难不成以后再想的时候都要来这么一遭?

    这叫什么?每次和对象进行过夫夫生活后都要担心会不会被对象一拳砸进地底抠都抠不出来吗?

    那可真是名副其实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了。

    终于,沈青浩放弃似的站在原地,梅筠枫闪过来的掌风已经到他脸侧了。

    日光下,他的睫毛又纤长又卷翘,染上了金色,漂亮得惊人,可本该被一起照亮的双眸说不出的暗淡,眼睫处依稀有晶莹的水光。

    梅筠枫本能地停了下来,有些无措地看着那道水光。

    “我知道是我乘人之危,但就算你打死我,我依旧不后悔。”沈青浩的声音多了些许疲惫:“我无法眼睁睁看着你走向终局,你释然了,我释不了。”

    梅筠枫仍然能够感觉得到靠近沈青浩时体内奔涌的力量与引力,眼皮直跳:“你是操纵者,别再糊弄我说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都说了不算骗你,”沈青浩看着他,眸中隐隐有风雷之色,却都被他压了下去,“全世界对于畸变都没有解决办法,你屡次都拿这个当借口,我认。我不肯放你走,当然只能自己琢磨。”

    他眼中压抑着的东西太过不详,梅筠枫本能地感觉自己可能要气得三尸神蹦极,几乎想拎着他的耳朵将他骂醒:“多少研究人员投入多少人力物力几十年都没能研究出来,你个赤脚大夫能研究出个屁!”

    “的确,我不如阎王大人神武,特能浅薄、学识鄙陋,”沈青浩灼灼地看着他,“但不才也确实略懂皮毛,多少比给自己上酷刑的大人您,还是要有资格一些的,不是吗?”

    梅筠枫满腔的怒气活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他眼睫颤了一下,旋即一脸莫名其妙:“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呢?”

    沈青浩却没给他糊弄的机会,逼着他直视自己:“那三十六根天罡锥,是一种针对特能者的酷刑吧,只不过是因为我们拥有完美契合,特能相合,才不至于酷烈至极、疼痛难忍。”

    这要多狠的心,沈青浩想起自己研究这一套方法的原理时,从永生教的些许记录中发觉这是套酷刑的那天晚上,几乎要恨得特能暴走了。

    可拔剑四顾,他却找不到恨谁。当年梅筠枫是与研究所基地合作,对方不会也不敢对梅筠枫用这种东西。

    恨梅筠枫自己吗,又怎么能呢?若非迫不得已,谁愿意折腾自己,梅筠枫当年可是那最懂得及时享乐的少爷。

    “我当然是知道你我完美契合,才找你的。”梅筠枫这辈子睁着眼睛说瞎话从不心虚,他嗤笑一声:“我又不是受虐狂,没事给自己找罪受,你什么脑子?”

    沈青浩笑了下,不知道怎么的笑得有点古怪,也不知道信没信:“是啊,我想着你我完美契合,所以给你钉上和给我钉上感觉差不多,但效用兴许有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呢?”

    这居然还真是个如假包换的蒙古大夫,梅筠枫这回真的是有些气得头晕眼花的了。

    沈青浩大抵是嫌他晕得不够彻底,双手放在他的背后一扣,两个人的胸膛便凑在了一起,和谐得只能听到一种频率与声音。

    “新手上路,初次研究,有些小惊喜,请阎王大人多包涵,”沈青浩从方才起一直很压抑的双眸这会儿几乎亮得有些诡异了,“你听,我们的心跳同频了,特能似乎也一样。”

    沈青浩居然相当的雀跃,开心得让梅筠枫怀疑他是不是有点变态:“总之,我们连在一起了。日后畸变想要在你身上发芽一寸,先要过我这一关。如果你受伤了,死了,我兴许还能跟你搭同一班车呢。”

    “你……你混蛋!”

    梅筠枫被他气得语言体系失效,平常那张一开口就叫人自惭形秽的嘴直接报废,简直感觉要当场畸变了,有些失控的特能却本能地向着心窍聚集。

    沈青浩忽地低低地闷哼了一声,像是被什么骤然击中一样,旋即梅筠枫感觉那失控像是被什么温和而厚重的大手抚平,平静了下来。

    与此同时,沈青浩愉悦地笑了起来。

    “我的特能是消融,”他从来冷淡,这会儿却想放声大笑了,“处长大人,你看是不是为你量身定做的缓释剂?”

    根本不必沈青浩解释了,特能走向彰显得明明白白,梅筠枫一个大巴掌险些又要扇过去,结果沈青浩不避不闪,大有大不了你打死我我死你前面的意思。

    梅筠枫脑子嗡嗡的,感觉比哪次畸变失控的时候脑仁跳得都疼,想来想去,终于发现是自食其果。

    他有心想把当初一时按捺不住寂寞、试图找沈青浩排解长夜漫漫的那个煞笔梅筠枫一巴掌摁水里清醒清醒,可惜时空场不卖他面子,安静如鸡。

    沈青浩还在好心提醒:“梅老师,从此之后您不用顾忌,特能不用控制,至多我这边吐几升血而已,死不了人。”

    潜台词是你要是死了,那确实应该的确会再死一个。

    “滚!”

    “今天年三十,我去贴对联。糖醋排骨和娃娃菜记得吃,”沈青浩从善如流,体面极了,边走边说,“报酬就不用了,我夜里收过了,很美味。”

    梅筠枫忍了几次的巴掌终于扇了过去,将门板拍在了沈青浩的身上。

    第134章 第 134 章

    廉耻这种东西, 果真任何一个成年男人都不会有多少,区别只在于某些男人能够装得衣冠楚楚、玉树临风的。

    梅筠枫坐在沙发上,喝着一杯手打果饮、看着厨房里洗碗洗盘子显得格外温文尔雅、岁月静好的沈青浩时, 仍然没忍住磨了磨牙。

    这会儿仪表堂堂的, 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的, 还不是为了床上那点事心机深沉、不择手段的。

    而且也不知道憋了多长时间,精神状态有种美丽的平静发疯感。

    梅筠枫自认性格恶劣、刻薄冷漠, 那会儿也着实有点不太敢惹沈青浩, 总觉得一旦真惹着他了, 他能端方秀雅地搞出点天翻地覆的事来。

    算了, 终日打雁被雁啄眼,难不成头天晚上沈青浩干的那糟心事是正常人敢干出来的事吗?不叫惊天动地吗?

    七年间放在心口,只敢在撑不下去的时候拿出来奢侈地想上一想,就仿佛能凭空榨出一点坚持。不知不觉间, 似乎就变成了一个发光的信仰符号。

    梅筠枫虽然早有意识, 但直到这会儿才终于把多年白月光朱砂痣破镜重圆的那八百米厚的滤镜完全撤下去。

    从幼时到现在的记忆终于打破了那笼罩着的一层圣光, 他的小男友到现在的大尾巴狼终于在记忆中现出了真身。

    从少年时期就初现峥嵘的闷骚终于变成了现在被清高自持包裹着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熊得叫人无可奈何。

    梅筠枫眼珠子疼,嘴角抽搐, 他那个之前斯文儒雅、清俊端方的小男友从来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不然也不能和他这为祸四方的大祸害蜜里调油。

    呵呵,男人果真是世界上最能伪装的货色。

    他的目光明晃晃地要吃人,沈青浩当然不可能无所察觉, 将碗洗过就光明正大地坐到了梅筠枫旁边。

    梅筠枫:“……”果真还是很想家暴呢。

    能让梅大魔王吃瘪,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夙愿达成,还吃了顿体验相当良好的荤的, 正式迈入了男人的行列。

    沈青浩大概是身心舒畅,连一贯清雅矜贵的外皮都快遮不住他翘起来的尾巴了,说话都带着餍足的愉悦感:“上午的时候,你助理来了。我把剩下的年货给他,让他送给养老院了。”

    梅筠枫一脸木然,感觉都能想象到这人一脸若无其事地炫耀所有权的模样了,就跟那些不开智的雄性标记领地一模一样。

    他可怜的小助理,大过年的还得莫名其妙地看这么个精神病开屏。

    梅筠枫一脸高贵冷艳,简直像是沈青浩上身,面若冰霜,不苟言笑,看起来活似隔绝外界入了定。

    沈青浩也不气馁,现在梅筠枫还没把他修理得“肝脑涂地”就已经代表了妥协。总归大魔王的心肠最软了,从小就这样,对他更是尤为纵容。

    “今年春晚总台也找你了?”沈青浩明显是没话找话。

    梅筠枫瞟他一眼,事已至此,总不能先打死沈青浩,也只好捏着鼻子忍下来了,但仍然觉得这货的脸上左边写着欠,右边写着揍,因此没吭声。

    “从前你基本上什么商务邀约和舞台表演都接,是为了养那几百口人吧。”

    不知道这人提这个干什么,梅筠枫斜了他一眼,依旧又聋又哑。

    沈青浩一条胳膊横了过来,把梅筠枫揽着。

    梅筠枫刚想甩下去,温暖的体温就透了过来,与此同时他们体内相互呼应的特能又舒适地运转起来,活像是注射了催化剂一样舒适。

    算了,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梅筠枫默念道,都是为了特能修炼。男人如浮云,一个成熟的男人是不会因为怄气这种不值当的事阻碍自己的进步的。

    至于说沈青浩鼓捣出来的这玩意儿像双修……呵呵,修炼的事情能叫双修吗?这叫采补。

    梅筠枫忽略了自己身上某些仍然感觉十分不舒服的地方,内视了下自己稳固了许多的特能循环、长大了一些的能量核心——特能储备到他这个地步,能量核心增长一丝需要的特能都是恐怖无比的。

    他不得不承认,假如没有特能这回事,世界还是原来的世界,沈青浩这家伙也估摸着是个科研界国宝级别的存在。

    沈青浩显然也感受到了这种效率超高的特能修炼,对这种天造地设的完美契合相当满意,面上却隐隐有些幽怨:“如今他们由国家接手,你就推了不少舞台,春晚这种提高身价的也不去,终归是大人不愿养我。”

    梅筠枫被他这活似控诉负心汉的哀怨语气瘆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十分想让这妖精小娇妻把他冰清玉洁的沈老师还回来。

    可惜肩膀上那相当强势的手臂明明白白地彰显着存在感,可见某位彪悍的“小娇妻”纯粹是蹬鼻子上脸,跟他在这儿作妖呢。

    梅筠枫被他缠得不耐烦,又不能一巴掌拍死他,只好一脸生无可恋:“行行行,养养养。”

    “是臣伺候得不好吗?”沈青浩颇为忧心忡忡:“臣还未年老色衰,陛下已然心有不满,敷衍于臣。不能让陛下满意,实乃臣这个摄政王的失职。”

    得了便宜还卖乖,梅筠枫假笑道:“小皇叔,您实在不用伺候得这么卖力。朕一向尊老爱幼,实在不舍得您这么操劳,日后这种卖力气的活,朕来就好。而且,朕不把春晚推了,怎么宠幸你呢?”

    明明是沈青浩自己开始的陛下与摄政王的cosplay,这会儿听着梅筠枫“小皇叔”这么乱叫,结合不大纯洁的内容,莫名有种背德感,脸上一点点爬满了红霞,连梅筠枫讽刺他“老”还试图重掌主动都没计较。

    苍了天了,昨天晚上除去了衣冠就开始禽兽的明明就是眼前这没廉耻的男人,这会儿一脸羞涩不赞同的,活像个被流氓调戏纯情的良家少男。

    天理何在!梅筠枫简直没处吐槽,又不争气地被某人的秀色可餐**到,当场没忍住,咽了下口水。

    只听沈青浩斯斯文文地说道:“伺候陛下乃是臣毕生职责,况且臣昨夜伺候得不舒服吗?”

    梅筠枫:“……”平心而论,除了这大尾巴狼过分的处心积虑、步步为营,昨晚还算是蛮细致体贴的。

    秉承着一个负责任的伴侣,梅筠枫自认也是进行过相当详实的理论研究,这才决定昨晚付诸实践摘花惜花的,嗯,虽然丢人地栽到坑里,被人给摘了。

    不过一比较,是仍然不比沈青浩的。

    沈青浩眼中隐隐有些笑意,知道自己这服务约莫在梅筠枫这儿是五星级的,于是趁热打铁:“陛下可以躺着享受,什么都不用做,前奏主调副调间奏尾声都交给臣。”

    梅筠枫眨了下眼,觉着倒是也不差,但太容易得到的男人往往不珍惜,于是咳了一声:“朕是个勤快人。”

    沈青浩没忍住笑了下,也不知道信没信:“是,陛下勤政爱民、政务繁忙,这等小事自然应该由臣一手操办,且常学常新,为陛下分忧。”

    他脸上的红色愈发的深,居然还能一本正经地说这种破廉耻的话,梅筠枫简直是叹为观止。

    果真,男人为了占便宜是什么话都能说得出口,再冷若冰霜的男人也是不要脸的,

    于是他果断问道:“沈老师、沈处长,您还剩几分廉耻啊?”

    被人拆穿,沈青浩俨然已经成了一只煮熟的虾子,浑身僵硬得跟木偶似的,梅筠枫啧了一声,感觉脖子后面那胳膊一点也没弹性了,还有点硌人。

    跟他这个大魔头老流氓比涩情比下限比节操,沈青浩还嫩了点。

    他正准备踩着胜利的步伐回楼上,耳边却凑过来某个人的嘴唇,一阵酥麻的气流在他耳根环绕:“筠枫哥哥,让让我。”

    撒娇男人最好命。男人会撒娇,男人魂会飘。

    梅筠枫活似浑身过了电一样,第一次深刻地体会到了那种网络上笑谈的“命给你文学”,相当爽快地承认了自己的色令智昏,十分欣然地接受了昏君之名。

    沈青浩大上一点,小的时候梅筠枫怎么诱哄都没听见某个少年老成的小大人叫他哥哥,自己倒是没少叫,这会儿终于如愿以偿,让让……倒也无妨。

    “摄政王,小皇叔,朕觉得修为还是有些不足,不如小皇叔跟朕回去替朕补习一番?”

    沈青浩:“……”

    他确实是顶着极大的心理压力把这一段搞完的,且相当忐忑。谁知道周舒奇和程庭萧这两位大龄臭皮匠到底能不能顶个诸葛亮?

    不过现在看来他们作为被梅筠枫近距离荼毒、也是最了解他的重点受害者,本事不一定有没有,但想要修理梅筠枫的心是真的。

    他也终于明白了之前梅筠枫对他瞎撩的时候嘀咕的什么“茶、柔弱”和“周舒奇没用”是怎么回事了。

    感情这位指点江山的大龄男青年给梅筠枫追人提的建议,也是完全基于梅筠枫的性格特点量身定制的。

    可惜他沈青浩喜欢泡茶,但着实不吃“茶”这一套,当然,只要这个人是梅筠枫,一切皆有例外。

    不过梅筠枫这位爷,独断专横,骨子里的“大男子主义”简直要满溢出来了,保护欲相当旺盛,当然也格外吃柔软与茶这一套,特别喜欢广施怜惜。

    于是这会儿被他一句“哥哥”勾得大手一挥、一笔勾销,也着实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不过……就是有点太热情了,这个下午三点天光正亮的时候,真的要白日宣那个什么吗?

    “小皇叔,是不是操劳过度了?没关系,哥哥抱你。”

    沈青浩:“……”他就不该开这个头,这个大年三十……过得是真有纪念意义啊。

    第135章 第 135 章

    是夜子时, 万家灯火,爆竹岁除,礼花齐鸣。

    只留一盏小夜灯的房间中, 窗帘落在地上, 挡住了外面的五颜六色。床上未见得多凌乱, 只不过两件交叠在一起的睡衣无声地透出一种缠绵旖旎。

    被子安静匀速地起伏着,静谧又安宁。

    忽而, 梅筠枫直直地坐了起来, 一手按在心脏上, 急促地呼吸着, 像是做了什么噩梦一样。

    当然,对于阎王来说,这就纯属造谣了——什么东西能有这个殊荣,阎王不进别人的梦当噩梦主角都是他宽宏大量了。

    于是沈青浩紧跟着坐起来的时候, 神色清明:“发生什么事了?”

    梅筠枫摇了摇头, 这是一种相当奇异的说不出来的感受, 有点像是蹦极时心脏一空的感觉, 但更猝不及防一些,倒像是从悬崖峭壁上失足坠落一样。

    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机牵引下, 他向东方看去,似乎整个人空明了起来,超脱于三维的时空,不再是血肉之躯, 而是化为虚无一般,俯瞰穿越所有迷障。

    有一种本能又像是预言告诉他, 那个方位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下一瞬,他和沈青浩对视一眼。直觉与感应告诉他, 他和沈青浩感受到了一模一样的事情,而且这样的感受……似乎是由完美契合以及昨晚沈青浩先斩后奏搞出来的那玩意儿带来的。

    如果是一般的特能者发现自己有了这样一种本事,大抵会欣喜若狂如同范进中举,可梅筠枫的脸色却立刻冷了下来,一巴掌抽死沈青浩的心都有了。

    梅筠枫这辈子吃过最大的教训不是一人群殴几十个特能者陷入濒死,也不是一人断后殴完研究所基地的追兵后险些被来自基特局的一发特能弹炸死。

    它叫做所有超脱旁人的力量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高利贷。

    所以沈青浩这混蛋,他搞出来的这联系他真的能掌控得了吗?这代价他付得起吗?万一……要怎么收场?

    他正散乱地胡思乱想着,恨不得干脆拍死沈青浩,自己再一头撞死,大家也都可以洗洗睡了,这个世界也就爱成什么样就什么样吧。

    忽而,他的脏腑如同绞作一团,短时剧痛让他五指成爪,悄无声息的直接将被褥抓出了一个大洞。

    沈青浩猝不及防地遭遇了这种疼痛,一瞬间栽到了床上,肾上腺素狂飙,几乎瞬间被激出了特能保护自己,被梅筠枫挡了回去。

    “谁叫你作死?”梅筠枫一脸你自找的,疼也活该的模样,却仍然我起了沈青浩的手,两人瞬间完成了特能沟通,总算将那种几乎痉挛的疼痛压了下去。

    沈青浩缓了过来,终于有精力,正要开口问梅筠枫是怎么回事,梅筠枫便拨打了一个号码,一边等待一边说道:“这是我同南美特殊改造人负责人之间的契约,本来是不会通过完美契合传达的。”

    所以契约示警,代表对方遭到了袭击,很可能重伤致命。

    这个契约的等级是位于生死的下一级别,如若是原先的完美契合,还不足以传达它,不过现在……它再一次向梅筠枫证明了其等级优先度与生死同级,成功让梅筠枫再一次认清现实,泯灭了侥幸心理。

    沈青浩就是个披着君子端方皮的大疯子。

    对面一直没接,梅筠枫的脸色也愈发冷了下来,直到几乎要被自动挂断的前几秒,电话接通了。

    两人并没说话,仔细听着,只听见对面断断续续地说了几个字符。

    那应该是中文,不过说话的人是外国人,因而相当生涩,对面说话又轻又抖,应该是受了重伤,沈青浩只能依稀听见他说的是“渊输出昌”几个字,随后就没了声音,简直一头雾水。

    可梅筠枫脸色大变,沈青浩只在当日他中了醉梦花晕过去前瞥见过一瞬这样的神情。

    梅筠枫脸色凝重,但居然还记得照顾他这个凡人:“他说的是‘元素储藏’。”

    这是什么东西?

    不过显然梅筠枫现在没时间一五一十地跟他说,而是立刻拨给了程庭萧。

    对面过了能有三十秒才接,一接通就能听见对面的华尔兹背景音,不难猜出程大少爷这是在参加什么商业酒会。

    “你不是说除夕要拿下沈……”

    “出事了。”

    梅筠枫打断了程庭萧的调侃,对面愣了下立刻切回了程局长的模式:“出什么事了?”

    “南美戈亚斯元素储藏地遭遇意外,南美特殊改造人负责人格拉目前失去意识,生死不知,我需要知道南美区特能机构负责人现在的情况。”

    程庭萧一听“元素储藏”这四个字,汗毛立刻竖了起来,恨不得当即把当地那些废物揪到梅筠枫面前,“好,我现在就联系……”

    他话还没说完,梅筠枫再一次打断了他:“不,不行,让我想想……”

    虽然程庭萧现在感觉自己心脏病要发作,但还是跟父母打了几个手势表示有事早退,向宴会厅外面走去,等着梅筠枫发话。

    “我们立刻亲自去一趟,你不要联系任何人,国内的……加派人手,你亲自镇守。”

    程庭萧已经到楼下打开了车门,闻言皱眉:“等你们到那里都要多长时间了?你们是有些空间特能,但我看你们俩往来国内城市都很耗费特能,何况隔着一片大洋?”

    他顿了一下,略有些隐晦地说道:“我们自顾不暇,尊重他国内政。”

    梅筠枫明白他的意思,如果戈亚斯元素储藏地遇袭为真,那么他们俩过去,很有可能撞上袭击者。

    对方能够洗劫一个储藏地,那么武力想必不会弱,梅筠枫虽然强悍,但路上耗费太多特能的话,又没有主场优势,未必能全身而退。

    华区万万承受不起失去梅筠枫和沈青浩的代价。

    而且程庭萧不是没听懂梅筠枫怀疑当地特殊机构负责人已经叛变的意思。

    他是听得太明白了,所以告诉这两位,如果不告知当地特殊机构,他们俩如果踏上对方国土出手,那就已经属于干涉南美特能内政了。

    综上,程庭萧的态度是:提交全球总署,然后……关华区何事?

    梅筠枫嗯了一声,程庭萧心却提起来了,这位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过,必有幺蛾子。

    果真幺蛾子说道:“我就是通知你一下,对了,国内你不要派鬼煞。”

    显然山高皇帝远,程庭萧可是管不了这俩人。程庭萧默了下,相当心酸地承认,说得好像近的时候他这个傀儡皇帝能管得了这两尊大神似的。

    “为什么?”

    见程局长已经学会了不做无谓的抵抗,梅筠枫满意地点了点头,不吝赐教:“储藏的高浓度元素会导致本来就畸变率高的鬼煞雪上加霜啊,调去的精英外勤穿好防护服,不会有太大问题。”

    “那通知全球总署那边吗?”

    “通知,别说是我这边监……那个察觉的,你自己编一个和南美高层的私交,争取从总署那儿多讹点。”

    对面传来一阵忙音,挂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程庭萧一方面想揍一顿自家这个坑家长的熊处长,一方面也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

    作为华区基特局最高领导,有很多事他的表态必须要完全符合华区利益。这并不代表就长远目光而言,他的想法和他的指令相符。

    元素储藏被劫是全球的不定时炸弹,只希望梅筠枫不要无功而返。

    选在这样一个只有对华区有特殊意义的日子,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吗?希望是他多想吧。

    且不说这个敏感的时间,这两个月都没消停过,他们华区还真是群狼环伺呢。

    程庭萧冷笑一声,给秦局去了个电话,瞬间笑容满满,细听似乎还能从晚风中听到远去的车内传来的一丝丝夹:“新年好啊,秦叔,这儿有个事得劳您大驾呢……”

    所以……其实说华区的熊果然是一脉相承的。

    梅筠枫挂了电话,正对上沈青浩若有所思的眼神,他一拉沈青浩,两人的周身瞬间运转起更加如臂指使以及强大无匹的特能。

    沈青浩索性全数放开权限由梅筠枫操作,不出意外地感受到了穿梭空间的便利与轻松。

    “有什么想问的,边走边说。”

    梅筠枫的锚点,定在了北美偏南的一个小城市,沈青浩估计他自有用意,最好奇的还是今晚的新名词:“什么是元素储藏地?”

    阎王见惯了大风大浪,这会儿已经再看不出什么凝重,闲庭信步,这是真正的缩地成寸,空间都仿若被他甩在身后:“就知道你会问这个,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你知道全球的特能起源吧。”

    “当然。”沈青浩不假思索,有谁不知道特能起源于那吃饱了撑的实验室偷偷摸摸搞出还爆炸泄露了的新型元素。

    等等,新型元素,元素储藏地……

    沈青浩略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梅筠枫,不会……

    梅筠枫唇角含笑:“大胆点,说出来。”

    沈青浩感觉自己的特能都在打颤,连带着空间都不稳了,有点天旋地转的:“所以南美戈亚斯新型元素储藏地?南美,南美……之外还有七……七个?”

    “诶,不愧是指挥处处长,阎王严选,就是聪明。”

    沈青浩还能好好站着,全凭平日里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涵养,实际上魂炸了有一会儿了。

    梅筠枫看着不自觉紧紧抱着自己胳膊显得有些大鸟依人的沈青浩,隐秘地笑了下,终于把这两天一直不顺的气出了一点。

    旋即又化为锋锐的冷笑,他还以为这些手下败将一直跳梁小丑似的窜上窜下的,能够当多久缩头乌龟呢。

    沈青浩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语言系统:“可……怎么敢?”

    “那就要问问我们这些‘大公无私’的全球及各区话事人了。”

    第136章 第 136 章

    严格意义上讲, 这种能够追溯到四十多年前的事已经是他们上两代的事了,像是沈青浩这种一概不知的才是正常。

    “当初的新型元素是由多名科研人员共同合成的,且合成后已经广泛被多国研究应用途径, 当然不止北署三国拥有。

    北署三国的实验室只是违反联合国条约将其秘密用于武器研究, 试图研制出威力超越核武器的毁灭性杀伤武器, 以期改变世界格局而已。

    没想到鼠目寸光、好大喜功、眼高手低,把自己炸成了烟花, 给人家当了个挡箭牌, 现在北署三国只剩一国。”

    梅筠枫总是这样嘲讽又戏谑的语气, 虽然他说的都是实话, 不过总戳别人肺管子,自然拉仇恨。

    听他的意思,那个武器实验室看起来背后另有主人。

    不过事到如今,其中两国已经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中, 给普通人留下了几道历史题, 背后正主安然无恙, 特能者心知肚明, 这个问题其实也没什么意义了。

    “是我想得不周全,”沈青浩给自己做了做心理建设, “不过这种元素本来就是人为合成,想来条件苛刻,应当是随用随造。后来全球不是一直禁止这种元素的继续合成吗?那么为什么会有这样大的储存量?”

    一个储存地不够,还要八个。

    他说完, 就见梅筠枫用一种了然却又温和的笑意看着他,略惊悚的是, 他居然感觉到了一种慈祥。

    沈青浩觉得,这还不如鄙视的目光呢, 他对自己的智商有自知之明,梅筠枫向来是会无差别让所有的蠢货无地自容的。

    大概是他的目光太明显,梅筠枫一眼看出来,相当愉悦地在沈青浩脸上亲了一口,成功地让某位天姿国色的冷美人颊生红晕,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嗯,虽然空间飞速转换,但属于海洋的淡淡咸味与开阔的气息仍然环抱着他们,梅筠枫莫名有种被大海见证,在大海上标记领地伴侣的掌控满足感。

    当然这种莫名其妙的雄性炫耀心态沈青浩显然不懂,只觉得某人不知检点,但毕竟这两天把梅筠枫给惹毛了几回,也就抛弃什么矜持廉耻,随梅筠枫去了。

    梅筠枫欺负人欺负得特别舒坦。

    他这种心思多且杂的人,能算计出个山路十八弯,是必定不喜欢和他类似的人,又对蠢货嗤之以鼻。

    沈青浩的智商当然不低,甚至很高,他能问出这样的话当然不是他想不到,而是本能地会以规则的思维运转。

    或许在高端局里显得有些过分天真,但梅筠枫仍然喜欢欣慰于这样的天真,甚至感觉有一丝的休憩之地。

    “是啊,禁止合成,但阳奉阴违暗度陈仓可是人类的共识啊。

    特能者一出,你觉得各国态度是立即销毁这种元素、从此禁用,还是立刻确保本国的特能者占据战力高端地位、确保自己持有已经合成的新型元素载体最多,再对全球进行限制呢?”

    梅筠枫声音幽幽的,说不清他是陈述还是嘲讽,也不知道他讽刺人类的时候有没有把自己那份算进去。

    沈青浩被他点一下也就明白了,当初的元素合成研究成果基本上也就是按照科技先进程度排名的。

    不过全球的特能者与普通人基本上比例稳定,所以各国特能者的多少和人口成正相关。

    就像是当初能够合法持有核武器的几国之后,核武器不被允许;在最开始的特能者出现之后,新型元素被禁止合成与应用。

    那么谁在一开始拥有了最强势最众多的特能者,谁就能够在飘摇不定的局势中占据主动权。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些新型元素……大多是在特能者出现之后才被各国加急合成的,一直到全球开始禁止新型元素合成,包括……华区?”

    梅筠枫点头:“不然呢?那你觉得凭什么后来全球基因特殊表达监管总署中,我国、M国等四大国能占据主导地位?

    当初华区在特能者出现的端倪稍加明晰之后,就已经紧急合成了一批新型元素,对军队中的第一批志愿者进行了放射性特能诱导,成功率并不低。

    人类的科研水平,还不足以达到安全地销毁新型元素的程度,因此只能封存,不能强制销毁。

    全球八大区,元素储藏地有八个,四大国所在区的元素储藏地都建在本国重地,看守者有一大半都是本国特能者。

    而剩余的国家则都需要将合成的元素上交,分散在不同区域中,由总署派遣专人进行看守,对外保密。”

    梅筠枫嗤笑着问道:“你明白这代表什么吗?”

    沈青浩有些艰难地说道:“代表着……如果四大国想要掀局,随时可以用本国储藏的元素载体对本国人进行特能诱导。”

    “宝贝儿真聪明,奖励你一个亲亲。”梅筠枫一点都看不到沈青浩摇摇欲坠的三观一样,调了个情,这才悠闲地说道:“当然,四大国本身对彼此就是一种制约。

    谁要是想当这个出头鸟,也得掂量下自己有没有这个抗住全球特能者的本事。”

    梅筠枫的眉眼显得格外的凉薄与锋锐:“规矩从来都是由强者制定的,弱者没有话语权,生命权都只能仰仗他人施舍。

    如果当初我国没有当机立断,那么如今四大国中华国除名,八大区中华区除名,十几亿人仰人鼻息,任人鱼肉。

    当初假如是我,这个决定与行动会做得更加果断。”

    沈青浩也只能叹息一声,有些进化只要发生了,人类就必将沿着这条路走下去,所谓的大同从来都只是痴人说梦而已。

    时间不能倒退,即使假设在已知这些事情的情况下重新回到四十多年前,沈青浩想了又想,发觉自己居然也只能顺应这样的路径发展。

    毕竟他的确没有让全球止戈的本事,也没有截断进化的本事。

    “所以这个制衡的确是有用的,四大国彼此都不会轻举妄动。不过如今,却便宜了永生教他们。”沈青浩眉头紧蹙,感觉到了一丝棘手。

    梅筠枫神秘地笑了下,一拉沈青浩,撕开空间屏障,向前迈出:“倒也不一定。”

    沈青浩一看就知道这位料事于先的阎王大人这是早就有应对之法了,这一路都看着他忧心忡忡的纯属恶趣味作祟。

    也是,在全球眼中,大事上,阎王什么时候不靠谱过?

    遂相当放心地跟着一脚踏……

    “扑通!”

    沈青浩从水中把自己拔出来,一脸麻木地意识到了自己跟着这位靠谱的阎王,这位把锚点定在了海上的阎王,一脚掉进了海里。

    “几年不见,我都不知你成了个路痴。”

    自他们脚下蔓延出一块浮冰,沈青浩站了上去,正打算看看这地方能不能定位,便听梅筠枫说道:“你等我看看。”

    眼前恍然一闪,沈青浩愣怔地看到一条银白优美,约有两米长的鱼尾在空中划过一条圆润的弧线,扎入了水下。

    特能者优异的记忆与眼力没受本人的呆滞影响,比世界上最先进的摄影仪器都完美地记录了这惊鸿一瞥,在脑海中分毫毕现地回放着。

    比如那莹润如珍珠、边缘却闪着寒光的鳞片,在刻录进记忆时便感受到了那几乎让人无法直视的锋锐,眼睛几乎都要被割伤。

    沈青浩相信,在这无与伦比的美丽下,是哪怕特级特能者都不敢轻视的锋锐与硬度。

    再比如那充满着野性与力量感的鱼鳍鱼尾,并非童话故事里那种美好圣洁的模样。如果非要类比,梅筠枫这个模样倒更像是古老传说中鲛人的模样,生而为深海之王,能引海啸。

    梅筠枫速度太快,于是他也并未看清梅筠枫的上半身是什么模样,是会双臂覆满鳞片、双手成爪还是无甚变化的人身?

    而且……沈青浩看着脱在冰上的衣物,脸慢慢的一点点红了,思想不受控制地联想到了一些不和谐的事情上。

    所以,梅筠枫在家的时候,洗澡会躺在浴缸里变化成这个模样吗?

    洁白的浴缸中,一具身躯上半身劲瘦而有力量感,人鱼线收束到腰腹附近慢慢转化为晶莹莹润、片片分明的鳞片。

    这是比技艺最精湛的工匠打磨出的艺术品还要精致生动的艺术,他的尾部会轻轻在浴缸边缘打着节拍,以最优美矜贵的弧度掌控音乐的律动。

    身下的冰层散发着幽幽寒意,让本就处于冬日的温度雪上加霜、几乎可以媲美北极。

    在这样的温度里,沈青浩,一位虽然是特能者算是皮糙肉厚,但分类仍处于人类范畴、没有冰系特能的端方君子,感觉鼻中有一股意欲飞流而下的热意。

    他默默地运转特能,试图让浑身有些沸腾的热血冷静下来,然而一闭上眼睛,那矫健美丽的尾巴便在脑海中晃来晃去,引得他几乎要走火入魔。

    所以其实梅筠枫是传说中引得人七情放纵、勾得人神魂颠倒的妖吧。都不必释放妖力,便蛊惑得人飘飘欲仙、魂不守舍。

    “咚咚!”

    沈青浩睁开眼睛,刚才嗖得一下不见了把他搁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冰上的梅筠枫正趴在冰上巧笑嫣然地看着他。

    半身赤果,鱼尾潜在水下。流畅的肌理勾勒出一副线条优美、矫健轻盈的身躯,宽肩之上是修长的脖颈,俊美如海妖的容颜。

    “我看过附近的地势了,我定位没错,这里倒像是发生了一场激烈的对战,导致本就受海水侵蚀的岛屿塌陷。等南美的事情解决后,我们再仔细看……你怎么流鼻血了”

    沈青浩:“……”这人丢大发了。

    第137章 第 137 章

    梅筠枫生得一副天姿国色、颠倒众生的模样, 沈青浩当然不是第一天知道。

    况且……这两日,那润泽波光的眼眸、飞红动人的眼尾、如羊脂白玉般的肩颈、紧致动感的肌肉,起伏着早就刻印在了他灵魂深处。

    可见这人如蛟龙一般从水中跃出, 来去自如, 似是这海洋中最灵动最无畏的生灵, 却仍旧忍不住莫名的心跳与激荡。

    这本就该是梅筠枫应有的模样,无拘无束, 乘风踏浪。

    沈青浩眼中一热, 倒是将鼻子中的热流阻断了。

    梅筠枫这种行走间都写着风流的人, 这会儿却无比的不解风情, 琢磨着这么冷的天沈青浩还能流鼻血,难不成是上火了?

    特能者因为上火流鼻血……啧,也是真够长脸的,这么重的心思, 以后可怎么办呢?

    “我说……你真不用这么世界末日似的忧心忡忡的。总署也怕各地监守自盗, 储藏地均位于地下百米深, 机关精密, 封锁严密,哪怕是储藏地最高看守者也没有全部的权限。”

    梅筠枫满脸“你还是太嫩了, 扛不住事”的神情,让人牙根痒痒。

    沈青浩无端遭此诽谤,可惜要想反驳的话,想想飚鼻血的真实理由, 倒是的确有些心虚,只好把“嫩”的帽子戴得严严实实, 接受“老姜”的教诲。

    “每隔半年都要有专员巡查八大储藏地,不才在下刚好在四个月前负责四个, 其中正好有戈亚斯。

    所以……哪怕他们勾结当地负责人,也还是需要武力破开重重防御机关的,但是我拥有最高通行权限,我们当然可以瓮中捉鳖。”

    不得不承认,梅筠枫这个人虽然狂得相当的拉仇恨,但实在是狂得有理有据,天塌下来在他这儿都能轻轻松松地撑起来,倒像是未卜先知一样。

    沈青浩莫名有种感觉,忍不住问道:“你当时是预感到什么了吗?”

    在能量核心回归之后,他拥有一些极其模糊的预感的能力,那么梅筠枫这样一个近乎是地球上生物bug的人,拥有时空的能力,窥到一些命运的踪迹……也未尝不可能。

    这本来不是什么敏感的问题,可梅筠枫却半响没说话,直到沈青浩有些诧异地看过来,他才有些走神地应道:“那应该是本人天赋异禀吧。”

    话是俏皮话,尾巴却没立起来开屏,沈青浩的眉头锁了锁,可还没等他问,梅筠枫便一挥手将衣物收到了空间中,一下子将沈青浩拉下了水。

    这种喜欢谁就捉弄谁的臭毛病初中生都没有了好吗?

    沈青浩已经做好了口鼻进水的准备,奋力向水面浮出,却被一股大力拉了回去。

    梅筠枫自如地潜在水中,笑靥生花:“你试着呼吸一下。”

    沈青浩这才发现自己似乎没有感觉到那种衣物打湿黏在身上的不适感,他周身仿佛有一层透明的隔离层,口鼻处能够自由地呼吸,最多是味道有些咸。

    “海里也算是我的地盘,当然不可能让我老婆又狼狈又难受。”梅某人如是说道,沈青浩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懒得跟他计较这点口头的便宜。

    可惜梅筠枫没看到沈青浩的眼神,兴奋地说道:“准备好了吗?”

    什么玩意儿?

    下一刻沈青浩感受到了一种极强的推背感,即使那隔离层已经替他挡去了绝大部分的冲击力,依旧能够让他这特级特能者都感觉到压力。

    恐怕这种冲击力要比现在速度最快的潜艇全力前行时还要大,要不是他身上有那层薄膜,梅筠枫就真是谋杀亲夫了。

    而梅筠枫却仿若与海水融为一体,似乎并不是他在潜行,而是海水托着他亲吻着他送他前行。

    恍惚间,沈青浩甚至觉得比起海洋之王,梅筠枫更像海洋的化身一样。

    他本身的存在就是一个奇迹。

    沈青浩不知道他们是在距离海平面多深的地方,只知道这里仿佛吞没了一切光线一般,让人几乎有种与世隔绝、要陷入无边暗域的渺小感、疲惫感与恐慌感。

    不过只是一会儿,很快梅筠枫的鱼尾就散发出了一种柔和的银色光线,即使只能微弱地照亮附近的一小片距离,也足够驱散那种要拉着人向下的溺毙感。

    “这样不会招来一些深海生物的攻击吗?”

    不是他杞人忧天,小的时候看一些冒险片,但凡主角下海还作死开探照灯,潜艇肯定要被深海生物攻击的。

    毕竟是在海下,束手束脚的,沈青浩现在呼吸通畅都是靠着梅筠枫的特能。他觉得自己的实力大概被压制得只有一层,真要碰到什么肉食性大鱼,只有逃命的份。

    梅筠枫看了他一眼,又看看远方,眨了眨眼。

    沈青浩还没搞懂梅筠枫这一眼无奈是什么意思,属于特能者的感知就感觉到了什么,紧接着就看到一条鲨鱼冲着他们张着锋锐的牙齿冲了过来。

    沈青浩:“……”

    他现在知道梅筠枫这一眼是看人形乌鸦的意思了。

    梅筠枫应当比他要强很多,逃命无虞,要是想反杀,这鲨鱼皮糙肉厚的还是时间太长了,戈亚斯等不了这么长时间。

    他没有来过南美,不知道梅筠枫能不能定位到岸上的某个锚点,他们直接撕开空间……

    他的盘算戛然而止,有些不可置信地揉了下眼睛。

    和鲨鱼比起来体型渺小的梅筠枫一巴掌抽上了鲨鱼的脸——如果鲨鱼有脸的话——把鲨鱼抽出了几十米远,然后鲨鱼又灰溜溜地回来,老老实实地把脑袋放在了梅筠枫的手下。

    梅筠枫闭上了眼睛,沈青浩能感觉到他是在使用精神类特能。

    旋即他睁开眼睛,修正了约三十度的偏角:“走,上岸点在那边。”

    沈青浩:“……”所以梅筠枫现在应该还是人,不是什么真正的人类未曾探寻到的鲛人王,对吧。

    “你能让鲨鱼听从你的命令?”

    梅筠枫耸了耸肩,沈青浩感觉自己看见了一条游弋的大尾巴,当然事实也的确如此:“血脉压制,洒洒水啦。”

    “那你刚才抽那条鲨鱼干什么?”

    梅筠枫看了他一眼,微笑道:“沈处长肉质鲜嫩、鲜香可口,引得鲨鱼都为之倾倒啊。”

    沈青浩:“……”翻译过来不就是鲨鱼不敢对着梅筠枫流口水,就对着他这个软柿子垂涎欲滴、蠢蠢欲动吗?

    梅筠枫摇摇头,阴阳怪气:“沈老师芊芊弱质,就算娇贵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为夫自然悉心照料。”

    沈青浩被他“娇”得青筋直蹦:“但凡梅老师您的锚点能直入戈亚斯,你我也不必海底两万里,送到人家嘴边上。”

    “啧啧啧,我们沈老师这样伶牙俐齿牙尖嘴利的模样,真应该录下来放到网上,让天天被你那禁欲高冷范迷得不行的粉丝们看看,形象都得塌没了。”

    沈青浩感觉到水压的迅速减小,知道这是即将上岸了,也懒得跟梅筠枫掰扯什么形象不形象的事了——谁在梅筠枫身边能不被气得形象塌方,那估计是圣人。

    论起牙尖嘴利,天下何人能及梅筠枫?

    不过当务之急是另一件事。

    日光已经透过波光粼粼水面倾泻了下来,沈青浩几乎用了千斤坠才拉住破水而出甚至还想来一个筋斗云的梅筠枫。

    “变回来,衣服穿上。”

    梅筠枫:“……”

    所以他的衣服非要在海水里泡上一回吗?

    “沈大处长,岸上没人。”

    沈青浩相当坚决:“也许有摄像头,高空的也未必没有。”

    梅筠枫挑了挑眉,感觉某人是纯属在海里游了一圈脑子进水了:“你用你特级的精神力感知一下,这个真没有。”

    沈青浩斩钉截铁:“不行。”

    梅筠枫:“……”

    五分钟后,两人穿过一片丛林,梅筠枫一脸惨不忍睹地在后面戳了下沈青浩:“我说沈老师,我这还没跟你领证呢,你占有欲就那么强的吗?”

    沈青浩对于这种环境不如梅筠枫熟悉,这里植被茂密,光线昏暗,地势也复杂,他一路全凭特能开路,并不想分心打理闲得撩骚的梅筠枫。

    和一般得不到回应就觉得没什么意思的人不一样,梅筠枫这种类型的一点都不觉得自讨没趣,反而越挫越勇,得寸进尺。

    “哎呀呀,醋劲这么大的,那要是有别人看见我的果照你怎么办?”

    这人简直不像是去执行任务的,像是特意出来度蜜月的。

    沈青浩把后面那条让他颇心动的划掉,免得被梅筠枫带成个不分轻重的不正经。

    梅筠枫这穷追不舍的显然是非要逗得他说话,沈青浩实在是怕他届时看到劫掠者也这么口无遮拦地来句“果照”什么的,那画面太美,沈青浩怕自己怒意丛生,带头违反局内规定,毁尸灭迹。

    “你希望我说什么?”沈青浩平平淡淡的:“谁看见我就杀了谁还是把你关小黑屋?大人,cp同人文看多了容易智障。”

    梅筠枫闷闷地笑了起来:“这么本能地联想到同人文,你我究竟是谁看得多?我只是顺着话头问你一句,你不回答那我就加码了。

    如果本人的玉照全世界都看到了,你怎么办?”

    这人副业确然水准相当高,真假难辨,荒谬得只能当玩笑话的东西,居然也有几分唬人。

    沈青浩不知怎么的心中一阵阵地紧揪着的疼,居然还有些当真似的去想。

    忽然他的手被拉起,特能迅速交融,一阵精神波动自身边传来,擦过他耳边,收束成一束向空中射去。

    四千米,已经是沈青浩寻常自己的精神特能无法抵达的地方,却通过梅筠枫感知到了那一只鸟。

    “这回知道我为什么不直接定位在戈亚斯储藏地了吧,否则你我刚落下就被这鸟看得清清楚楚,直接让人家倾巢而出,把我们包饺子了喽。”

    第138章 第 138 章

    听梅筠枫这么说, 沈青浩心中一惊,再借着同梅筠枫连在一起的感知去观察那只盘旋的鸟,果真在它的身上发现了一丝属于特能者的气息。

    只不过现在梅筠枫的精神特能在它旁边模拟出了一层隔离层, 让它不能发现他们两个的踪迹。

    梅筠枫对他介绍着这只鸟的来源:“研究所基地会训练能够与动物或植物亲近或者共感的特能者为他们放哨。

    当年他们的极限是人与共感生物相距三千米, 所以剿灭基地时我曾告诉你们埋伏在三千五百米外。

    现在他们倒也算是与时俱进, 这只鸟和操纵特能者的极限在五千米之上。”

    原来如此,沈青浩默默点头。

    当初局内还是前任局长方局, 对特殊改造人心怀敌意, 是的的确确想将所有改造人和研究所基地一同埋葬的。

    沈青浩潜意识中有所察觉, 但始终没想到方局真的能这样狠辣, 紧赶慢赶才拦住了那枚导弹,人都快吓得突发心脏病了。

    他后怕极了,也想过那会儿不该那么听梅筠枫的话,离得那么远, 差一点就来不及拦截, 从此天上地下就没有梅筠枫这个人了。

    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一层缘故, 万一靠近了, 那确实就会暴露在研究所基地的“岗哨”之中了。

    不过……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给那些特殊改造人避开基特局逃走的机会吧。”沈青浩声音很轻,但却很笃定。

    梅筠枫相当满意地点了点头:“孺子可教, 知我者青浩也。”

    沈青浩看着梅筠枫平静含笑的眼睛,琢磨出了点意味。梅筠枫太敏锐了,即使是从简短的信息交换中也察觉到了基特局对于他们的怀疑、利用乃至恶意。

    哪怕现在,梅筠枫依旧是个睚眦必报的主, 就算有些“大局”能让他咬紧牙关忍下的,也必定是要报复反噬某些自鸣得意之辈的。

    更何况那会儿, 在研究所基地里待上好几年,哪个能不精神病不变态?那会儿梅筠枫会以怎样一种混沌的目光看待基特局的人呢?

    如果不是为了那些特殊改造人顺利逃走, 他会饶有趣味地看着基特局好大喜功的行动队贪婪地靠近,试图拿下摧毁研究所基地这一盖世奇功,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暴露在对方的视线中吗?

    届时研究所基地与基特局行动队两败俱伤,梅筠枫大可以大大方方地黄雀在后,拿下战果,完全不必自己死扛着拖延时间,重伤濒死。

    沈青浩叹息了一声:“当日行动队的人该感谢你藏在工业园区里的人。”

    梅筠枫只是含笑,没有作答,沈青浩就知道他没有否认了,一时间说不出的五味杂陈,也不知道是恼自己当日无知无觉还是惊心梅筠枫当日险些过线。

    他种种细腻思索,梅筠枫却不甚在意,将话题转了回来:“这种新型元素虽然并不算易爆,但化学性质也未见得有多么稳定,一会儿动手的时候注意点。”

    他们一路大摇大摆地经过了对方布置在周围包括生物、科技全方位的陆空监控设置,沈青浩还轻手轻脚的,梅筠枫却悠闲自得的,连声音都没放低。

    “好歹对我的隐匿本事有些信任,”梅筠枫走到第一扇大门旁边,生物信息验证身份成功,输入密码后,这约莫有好几吨的大门轰然洞开。

    这声音实在不小,在这种很值得提心吊胆的氛围之中尤其刺耳。

    里面的自动灯光没有打开,向内一望黑黢黢的,泛着不详诡谲的气氛,像是一条通往地狱幽冥的奈何路。

    沈青浩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深吸两口气缓和了下心绪,正要示意梅筠枫过来,黑黢黢的门内却骤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红点,像是数不清的妖魔的眼睛。

    最恐怖的是沈青浩能清楚地感觉到,这密密麻麻的红点后可不是鬼屋闹着玩的红灯,是实打实蕴含着惊心的能量能随时把来人轰成碎渣的特能武器。

    人的本能反应下,他肾上腺素飙升,整个人僵成了一条长身玉立的杆子。

    一旁的梅筠枫噗嗤一声乐了出来,藏都不藏一下,沈青浩如何不明白这货绝对是故意的。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闲心消遣他?虽然看起来那些枪口并没有要射击的意思,但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意外。

    沈青浩脾气再好也忍不住怒目而视:“梅……”

    梅筠枫却已经飞速地窜了进去,在墙侧摸摸打打,好像找到了个什么东西,向内一按,那面墙无声地裂开,出现了个小门。

    他从里面一把捞出来一个人,沈青浩这才发觉刚才门一开就有一丝极细微的血腥味,直到现在这血腥味骤然浓烈了千百倍。

    这人昏迷着,浑身糊满了血迹,几乎要让人以为他血流干了。

    还是梅筠枫三下五除二地给他身上四个拳头大的窟窿紧急止了血,沈青浩才看清这人的伤究竟在哪儿。

    梅筠枫一把卸掉这人的下巴,塞进去了两片药一管营养剂,又干脆利落地给他安了回去,沈青浩看着都觉得下巴一紧,依稀有种痛感。

    这一套流程下来,梅筠枫才长长地吐了口气,对沈青浩说道:“我不是故意逗你的,感觉到格拉没死,我……有些开心。”

    原来这人就是那个打来电话求助的南美特殊改造人负责人,既然是特能改造人,又和梅筠枫有契约在身,想来也是当年被梅筠枫从研究所基地中带出的一员。

    对于特能者,尤其是特能改造人来说,只要心脏和能量核心还在,哪怕只有一口气也能救回来。

    研究中心出品的救命药还是相当保质的,这人能量核心受损严重,但命总算还是保下来了,活着就有希望。

    而且梅筠枫居然说出来“开心”这种表达心情的词了,沈青浩那点恼怒尽数化成了心花怒放,尽管从脸上看不出来。

    就像是一株嫩芽从冰层里坚强地顶出来,这如何不是一件让人振奋鼓舞的事呢?

    梅筠枫环顾四周,沈青浩想了想,“这个储藏地你了解多少,有什么很隐秘却并不重要也并不是通道的地方吗?”

    储藏地深处,一道银黑色大门前。

    “这是我能够开启的最后一道大门。”一个身着制服的人按着密码,操着一口口音浓重的当地方言:“再往下,除了总署署长、阎王以及几名巡查者、设计者,没人知道密码。”

    幽暗的绿光映在他的脸上,显示着验证通过。可惜在场众人对华区传统的鬼片了解不多,不知道他现在的面目有多么僵硬瘆人,充满着中式恐怖。

    “仁慈的大人,署长他已经被阎王这种低贱该死的特殊改造人迷惑许久了,我们南美区不愿成为特殊改造人的猎物与奴隶,余下的路途相信伟大的主会保佑我们平安的。”

    这道数吨重的大门吱呀着向两边开启,两个人提着探照灯向里面扫了一圈,旋即转过身来,探照灯的光线照亮了这位“大人”的模样。

    金色的头发在这样的环境里绽放不出什么美丽的色泽,但也无损于他的容颜是,可不知道是不是光线太差,过分的暗区让他看起来竟有些许的瘦削阴戾,将他面容的气质破坏得一干二净。

    这是个普通人,还是个年轻俊俏的人,可看起来比大多数有“特能病”的特能者精神还暴躁阴郁的模样。

    这就是那位只自封了几天署长就被梅筠枫直接包了饺子,最后还是被他母亲救走的布莱恩。

    他咳嗽了两声,脸色又白了几分,也不知他和这边这位绿光映面的兄弟比起来谁在吓人一道上更加登峰造极。

    布莱恩习惯性地将腥味咽下,脸色越白,眼睛却越发的锋锐疯狂,倒像是吸收了身体的能量供养这一方恨意。

    “是会保佑我们,但与你无关。”

    布莱恩是用华语说的,因而这位口音浓重的当地人完全没有听懂。

    直到他愣怔地向下看,他胸口能量核心和心脏的地方,一只粗壮的拳头伸了出来,手里还攥着什么,流光溢彩的。

    那只粗壮的拳头一握,血红色的血肉飞溅,那流光溢彩的东西砰地变为了碎末,附着在拳头上,隐没了下去。

    世界迅速地暗了下去,他没来得及思考,身体哐当一声砸在了地上。储藏地的清扫都是智能定时的,他连一丝灰尘都没有砸起。

    布莱恩憎恶地向后退了一步,这个当地人迅速塌陷了下去,像是被什么吸光了血肉一样,只剩下一套象征着地位与职衔的衣服。

    衣服胸前用当地文字写着:南美区特殊能力者治理局局长奥力维。

    “感觉如何?”

    他侧过头,面对着一个男人,这个男人的拳头上还滴着血,整张脸都红得过分,呼吸也无比的急促。

    “主人,我能够吸收他三成的能力,还需要五分钟来融合。”

    “三成?”布莱恩睫毛垂着,看不清神色,但旁边的十多个人几乎是一同哆嗦了起来。

    “废物,区区三成,就算是翻上十倍,也比不过他的一根手指头。”

    这一圈人瞬间像是被什么扼住了咽喉,在地上翻滚着,疼得面目狰狞,布莱恩漠然地看着,眼底却又浮现出几乎要将他自己都烧化了的恨意。

    地上的人似乎都变换成了一个人的模样,翻滚着,惨叫着,下贱又痛苦,他的嘴角慢慢地咧开,眼中折射出病态的喜悦。

    “废物们,滚起来,快些。希望在那条嗅觉敏锐的狗反应过来之前我们能事成,不然你们这些废物也只好被他咬死了。”

    第139章 第 139 章

    按照梅筠枫那种变态的记忆力与探查能力, 他巡查过一次就绝对会记得清清楚楚,找个放人的地方轻轻松松。

    沈青浩只是随口问了一句,就等着梅筠枫指路, 可梅筠枫的嘴奇怪地张张合合好几次, 却始终没说话。

    “你怎么了?”

    梅筠枫吸了下鼻子, 微笑面对:“没什么,像我这样天姿国色、举世无双、才高八斗、文武双全的人, 注定是要遭到无数庸人的嫉妒的。”

    沈青浩:“……”理是这么个理, 事似乎也是这么个事, 但……真没见过这么自夸自擂的, 好歹收敛点。

    “格拉的特能在逃命和反追踪上很有一手,”梅筠枫的笑容稍纵即逝,“看刚才的情形,他应当是骤然遭遇了袭击, 而后拼着重伤逃遁。”

    “所以他是驻守在内层, 向外逃到这里的?那他们岂不是要逼近最里层了?我们最好加快速度。”

    梅筠枫蹲了下来, 手指在地上捻了捻, 送到鼻子旁闻了一会儿,又向外望了望。

    “不, 这里就是格拉被偷袭的地方。”

    沈青浩一脸惊异,蹲下来将这一片来来回回地看了好几次,也学着梅筠枫闻了闻,可惜地面上干干净净的, 他也什么都没感觉到。

    “格拉受了那么重的伤,那血呢?”

    “这里有极其微弱的特能残留, ”梅筠枫说道,“血被吸走了。”

    沈青浩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 本能却已经先一步感受到了这话中背后的森然与残忍,忍不住微微打了个寒颤。

    “你是说……有人能吸收特能者的血液能量?”

    所以这个人为了自己的进阶会吞食其他特能者的血肉,甚至,再丧心病狂一点,生吞人肉也不无可能。

    这些天和永生教打交道,再加上他有意去了解之前的研究所基地,沈青浩现在对这些人的畜生程度有了一个相当直观的了解。

    不,他们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当然也不能指望变态渣滓有什么道德。

    那么被这个人吞噬的究竟有多少生命,又凭借这样的摄入特能达到了什么等级?

    梅筠枫一眼看出了沈青浩的想法,感觉自家竹马真是心软得可爱,对人性的揣摩有点长进但不多,天真得恰到好处。

    “放心,不过又是一个针对我复制但失败了的赝品,我这本尊到来,不给他们上一课都不好意思。”

    赝品?沈青浩活像装了雷达,噌的一下转过头来,盯着他看。

    那眼睛大大的圆圆的,怪可爱的。梅筠枫甚至有点想换个方位,看看这颗雷达小脑袋是不是会跟着他走,好歹他还剩残存的一点点良心,把注意力拉了回来,没色迷心窍。

    “我的天赋能力是融合,算是也包含吞噬吧,它只是我特能中一个小小的方面,效率还低,最重要的是,我嫌脏。”

    梅筠枫一脸嫌弃,沈青浩本来一腔沉重都化成了哭笑不得。

    这个特能是基特局如果知道了会如临大敌的特能。毕竟理论上,只要这种特能者无限地吞噬下去,那么特能将会不断地增强,贪婪也会与日俱增,将所有特能者都视为他的口粮。

    而这对于梅筠枫来说只是一个简单的“我嫌脏”,任性得大概会叫很多人恨得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也任性得光明磊落。

    “可你嫌脏,他不嫌脏。”

    只要有足够的资源与特能者的命堆砌,这种吞噬特能还是会突破层层等级,梅筠枫这种克制型选手也未必能占到什么便宜。

    梅筠枫摇摇头,有些后悔:“一看你就很少参与旗鼓相当你死我活的实战,早知道到底还是要把你搅进来,不如从一开始就带着你多参与些实战。”

    沈青浩还真无法反驳,任谁在梅筠枫面前都不敢说自己的作战经验丰富。

    更何况他作为指挥处处长,本职工作就是要拿出以最小伤亡、最小风险最大程度地完成任务的战术方案,以及在大型作战中总控全场,随时进行战术变换、人员调度。

    因此他的方案中己方大多是在各方面碾压特能罪犯的,而且宏观总控全场,就意味着在特能对战一招一式这些微观层面上必然的简略。

    “格拉是特级特能者,固然其特能在逃命上有绝对的优势,可如果他面对的是我,任他有三头六臂,只要我起了杀心,他就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这个沈青浩信,那么推理一下:“格拉是一个变数,对方必定会下死手,如果按照你的猜想,本地特能机构的负责人很可能已经叛变,所以他们偷袭了格拉。

    然而格拉在重伤的情况下,依旧逃之夭夭,在入侵者深入后大胆回到被偷袭的起点,向你求救。”

    梅筠枫点点头,沈青浩这么一对比,不禁有些微妙:“入侵者人数至少应当在两人以上,其中包括一个必定特级的吞噬者,加上负责人一共三人,偷袭都留不下一个格拉,这么弱吗?”

    “都说了是赝品,”梅筠枫无所谓得完全不在意对方的模版是自己,“研究所基地的作风向来是养蛊式的,怎么可能用那么多的资源和特能者去填一个转化效率低得垃圾的饕餮胃?”

    梅筠枫对他们是真的很了解。虽然从一开始就知道,但沈青浩依旧相当会给自己找刀,当当正正地扎了自己一刀。

    从前梅筠枫何须又哪里会第一时间明白这么残忍冷血的关窍?

    这会儿不适合伤春悲秋,于是沈青浩默不作声地消化了这阵刀绞之痛。

    “格拉的战斗意识是在研究所基地千锤万凿练出来的,偷袭未必能全部伤到他,不过……”梅筠枫顿了顿,叹了口气,“也兴许总归是有些同处数年之情呢?人的复杂总是说不清的。”

    要是人能单单纯纯地黑白分明,大家都能按照好人坏人的标准自动划分,好的全然大公无私光明磊落,坏的全然畜生不如杀人放火,没有一丝人味善心,那么这世上也就能少上许多麻烦事糊涂案了。

    沈青浩仿佛看到了梅筠枫眼角划过的复杂与担忧,还没等五味杂陈,梅筠枫就已经把地上的格拉一捞,“走吧,先把他安置了,我们抄近路来个瓮中捉鳖。”

    梅筠枫说的近路是含金量相当高的近路。

    他们经过第二道安全门,“安置”了一个守卫者,尽管他已经只剩下一层皮和衣服了。

    在第三道安全门前,梅筠枫旋开了一道机关,有一个窄得但凡一个男人拥有一百二十斤以上的体重都进不去的隧道。

    沈青浩十分怀疑设计这个隧道以及拍板这条隧道的查尔斯署长是不是属鼠的,不然把这条密道修得稍微宽一点是能要人命吗?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梅筠枫说道:“这条密道经过建筑方向的特能者设计,添加了特殊材料,能够刚好屏蔽任何精神系、探测类特能者以及仪器的一切感知。

    在特能者或者仪器的感知中,这个空间和其他墙体没有任何区别,他们所能达到的极限就是这样了,再宽就要露馅了。”

    这样的计算、用料以及建造一定是相当缜密与庞大的,必定是作应急的准备。

    “查尔斯对你还真是另眼相看、信任有加。”

    沈青浩没有背后八卦嚼舌根、造人口业的习惯,可惜和梅筠枫在一起屡屡破功。

    先是在剧组时常吃那一对死缠烂打与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瓜,还围观某人时常兴致一起去中间做一根毫无逻辑的搅屎棍;

    到现在他难以抑制地蹦出来了这样一句酸言酸语,说出之后才后知后觉,只好紧紧地闭上了嘴,假作自己刚才什么都没说。

    可眼睛的余光却还紧盯着梅筠枫。

    果不其然,梅筠枫这货就没有半分体谅对象的情商,笑了个惊天动地,在幽静深邃的密道里哈出了连绵不绝气吞山河的回音,和本声混在一起,倒像是相当有层次的乐曲演唱与和声,气势雄浑。

    沈青浩比较自省,生平第一次丢脸,干不出寻常人那种想把始作俑者团上一团扔出大气层的事,只好默默地期盼那位查尔斯先生真的对老鼠或者兔子情有独钟,能让他凭空在这密道里再碰上个地洞,往下掉一层。

    梅筠枫大抵上看到了沈青浩脸上镀了一层青铜色,总算收敛了一些,只剩下回声,在密道中回荡,一时间显得更嘲讽了。

    阎王这人,拉仇恨的能力向来独树一帜,自带嘲讽技能,出厂设置,于是但凡他想做个人,也总像是故意拱火。

    “那个……本人实在是天生丽质难自弃,查尔斯对我只是他个人一厢情愿,这人家自愿告诉我,有便宜不占多亏啊,是吧。

    再说,沈老师,上回洽谈的时候,你不是在场吗?跟着我一起忽悠了他那么长时间,你哪儿来的这么大醋劲?”

    沈青浩发现梅筠枫俨然是越说越理直气壮了。

    “梅处长自然是风华绝代,查尔斯署长到现在还没辞去总署署长一职,来基特局行动处就职,还要感谢梅处长立场坚定、心如磐石、持身中正了。”

    梅筠枫:“……”

    他是一点感谢没听出来,就听出来温润典雅的公子音中的暗礁了。

    平常越文雅的人,小心眼起来才越马虎不得,梅筠枫哀怨地叹了口气:“可说呢,我被他觊觎得可是日日心惊肉跳呢,本人这唐僧肉,谁见了都想咬一口,我这芊芊弱质的,沈处长可要保护好我啊。”

    沈青浩:“……”

    虽然他承认他对梅筠枫时常有种滤镜,当将梅筠枫那几乎能称得上单薄的身体搂在怀里之时也时常觉得天地不公,嶙峋的肩头上承载了太多。

    但,他就算带了八百米长的滤镜,芊芊弱质这四个字也的确和梅筠枫半点不搭啊。

    梅筠枫成功用一句话将沈青浩变成了一只木然的美人花瓶,拐过两三百米就到了尽头。

    他收起了调笑的神色:“我们该出去了。”

    第140章 第 140 章

    不必梅筠枫说, 隔着一道门,沈青浩已经觉察出外面的人了。

    从他们进入这个密道,沈青浩察觉得到他们是在一直向下的, 只是不知道有多少层。

    不过想也知道, 以防万一储藏舱爆炸, 全球再来一次特能觉醒,直接打破现在的局势, 它必定是要放置在地面以下数百米处的。

    这一路观察, 沈青浩也大致感觉得到, 这整个地下储藏地就是个大型的防辐射防爆炸的密封装置, 终点的储藏舱的防辐射防爆性恐怕比外壳还要高上千百倍。

    譬如说,从进来起所有的信号都无法传输,而他全身的特能也从隐隐被影响到现在已经十不存一。

    “这一遭出去,你我特能受限, 可是要肉搏了。”沈青浩低声说道。

    梅筠枫嗯了一声, 忽而回头看了眼:“要不……你留在这里?”

    沈青浩觉得自己从梅筠枫眼里看到了打量与轻视, 当然, 梅筠枫完全有这个资格。

    “我再如何也是特级,指挥处的人, 倒也不至于拖了行动处处长的后腿。”

    指挥处处长也不是没傲气的,承认梅筠枫的强大是一方面,当然这会儿也不会喜欢被阎王看低。

    放在往常,这种明显隐隐有些情绪的话一出来, 梅筠枫早该色迷心窍,颠颠地去哄美人心喜了。

    可现在, 梅筠枫只是确认了下他这话的真实性,便将手握成拳:“好, 那走吧。”

    到了这里,储藏舱的影响已经太强大了,材料特性冲突之下,实在没有办法在保持隐蔽性的情况下设置一道机关暗门。

    想要从里面出来,只有凭借肉/身强度或者武器轰碎密道尽头的这堵墙。

    就像现在——梅筠枫一拳轰在了面前的墙上,刹那间砖石飞溅,这密度硬度极大的墙从中间破了一个大洞,以大洞为中心向四周裂开。

    而后梅筠枫轻飘飘地将手按在上面,再一推,这一整面墙裂成了多块,轰然倒塌。

    这一幕的冲击力,放在普通人眼中,大抵就是林黛玉倒拔垂杨柳的既视感吧。

    沈青浩不是第一次知道梅筠枫的身体素质、战斗素养有多么变态。

    至今仍然是行动处教材经典的那一份录像,梅筠枫乘风踏浪,以无敌伟力、矫健身姿、果决身手,宛若海上之王,让无数行动处新手为之血腥残忍瑟瑟发抖,却无数次让沈青浩惊叹心折。

    但那也只是一份录像,而现在他在梅筠枫身后不过半米之遥,眼见梅筠枫轻描淡写之间,便能令这上吨重的墙四分五裂,轰然倒塌。

    飞溅的墙体掠过沈青浩的脸侧鼻尖,他面不改色地挥去,特装墙那种粗粝的味道从鼻翼一路灌到心中,将他的心脏鼓噪得更为激荡,几乎要跳出胸腔。

    再如何克制持重的战斗系特能者,骨子里都是有一种破坏、毁灭与争强的欲望在的。这也是研究表明的,他们平日里这类激素的分泌要远高于常人。

    沈青浩平常并未感觉自己这一类激素的分泌太过高涨,也不知道自己这消融的特能是否属于战斗系。

    但他现在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并不想在梅筠枫眼中定格为离了特能就柔弱不堪的花瓶。

    于是,墙壁彻底倒塌,露出来对面几个人的那一瞬,沈青浩自原地起跳,比梅筠枫还快上一步,下一瞬就出现在了布莱恩几人的中心。

    他手中寒光一现,用剩下的一点特能拿出了空间系装备中的唐刀,自腰间向上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与之响应的是一道喷涌而出的血线与一道不甘倒下的人影,那抽搐着的身体几乎被从腰到肩劈成了两截。

    梅筠枫鬼魅一样,悄然落在了一个约莫一米七几的男人身后,一只手蛇一样地伸到了他的脖颈处一拧,惋惜地说道:“现在这些小姑娘的畸形审美害人不浅呐,你看看,要什么身高差,死得多顺手。”

    他嫌弃地将差点软倒在他怀里的尸体扔到一边,一抬眼,就看到了沈青浩一双平静下燃烧着激越与倔强的眼眸。

    所以说他刚才那激将法的药下得好像是有点猛,但他发誓他真的只是想让沈青浩多分泌点激素自保,随便找个对手在一边安全地玩会儿。

    谁知道一个掌控大局、情绪稳定、屡屡扭转战局的指挥处处长,这会儿怎么这么上头呢?

    而且,嗯,他确信在他把这尸体扔掉的前一秒,他看到了沈青浩不善的捉奸式眼神,也不知道这小气吧啦的脾性随了谁。

    梅筠枫嘴角微微地抽搐了下,总感觉上了贼船,日后怕不是要当个“不要和陌生人说话”的妻管严,威严扫地?

    然而对象是自己选的,跪着也赖不了账了,无可奈何,梅筠枫只好尽数将一肚子的憋屈发泄给了送上来找死的人。

    他一手拧住对方成爪向他心脏抓来的手臂,正要捏碎她的脖子,忽而浑身汗毛直竖,想也不想就将她拉到自己前面。

    然而左侧肋骨还是传来一阵疼痛,鲜血从中流出,浸染了周遭的衣物。

    与此同时,十数枚子弹的破空声传来,几枚意思意思给了沈青浩,剩下的给足了梅筠枫作为阎王的排面。

    时间在这一瞬仿佛被拉得无比的漫长,梅筠枫越过这些子弹看向了自己肋骨处那枚伤到他的子弹的源头。

    黑洞洞的枪口还冒着烟,显然是因为子弹的性能过于强大,已经让这把枪走到了尽头边缘,再有一发就要报废了。

    这子弹并不属于已知的针对特能者的任何一种型号,怕是专门为他定制的。

    阎王的排面的确不同凡响,只是站在这儿,就足够无数人疯狂地投入人力物力,又是克隆仿造,又是研制新武器,不是想要他的本事,就是想要他的命。

    顺着这枪口,梅筠枫毫不意外地看到了一张姝丽的脸,以及一双刻着疯狂、恨意、扭曲、恶意与快意的眼睛。

    布莱恩。

    没办法,怪他太过独一无二、举世无双,让这位夹着尾巴被他妈救走的妈宝男念念不忘。

    梅筠枫忽地绽开了一个明艳至极的笑容,以左脚为圆心,如同舞步一样丝滑地转了个圈,右手波浪一般地从前方一划,五指张开又握紧。

    “还给你们。”

    他没有压制声音,以至于听到他说话的几个特能者满面骇然,立刻向四周躲开,只是已经来不及了。

    那几乎已经是人眼捕捉不到的轨迹了,哪怕是特能者的双眼。

    只有沈青浩,在灵活地躲过几发捎带着他的子弹后,凭借着和梅筠枫的完美契合,捕捉到了那令人震惊的十二条轨迹,在脑海中自动慢放修复高清。

    那些子弹一个不剩地被梅筠枫来了个“右手借弹”,也不知怎的那样听话。

    他只是简简单单地将右手在胸前随意地挥了一个扇形,夹在指缝中的四枚子弹便精准地贯穿了那四个荷枪实弹的特能者,剩下的八枚子弹则尽数送给了正打算打出第二发子弹的布莱恩。

    得意残忍地狞笑着的布莱恩几乎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恐惧与不甘便充斥着他的眼睛,两者合在一起准确地形成了狂躁反/社会版精神病的真实写照。

    沈青浩却顾不得这些,一刀将旁边那个偷袭者割了喉便扑到了梅筠枫旁边,将他肋骨那里的衣服一撕。

    “刺啦!”

    梅筠枫都没舍得在海里祸害的衣服彻底被沈青浩一爪子撕开了花。

    “你作什么……”

    “死”字在沈青浩嘴里打了个转便卡在了半路,只见梅筠枫肋骨那处的伤口只剩下了硬币大小,而且还在肉眼可见地变小。

    梅筠枫有点心疼自己那虽然沾上了血但好歹洗洗还能穿的衬衫,干巴巴地说道:“不好意思啊,你再撕晚点它就愈合了,没让你看到伤口撕裂的模样。”

    说话间,他皮肤上的光洁已经恢复如初,只剩下周边的血迹彰显着这儿曾经被一颗子弹穿入又被梅筠枫自己生拉硬拽地抠出来过。

    这样恐怖的自愈能力,沈青浩一时有些震惊到了。动不了也说不出话来。

    梅筠枫把自己的衣服从这位仁兄的手下解救出来,稍微向旁边挪了挪,结束了这个实在有些引人遐想、有伤风化的姿势。

    “腹肌果照,美艳吗?诱惑吗?你自己撕的。”梅筠枫微笑,“败家男人,八千多呢。”

    这最后一道闸门前是个约莫有体育馆篮球场那么大的控制室,面积的确不算大,此刻已经被他们这些即使只凭身体强度打架也依旧破坏力惊人的特能者给拆了个差不多,也算是半个尸横遍野。

    此刻除了他们两个只剩下了两个呼吸声——刚才他们两个都看见了,在那八枚子弹都冲着布莱恩打去的时候,一个身影间不容发之际挡在了他的面前。

    梅筠枫向来没有“反派死于话多”的毛病,又是这么睚眦必报,那枚特殊到能直接撕破他防御的子弹都被他特地抠出来还给布莱恩了,力度与速度可想而知。

    布莱恩当然不可能反应得过来,那个替他挡着的人是一瞬间燃烧了潜能才有这样的速度,不仅接下了那些子弹,燃烧得到的能量还将子弹都融化在了体内。

    一个有独立求生意志的人是不可能做到这样的,梅筠枫一边惦记着他那八千多的衬衫一边打量起布莱恩。

    这人看起来除了更阴鸷更变态,比上一次并没有任何的长进,直到现在才反应过了自己的小命差一点没了。

    所以挡子弹的这位是完全自发的,梅筠枫可不觉得这位对布莱恩有什么超越生死的爱情,所以永生教这是又琢磨出了什么阴损的东西?

    把布莱恩押回去,应该比较容易审出来。

    他定下主意来,却忽然听见了什么“咕叽咕叽”的声音,在一个被翻倒的办公桌遮盖的空间下。

    沈青浩一把将一具尸体扔过去,砸翻了那张桌子。

    只见一个人伏在一具尸体上,大口喝着嚼着,桌子被砸翻后,冲着他们露出了一张血盆大口。
图片
新书推荐: 冰海求生觉醒了钓鱼系统 替身反攻略指南 在脑残文里救老婆[快穿] 上仙何处问因果 回到忠犬被弃时[末世] 这事大小姐怎么说 你怎么也不是直男 欢迎进入梦魇直播间 唇间定理gl 炮灰女配改拿龙傲天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