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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51章 第 51 章

    夏记小面馆大酬宾, 现场抽签可免单!

    包山写在红纸上的几个大字吸引了过路客人的注意,站在门口的潘青青见有人停下脚步了便立马上前去热情地介绍。

    “客官要不要进店里看看啊,我们店今天在大酬宾, 进店花费五文钱就可以抽一号箱的签, 如果抽中带桃花的签子就能免费吃一碗素面, 当然了, 如果不想吃面也可以折现的。”

    店里最便宜的就是一碗素面五文钱,素面的成本是两文钱,而那箱子里一共五十支签子, 只有二十支免单签, 所以就算运气不好只有二十个客人来吃面,并且二十个客人都抽中了免单, 那他们实际上也才亏损几十文钱而已。

    夏小曲觉得这几十文钱他还是能亏得起的, 再说他的目的也不在这几碗素面上,他要做的是先打响这个名头。

    果然, 大家听说可以免单吃素面就一窝蜂的都跑来了, 等他们发现还真的有人能抽中免单后自然会手痒想抽一签试试。

    等到签子抽得差不多以后潘青青就出来很遗憾地告诉大家今天的免单数量没有了, 然后再搬出第二块牌子, 兴奋地告诉大家明天还有一次机会,而且明天免单的是一碗肉丝面,不过需要在店花费十一文钱才能抽。

    店里肉丝面的价格都是十文钱, 他们要想抽免单的话最低还得再搭一碗素面, 而这次五十支签子里就只有十支免单签了。

    等到了第三天他们再如法炮制, 不过这次他们告诉大家不免单了,抽中桃花签子的客人会免费得到一份凉拌面和一杯黄酒。

    这两样东西一直以来都是搭配着卖的, 喜欢的人不少,但无奈夏记小面馆的黄酒限量, 所以导致有很多心心念念的客人吃不上。

    夏记小面馆以往卖一份凉拌面加一整壶黄酒的价格是二十文,成本是十二文,现在夏小曲他们只搭配一杯黄酒,所以实际成本价控制在了七文钱左右,而他们却需要花费十五文才能抽签,与此同时箱子里仅有五支免单签。

    因为免单条件的提升,所以很多客人往往会邀请亲朋好友一起来吃面,这无异于又是一次免费的宣传。

    三天酬宾结束后账上进了不少流水,潘青青拿着算盘噼里啪啦一顿敲,最后结果还不错,盈利了不少,不过夏小曲却犯了难,因为最近总有老顾客跟他抱怨说没赶得上酬宾,又或者说没能抽中免单。

    长此以往下去,那些老顾客难免会失望,再说了,他们弄了这一遭其他店铺早就知道了,所以得换一个办法笼住客人才行。

    晚上吃饭的时候夏小曲将最近的烦心事跟程天石说了一下,天石知道他们搞的那个酬宾活动,毕竟那段时间的肉食都是从他那里进的,对此他也很支持。

    现在小夫郎想的是该如何笼络住那些客人,程天石觉得小面馆的味道是不输别人家的,那么现在该做的就是把口碑给打出去,因此服务上就绝不能拖后腿。

    就像他卖肉永远都是笑脸相迎,客人让割哪一块就割哪一块,手起刀落绝不多割一点点,平时遇到老主顾时还会送一点肉出去,所以大家都乐意去他那里买。

    程天石想,做生意应该都差不多吧,既然这些面馆的味道没有到天差地别的程度,那就只能拼服务了。

    夏小曲听后免不了又叹气,现在店里只有青青一个人跑堂,忙不过来的时候确实会惹来客人不快,哪里还能再有更好的服务,这可不得累死青青了。

    “让我再琢磨琢磨吧,实在不行就先招一个跑堂。”

    夏小曲刚比划完嘴里就被塞了一只鸡腿,程天石笑眯眯地望着他,道:“先吃饭吧媳妇儿,别愁了,睡一觉明天起来慢慢想,做生意积攒口碑也只能慢慢来,不可能一两个月就能成事儿的。”

    那鸡腿是特意剥了皮的,夏小曲不爱吃皮程天石知道,所以每次都很注意这一点。

    *

    第二天清早夫夫俩起床收拾妥当后准备去镇里,潘青青现在住的是李二家的屋子,李二早前来信说屋子空着没有人住容易坏,所以让潘青青住也挺好,不过潘青青不好意思住主屋,最后还是选了小进那间房。

    夏记小面馆今天开得比平时早了些,没想到这时候也有人来吃面,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爷爷,他背着双手慢吞吞地走到窗边坐下,要了一碗素面。

    夏小曲给他上面的时候看出来他有些不开心,便送了他一碗油炸土豆丸子,就是上次过中秋天石做的那个。

    老爷爷瞧了一眼油炸土豆丸子后笑了,可紧接着又像个小孩儿似的闹情绪,道:“我可是你家的老主顾,从你们开了店以后我几乎每天早上都来吃面,虽然我只吃素面,但聚少成多,总还是花了不少钱吧,可你家上次那个抽签免单我却没抽中。”

    夏小曲不方便和他们打手势,因为他们大多数都看不懂,还要再解释半天,所以这些日子以来他和潘青青有了很好的默契,只要回头朝柜台望一眼潘青青就会主动过去搭话。

    “不会吧老爷爷,上次那个抽素面的你也没抽中?”

    潘青青问完老爷爷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满地回:“就是没有抽中。”

    这下夏小曲和潘青青没辙了,二十支签子都没有抽中那能怎么办,而且他们是做生意的,也不可能不顾成本啊。

    “要不然这样吧小郎君,你看现在没什么人,就把那个箱子再给我抽一次,我也不是贪小便宜想免单,我就是想试试抽中的感觉。”

    老爷爷小声地说着,夏小曲刚想让潘青青说那个酬宾已经结束了,但他突然想起来方才听到的话——

    老爷爷说他几乎天天过来,虽然每次都吃素面,但好歹也能聚少成多……

    对啊,聚少成多!

    夏小曲激动地拉着潘青青走到一边去比划,跟他说清楚了自己的想法,既然想要笼络一批属于自己的老顾客,那这个聚少成多的办法就很不错。

    老爷爷吃完了面和土豆丸子后抹了嘴起身准备走,潘青青立马捧着册子追了上去。

    “老爷爷请等一等,我们老板刚刚听了您说的话后觉得很有道理,所以他让我草拟了一份贵宾贴,在本店花费满五百文就可以上贵宾贴。”

    潘青青说完见老爷爷似乎有点感兴趣了,便趁着现在还早没什么客人,把他搀到一边去细细地讲解了这个贵宾贴的意思。

    夏小曲和潘青青将贵宾贴分为了好几个等次,最低的是小桃核,也就是花费满五百文就能上,其次是小桃花,需要花费满二两银子;小桃子是五两银子;银桃花是十两;金桃花是二十两;银桃是五十两;金桃是一百两。

    店里的花费是累计的,并且不同的等次有相应的免费菜品赠送。

    小桃核的免费菜品是一碗糊汤粉,小桃花的是土豆肉丝拌面,小桃子的是油炸小肉丸子,银桃花的是新品鸡丝面,才出来见客没两天。

    那鸡肉卤煮过后手撕成一条一条的碎肉备用,煮面的汤则是鸡架熬出来的鲜美却不油腻的鸡汤,再配上几张椒麻叶和自家特产的辣椒油,又麻又辣又香,都没尝着味儿就能把口水给勾出来。

    金桃花等次的是凉拌猪耳朵,猪耳朵则是专门从自家夫君那里提前买来,先卤上个一天一夜再晾干,凉拌后软软脆脆的很劲道,没有肥肉。

    至于这银桃和金桃嘛,因为花费巨大,一时半会儿也没什么人能上那个等次,所以提前公布免费菜品反而会打消大家的热情。

    潘青青说越是捉摸不定的东西越能勾起大家的好奇心,讨论的人也就越多。

    毕竟他就是这样过来的,那些真假参半的流言最能引起村民的关注,现在一切都尘埃落定,背后说事儿的人反倒少了。

    老爷爷听了后觉得有点意思,追着问银桃和金桃的免费菜品是什么,潘青青说这个得由第一位银桃金桃的贵宾才能揭晓。

    “哎呀潘账房,你看我都一大把年纪了,哪里还能等到什么金桃银桃啊,你就偷偷地告诉我吧。”

    “要不然这样吧老爷爷,您是我们店的老顾客了,也在我们这里花费了许多钱,我们这次就帮您免费升上小桃核贵宾,您看怎么样?”

    潘青青说完后老爷爷一琢磨,自己吃的这几碗素面哪里值五百文了,现在能免费升上去也不错,便一口答应了,还说定要将这好事告诉大家,吓得潘青青赶紧叮嘱他不能将免费升贵宾的事说出去,不然大家都来要求免费升,那店里也是撑不住的。

    “放心吧,我都懂的。”老爷爷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晚上,夏小曲披着程天石的外衣拿着小桶给花浇水,屋里的男人一觉睡醒后伸手摸不见人就出来寻,却看见夫郎坐在院子里发呆。

    “小曲儿,想什么呢?”程天石从后边抱住了他,一下一下啄着他的后颈。

    夏小曲叹了口气,将手从宽松过长的袖子里伸出来比划:“我在想那个贵宾贴,如果大家升上贵宾以后天天都来吃免费的菜品怎么办。”

    程天石将旁边的小竹凳拉过来放在他身边,坐下后一边给他卷着袖子一边问:“那你现在是什么想法?”

    和自己的男人说话自然不必顾忌太多,夏小曲也不担心说错话了会被骂奸商,等着袖子卷完以后便比划着:“我想的是赠送菜品需要花费,比如小桃核贵宾一次花费多少钱才能得到赠送的菜品,不过这个花费也不能太高,不然人家不愿意来了。”

    “说得对,做生意嘛,最基本的就是不能亏损,不然这生意就做不下去了。”

    程天石想了想,接着道:“还不能经常赠送,如果你每天都送的话即便是规定了花费也有可能亏损,另一个就是客人天天吃,难免会吃腻,腻了就不喜欢了。”

    夏小曲觉得也有些道理,便比划着:“那应该怎么办?”

    “媳妇儿,你知道赶集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吗?”程天石反问了一句,夏小曲摇摇头表示不知道,他便接着道,“因为赶集是大家需要的,而且有些东西只在赶集日才有,所以大家都期待着,到了那一天就会不约而同的前往。

    但是如果天天都能赶集呢,那些大家需要的东西不再是限制某一天才有了,而是每一天都能买到,那赶集的那一天也就不再被期待了,所以我觉得可以限制赠送菜品的时间,你不是有七个贵宾等次吗,再分为三四个大等次就行了。”

    夏小曲认真思考了下程天石说的话,突然灵光一闪,兴奋地比划着:“我知道了,我们把贵宾等次分为四个大的等次,然后按照赶集那样固定时间赠送菜品,这样我们不会太亏,客人喜欢的话也会心心念念着,对吧?”

    程天石疼惜地看着他,这个傻傻的小夫郎心里藏了事睡不着也不知道叫醒自己,只会偷偷跑到这里来发呆,之前还会一本正经地比划说他们不分彼此呢,现在又这样……

    但是没办法,他还是得帮夫郎早点解决完了好回去睡觉。

    “曲儿,咱们的小镇逢二七赶集,松云镇赶一六,但是我上次去呦呦镇才发现他们那边不是五天一赶,而是逢三六九就赶,因为他们的镇很大,人多,又有钱,所以我觉得我们也可以模仿一下,但是要反着来。”

    “怎么反着来?”夏小曲比划着,程天石一笑,捏了捏他的脸回,“宝贝啊,你不是有个金桃贵宾吗,一百两有几个人付得起啊,就算有人付得起,也得看人家舍不舍得,所以你反倒可以模仿呦呦镇的赶集日,告诉大家金桃贵宾逢三六九在店花费满多少钱以后赠送招牌菜品。”

    说到这儿,程天石顿了一下,接着坏笑道:“至于招牌菜品嘛,那你这个小老板就得多努努力咯,研制出一道特别特别好吃的菜才行。”

    “那我肯定努力啊!”

    夏小曲比划完,一脸坚定的小模样看得程天石心疼不已,将人轻轻拉入怀里后在他耳边低语:“宝贝,下次睡不着叫醒我,别自己一个人偷偷发呆了,不然你男人心会疼。”

    听见这话,夏小曲主动用腿圈住了男人的腰,撒着娇让他抱自己回去,并暗暗地想:下次不会了……

    第052章 第 52 章

    夏小曲将他和天石讨论过的想法和潘青青一合计, 两人花了几天时间终于算出来一个可行的办法,那就是将七个贵宾等次又分为了四个大的等次,银桃和金桃分别为一个。

    银桃逢二八, 金桃逢三六九, 不过每次需要花费的银钱和所赠送的菜品目前都保密, 夏记小面馆给出的说法是得由银桃和金桃贵宾亲自揭晓。

    其余的就是银桃花和金桃花一个等次, 逢二十四节气赠送,平均下来每个月有两天,小桃核和小桃花以及小桃子为一个等次, 逢五赠送。

    当然了, 因为是初次推行,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欢赠送的菜品, 所以需要在后期过程中不断的修正更改, 力保让大部分客人感到满意。

    午后,夏小曲将包山写的招工文贴在了门上, 另一份则是拿给天石去找街道司, 花钱什么的也无所谓了, 现在重要的是赶紧申请让街道司张贴在告示墙上。

    店里忙得热火朝天的, 潘青青两只脚跑出了蛇爬的速度,累得歇不了一会儿,而后厨那边夏小曲又要煮面又要洗碗, 也根本忙不过来。

    夏小曲甚至想, 要是这两天再招不来人就只能让嫂子暂时过来帮一下了。

    不过好在这样的困境并没有持续多久, 当天下午就有人来求用了,夏小曲让潘青青去挑了一个留下当跑堂, 每月二钱,包两餐。

    新来的跑堂叫小阿虎, 年纪不大,还没满十二岁,不过人很机灵,嘴巴又甜,一口一个老爷娘子郎君的叫着,又能陪客人唠嗑,看上去挺讨喜的。

    有了小阿虎后店里稍微能转过来了些,夏小曲想先这样干着也行,便叫天石去找街道司撤了招工文,谁知告示墙上的招工文才撤了没多大一会儿又有人来求用。

    潘青青见他脏兮兮的本不想要,但那孩子长得十分瘦弱,说是十三岁了却还不如小阿虎长得高,看上去怪可怜的,眼巴巴地望着你让你无法拒绝。

    他自己也是有孩子的人,根本狠不下这个心来,便让人先在门外等一会儿。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叫我们老板,如果老板要用你那你就来,好吗?”

    潘青青实在不忍,交待完又从柜台后边自己买的一袋梨子里给他拿了两个。

    “谢谢……不用了。”

    那孩子分明伸出手去了,却不知想起了什么又将手缩了回去,坐在台阶上团成一团,小声地说着他不能要。

    潘青青也没强求,拿着梨子回后厨去找夏小曲了,把他描述得十分凄惨,夏小曲捞完面条吩咐小阿虎端走后赶紧出去看,没想到这一瞧竟让他发现是个熟人。

    “老板哥哥!”

    原来是当初那个小乞丐,夏小曲惊讶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好久都没看见这孩子了,怎么一点儿也没长高呢。

    外边路过的客人纷纷朝他们那儿望,夏小曲这才意识到一个脏小孩儿站在面馆门口会挡生意,便叫潘青青将他带到猪肉脯去,让天石给他好好洗洗。

    “老板哥哥是要用我了吗?”

    小乞丐眨着唯一干净的眼睛问,夏小曲冲他点了点头,笑着比划:“洗干净以后我看看乖不乖,是乖小孩儿我就用。”

    潘青青给他解释了一下,小乞丐听后看不出脸上的颜色,因为他太脏了,但能从那发紧的声音中听出来有些羞涩。

    “我,我是乖小孩儿。”

    程天石接到小脏孩儿的时候皱了皱眉,假装不满实则炫耀自己和夫郎的亲密无间,道:“他上哪儿捡来这么个脏小子,怎么二话不说又往我这里塞了。”

    小乞丐往潘青青身后躲,程天石见自己吓着人家了,干脆将大刀往砧板上一剁,莽声莽气道:“行吧,正好我今天也卖得差不多了,先带你去买身衣裳吧,瞧你脏的。”

    潘青青见状赶紧把身后的小乞丐往前推,道:“跟着这个大哥一起吧,他是你老板哥哥的夫君,不要怕。”

    “嗯,我,我不怕。”

    小乞丐吓得浑身都抖,根本不敢和程天石对视,被程天石拎着走的时候缩得像只小鸡崽似的。

    夏小曲听潘青青说这事儿的时候忍不住又笑又叹气,比划说天石就是喜欢这样逗小孩儿,他自己也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只希望以后不要这样吓唬他们的小宝宝才好。

    小阿虎听说又要来个新人,担心会抢了自己跑堂的位置便跑去找夏小曲旁敲侧击地打听,夏小曲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转头让潘青青安抚他说小乞丐不做跑堂的,小乞丐要先去后厨洗碗。

    “那我就放心了。”小阿虎一时不备说出了心里话,对上潘青青的眼神后有些慌乱,端起托盘就往外跑,边跑还边喊,“我干活去了。”

    今天的晚饭在面馆吃,也算是为了迎接小乞丐的到来吧。

    潘青青看见程天石拎着他过来的时候觉得自己的眼睛可能出现问题了,怎么脏小孩儿变得这么好看了,清秀可爱,一双圆溜溜的杏眼怕生地看着你,总是透出一股无辜的劲儿,让人忍不住地怜爱。

    小乞丐的小脸儿很瘦,还白白的,嘴巴也没什么血色,一看就知道是在长身体的时候没吃上好东西,把自己给拖垮了。

    潘青青心疼得哟,将人叫到一旁去捏了捏他的脸,果然没什么肉,想着这孩子不该来面馆啊,该去天石那肉铺先铆足了劲吃肉才是啊。

    “小孩儿,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给你记一下。”

    名字?

    小乞丐愣在了潘青青面前,缓缓垂下眼眸似在回忆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回:“我叫……晴天。”

    “晴……晴天,还是秦天?”

    潘青青写下“秦天”两个字拿给他看,小乞丐歪头去看,手指慢慢抚过,眼睛亮亮地点了点头。

    程天石见他们相处得挺好就去后厨了,夏小曲和小阿虎正在里边忙活着,他洗了手上前帮忙,却将夫郎推到了门外去。

    “我来弄,你坐着吹吹穿堂风,马上就好。”

    夏小曲今天团团转了一天,这会儿确实有些累了,便依着天石的话走到外边去在躺椅上睡下,他还特意调整了下角度面对着后厨的门口,这样正好能看见屋里忙碌的男人。

    吃过晚饭后小阿虎就走了,秦天洗完了碗收拾好了桌椅,然后去跟夏小曲说要回家了。

    回家?

    夏小曲心想他不是小乞丐吗,之前听说住在城外的土地庙,现在是要回什么家去?

    果然,在程天石的盘问下瑟瑟发抖的秦天立马老老实实地交代了,他现在还是住在土地庙里,夏小曲听了于心不忍,想叫他跟着一起回抱月村。

    秦天想了想,反问:“老板哥哥,这叫施舍吗?”

    “什么?”程天石一出声又吓着他了,秦天连连摆手,道,“没事没事,我住土地庙习惯了,我还是先回去吧。”

    说完不等夏小曲反对,他跟脚底抹油似的一下子就跑没了影。

    “孩子太可怜了,他要是不愿意跟我们回抱月村的话,那我们明天给他拿一床被褥来,让他在店里打通铺吧。”

    夏小曲比划着,程天石揉着他的头说好,然后两人一起等着潘青青算完账回家。

    圆儿和芳儿早就困了,回去的路上趴在天石怀里睡得直流口水。

    到了李二家后潘青青将孩子抱回去放在床上睡好,再小声地跟天石说谢谢,夏小曲比划着说客气,夫夫俩这才转身往自己家走。

    只是没走出两步程天石便上前弯下了腰,夏小曲则熟练地跳了上去趴着。

    “媳妇儿,要我说的话,再招个人帮你吧,我看你天天在后厨忙活,累得不行。”

    夏小曲打了个哈欠,将头埋在他肩颈处蹭了蹭,表示不愿意,程天石叹了口气后继续道:“我就想让你当个甩手掌柜,快快乐乐轻轻松松地数钱。”

    甩手掌柜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啊,我的天石呀。

    夏小曲在心里默默地道,然后咬着天石的耳朵尖扯了扯,以此弥补不能说话的遗憾,程天石吃痛叫了一声,无奈道:“行吧,那再等等吧。”

    *

    又至重阳,天气渐凉。

    曲郎君和贺娘子特意来小面馆里看夏小曲,还给他拉了一板车的菜,夏小曲带着舅舅和嫂子去后院坐,又想叫秦天去猪肉脯找天石,但被曲郎君给拦下来了。

    “别叫他了,他也忙着,我和你嫂子就是来看你一眼,待会儿就得回去了。”

    “那,那我给你们煮碗面条吧。”

    夏小曲说完就要起身,贺娘子急忙道:“哎呀别忙了,我们吃了就来的,稍微坐一会儿就得走了。”

    “啊……”夏小曲蔫蔫的,靠在舅舅身上抓着他的胳膊摇晃,撒娇地比划,“舅舅啊,之前说的让你和嫂子住我们那儿的事你们考虑好了吗?”

    新房建成没两天程天石和夏小曲就拎着东西去了谷子村,想把舅舅和嫂子都接过来,一家人住在一起多好啊。

    但是那个时候曲郎君说地里的活才刚开始,现在走了就可惜了,想等着这一茬过去了再说。

    这会儿曲郎君又实在拒绝不了小外甥的撒娇,便摸着他的头笑眯眯地回:“我和你嫂子商量过了,等下个月地里没活了我们就来,我瞧着你和天石都在镇上忙活,这家里没个人帮衬也确实不行。”

    这倒的确是一个大问题,夏小曲家里还有不少的活,他们平时也只能抽时间干,有的时候回去晚了没来得及喂鸡喂鸭,就能听见它们在窝里不停地叫,次数多了以后甚至都不下蛋了。

    曲郎君和贺娘子忙得很,只略坐坐就走了,夏小曲将他们送了出去,等回来的时候却在门口看见了程尔和潘青青搭话,气得他立马跑过去挡在青青面前。

    “小曲,没事的,他是来定席的。”

    潘青青说完将夏小曲拉开了,对上程尔的视线后面不改色地道:“我们家面馆没有接过这种单子,怕是做不好。”

    程尔从未见过这样的潘青青,有一瞬的失态,但好在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不要紧,凡事都得有个开头嘛,主要是我家禧儿听说你们面馆的味道不错,非得闹着来尝一尝,正常做就行,钱不是问题,但是得干净,禧儿他刚生产完,不能乱吃东西的。”

    他说话体面柔和,想事情很周到,倒真像个好夫君。

    夏小曲扯了扯潘青青的袖子,将他拉到一旁去比划询问,潘青青便将事情都说了。

    “他说他家郎君想在我们面馆办个小宴,请云水村田家的那些亲戚来吃,估摸着要定五六桌。”

    “这摆明了就是冲你来的,要在你面前示威呢。”

    夏小曲气愤地比划着,不想同意这件事,潘青青掏出随身的小算盘又是一顿敲,道:“咱不用和他们客气,茶水也得收钱,然后差不多能赚这个数。”

    小算盘立在眼前,夏小曲眼睛一亮,比划:“接!”

    第053章 第 53 章

    田禧婚后才五个多月就生了个小子, 大家都心知肚明他是揣着孩子进的程家门,还有人添油加醋地描述说成亲那天程尔可宝贝了,生怕磕着碰着。

    这话传到潘青青耳朵里的时候他正在后厨帮夏小曲的忙, 今天他特意没带孩子过来, 临时交给五姑帮忙照顾一下。

    小阿虎接待了程尔和田禧, 以及他们的那些亲戚, 田禧坐下来后就开始点评:“这小店倒是清雅别致,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尝尝看呗,你不喜欢咱们就换一家。”

    旁边的田家亲戚都夸程尔对他关怀备至, 呵护有加, 只是奇怪田伯却没有来。

    程尔回过神来想着给田禧倒杯茶水,发现桌子上空空如也竟什么都没有, 他当场就想冲着小阿虎发火, 结果隔壁桌一个身材健硕的男人却率先发难。

    “怎么回事,客人来了这么久了连壶茶都不知道上吗, 你们怎么做生意的?”

    “当然不是了, 老爷可以出去打听打听, 我们家的服务是最好的, 往常时候我们都是一早就给客人备好茶水了。”

    小阿虎赶忙过去对着那人点头哈腰,那男子穿着一身布衣,肩膀处还有两块补丁, 黝黑的脸粗糙的手一看就知道是做苦力的。

    “那为什么我们的茶水迟迟不上?”

    “阿力, 算了,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田禧出声制止,阿力见状还想再说些什么, 却被田禧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小阿虎瞧他这样子猜测着应该是田伯家的仆人, 所以才会生气他们怠慢自己的主家。

    程尔让那么一个卑微的男人抢了他呵护田禧的风头自然不悦,不过他现在装的是谦谦君子,肯定不会像阿力那样穷凶极恶,便对小阿虎温柔地道:“小堂倌,那今日为何还不给我们上茶水啊?”

    小阿虎扯下肩上的帕子掸了掸,回:“我们家账房先生说了,这田郎君是贵客,一张嘴巴饮遍了好茶,所以我们怎么能拿免费的茶水来敷衍田郎君呢。”

    “那你是要怎样?”程尔一听就知道是潘青青在刁难,但为了在田家亲戚面前充足面子还是咬牙道,“说得对,免费的东西怎么能入我家禧儿的口,你去将店里最好的茶水拿来,价钱不是问题,只要我家禧儿开心就好。”

    话音落,小阿虎立马回应:“得嘞,上好的龙井六壶,一共三两六钱。”

    “你……”

    听到价钱的时候程尔差点拍桌而起,小阿虎十分机灵地拍马屁:“哎呀,老爷对郎君可真是好啊,我在这里跑堂那么久,见了那么多人,从来没有谁家老爷像您这样对郎君的,而且您还爱屋及乌,不仅给自家郎君喝上好的龙井,还给这些亲戚们也喝龙井茶,要我说您就是世上最疼郎君的人了。”

    其余几桌的人听了,纷纷不好意思地道:“程尔啊,这还真是让你破费了,不过我们也看见了,你对我们家田哥儿是真心实意的好啊。”

    “还叫什么田哥儿啊,现在得叫田郎君了。”

    “诶对,是得叫田郎君了。”

    白得了一壶龙井,大家心里都开心得不行,唯独阿力阴沉着脸捶了下桌子,冲小阿虎怒道:“还在这里耍贫嘴,不赶快上茶来!”

    “是是是,老爷稍等,我马上就去催。”

    小阿虎说完转身朝后厨走去,故意大声喊着:“秦天,龙井怎么还没上来啊,你要渴死老爷和郎君吗?”

    正在埋头洗碗的秦天听见后在衣裳上擦了擦水渍,接着就要起身去泡茶,却被潘青青给抓住了。

    “小秦天,用那一包茶叶去泡。”说完转头对夏小曲解释,“那一包是我特意去买的旧茶,保存得挺干燥的,没坏,能喝。”

    夏小曲听后抓了一下他的手,然后比划:“是龙井吗?”

    潘青青不屑地笑了笑,回:“是茶,能喝,这不就行了吗,管它是不是龙井呢,就算是,程尔那家伙也喝不出来。”

    “那田禧呢,他也喝不出来吗?”

    夏小曲有些担忧,毕竟田禧家就是做茶叶生意的,对于这些茶的味道应该很熟悉。

    “没事的,田禧爱为难人,不管我们上什么茶他都会故意刁难,所以不要给他这个浪费的机会,一会儿我去上茶,看看他到底是要做什么。”

    潘青青说完那边秦天就已经泡好茶了,他接过来想端着走,夏小曲立马解下围裙要跟上,比划说不放心。

    “算了吧,我让小阿虎陪着我,那孩子机灵会说话没事儿的,你还是先做吃的吧,别又让他们抓到把柄闹事了。”

    小阿虎听到后立马献殷勤,道:“老板放心,有我在不会让咱们的账房先生受欺负的。”

    夏小曲想着也只能这样了,便比划着:“那你们先去,有什么事的话就让小阿虎回来叫我。”

    “成,我先去看看,你别担心。”

    潘青青说完叫上小阿虎走了,夏小曲回过头来揉面,可这心里却越想越不踏实,害怕田禧他们仗着人多动手,便叫秦天从后院出去,到猪肉脯去叫天石过来。

    “夫君呀,听说你那个和离的前夫也在这里做工,他还带着两个孩子呢,怎么能在外边做工挣钱呢,是不是和离的时候财产没有分配好啊,你没有给他钱吗?”

    潘青青刚走出去就听见田禧用那腻得死人的腔调和程尔说话,小阿虎当场打了个激灵,道:“我感觉我掉了层皮。”

    “别贫嘴了,快走。”

    潘青青催促小阿虎赶紧给其他客人上茶,而他则亲自把茶给程尔和田禧那一桌端去,末了还不忘道:“慢用。”

    “哎呀夫君,这就是你那前夫吗,看起来是有点老诶,怪不得你不喜欢他。”

    田禧的声音不大,软得转了十八个调,还靠在程尔身上一脸挑衅地看着潘青青,周围的几桌亲戚也都不说话了,纷纷抬头看过来。

    潘青青扯着嘴角笑了笑,回:“郎君说得是,我没钱没势,又要挣钱养孩子,日夜操劳自然老得快,不像你。”

    “哼,知道就好。”田禧傲慢地仰起头,对着程尔的耳朵道,“夫君,给我倒茶。”

    程尔之前一言不发,倒茶给田禧的时候却记得低声叮嘱:“小心烫。”

    “知道了,夫君真好。”

    田禧并没有接过那杯茶,而是就着程尔的手喝了一口,紧接着立马掀翻了杯子吐出茶水,一点儿也不给人反应的机会,怒斥着:“这什么茶这般难喝。”

    潘青青见状叹了口气,心道恐怕都没尝着味儿呢吧,这摆明了就是故意的,不过他也真是的,那么着急干什么,好歹多品一口茶水再发难也不迟啊,毕竟自己确实没有用好茶。

    周围的亲戚听了后都赶紧倒来喝,有人觉得还不错,有人顺着田禧说难喝至极,唯有阿力坐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喝茶。

    小阿虎想上前去解释一下,潘青青一把拦住了孩子,道:“郎君别恼,我们这小店你也看见了,这确实是我们最好的茶水了,无法入你的嘴我们也实在没办法,想必是因为你家有茶产,所以对茶叶的要求比较高。”

    说完,又立即将矛头对准程尔,长吁短叹痛心疾首地道:“说到底,这镇上最好的茶水还是在天宝楼,我若是男人,得了你这么个好郎君,又给我生了儿子,那我便是砸锅卖铁也得带你去天宝楼,这不是为了充面子,只是不忍心你嫁给我以后就要过不如以前的日子。”

    “这……”

    亲戚们开始低声议论起来,毕竟田禧从前是不会来这种小面馆吃东西的,谁想到才嫁给程尔没多久就沦落至此了。

    阿力听不下去了,猛的捶了下桌子震慑住在场的人,然后走过去站在程尔身边,用质问的口吻道:“你就是这样对我家少爷的?”

    “我没有,我……”

    程尔下意识地想说这都是田禧要求的,如果不是这样他才不想来这里,但话即将说出口的时候他又想到今天的目的,便将不甘与愤怒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田禧看了一眼阿力,眉梢净是得意,转头就对程尔温言软语地道:“哎呀夫君莫气,都是我不好,我只想着为家里省钱,没想至夫君于这般境地的。”

    说完,又仰头与阿力对视着,语气怪怪地道:“阿力啊,你又忘了,现在要叫我田郎君了。”

    阿力没作声,转头回去坐下了,这么一闹田禧心情却变好了,连对潘青青说话都和颜悦色了起来。

    “好了潘郎君,不说这些了,赶紧上菜吧,我这肚子可早就饿了。”

    潘青青点点头应下,走到一半的时候假借着叫小阿虎端菜转身望了一眼,发现田禧虽然靠在程尔身上,可那双眼睛却是在盯着对面的阿力。

    他记得小的时候就在田家见过阿力了,听大人们说是田伯买来的奴仆,这么多年一直忠心耿耿。

    后厨里,程天石正在帮着夏小曲做菜煮面,潘青青进去的时候还被吓了一跳。

    “天石兄弟,你怎么来了?”

    “这不是我们家小老板怕你被欺负,赶忙叫人去请援军了嘛。”

    程天石故意打趣着,还低头和夏小曲小声说着什么,弄得夏小曲不仅瞪他,还作势要打他呢,为了配合夫郎嚣张的气焰程天石只好赶紧求饶。

    “错了错了媳妇儿,一会儿我替你去上菜,好吧?”

    在一旁帮秦天洗碗的小阿虎听见这话后立马反驳,站起身道:“老板夫君,你可不能这样哦,怎么能抢我的活干呢?”

    “我这是在帮你啊小东西,你那么小一个孩子要是被外面的人给欺负了怎么办。”

    程天石说完小阿虎便换上了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回:“随便啦,做跑堂的被客人凶是常事,不要紧的。”

    “那不一样的,今天那群人不是正常的客人,一会儿我还是同你一起去。”

    夏小曲比划说小阿虎很机灵,不会有事的,但是程天石知道程尔那家伙的脾气,他刚刚才在潘青青那里吃了瘪,这会儿小阿虎过去就是正好撞在刀口上。

    “还是我去,他怕我,不敢对我怎么样。”

    程天石说完便和小阿虎一起端着菜出去,因为提前叮嘱过所以小阿虎没有给程尔那一桌上菜,直接越过他们走到了后面去,程尔见状正想发火,程天石却端着菜笑盈盈地走了过去。

    “久等了,不好意思啊。”

    田禧见到程天石忽然来了兴趣,托着下巴大声询问:“这位大哥是?”

    “他是我堂弟。”程尔赶在程天石之前回应,田禧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懊悔地道,“成亲那日没有见到堂弟真是可惜,没想到堂弟长得如此俊朗,看起来和程尔倒是一点儿都不像。”

    程天石冷笑两声,回:“只是堂兄弟而已,不像很正常,有些亲兄弟长得也不像。”

    “说得对。”田禧点了点头,视线悄悄往阿力那边挪去,见他僵着个背影没什么反应,便故意道,“堂弟一表人才,不知道成亲了没有啊?”

    听见这话程尔有些生气,轻声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他早成亲了。”

    “那还真是可惜啊。”

    田禧慢悠悠地说着,一旁的阿力终于动了一下,却是起身给旁边的人倒酒罢了。

    这场小宴并没有太大的波澜,就连他们走了之后夏小曲都还觉得奇怪,趴在柜台上比划着:“他们居然没有像我想象中那样大闹一场。”

    程天石在一旁拨弄算盘,听见这话后用拇指和食指掐着他的脸,虎口抵在他下巴处作出一副很凶的模样,道:“原来你真是找我来打架的啊?”

    “那也是因为你打架厉害所以我才找你啊,我又没有找别人。”

    “你还想找别人?”

    “怎么会嘛。”

    夏小曲比划完想凑过去撒娇,却被程天石捏着脸给拦住了,他只好伸手去抓去扯,结果手一挥正好打翻了旁边的砚台。

    “哎呀,不得了了,一会儿潘账房回来定要凶人了,媳妇儿快跑。”

    程天石故意吓唬着他,可夏小曲哪里会跑,赶忙找帕子要去擦撒出来的墨水,却被程天石反手抱在了怀里,哄着:“好了好了,逗你的,我来就行,你歇着。”

    *

    田家一行人吃好了就在桃花小街的街口道别,阿力站在一旁环抱着双手用脚碾着地上的一颗石子,同伴叫他走他像没听见似的一动不动。

    “我突然想起来,今早出来的时候那马车夫驾车不稳,颠得我骨头疼,阿力今晚就别回去了,替我驾车吧。”

    田禧看着阿力说完,然后转头对其他人道:“你们回去跟我爹说一声,我要借用阿力一晚。”

    亲戚们没有阻拦,只说着让阿力好好伺候郎君和老爷,然后便都回家去了。

    程尔没有起疑,扶着田禧上了马车,转头对阿力道:“好好驾车,别颠着郎君了。”

    阿力憋着一口气,心情不愉地回:“知道了,老爷。”

    “别叫他老爷,”马车里传来田禧的声音,语气轻快地说着,“都把他给叫老了,以后你叫他程二爷就行。”

    “是。”

    阿力攥紧了拳头,再说不出一个字来,等程尔上了马车后便坐上去开始驾车,结果没走出去多远车厢门却打开了,田禧探出头去贴在他耳畔,目视着前方道:“阿力,别太快,颠得我骨头疼。”

    “是。”

    阿力拉紧了缰绳,好半天才从嘴巴里挤出一个字来,田禧看着他通红的耳朵得意地笑了笑,这才退回去坐好。

    第054章 第 54 章

    程尔和田禧回到家的时候马郎君正抱着他孙子哄, 见到田禧后讨好地问:“今天吃得怎么样啊?”

    “一般。”田禧语气淡淡的。

    马郎君见状又道:“孩子一直哭,怕是饿了,要不你喂喂他?”

    田禧没有同他多言, 抱着孩子径直回屋。

    马郎君在他转身后立马变了脸, 拉着程尔走到一边去盘问:“你和他到底怎么说的啊, 他嫁过来有些日子了, 没往家里补贴一分钱就罢了,还大手大脚花你的钱,家务活也不干, 今天更是过分, 去镇上吃小宴竟然不带我和你爹,你说说, 谁家儿媳妇是他这样的。”

    程尔听到这些话就头疼, 随口敷衍着:“行了吧爹爹,他们家不是普通人家, 不可能不提防着, 不过你放心, 今天他家亲戚都瞧见我对他很好了, 我相信这下我那老丈人也该信我了,到时候他还会少我们的钱和仆人吗?”

    马郎君一听觉得挺对的,就不再催促程尔, 反而是让他好好对田禧。

    屋里, 田禧刚给孩子喂完奶程尔便推门进去了, 他立马拉紧衣裳,蹙眉不悦道:“进来怎么不敲门?”

    “我进自己房间敲什么门啊, 你是我媳妇儿有什么不能看的?”

    程尔说完走过去抱住了田禧,低头亲着他的肩膀, 却被田禧一个手肘给顶开了,他有些不解,道:“怎么了,这不是都出月子了吗?”

    “不想。”

    田禧扔下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起身离开,看到阿力在院子里喂马时他又停住了脚步,走上前去声音弱弱地道:“阿力,给我烧水,我要洗澡。”

    阿力没有回头,依旧拿手里的草喂着马,过了一会儿才去烧水,像是有意躲着田禧似的。

    深夜,一阵似有若无的乐声吵醒了田禧,他起床披着衣裳外出寻找,最后在屋边竹林里找到了用竹叶吹奏的阿力。

    “阿力……”

    田禧揉了揉眼,卸下高傲蛮横的伪装,娇羞柔弱地走过去直接坐在了阿力怀里,搂着他的脖子碰了碰他的嘴巴。

    “阿力,别这样嘛,你已经好久没理我了,若不是这次我借着办小宴请他们过来,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不见我了?”

    阿力扔掉手里的竹叶环住他的腰,很是不快地道:“你成亲了。”

    “那又怎么样,我迟早要成亲的,爹根本不同意我们,我若是嫁给门当户对的人家,那就得和你彻底断了,我才不要。”

    这话说得十分孩子气,田禧说完后做出来的举动也很孩子气,牢牢地抱着阿力不撒手。

    阿力似乎有些动容,试探道:“那你和那个程尔……”

    “他先勾引我的,一年前吧好像是,反正我记得他郎君当时还怀着孕呢,他陪他郎君回娘家,见到我以后就勾引我,我那会儿年纪小嘛,觉得有趣就回了他两句,谁知他反而来劲了。”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不就是爹逼我相亲,我俩闹矛盾,恰好程尔又来献殷勤,我就灌了他的酒,把他搬到了我的床上。”

    田禧说得毫不在意,阿力却听得额头青筋暴起,差点就要将腿上的人给掀下去,还好他及时开口了。

    “哎呀没干什么,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阿力松了口气,后又觉得不对劲,“没干什么,那你肚子里的孩子?”

    这话让田禧有些生气,拍了他一巴掌后娇嗔着:“谁碰了我心里没点数吗?”

    “我的?”阿力有些意外,“我的孩子,那你怎么不跟我说?”

    田禧心里的痛处被他戳中了,他缓缓靠在阿力身上,伤心道:“阿力,谁让你只是我家的一个仆人呢,不过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的。”

    “我打听过了,那程尔在找上我之前还勾引过堂哥,堂哥把他当狗耍了好一阵,他以为自己能攀上高枝了,回家后动不动就打骂潘青青,还造谣他有奸夫,虽然我不是什么好人,但我更看不惯他,这种男人没什么好的,潘青青那么软的性子也迟早会被他们一家吃干抹净,所以我就在程尔找下一个目标之前先动了手。

    反正我需要一个夫家,这个夫家的门第还不能高,否则我就不能养你,程尔家正好,更何况他家有把柄捏在我手里,所以我不怕他们,惹急了我就和他们撕破脸,光明正大的养着你更好。”

    阿力被他一口一个“养着你”弄得无法接话,只得拍着他的后背叹气,道:“少爷,你……”

    “我什么我,我从小就不是个好东西你知道的,不然怎么会和你在一起。”

    田禧说完捧着阿力的脸强势又急切地亲了下去,结果舌头还没钻进去呢他就被推开了。

    “少爷,你刚生完孩子。”

    “哎呀,出月子了。”

    “不行,你才出月子。”阿力一脸严肃地拒绝,田禧仰天长叹一声,无力地趴在他身上,道,“那你抱抱我,阿力。”

    *

    夜深人静,夏小曲将一卷凉席铺在了后院花丛中,光着脚趴了上去。

    小池塘里的水叮叮咚咚地流着,旁边有一棵高大无比的柚子树,天石说是小的时候他和爹一起种的,现在长得和房子一样高了。

    那柚子去年结了不少,虽然个头挺大但味道却很酸,夏小曲吃一口能被酸得原地蹦三蹦,也不知道今年会不会甜一点。

    他歪着头借月光数酸柚,可是天太黑数不清,只能偶尔看见一团若隐若现的黄色的光。

    程天石悄不作声地走到他身边,将烛火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后脱了鞋子盘腿坐在凉席上,照着夏小曲挺翘的屁股拍了一巴掌,凶道:“大晚上的不睡觉,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

    夏小曲起身调了个头,耍赖似的枕在程天石腿上,那如月光一般轻透朦胧的纱衣堆叠在身上,一双细长的腿随意弯曲着,银镯挂在精致的脚踝处,稍稍一动那小玲铛便发出悦耳的声音。

    “怎么了宝贝?”

    程天石向来舍不得凶他,即便是假装的也不会超过三句,此刻见夏小曲精神有些厌厌的更是心疼着急,一手托着他的头,一手帮他捏着腿。

    “是我刚刚弄疼你了吗?”

    夏小曲摇摇头,翻身面朝里抱住了他的腰,埋着头不愿意多比划一下,耳朵根子又红又烫,想起两人刚刚在床上的时候……

    “宝贝好乖。”

    程天石将他按在身下吃了个遍,然后又像是怕他看不见一样在他耳边喘息着汇报。

    夏小曲想比划说坏蛋又说荤话,谁知程天石却忽然将他抱了起来,吓得他两只手连忙抓住男人的肩膀,再也没办法比划。

    “宝宝,你好漂亮啊。”

    程天石站起身后就不再动了,夏小曲有些难受,抱着男人趴在他身上有气无力地捶打,低声呜咽哭着,男人却在他耳边道:“宝贝儿,今天晚上教你一个新词。”

    新词?什么新词?

    夏小曲正竖起了耳朵准备仔细听,却没想到程天石却一字一顿地说出了那两个字,还勾起了他几个月前的记忆。

    【我最喜欢听你说话,有种被……】

    【我只会觉得你厉害,我也只会被你……】

    天呐,怎么会这么羞耻,夏小曲捂着脸再也不肯见人了。

    程天石见夫郎红了耳朵便知道他又想到刚刚的事了,轻轻笑了两声后替他将那薄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纱衣捋直盖住屁股,故意问:“怎么又不穿裤子啊,难道是没有被、我、次奥……”

    不许说!

    夏小曲急忙捂住了他的嘴巴,娇嗔满面地瞪了他一眼,真是个可恶的男人,竟然白白瞧了自己这么久的笑话!

    程天石趁机舔了一下他的手掌心,在他受惊缩回去的时候又道:“行,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又不穿裤子?”

    “穿裤子,不舒服。”

    夏小曲别扭地比划完,眉眼含羞地将肚兜又往下拉了拉,因为知道自己有不爱穿裤子的坏习惯,所以他做肚兜的时候都会特意做长一些,堪堪掩住那一处,走动起来忽隐忽现的。

    程天石坏心眼地在他腿窝轻轻掐了一下,逗他:“还好当初修后院的时候篱笆墙筑得高,不然哪有你今日撒欢儿乱跑的份,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现在也不热,你这么穿不怕着凉吗?”

    话音落下夏小曲正好打了个冷颤,便蜷缩着身子往他怀里拱,程天石一年四季都是热乎乎的,夏小曲最喜欢抱他了。

    “走吧,回屋,下次睡不着叫醒我叫醒我叫醒我,我瞌睡大,就算是醒过一回也能倒头就睡着,但是你却不行,所以睡不着就叫我起来陪你,记住了吗?”

    程天石又气又无奈,只能贴在夫郎耳边不断重复,希望他能放在心上。

    夏小曲躺在他怀里,两只脚交叉重叠在一起,铃铛随着他的走动一步一响,羞怯地点了点头,然后端起了桌上的烛火。

    “等一下,这是什么?”

    说话间程天石已经将托着他屁股的那只手伸出来对着烛火瞧了,夏小曲也抻着头去看,可他只瞧了一眼就又埋头装睡,根本不回应。

    程天石搓了搓手指突然反应过来,笑了一下后揩在了夫郎的腿上。

    夜半出逃的小兔子被大兔子抓了回来,夏小曲被摔在床上后不疼,可他却发起了脾气,伸手递给程天石看,还不满地比划:“你看看,都摔出来了。”

    “是吗?”

    “当然了!”

    夏小曲软着身子趴在枕头上,比划完以后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翘着的屁股,忽然异想天开起来,接着板着小脸一本正经地比划了一段手势。

    “哈?”程天石看后震惊不已,嘴角微微抽动,道,“媳妇儿,你在说什么?”

    夏小曲咬着手指想了想,没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便再次催促。

    “唉……”

    程天石长叹一声,走过去躺在夫郎身边失落地道:“是我不好用了?”

    “很好用,但是用一整晚不行。”

    夏小曲一副“我很懂”的样子,要是手语能听出情绪,程天石估计自己能从他比划的手势里听出“我都是为了你好”的意思。

    “行吧,我知道了,你想要一套玉势对不对?”

    程天石说完夏小曲忽然撑起了上半身,一双眼睛里净是警惕,直觉告诉他天石这坏东西没把话说完,便比划着追问玉势是什么东西。

    “玉势就是……”

    程天石翻了个身将小夫郎压在身下,一脚勾过旁边的被子后直接蒙过头。

    夏小曲破碎的笑声从里边传来,过了一会儿两人才顶着乱糟糟的头发钻了出来,夏小曲红着脸冲他比划:“一支就够了,我有你,不需要一套。”

    “哼,你有我就应该一支都不需要才对。”

    第055章 第 55 章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夏小曲清早起来催促着天石去接舅舅和嫂子,他则留在家里做好吃的。

    程天石起床胡乱套好了衣裳就去洗漱,都没发现衣裳穿错了, 穿成了平时做活时的那一件, 要知道今天可是去接舅舅他们, 哪里能穿得这样随便, 夏小曲又赶紧回屋里去给他拿衣裳让他换过来。

    鸡窝的旁边又新建了个牛棚,前段时间夫夫俩特意去买了头漂亮的水牛回来,一双眼睛又圆又亮水灵灵的, 睫毛也长长的, 夏小曲打趣说长得和天石一样好看,气得程天石将他扛回屋里好好收拾了一顿。

    竟然拿大水牛和自己的男人比, 该打!

    曲郎君卖了家里的房子和地, 其余拿不走的东西就留给春婶儿了,本来天石说家里还有多余的房间, 让春婶儿跟着他们一起走, 可春婶儿无论如何也不愿意。

    她说她十几岁就嫁到谷子村了, 在那屋子里守了那么久, 她不想离开。

    程天石帮着舅舅和嫂子收拾剩下的东西,结果最后装车的时候发现连一半都没有,两人的东西都少得可怜。

    “这些年坏的坏, 当的当, 早就不剩下什么了。”

    曲郎君说完由贺娘子搀扶着上了牛车, 程天石坐在前面,心情复杂地道:“舅舅, 以后都会有的。”

    他没办法一时之间承诺很多,但可以保证的是只要他活一天干一天, 那么该有的东西迟早都会有的。

    回去的路上牛蹄子跨哒跨哒响,前两个月还开遍了野花野草的山道现如今变得干枯寂寥,裹挟着刀子的寒风也不如春风轻柔,但载着舅舅和嫂子的程天石却莫名的觉得舒心得意。

    幼时父亲曾教过一句“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遍长安花”,那也是他唯一会念的诗句,可没想到自此以后自己会被这句话困扰无数个日日夜夜,他时常懊悔自己未能做到。

    程天石记得那是父亲去世前的一个月,父子俩干累了活便坐在地里休息,程开雄一边搓着泥巴团一边念那首诗,然后告诉天石一定要好好念书。

    现如今要想完成父亲的心愿基本是不可能了,但此刻的程天石却不觉得有什么遗憾,他想也许是因为自己生来就不必去那长安吧,毕竟自己的归属在抱月小院。

    抱月小院一年四季都有花开,还有一个温柔漂亮的小夫郎在,程天石可以每天都驾着牛车四处跑,让跨哒跨哒的牛蹄子踩出一条又一条山道来。

    临近小院,他忽然迫切地想见到心里的人,挥了挥手里的竹鞭后熟练地驾驶着牛车甩着尾拐进了院子,曲郎君和贺娘子抓紧了车把,连连哎哟,直呼太快了,甩得头晕。

    夏小曲听见声响后忙从灶屋出来,一边跑一边在围裙上擦手,程天石见状赶紧去扶站都站不稳的舅舅,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后心虚道:“舅舅没事吧,是我不好,一时大意了。”

    果然,牛蹄子还是不能太跨哒,它更适合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的走。

    吃过饭后夏小曲带着舅舅和嫂子去看房间,因为曲郎君腿疼上楼不方便,所以选了一楼堂屋左边那间,而贺娘子知道二楼是他们小两口住着的,觉得自己还是住在一楼比较好,便选了堂屋右边那间。

    第二天一家人带着潘青青一起坐牛车去镇上,夏小曲先是陪着舅舅和嫂子四处逛了逛,买了不少东西,又为他们置办了好几身衣裳,然后再带着人到面馆去吃面。

    秦天和小阿虎已经开始接待客人了,小阿虎见到曲郎君后赶忙上前来十分机灵地道:“这位就是舅老爷吧,舅老爷一路过来累着了不,这外面可冷了,快来这里坐下,我去给您沏壶热茶。”

    曲郎君见了他一个劲儿地夸着孩子聪明懂事,潘青青从后厨端出来两碗面放在桌上,见状推了一把旁边站着的秦天,道:“茶都沏好了怎么不给舅老爷端过去呢?”

    小阿虎回头立马将呆呆傻傻的秦天给拉到了曲郎君面前,很是热情地介绍:“舅老爷,他叫秦天,是后厨洗碗的,他不太会说话,但是他沏的茶可香了,我给您倒上吧。”

    其实这么大点的孩子又没人教,哪里会沏什么茶啊,小阿虎也就随口一说,曲郎君听后摸了摸秦天的头,发现这孩子有点怕自己,便从怀里掏出两个小红包来。

    “这两个孩子都乖,都是好孩子,舅老爷上次来得匆忙没给你们买什么好吃的,这点儿钱拿着自己上街去买饼子吃吧。”

    小阿虎立马接了下来,笑嘻嘻地说着多谢舅老爷,秦天却将手背到身后固执地摇头,小声道:“谢谢舅老爷,我不能要。”

    潘青青见曲郎君有些尴尬,忙上前去解释:“曲郎君,这孩子有点轴,得跟他说清楚这不是施舍。”

    “啊?这是怎么回事?”

    曲郎君不知道秦天以前是小乞丐,因此面对潘青青的解释还是一头雾水,秦天见状直接开口:“谢谢舅老爷,不过我现在自己可以赚钱,我能自己买饼吃,所以不能要你的钱。”

    “这样不对,小秦天,舅老爷给你钱不是施舍,是长辈对晚辈的疼爱,是因为舅老爷喜欢你。”

    “长辈对晚辈的疼爱?”

    秦天没有长辈,歪了歪头露出费解的神情无辜地道:“潘账房,我又做错了吗?”

    “哎呀,你……”

    潘青青见说不通索性直接去后厨将夏小曲给找来了,夏小曲听了前因后果,走到秦天面前后直接将舅舅给的小红包拿过来塞到他怀里,然后比划:“这是你的赏钱,舅老爷夸你洗碗洗得干净。”

    秦天看懂手势后眉眼弯弯地笑了,捂着自己怀里的小红包用清澈的嗓音大声道:“谢谢舅老爷,我会努力洗碗的!”

    程天石提着半扇肉进去的时候正好听见,笑着问:“脏小子今天这是怎么了,跟打了鸡血似的。”

    “得赏钱了,高兴着呢。”夏小曲比划着回,程天石见小阿虎手里也有一个,又看了看舅舅,立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便跟着附和,“脏小子的碗是洗得干净,该赏。”

    秦天喜滋滋地捧着小红包看了又看,小阿虎上前去抓他的胳膊,道:“走了秦天,去买王阿婆家的炊饼吃。”

    这会儿店里没什么客人,夏小曲也就由着他俩去了,程天石回头冲他们喊了一声:“顺便买点胡记豆腐块,一会儿咱们吃烙锅。”

    “知道啦!”小阿虎的声音从巷子里飘来,再一看两个孩子早就跑没了影儿。

    “店里怎么这么冷清啊,没有客人能赚钱吗?”

    店里最后一个客人刚结完帐门口又来了一人,穿着厚厚的狐皮大氅,往那儿一站立马遮挡了屋里的光,正喝茶的曲郎君和贺娘子,还有在柜台后面算账的潘郎君都抬起头去看他。

    来人见没人说话便摘了手衣,往旁边的长条凳上一坐就几乎占满了位置,粗声大气地吼着:“小账房,问你话呢,你家老板呢,怎么没见着?”

    “你找老板有事吗?”

    潘青青皱起眉有些看不惯他这副目中无人的样子,贺娘子见状赶紧悄悄去后厨找人,程天石听说有人找他家小老板的麻烦拎着剔骨刀就出来了。

    “我就是老板,你有什么事?”

    男人扭头看了看程天石,忽然仰天大笑起来,直接拆穿了他。

    “不对吧,你是这夏记小面馆的老板?据我所知,这里的老板应该是一个很可爱的小郎君才是,一跟他说话就害怕得直躲。”

    程天石听着他的声音有些熟悉,但看他胡子拉碴戴了个大毡帽的样子又觉得自己不认识,便拎着刀走近了几步,站在他面前冷冰冰地道:“这里的老板就是我,你有什么事我们出去说,不要弄脏了这里。”

    “听你这意思是想打架了?来啊,谁怕谁啊!”

    男人说完以后却坐在凳子上纹丝不动,还摘下了头上的大毡帽,道:“天石兄弟,才多久不见啊,这就不认识我了?”

    这声音着实耳熟,男人摘了帽子后也有些眼熟,程天石上前仔细辨认了一下,忽然惊呼大叫起来:“彭大哥!是彭大哥吧?”

    “哈哈哈,你可算认出我来了,我现在变得这么丑了吗?”

    离家许久的彭盼水忧心地摸着自己的脸,的确有些粗糙剌手,程天石激动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埋怨道:“来就来了,干什么装神弄鬼的吓唬人,我还说我家小曲儿上哪儿去惹了这么个东西回来了。”

    “这不是上次走的时候见你家夏郎君可怕我了嘛,所以就想着再来吓唬吓唬他。”

    彭盼水嬉皮笑脸的说着,然后歪着身体看向对面的潘青青,招了招手,道:“好久不见啊潘郎君。”

    潘青青拢了拢耳畔的碎发,不好意思地回:“你可别这么叫我了,我和程尔已经和离了。”

    “听说了,我爹爹给我写信了。”彭盼水说着起身四处看了看,道,“你那两个孩子呢,我还给他们带了礼物呢。”

    “孩子在程五姑那里呢,天儿冷了就没带他们出来。”潘青青笑着答完,随后夏小曲也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擀面杖,彭盼水一瞧就乐了,“哟,夏郎君现在不怕人了?”

    夏小曲一时之间没有认出来,拎着擀面杖就要冲上去挡在前面,却被程天石给单手搂住了。

    “媳妇儿媳妇儿,冷静,是彭大哥,你还记得他吗,那年在师父家杀猪你见过的。”

    彭盼水?

    那夏小曲可记得太清楚了,自己当时被他吓得无处可躲。

    第056章 第 56 章

    夏季小面馆下午的时候关了门, 小阿虎和秦天啃着炊饼回去的时候吓一跳,敲了门潘青青才开的。

    “大白天的怎么关门啊,不做生意了吗?”

    “今天下午不做了, 今天有贵客来。”

    潘青青笑着回, 等两人进来后又将门给关上, 小阿虎叼着炊饼去帮忙, 问:“贵客,是‘银桃’还是‘金桃’?”

    “都不是,你见了就知道了。”

    潘青青故意不说, 惹得小阿虎心欠欠的, 结果两个小孩儿在后院见到彭盼水后被吓得都走不动道。

    小阿虎拽了拽旁边秦天的袖子,悄悄道:“小秦天, 确定是贵客?这真的不是土匪来打劫了吗?”

    秦天脸都吓白了, 眼前这人给他的恐惧丝毫不输于他第一次看见程天石的时候。

    程天石见到两个小伙计的样子就忍不住笑,然后指着彭盼水道:“这是我一个村的, 姓彭, 你们俩叫彭叔就成。”

    “彭叔。”

    小阿虎和秦天浑身僵硬地喊完, 还没等彭盼水说话呢两个人便撒丫子跑了, 秦天径直跑向后厨,声音发颤地喊着:“老板哥哥。”

    彭盼水方才还笑着的嘴角立马耷拉下来了,扭头望着程天石。

    “你小子, 他们叫你夫郎哥哥, 叫我就是叔?这不是差辈儿了吗?”

    程天石喝了一口茶清清嗓子, 无奈地回:“怕什么,那小子有的时候也叫我叔呢, 我和我媳妇儿差辈儿了我都没说什么。”

    潘青青和贺娘子将屋子里的桌子都移开,然后摆放好了铜锅, 曲郎君坐在一旁笑眯眯地听着彭盼水和程天石聊自己这一年多来走南闯北的见识,也押了好几趟镖,最危险的那次差点连人带货坠下山崖。

    程天石给他添了茶水,问:“那你这次回来是怎样?还要继续走镖吗?”

    “不知道呢,我爹爹他不同意我走镖,觉得危险。”

    彭盼水答完曲郎君也点了点头,道:“听你讲起来是挺危险的,而且一出去就是一年半载,家里人难免会担心。”

    “也没事儿,我父亲他们都习惯了,就是拗不过我爷爷罢了,不然当初我被抓去镖局干活的时候他们怎么连个屁都没放。”

    “那你家里的媳妇儿呢,他总会担心你的啊。”

    曲郎君这话里试探的意味太明显,彭盼水端着杯子笑了笑,答:“曲郎君说笑了,我孤家寡人一个,哪里来的媳妇儿啊。”

    “没有啊?”曲郎君欣喜地求证着,见彭盼水点了点头后又开口,“没有也没事儿,我瞧你年纪也不大,慢慢找,得找个好的。”

    说完起身朝屋里喊着:“称玉啊,东西都弄好了吗?”

    “都弄好了爹爹。”贺娘子揩着手上的水从屋里出来,曲郎君回头对彭盼水道,“盼水啊,你喜欢吃什么啊,我让称玉去准备。”

    彭盼水后知后觉地看了一眼门口的贺娘子,嘴一咧傻呵呵地道:“我什么都能吃,没有特别的要求,曲郎君就别麻烦贺娘子了。”

    “不麻烦不麻烦,我让称玉去看看。”

    曲郎君说完便拉着贺娘子走了,彭盼水等他们的背影彻底看不见以后这才低声对程天石道:“你媳妇儿舅舅这是什么意思啊?”

    “彭大哥看不出来吗?我舅舅是想把嫂子介绍给你啊。”程天石喝了口茶慢悠悠地回着,彭盼水听了直摇头,“不行,我这人脾气很大,怕是会委屈了你家嫂子,你抽空跟你舅舅说说,别提这事儿。”

    “那彭大哥这一年来有中意的人吗,你这次拒了我嫂子,下次可能还会有别人家的嫂子,你比大洪还要大两岁,然而现如今你瞅瞅,大洪家小崽子都会跑了,你还是光棍一个,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夏小曲收拾完了后厨牵着秦天走出去,彭盼水想着自己刚刚吓到孩子了便朝他一笑,结果又将人吓跑了。

    “你家这孩子跟你媳妇儿一样胆小。”彭盼水尴尬地笑了两声,为自己找借口。

    程天石没有接他的话,转而朝自己媳妇儿伸出了手,夏小曲便乖乖地走过去坐在他身边,两人手牵着手好不甜蜜,看得彭盼水眼热。

    “行了行了,先吃饭吧,我饿了。”

    彭盼水灌了一大杯茶就要起身去吃饭,程天石拉着夏小曲跟上,在他耳边止不住地念:“彭大哥,该找就得找了,不然再等几年他们都去给石淼小进那群孩子介绍了,哪里还记得起你啊。”

    “行了行了,我有……”

    彭盼水说到一半脸色忽然就变了,嘴里的话也硬生生地拐了个弯,“我有分寸的,你放心吧。”

    几人落座吃饭的时候本来位置都安排得好好的,可小阿虎和秦天两个人端着碗却将屁股一扭坐在了夏小曲身边,还把程天石给挤开了。

    “你们这两个小崽子是要干什么呢。”

    程天石故意凶他们,两个孩子缩在夏小曲身边瑟瑟发抖,眼见着饭都要吃不下去了,夏小曲只好冲他比划:“吃饭的时候不许吓唬孩子,你坐彭大哥那边吧。”

    “行吧。”对媳妇儿无有不从的程天石只得端起碗去了彭盼水那边,又对他们俩叮嘱,“要坐那儿就得给老板哥哥烙吃的,知道吗?”

    现在这会儿就算是让他们俩亲手喂夏小曲吃他们也会答应,两个小家伙拿着筷子止不住地点头,程天石见状开始推卸责任,对彭盼水道:“彭大哥,你抓紧时间把胡子给刮了吧,看把我家两个孩子给吓的。”

    “那我不刮,我就是要吓唬他们。”

    彭盼水说完还朝他们瞪了瞪眼,小阿虎和秦天顿时被吓得泪眼汪汪的,曲郎君说别拿孩子开玩笑了,他们会当真的,然后戳了戳贺娘子的胳膊,道:“称玉,快给盼水倒酒。”

    贺娘子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端着酒壶起身正要倒酒,结果彭盼水却将杯口捂住了。

    “我自己来就行,大家都不是外人,不拘这些,贺娘子坐下自己吃吧,别管我。”

    夏小曲一脸好奇地看着舅舅和彭盼水,不知不觉中又开始咬筷子,秦天夹了一片刚烙好的肉放在他的蘸水里,小心翼翼地道:“老板哥哥,吃肉。”

    他心眼有点太实了,竟把程天石的话都听了进去,旁边坐着的小阿虎早就吃得嘴巴火辣辣的了。

    “你也吃,不用管我。”

    夏小曲冲他比划着,还给他也夹了肉,程天石则和彭盼水你来我往的敬起酒来。

    戌时,桃花小街的流浪狗开始在外边叫唤。

    小阿虎和秦天拿了后厨不要的肉去喂他们,结果没一会儿两个小家伙又端着盆跑回来了,还用背抵着门。

    “老板,外边有一个好凶的男人,朝咱们店来了。”

    话音落下果然传来了邦邦的敲门声,两个孩子被震得往前一戳一戳的,夏小曲急忙上前将他们俩拉到一边,然后打开了门。

    微醺的程天石上前将夫郎和孩子们都护在身后,对着来人道:“做什么的?”

    那人生得高大,晃眼一瞧几乎和程天石差不多了,他环视了屋里一圈,在见到彭盼水以后这才缓了缓语气开口:“老板,我来找我老大的。”

    说完,带着他们的视线一起投到了彭盼水身上,喝醉了的彭盼水放下酒壶不满地问:“谁让你来的?”

    “大哥,你怎么喝醉了?”

    男人质问了一声,接着抬脚要进去,程天石并没有阻拦,倒是彭盼水听见这话后生气了,指着男人吼:“老子乐意,不用你管,滚出去。”

    “大哥,出事了,他把客栈砸了。”

    “什么?”

    也不知道是哪一句话戳到了彭盼水,他的眼神逐渐清明起来,将杯子倒扣在桌上抓起帽子起身就要走。

    “天石,我回去有点事,过几天去家里找你。”

    说完两人便匆匆离去,敞着的门呼呼进风,程天石关上后招呼大家继续吃,吃完了好早点回去。

    *

    客栈门口聚集了好多人,大多是在看热闹,客栈老板和伙计则是焦急不安地等待着,好不容易见到彭盼水了跟见着亲爹似的跑过去抱着他苦苦哀求。

    “彭师,求求你了,我这小店禁不起折腾啊,快把郎君带走吧。”

    彭盼水听着二楼传来的打砸声,皱眉道:“他又闹了?”

    老板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长叹一声后回:“这次可足足砸了我两间房。”

    说完像是怕彭盼水忘了,还伸出两根手指在他面前晃悠。

    “彭师,这可是两间房啊。”

    彭盼水朝身后的男人递去眼神,那人便走上来拉开了客栈老板和伙计,然后熟练地掏出钱袋子。

    客栈二楼一片狼藉,彭盼水走上去后差点没有下脚的地方,等他走到房间门口想要推门进去的时候却发现门从里边锁上了。

    “开门。”

    他敲了两下,随后一个瓷瓶便从里面砸在了门框上,接着传来一道年轻的声音:“滚。”

    “开门,老子不想说第三遍。”彭盼水继续说着。

    话音落下又有一个重物砸在了门上,彭盼水没有耐心再等下去,抬脚猛的一下踹开了门。

    屋里的东西倒的倒碎的碎,连床上的枕头被褥都被扔在了地上,彭盼水烦躁地揉了揉头,

    身穿一袭湖蓝色衣裙的人儿坐在床边不愿回头,剧烈抽动的肩膀显示了他的怒气,彭盼水踩在那些碎瓷片上走了过去,抓着他的肩膀硬是让他转过身来看着自己,没好气地问:“在闹什么?”

    美人儿的长相不同于旁人,异域风情十分明显,巴掌大的小脸上有着精雕细琢的五官,眼窝深邃,眼角微微上扬,双眸颜色偏淡,鼻子高挺,鼻尖上还有一颗小巧的红色孕痣,最能一眼吸引别人的视线。

    彭盼水的一腔怒火在看见那颗小痣后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带着语气都软了不少。

    “塔塔,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这话该我问你吧彭盼水,你这个骗子,还说出去见朋友,我看你又是去逛青楼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什么时候去逛青楼了。”

    彭盼水被冤枉了一通刚想解释,却看见塔塔指着自己信誓旦旦地道:“你闻闻你身上,满身的香味,还不止一种,你敢说你不是去逛青楼了?”

    香味?

    彭盼水抬起胳膊闻了闻,明明只有很重的烙锅味嘛,哪里来的香味,肯定是诈自己的,不能承认,可殊不知他这个举动落在塔塔眼里就是心虚。

    “彭盼水,你竟然真的敢去逛青楼……”

    话音落下塔塔扔过去一只鞋子,彭盼水轻松躲开了,见事情闹得有些严重他只好赶紧坦白。

    “我只是去和朋友吃了顿饭,他们那屋子里多的是郎君娘子,估计是吃饭的时候不小心沾上的,不过你这鼻子也是够灵的,这么淡的味道你居然都能闻到。”

    “我会信你的吗彭盼水?”

    塔塔听了他的解释却更生气了,本就白皙的皮肤被气得发红,看上去像是让人欺负坏了,仰着头倔强地瞪着面前的男人。

    “彭盼水,你就是个骗子,把我带到这个地方来说是要见你的家人,可结果呢,来了七八天了吧,我见着谁了,天天被关在这破屋子里也不许出去,你把我当什么了啊!”

    “塔塔,你不要这么说话好不好,我自有我的打算,等到了该带你去见他们的时候自然就去了。”

    “我呸,彭盼水你是不是还嫌弃着我呢,你嫌我是青楼出身的对不对,那你当初为什么要给我赎身呢,你这么嫌弃我为什么要同我成亲呢?”

    塔塔说话噼里啪啦的不计后果,他明知道两人很早就说好不提青楼这事儿了,可每次一吵架他都忍不住地去戳这个伤口。

    彭盼水没有回话,只是看着塔塔红润的嘴巴发愣,那张小嘴的颜色天生艳丽,像极了塔塔口中的木斯红花,他曾品尝过无数次,的确让人十分上头。

    此时此刻的彭盼水无意忍耐,捏着塔塔的下巴就凑了过去,舌头轻而易举地挤占了他的口腔,在里边胡作非为地翻搅着,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我让你又胡说八道!”

    塔塔捶打了他几下见推不开便作罢了,改为搂着他的脖子往他身上蹭,唇齿交互间含糊不清地说着:“彭盼水,你要是敢负我,我一定剁了你。”

    彭盼水脱下厚重的氅衣扔在地上,抱着人往床上重重一摔,咬着他的脖子调情:“塔塔手腕这么细,拿得动刀吗,不如一寸一寸地吃了我。”

    “彭盼水,你混蛋……”

    塔塔难受地仰起了头,周围全是彭盼水的味道,他被包围了。

    第057章 第 57 章

    冬至日吃羊肉, 夏小曲趁机推出了羊肉汤粉,味道鲜美没有膻味,短短一天的时间就卖出五十碗。

    因为今天得回家过节, 所以夏记小面馆在傍晚天擦黑的时候就关了门。

    程天石驾着牛车到门口去接人, 扔给了夏小曲一件避寒的披风, 又往他怀里塞了个手炉, 将他裹得严严实实地才往家走。

    今天潘青青没有去店里,他家圆儿有点不舒服,夏小曲便让他好好照顾孩子。

    夫夫俩到家的时候舅舅和嫂子已经做好饭菜了, 是羊肉汤锅, 夏小曲可喜欢了,赶紧跑去洗手, 贺娘子也回灶屋端菜, 曲郎君见程天石在赶牛进棚便跟过去问:“天石啊,你知道上次那个伙子有郎君的事吗?”

    程天石正在插门上的木头, 听见这话头也没回地问:“舅舅说的谁啊?”

    “还能是谁, 就是那个盼水啊。”

    曲郎君也不是故意在背后说人家, 只是他先前还起了心思想把称玉说给盼水呢, 结果今天一早彭盼水直接带了个媳妇儿回家,吓得他连连后怕,还好没把这事儿挑明, 不然他家称玉面上可不好看了。

    “彭大哥有郎君?”程天石转身捡起地上的最后一根木头插在门上, 然后才回, “没听说啊,上次他不是说没有吗?”

    “谁知道呢, 现在这些年轻人的事谁搞得懂啊。”曲郎君说罢摇了摇头,又低声道, “不过他媳妇儿可漂亮了,你们不知道,晌午的时候村子里的人都跑到他家门口去看,说他媳妇儿漂亮得不像咱们这儿的人。”

    程天石没在意,关好了牛后扶着舅舅往回走,猜测着:“彭大哥走南闯北的,有个外地的媳妇儿也很正常,他们是今早回来的吗,那这会儿应该还在家里的吧?”

    “那就不知道了,只是可怜我家称玉啊,又没了个好姻缘。”

    “哎呀舅舅,这有什么关系嘛,嫂子那么能干还愁找不到好人家吗,慢慢来,不着急啊。”

    曲郎君听着这话觉得是有些道理,但他心里还是忍不住的着急,毕竟称玉的年纪越来越大了。

    公媳二人相处这么多年,曲郎君早就将称玉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了,他也没想过要称玉守寡,只盼着有合适的就让她赶紧嫁了。

    这些年他也一直都在找人打听着,好不容易来了个彭盼水吧,结果人家还有主了,真是可惜。

    夏小曲洗好手已经乖乖地坐好了,回头见天石和舅舅一起从牛棚那边过来便朝他们比划:“舅舅,天石,快洗手吃饭吧,我肚子好饿。”

    “你先吃,我带舅舅去洗手。”

    程天石说完贺娘子已经端来了一盆热水放在台阶上,道:“我端过来了,快洗吧,我看小曲饿得不行了。”

    一听小外甥饿着了曲郎君就将所有的事都抛在了脑后,赶忙洗了手过去坐好,一家人各自占了八仙桌的一侧,桌上的汤锅正在咕咚咕咚的滚泡泡。

    “媳妇儿快吃,吃了我带你去彭大哥家看漂亮郎君。”

    程天石给狼吞虎咽的小夫郎倒了杯茶水放在旁边,夏小曲闻言抬起头好奇地比划:“谁的郎君啊?”

    “当然是彭大哥的了,舅舅说特别漂亮。”

    “比我还漂亮吗?”

    小郎君骄傲地比划着,他被眼前的这几个人给宠坏了。

    曲郎君捂着嘴巴笑,点了点他的脑袋后对程天石道:“看我们家小曲这小样,还吃醋了,当然是你最漂亮了。”

    贺娘子捧着碗喝汤,在夏小曲看过去的时候也抿着嘴角点了点头,回:“嫂子觉得你最好看。”

    舅舅和嫂子这样说更是助长了夏小曲嚣张的气焰,他扭头看着程天石,扬起下巴比划:“天石,我好看吗?”

    “你最好看了,宝贝。”

    夏小曲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小小的哼,像是不相信似的。

    程天石放下筷子捏着他的脸蛋扯了扯,道:“不要怀疑你男人的眼光,你最好看。”

    “哟,吃着呢,看来我们来得正是时候啊。”

    这边程天石的手还没松开,院子里就传来了彭盼水的声音,几人赶忙起身去迎,却发现来得不止是他一个人,旁边还站着一个穿着红衣,身材高挑的美人。

    彭盼水将拎来的礼物交给贺娘子,搂着美人给大家介绍:“这是我媳妇儿,叫塔塔。”

    说完又低头对怀里的人温柔地道:“塔塔,这是我兄弟天石,比你大一些,你叫天石大哥,程大哥都行,这个是他舅舅曲郎君,你也可以叫叔爹,这个是他嫂子贺娘子,这个是他媳妇儿夏郎君,比你大一岁。”

    听见塔塔比夏小曲还小一岁的时候程天石眼睛都瞪大了,望着彭盼水道:“彭大哥,真有你的,你也下得去手。”

    刮了胡子又年轻好几岁的彭盼水哈哈大笑着:“也就大个七八岁而已啦,小问题。”

    说完搂着媳妇儿落了座,贺娘子给他们添了碗筷,程天石道:“我们刚开始吃呢,你们来得正好。”

    “可不是正好嘛,塔塔在家就没吃多少,这会儿怕是饿坏了。”

    拿着筷子的塔塔直接给了彭盼水一记白眼,他立马就怂了,嚷嚷着开吃开吃,赶紧将话给揭了过去。

    夏小曲给他们两人打了新的蘸水,可他不知道塔塔吃不了辣,看着浅尝了一口后就被辣得满脸通红的塔塔急得手忙脚乱,赶紧去帮他倒茶水。

    “不要紧的,他就是这么娇气。”

    彭盼水一边喂着塔塔喝水一边说他,气得塔塔直接推开了他,端着自己的碗坐到了夏小曲身边去。

    “小郎君,我挨着你坐可好?”

    夏小曲愣了愣没有说话,程天石替他答了:“挺好的,就坐那儿吧,彭大哥是不太会照顾人。”

    “放屁,那东奔西走一年多的日子里都是老子照顾的,你看现在不还是水灵得跟朵花似的吗?”

    “可我以前比现在还水灵!”塔塔反驳。

    夏小曲歪着头去看身边的塔塔,他承认塔塔真的很漂亮,是那种张扬夺目的好看,站在人群中很突出的美,让人挪不开眼。

    塔塔吃了口清水白菜,扭头的时候正好撞上了夏小曲发呆的样子,他觉得实在太可爱了便扑上去照着他的脸蛋狠狠啄了一口,吓得对面两个男人同时站起来。

    “塔塔,你给我撒嘴!”

    彭盼水吼了之后程天石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从曲郎君身后绕过去站在夫郎身边,捏着他的脸小心翼翼地擦了擦被亲过的地方,心疼地问:“没事吧?”

    夏小曲傻乎乎地摇着头,比划:“又不是被咬了,能有什么事?”

    程天石黑着脸不悦地哼了一声,没头没脑地道:“还不如被咬了呢。”

    彭盼水将塔塔一把提起来,捏着他的嘴巴怒气冲冲地道:“你这乱亲人的习惯怎么就改不了呢?”

    “我改了,我只亲了……小郎君嘛。”

    塔塔的嘴巴被捏成了小圆形,说话很是费劲,彭盼水根本不听他解释,拽着人就要回家,谁知塔塔却转身抱住了夏小曲。

    “我不跟你回去,你那个爹爹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我喜欢这个小郎君,他软乎乎的,我今晚不回去了,我要跟他睡。”

    曲郎君和贺娘子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外地媳妇儿撒……娇?反正觉得挺有趣的,只有程天石觉得吓人,连忙将小夫郎拉起来抱进怀里藏好,慌不择言地说着:“彭大哥,你媳妇儿想在我家睡也没事儿,我家还有空房间,我给他铺床。”

    话音落,曲郎君和贺娘子齐齐转头看向他,程天石这才恍然发觉自己说错话了,赶紧找补:“我嫂子在,让我嫂子给他铺床。”

    闻言彭盼水抓紧了塔塔的手腕,厉声质问:“你要跟谁睡?”

    “我要跟小郎君睡。”

    塔塔朝夏小曲伸出了手,被程天石保护得极好的夏小曲见状很是不忍心,也试探着伸出手去,两人之间却还是差了点距离,整得像是有情人被两个恶霸硬生生分开了一样。

    塔塔性子倔,又被娇惯了很长一段时间,因此根本不怕彭盼水,在彭盼水抱起他就要走的时候直接反手一巴掌扇了过去。

    “反了你了。”

    彭盼水高高举起的手又轻轻落下,可这被塔塔下了的面子他还是得找回来,便将他两只手合在一起紧紧抓着,对程天石道:“真是不好意思,他胡闹惯了我没教好,今天又在我爹爹那儿受了委屈,让你们见笑了。”

    “不要紧,只是他这么不愿意回去,要不然还是住在我们这里吧,让小曲儿陪他睡也好。”

    程天石终究还是没抗住,心软了,他当然不愿意把自己的小媳妇儿让出去,可一想到塔塔是外地媳妇儿,来到这里还和彭盼水的爹爹不对付,那心里肯定很委屈。

    他又想起当初小夫郎嫁过来的时候也是害怕得很,连自己上山打猎都不许,好在村里大部分郎君娘子都对他很好,这才让他逐渐适应下来。

    现在让小夫郎帮帮塔塔这个外地媳妇儿也行,只是……

    程天石清了清嗓子,不好意思地道:“只是,你家郎君可不能再偷亲我媳妇儿了。”

    “放心吧,我也不乐意让他有这么个坏习惯。”

    彭盼水说完用力拽了一下塔塔,塔塔被拽得往前踉跄了一下直接跌进他怀里,听见他说:“塔塔,今晚你可以在这里和夏郎君睡,但是不能亲他,听清楚了吗?”

    “不亲就不亲。”塔塔不情不愿地回着。

    第058章 第 58 章

    夏小曲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窝在程天石怀里睡着, 他明明记得自己是和小美人塔塔睡的,怎么到这里来了?

    难不成……天石昨晚进他们房间了?

    “别闹媳妇儿,昨晚你不在我都没睡好。”

    程天石嘟囔着还想抱着人睡个回笼觉, 夏小曲用手指强行揭开他的眼皮让他清醒, 然后比划着:“天石, 我怎么会在这里?”

    “媳妇儿, 你让我再睡一会儿吧,我昨晚真没睡好。”

    昨天晚上看着夏小曲跟塔塔进了房间后程天石浑身上下都不得劲,他想, 小夫郎不会说话, 要是那个塔塔又亲他可怎么办啊?

    翻来覆去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程天石终于忍不下去了,深更半夜地敲响了舅舅的房门, 低声恳求着:“舅舅, 帮我把小曲儿抱回来吧。”

    曲郎君看着天石眼下的乌青实在不忍拒绝,跟着他上了楼, 又悄悄进入塔塔的房间将熟睡中的夏小曲给抱走了。

    已经睡够了的夏小曲不再打扰程天石, 起床找了身衣裳穿好, 结果下楼的时候正好遇见贺娘子急匆匆地跑上去。

    “嫂子, 怎么了?”

    夏小曲打着手势问,贺娘子来不及解释抓着他的胳膊就往楼下跑,简单地道:“快, 塔塔和马郎君吵起来了。”

    什么!

    夏小曲来不及考虑其他, 一心只担心塔塔受欺负, 都忘记叫醒程天石,跟着贺娘子直接跑了过去。

    程大伯家的红薯窖前围了不少人, 大清早的又这么冷,他们也是够能忍的。

    “塔塔。”

    贺娘子喊了一声, 被马郎君一帮人给挡住的塔塔立马回应:“嫂子,我在这里。”

    夏小曲挤开看热闹的人冲到前面去,还好还好,塔塔没有事,只是被拦住了,他定了定神走到马郎君面前,朝他比划:“塔塔做了什么,你要把他拦在这里。”

    “这个小妖精偷挖我家的红薯窖。”

    马郎君指着已经被挖开了一半的土包,村里人家冬天都这样储存红薯,挖个小土坑把红薯埋起来,外面一定得封好,不然红薯会坏。

    “你才是小妖精,不,你是个老妖精,老妖精老妖精。”

    塔塔叉着腰和他对骂起来,夏小曲走过去抱住了他,然后朝马郎君比划:“你凭什么说是塔塔挖的,有谁看见了吗?”

    “我看见了,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就你一个人看见了有什么用,现场可还有其他人见着塔塔挖红薯了?”

    马郎君的话音刚落程天石突然出现。

    翻了个身没抱到小夫郎的他顿时惊醒,下楼后又见大家都在往这边跑便问了下,听说是塔塔和马郎君起争执以后便猜到小夫郎肯定也在这边。

    “天冷,下次出门多穿点。”程天石推开马郎君身边的那些人径直走到夏小曲身边站好,将带来的狐皮披风给他围上,随后又对塔塔道:“当时只有你和马郎君在这里吗?”

    塔塔摇了摇头,嫌弃地道:“还有个丑男人。”

    “丑男人?是谁?”程天石看了看四周,想着或许是程大伯,可塔塔却再次摇了摇头,道,“那个男人不在这里,我一来他就跑了。”

    “跑了?”

    夏小曲比划着,觉得这事儿有些奇怪,可还没等他想出哪里奇怪来对面的马郎君先坐不住了,心虚地大声嚷嚷:“什么丑男人,当时明明只有我一个,我清早起来挖红薯的,没想到一过来就看见你撬了我家的红薯窖。”

    塔塔见此人十分泼辣,索性双手一摊,用天真的语气说着:“我没辙了,让盼水来吧,用竹签子扎进他的指甲心里,不信他不说实话。”

    四周的村民都被这话吓得手指尖疼,纷纷指责塔塔是个恶心肠的郎君,塔塔听了后很无辜,反问夏小曲:“我做得不对吗?”

    夏小曲摸摸他的头安抚,比划着:“你没做错。”

    马郎君不知道是不是被塔塔的话给刺激到了,忽然怒目圆睁地道:“你除了让彭盼水那个莽夫给你做主以外还有什么用,真以为他稀罕你啊,我告诉你,那家伙有一肚子的花花肠子,我们这村子他睡了一半。”

    “马苏芬你闭嘴,真是有张嘴巴就能胡说八道了是吧,要我看这村子里的谣言都是你散播的。”

    程天石见他故技重施十分恼怒,不管彭盼水以前怎么样,这些事情都应该由人家小两口自己解决,而不是让这个心术不正的人在这里挑拨。

    塔塔初来乍到不懂得马郎君凭空捏造的手段,或者说他是没想到有人会拿这事儿来胡乱说嘴,因此此时此刻真的有点伤心了,拉着夏小曲的手小声询问:“小郎君,彭盼水他真的是这样吗?”

    夏小曲急忙摇头想说别信这些鬼话,却看见塔塔一瞬间就收拾好了失落的情绪,接着高高扬起下巴朝马郎君走去。

    “老妖精,我不靠彭盼水也能收拾你。”

    塔塔的耳刮子和话音一起落下,扇了马郎君一个眼冒金星,旁边的人想冲上去帮忙都被程天石给拦下了,马郎君见状只得自己亲自上,可他低估了塔塔的实力。

    “冤枉我挖你家红薯,那我可不能白担这罪名。”塔塔揪着马郎君将他按到在地,然后朝夏小曲伸出了手,“小郎君,给我找根木棍来。”

    夏小曲左右看了看,捡起一旁的半截枯树枝跑过去递到了塔塔手里。

    马郎君看着那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枯树枝吓得尖叫起来,“你,你这个小妖精这是要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当然是戳爆你的眼睛咯,反正留着也没用。”

    塔塔的架势不像是装的,他真的捏着枯树枝朝马郎君狠狠扎去,但关键时刻却被匆匆赶来的彭盼水给叫停了,他只好可惜地放开了身下的人,起身拍了拍衣裳后拉着夏小曲走到一边去站着,还背对着彭盼水。

    “我的小祖宗,你这是要干什么,要杀人吗?”

    马郎君见到彭盼水以后十分激动,甚至还有几分欣喜,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因为腿还软着,所以只能慢慢挪动步子朝彭盼水走过去,委屈地告状:“盼水,你可来了,这个小妖精他差点杀了我。”

    夏小曲和程天石听着这声音感觉不对劲儿,同时朝马郎君看过去,只见他正用一种渴望的眼神看着彭盼水,夫夫俩交换了视线后都将此事给咽下了。

    彭盼水见塔塔背对着人不吭声,便上前去抓他的手,语气软了几分:“小祖宗,有什么事跟我说,让我来处理好不好?”

    “不好!”塔塔甩开他的手指着马郎君,泪汪汪地道,“这个老妖精冤枉我,说我挖他家红薯,他还说,还说你……”

    “说我什么?”

    “说你睡遍了整个村子!”

    塔塔气坏了,不自觉地将事情说得愈发严重,彭盼水的脸色顿时黑得跟锅底似的,转身望着马郎君,阴沉沉地道:“你跟他说我睡遍了整个村子?”

    “不,我是说,一半。”此话一出口后马郎君发觉自己说错了,赶紧改口,“不是不是,盼水,不是这样的,我是被那个小妖精给气着了,我没有这样说。”

    彭盼水懒得听他的解释,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从很多年前起这村子里就开始有传言说我睡了许多人,这么久以来大家一直都不知道传言是从哪儿开始的,既然今天你提到了,那我正好问个清楚。

    马郎君,你倒是跟大家伙说说,我从几岁时开始和人家睡觉的,我睡了谁,在哪里睡的,最多一次睡了几个,你又是在谁家窗台上见着的?”

    马郎君被彭盼水高大的身形逼得连连后退,和他要好的那几个人见形式不对想开溜,塔塔立马反应过来上前挡住了去路,十分和善地道:“别走啊,一起听听呗,看看彭盼水到底睡了几个人。”

    那几人无奈只得又站了回去,不过此时都纷纷低着头不说话了,马郎君被吓得不轻,结巴道:“我,我听说的。”

    “听说?听谁说的?在哪里听说的?你把那人的名字告诉我,我现在就放你走。”

    彭盼水步步紧逼,马郎君快崩溃了,“我,我不知道,我就是路过,听人随口说的,不记得了。”

    “好,这件事不记得了,那我们来谈谈你还记得的事。”彭盼水说完指了指那红薯窖,问,“真的是我家塔塔挖的吗?”

    现在这个时候说不记得了显得很假,说不是又下不来台,可若说是,他觉得自己又会被彭盼水给弄断一条胳膊。

    马郎君纠结了半天都没能说出话来,见状彭盼水嗤笑了一声,道:“这小祖宗平日里被我金尊玉贵地养着,连喝口茶都要人端着服侍的,你说他大清早的不睡觉跑这里来挖你家红薯,谁信啊?”

    “我没有挖他的红薯,我是不小心走到这边来,看见了他和一个丑男人拉拉扯扯,然后他就拦着我不让我走,还非说我挖了他的红薯。”

    塔塔及时地补充着事情的经过,彭盼水上下打量了马郎君一眼,轻蔑一笑后对程天石道,“天石,你家大伯丑吗?”

    程天石一直护着夏小曲,听见这话后也望着马郎君笑了笑,道:“大伯爹,问你话呢,我大伯他丑吗?”

    马郎君缩着头不回话,彭盼水正要猜测那个丑男人是谁的时候程大伯却来了。

    “行了,这就是个误会,红薯窖是我挖的,我挖完以后忘记盖起来就直接回去了,恰好苏芬过来的时候看见了这位小郎君,因此就误会了。”

    程大伯身后还跟着程尔和田禧,田禧完全就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丝毫不关心他的公爹,阿力抱着孩子和另外两个仆人走在后边,无时无刻不在注意着主子的安全。

    “可是我看见的丑男人根本不是你!”塔塔反驳着。

    第059章 第 59 章

    塔塔直接揭穿了程大伯的包庇, 马郎君在一旁恨得牙痒痒,田禧见状玩味地看了一眼斜对面的马郎君,这才磕着瓜子站了出去, 轻飘飘地道:“许是清早起来眼花没看仔细吧。”

    “你质疑我?你凭什么质疑我?”

    “我怎么会质疑你呢, 我只是觉得看戏得慢慢来才行啊。”

    田禧说完将一把瓜子塞到了塔塔手中, 意味深长地道:“好戏配瓜子, 不着急。”

    “行了,没什么大事,大家都回去吧。”

    程大伯开了口, 看热闹的那些人也觉得打不起来没什么意思, 便都叽里咕噜地说着话离开了,先前帮过马郎君的那几人害怕被彭盼水报复跑得比谁都快。

    塔塔不愿意和彭盼水回去, 夏小曲便将他又带回了自己家, 两个男人走在后边,程天石刻意放缓了脚步与前面的人拉开了一段距离, 然后才对彭盼水道:“彭大哥, 你和马郎君怎么回事?”

    彭盼水没有说话, 从兜里摸出一截烟来点燃, 抽了好几口以后这才逐渐冷静下来,转身坐在了一旁的石头上,程天石也跟着坐下。

    “我十七岁那年他打过我的主意, 然后我卸了他一条胳膊。”

    “是他说摔断胳膊那次?”

    闻言, 彭盼水点了点头。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让程天石的记忆串联起来了。

    马郎君三十来岁那年是断过一次胳膊,不过他跟别人说的是上山砍柴不小心摔着了, 那个时候程大伯又十分护着他,因此这事儿就没有人怀疑过。

    彭盼水从小就比同龄人长得壮实, 后来更是像地里被施了农家肥的白菜一样在短短时间里就窜得又高又大,十七八岁的他一下子能放倒两三个壮汉,那时候他可是村里多少人家争着抢着要的女婿儿婿。

    “我记得当时程尔都十来岁了吧?”

    程天石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当时自己守着小茅屋和几分田吃不饱穿不暖,而程尔却故意将五姑给他的饭菜打翻在地,还唤家里的狗来吃。

    程天石气不过和他打了起来,马郎君赶来劝架,然后跟众人诉苦说自己受伤的胳膊被侄子给弄疼了,接着程天石就被闻讯前来的程大伯给扇了一巴掌。

    后来程天石便和他们一家彻底杠上了,虽然后面偶尔还会叫一声大伯,但那都是在其余几个亲戚轮番上阵劝解的情况下,他听烦了无奈之下才答应的。

    “那当时村子里到处都在说你喜欢娘子郎君,这事儿也是马郎君散播出去的?”

    “差不多吧,不过我那时候也年轻气盛,才十七岁,还被他一个老郎君给调戏了,就算是卸了胳膊我也气不过,所以他在外边说我喜欢娘子郎君的时候我偏偏不澄清,就是想让他知道我即便把这附近的人都喜欢了个遍也不会喜欢他。”

    程天石拔光了脚边的枯草,道:“我瞧着他今天那个样子,怕是对你还有什么非分之想,塔塔也算是撞到他的刀口上去了,你这么多年来虽然流言不少,但塔塔却是你第一个亲口承认的媳妇儿,马郎君只怕嫉妒死了。”

    彭盼水捻熄了烟叶随手扔在下边的地里,回:“他这是因为十年前没有得到我,憋得太久发疯了,一个疯子而已,不用管他。”

    “不能不管。”程天石想起潘青青的遭遇,不得不提醒彭盼水小心些,“他惯会往人身上泼脏水你是知道的,护好你家塔塔。”

    “塔塔……”彭盼水呢喃着,想起了塔塔的身世觉得有些头疼,他得赶紧带塔塔走。

    屋里,塔塔正在绘声绘色地跟曲郎君描述那个马郎君有多不要脸,说到他倒打一耙的时候简直气得火冒三丈,看见彭盼水后也没个好脸色。

    “你来得正好,我跟你说我不喜欢你们这里,你爹爹讨厌我,你邻居冤枉我,我不跟你过了彭盼水!”

    “塔塔!”彭盼水动了怒,上前抓起他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就要往外拽,边拉边道,“我跟你讲过多少次了,这种话不可以随随便便说出口。”

    夏小曲怕彭盼水盛怒之下伤着塔塔,就想上前去劝说劝说,结果被两口子拉扯的动作给推倒了,套好牛车进屋来的程天石正好看见这一幕。

    “小曲儿。”

    这一下屋里都安静下来了,程天石赶紧将夫郎给扶起来,皱着眉看向彭盼水。

    “彭大哥,和自己媳妇儿有事说事,不要随随便便动手。”

    彭盼水知道他们两口子惹事了,赶紧拉着塔塔上前去道歉,曲郎君也守在旁边担心地看着他的小外甥,一个劲儿地询问摔着哪儿了。

    夏小曲紧紧抓着程天石的手,呼吸有些急促,另一只手抚上了小腹,那里有一点点痛,不过还能忍,因此他觉得问题不大,也不想为着这事儿就让彭盼水他们两口子又吵个不停,便笑着摇了摇头,比划:

    “就摔了一下,问题不大,没事儿的,你们别担心了。”

    “对不起小郎君,都是我的错。”

    塔塔道歉的样子很乖,不过他想伸手帮夏小曲揉屁股的样子就不怎么样了,夏小曲害怕地躲了躲,钻到程天石怀里后比划:“没事了没事了,我不疼了。”

    “真的不疼了吗?”程天石忧心忡忡地问,他担心小夫郎不好意思说出来,夏小曲为了打消他的顾虑还站起身来蹦跶了两下,打着手势道,“不疼,一点儿都不疼,我们还是赶紧去镇上吧。”

    今天早上圆儿的身体已经好多了,贺娘子特意把孩子们抱过来照顾好让潘青青安心去店里,几人在院子里碰上的时候潘青青愣了愣,然后问夏小曲:“小曲,他是谁啊?”

    夏小曲比划:“是彭大哥的郎君。”

    “叫塔塔。”彭盼水补充着。

    “这么漂亮啊,彭大哥真有福气,姓什么呢?”

    潘青青话音落下,塔塔的神情有些不自在,小声地强调:“我就叫塔塔。”

    “那也不能叫塔郎君吧。”潘青青一时口快,说完后立马后悔,不好意思地添了一句,“那我也叫你塔塔好吗,这个名字真好听。”

    塔塔笑了笑,点头道:“就叫我塔塔吧,大家都叫我塔塔。”

    “行了,先走吧,晚上回来再好好聊。”

    程天石扶着夫郎上了车,又催促着潘青青,彭盼水见状也准备带着塔塔回家了,可塔塔还有些不情愿,拽着他的领口恐吓着:“彭盼水,如果回去了你爹爹再对我哼哼,那我可真不和你过了,我不开玩笑的。”

    *

    夏记小面馆里,夏小曲走到门口发现不仅店开着,里边还坐了不少客人。

    小阿虎正端着托盘上面,转头看见他们以后就像是看见了救星,大声埋怨:“老板,你们怎么才来呀,我和秦天都忙不过来了。”

    潘青青走到柜台后边打开抽屉一看,里面零零散散的放了一些碎银子和铜板,他赶紧打开带锁的抽屉取出账本开始算账,夏小曲忍着不适感朝后厨走去,发现秦天正在手忙脚乱地捞面条。

    “老板哥哥,你终于来了。”

    秦天哭丧着脸,这煮面条太难了,他总是把面煮得糊成一团,浪费了好几碗。

    夏小曲洗了手朝他走过去,接过筷子和勺子后冲他扬了扬下巴,示意让他到一旁去休息。

    这个点儿的客人还好,不算很多,夏小曲忙完一阵后就可以休息了,可等他在椅子上坐下来以后才忽然发现肚子疼得一抽一抽的,应该是早上被摔的那一下还没有好,他便拿了个手炉放在肚子上暖着。

    “老板哥哥,外边又来了客人,点了三碗羊肉汤粉。”

    秦天冲进来喊,窝在椅子里睡着的夏小曲半梦半醒间觉得肚子好像不怎么疼了,便抓着椅子扶手准备起身,结果在他即将站起来的那一瞬间肚子却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疼得他又跌回了椅子上。

    “老板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秦天跑过去想要搀扶夏小曲,但身上没力气的人比平时要重多了,瘦弱的秦天根本没办法将夏小曲扶起来,他只好去叫潘青青,等潘青青急慌慌跑过来的时候却发现夏小曲已经站起来了。

    “我刚刚就是起得太猛有些不舒服,没事的。”夏小曲比划着。

    潘青青不太放心,上前试探了下他的额头,道:“是不是天冷冻着了,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夏小曲摇了摇头,他这会儿已经好多了,肚子也没有刚才那么疼了,所以就没打算说,见状潘青青也松了口气,叮嘱着:“若是有哪里不舒服就早点跟我说,咱上医馆去看看。”

    “没事的,我有分寸,放心吧,真的不舒服的话我会去医馆的。”夏小曲比划完冲潘青青笑了笑,“是三碗羊肉汤粉吗?”

    潘青青点了点头,回:“是的,再加两碗鸡丝面,我来帮你。”

    傍晚的时候下了一场冻雨,程天石提前关了铺子过来接他们,说是怕晚上冻雨下大了路面打滑不好走。

    夏小曲收拾好后厨抱着手炉上了车,又裹好天石给的披风躺在一旁睡下了,他觉得有些累,身上还有点难受。

    “他这是怎么了?”

    赶车的程天石问,潘青青怕他掉下去便一只手撑伞一只手搂着他,回:“他今天不太舒服,不知道是不是着凉了。”

    程天石可听不得着凉两个字,直接改路线去了医馆。

    “先去看看,以防万一,如果真是着凉夜里又发热的话那就不好办了,我看这架势今晚路面上可能会有凝冻。”

    第060章 第 60 章

    医馆门口, 程天石停好车以后就下去抱人,夏小曲很快便醒了,揉了揉眼比划:“天石, 我们到家了吗?”

    “没呢, 我们到医馆了。”

    来医馆干什么?

    夏小曲心有疑惑, 但他没有说出口, 潘青青收了伞跟在后边,医馆里有几个病人,小药童便让他们先等一下。

    “媳妇儿, 你现在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程天石蹲在面前问他, 夏小曲摸着肚子摇了摇头,他这会儿不知道是不是睡过一觉的原因, 感觉身体挺好的, 连肚子也不疼了。

    想着看病要花许多钱,还要喝味道很苦很怪的药夏小曲心里就打退堂鼓了, 比划着:“天石, 我不难受了, 可以回家吗, 我不想看病。”

    “可是我们已经到医馆了,让大夫给你把把脉好吗,他要是说没事儿的话我们马上就回家, 行不?”

    一旁的潘青青也在劝着:“是啊, 身体不舒服可不是闹着玩的, 中午小秦天说你躺在椅子上都起不来了,当时可吓死我了。”

    “这么严重?为什么没人来告诉我?”

    程天石更紧张了, 握着夏小曲的手用不容反对的语气道:“媳妇儿听话,今天必须让大夫给你瞧瞧, 不然我放心不下的。”

    看着男人那般担心自己,夏小曲实在不好拒绝,便咬着牙点了点头,心想自己现在没有感觉到不舒服,把脉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还是先不要自己吓唬自己了。

    另一边的郎中忙完了,朝他们招招手问:“那边几位,是谁看病啊?”

    “是我夫郎,他有点不舒服。”

    程天石边说边扶着夫郎过去坐好,将他的手放在脉枕上,道:“不知道是不是着凉了,今天中午在椅子上睡着都没力气站起来。”

    “这个天气是容易着凉,不过我先把脉看看。”

    夏小曲心惊胆战地看着对面的郎中,本想说自己今天还肚子疼了,但他又想这会儿已经不疼了,还是不要说出来吧,免得到时候要多喝几贴药。

    “你肯定是着凉了,早知道昨儿晚上就不让舅舅去抱你了。”

    程天石十分自责,认为是自己折腾那一出让夫郎吹了寒风,所以今天才会如此不舒服,然而还在把脉的郎中却开口了:“不对,你夫郎他满面红光,神气扬扬,不是着凉。”

    “那是怎么了?”

    郎中没有立即回答程天石的话,而是询问夏小曲:“你今日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夏小曲想了想,还是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肚子,然后对程天石眨了眨眼,程天石随即道:“想起来了,今天早上他摔了一下,应该是碰着肚子了。”

    “那就对了,他早上摔了一下没有来医馆看,有些动了胎气了。”

    “哦哦。”

    郎中没再说什么,扭头就去写方子,随后反应过来的程天石忽然发出一声爆鸣,一掌拍在桌子上,道:“什么?”

    执笔的郎中手一抖,滴了一摊墨汁上去,他将那张纸揉成一团扔进废纸篓里,又开始埋头写方子,抽空回:“你夫郎已有近两个月的身孕了,今天摔那一下动了胎气,我给他抓几服安胎的药,回家后得好好养着。”

    “有两个月的身孕了……”程天石重复了一遍,紧接着突然跪倒在夏小曲身边,抱着他的腰欣喜若狂道,“媳妇儿,你听见了吗,我们有孩子了,他两个月了!”

    医馆里的人纷纷朝他们望去,潘青青急忙拦住癫狂的程天石,“天石,可不能这样抱着小曲摇啊。”

    “哦对对对,你说得对,我都忘了。”

    程天石说着站起了身,依旧紧紧地抓着夏小曲的手,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与喜悦,不断重复着:“媳妇儿,咱们有孩子了。”

    夏小曲从头到尾没有比划一个字,他感觉这个消息像是一个炮竹,在自己的脑袋里炸开了,现在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他还没有体会到程天石的感受,只是呆呆地想:有孩子了,要当爹爹了。

    郎中考虑到冬日里不好出行,便多开了些药让他们拿回去按时服用,然后就催促着他们赶紧让开,不要耽误后边的病人看病。

    程天石扶着夏小曲小心翼翼地往外走,潘青青则是过去抓药。

    外边现在已经不下雨了,但吹风的时候还是冷得很,程天石用披风将夏小曲给裹了起来,然后强行抱起他往外走。

    夏小曲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娇气,挣扎了一下甩着腿想要下地,程天石却把他抱得更紧了。

    “大夫说了,你现在得好好养着,不能乱动。”

    潘青青随后赶来,拎着一大包药上了马车,夏小曲缩在角落里用披风挡住小脸,看着那包药咽了咽口水,这下他好像有点感觉到孩子的存在了。

    是苦的,是难喝的中药味。

    回去的路上程天石将车驾得很平稳,他再也不敢像之前那样甩着车尾拐进院子了。

    曲郎君和贺娘子做好了饭菜在等他们,一回头见着夏小曲是被程天石给抱进去的都吓了一大跳,赶紧上前询问:“这是怎么了,早上出门前不还是好好的吗?”

    贺娘子甚至蹲下身去捏了捏他的脚,问:“是脚崴了吗?”

    程天石只一个劲儿地傻笑,潘青青随后拎着那包药走了进去,圆儿和芳儿立马将他抱住,担心地道:“爹爹生病了吗?”

    “爹爹没有生病,这是你们夏叔爹的药。”

    曲郎君一看那药那么多,又听说是夏小曲的,急得差点一口气没上得来,唉声叹气:“这究竟是怎么了啊?”

    夏小曲拧了一把还在傻笑的程天石,让他赶紧跟舅舅和嫂子解释一下,程天石这才扶着曲郎君坐下,道:“舅舅别急啊,是好事。”

    “好事,吃药怎么还能是好事啊!”

    听见这话夏小曲也点了点头,十分赞同。

    程天石尴尬了一下,又道:“吃药确实不是好事,是我说错话了,舅舅别急,小曲儿没什么事,他是有喜了。”

    “啊,真的啊?”才坐下去的曲郎君又站了起来,走到夏小曲面前,“小曲,这是真的吗?”

    夏小曲害羞地点了点头,旁边的两个小崽子听了咬着手指问:“爹爹,有喜是什么意思啊?”

    潘青青摸着孩子的头,想了一个他们能听懂的说法,“有喜就是夏叔爹马上就要给你们添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了。”

    圆儿将嘴巴里的手指拿出来指着夏小曲,然后仰头看爹爹,道:“那弟弟妹妹在哪里呢?”

    “弟弟妹妹在叔爹肚子里的呀,所以你们以后和叔爹玩的时候要很小心才行啊,不能碰哭了弟弟妹妹。”

    “那他们为什么要在叔爹肚子里呢,为什么不出来和我们玩呢?”芳儿好奇地问。

    潘青青对上这两个话题有些束手无策,只好求助般看向了贺娘子。

    “因为天黑了弟弟妹妹要睡觉觉了,他们现在还没长大,所以得在爹爹肚子里睡,等他们长大以后就可以像你和哥哥那样趴在爹爹怀里睡了。”

    贺娘子将炭盆的火烧得更旺,屋子里暖烘烘的,芳儿听了又问:“那他们什么时候住进去的啊,怎么不叫我和圆儿,我们可以一起玩。”

    “对,彭叔给我做了小鸟,我可以给他们玩。”圆儿说话还有些不利索,没说两句话口水就流成了线。

    几个大人笑话他们的童言童语,也没人再去回答他们,都围在夏小曲身边嘘寒问暖,曲郎君看了看桌上的菜,很是小心地跟夏小曲说哪几样东西不能吃,程天石都一一记下来了。

    看着屋里的人都在为肚子里这个还不会动的小家伙而高兴,夏小曲这才有些实打实地感受到他的存在了。

    曲郎君说他现在就得准备起来,要给孩子做一床百家被,嘴里还念叨着:“百家衣,百家被,百家庇,百家福,我的小孙孙一定特别可爱。”

    贺娘子说她得抓紧时间给孩子做衣裳,要做一大箱子才行,还说等孩子出来了换衣裳可勤了,一会儿就尿湿一身,不多做点根本不够穿。

    圆儿和芳儿吃饱以后没多久就开始犯困,潘青青怕他们睡着了不好弄就赶紧带着回家了,夏小曲伸了伸懒腰对程天石比划想洗澡,却看见他端来一碗黑乎乎的药。

    那味道很是霸道,隔着老远就将夏小曲给熏吐了,他连连后退,比划:

    “我不喝药好不好,太难喝了。”

    程天石也不想逼小夫郎喝药,但是现在他动了胎气不能不喝,所以只能好生劝着哄着。

    “宝贝,乖乖的,喝了药肚子就不痛了。”

    夏小曲眼睛上染了一层雾气,摸了摸肚子后委屈地比划:“不疼了,一点儿都不疼,真的。”

    “怎么了这是?”

    听见声音的曲郎君赶过来询问,怕是小外甥有哪里不舒服,程天石回头道:“没事儿舅舅,这药有点难喝,我在哄他呢。”

    “哦,这样啊。”曲郎君转头看向夏小曲,也耐心地哄着,“小曲啊,没事儿的,闭上眼睛一口就喝完了,舅舅给你拿糖去。”

    家里还留着过节时买的一些糖块,曲郎君拿过来放在桌子上,道:“小曲,听舅舅的话,快喝吧。”

    往日里乖巧听话的夏小曲此时此刻却犯起倔来,无论如何也不张口,程天石将药放在桌上把人抱起,对曲郎君道:“舅舅,他应该是累着了,我先带他上楼去歇一会儿。”

    “也行,那这药我给你们端上去,他歇一会儿了还是得趁热喝才好。”

    夏小曲后知后觉自己现在有多矫情,被程天石抱着的时候他就把脸埋进男人的胸膛,被轻轻放在床上的时候他就迅速滚到里侧去拉过被子将自己给遮住。

    程天石一眼就看出来他是怎么了,接过曲郎君手里的药和糖后道:“舅舅放心,他没事儿,等嫂子回来了你们就早点休息吧。”

    曲郎君听他这么说就放心了,又扶着墙一步一步地下楼去。

    听到关门声响起后夏小曲才从被子里探出头来,程天石走过去坐在床边帮他整理了下被角,免得被闷着。

    “天石,药给我吧。”

    夏小曲比划完觉得自己真是被惯坏了,两年前的这个时候他哪里敢这样,现在却愈发娇气了,喝个药还得夫君和舅舅轮番上阵来哄,他觉得自己不该这样。

    程天石试了试碗的温度,还好不是特别凉,便递给了他,夏小曲深呼吸过后闭上了眼,将碗里的药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辛苦了。”

    程天石拿走碗后往他嘴巴里塞了块糖,然后捧着他的脸温柔又细腻地亲着他的嘴巴,分开后还在他脸蛋上也轻轻点了一口。

    夏小曲摸了摸嘴巴,红着脸比划:“你干嘛呀天石。”

    “我在哄你。”

    程天石将他揽入怀中,心疼地道:“我的宝贝受苦了,你永远可以对我使性子发脾气,我哄你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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