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曲一觉睡醒外面的天还黑着, 他叹了口气后推了推身边的程天石。
“怎么了宝宝?”
还不太清醒的男人声音沙哑,抱着夫郎亲了亲,夏小曲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伸手摸着肚子心想:以后不能这样叫了, 现在有了一个更小的宝宝, 他是大人了, 是爹爹,不是宝宝了。
程天石见夫郎久久没有动作索性起来点亮了烛火,然后坐在床边看他, “睡不着?还是哪里不舒服?”
夏小曲裹着被子枕在他腿上, 伸手比划:“以后不要叫我宝宝了。”
“为什么?”程天石很是诧异。
“因为宝宝在这里。”
夏小曲比划完指了指肚子,程天石看过后嗯了一声, 接着曲起双膝搂着他轻轻摇晃:“我哄你睡觉。”
男人搜肠刮肚地想着睡前故事, 最后终于让他想到了一个很合适的。
“以前啊,有个庄稼汉种了一块稻田, 他总是担心稻子长不高, 便每天都去田里看……”
“我想再听一个。”
程天石讲完一个故事后低头一看, 夫郎正睁着大大的眼睛朝自己比划, 他有些担心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便问:“你平时差不多听完一个故事就能睡着,今天这是怎么了, 身体不舒服?”
夏小曲摇了摇头, 程天石还是不放心, 叮嘱:“你要是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记得跟我讲,知道了吗?”
“知道啦。”夏小曲比划完甜甜地笑着, 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天石, 我的那个故事听完了,但是宝宝的还没听,所以再讲一个吧。”
程天石陷在了夫郎的笑容里,他明明没有听见任何声音,却莫名地觉得夫郎“说话”甜得很,一语双关道:“嗯,知道了,那宝宝喜欢听什么?”
这下可难倒夏小曲了,他平时只会听,根本记不住名字的,他想了想后突然有了一个很好的回答,便比划着:“天石讲什么,宝宝就喜欢听什么。”
程天石笑了两声,抓住他的手塞进被窝又开始讲起故事来。
“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天上出现了十个太阳……”
夏小曲在第二个故事中慢慢睡去,程天石将他的身体轻轻摆正,然后躺下去睡在他旁边,亲了亲他的鼻尖小声地道:“睡吧,宝宝。”
后半夜,睡得正香的夏小曲梦见天上真的有十个太阳,自己身上热得厉害,出了不少的汗,不过还好那些太阳没多久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清爽的夜晚,阵阵凉风直往他身上吹,他又安安静静地睡着了。
程天石不敢将被子全部往下拉,现在的天气实在太冷了,他怕夫郎一冷一热会受凉,只好将被子拉开一条缝,然后拿蒲扇轻轻给他扇风,等他又睡熟以后这才起床去打了盆热水,小心翼翼地帮他擦着身子。
第二天夏小曲醒来后身边已经没有人了,不过枕边的衣裳还热着,想必天石刚烘好拿过来不久。
他掀开被子下床换衣裳,却惊奇地发现自己身上的里衣竟然换了一套,身上干干爽爽的很舒服,一点儿也没有记忆中那种黏糊的感觉。
“曲儿,起来了啊?”
程天石进屋后赶紧反手关上门,然后走过去帮夏小曲穿衣裳,夏小曲则习惯性地张开了双手。
“我以为你还睡着呢,想着去店里之前上来看看你。”
“我也要去。”
夏小曲听了他的话立马比划,程天石给他腰间的带子系得松了些,这才回:“你不去,大夫说了你得在家好好养着。”
“那我的店怎么办嘛……”
现如今夏记小面馆的生意正好,平白无故关店的话损失很大的,程天石见他这闷闷不乐的样子一早就做好了准备,刮了刮他的鼻子后道:“放心吧,店里我都安排好了,这段时间有人帮忙。”
“是谁啊?”
程天石眼看着他好奇却不说,硬要他猜。
“难道是佳蓉?”夏小曲比划完自己先给否定了,摇了摇手后又想了想,“是进宝吗?”
“对啊,是你的进宝。”
程天石吃醋似的捏了捏他的脸,接着道:“喻郎君听说你不舒服以后可着急了,早上已经来看过你一趟了,不过那会儿你刚睡熟没多久,我就没叫你,本来高娘子也说要去店里帮忙的,可我想着她女儿还很小就没答应。”
“那进宝的孩子怎么办啊?”
夏小曲比划着,他有些担心,毕竟惢儿才两岁多,不过程天石说大洪这段时间在家没准备出去,他可以带孩子,而且平时惢儿也是他带的多,这下夏小曲才放心了。
“除了进宝,还有一个人你想不到。”
程天石说完夏小曲一脸惊讶,试探着比划了一下:“难道是……塔塔?”
“你怎么知道?”这下轮到程天石惊讶了。
夏小曲深吸一口气,还真是塔塔啊,他也只是随便猜测了一下,没想到竟猜对了。
*
晚饭过后夏小曲想要去洗碗,却被嫂子给拦住了。
“你得好好休息,可别乱跑了。”
“可是我好无聊啊。”
夏小曲比划着,他今天一整天在家里哪儿也没去,什么事都不能做,快要无聊死了,本来想着去找舅舅聊聊天,可他一回头看见舅舅正拿着小扇子坐在吊炉前煎药呢,又立马捂着鼻子跑开了。
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都这个点儿了天石他们还没回来,夏小曲坐在屋檐下想。
叮铃铃~
是家里小牛脖子上挂着的铃儿在响,程天石说走夜路怕撞着人所以才给它套了一个,夏小曲急忙起身打开院门,上方悬挂着的两只灯笼在寒风中摇晃。
“小曲儿,怎么出来了?”
程天石在外边停了车,连忙走到夫郎身边取下披风给他披上,后边车上坐着彭盼水和塔塔还有潘青青,他们也一齐下了车,手里拎着不少东西。
“快进屋吧,外边冷死了。”塔塔撒娇道。
夏小曲反应过来抱歉地笑了笑,赶忙让开一条路请大家进去,贺娘子刚洗完碗正坐下烤火,见他们都回来以后又返回灶屋将留的饭菜给端来。
“媳妇儿,今天的药喝了吗?”
程天石一进屋就问这个,夏小曲听后害怕地一躲,慢慢地往旁边挪去,曲郎君用帕子包住药罐将药倒了出来,回:“晚上这顿还没喝呢,我刚熬好。”
“那给我吧,我来。”
夏小曲已经慢腾腾地挪到潘青青身后去了,一只眼睛警惕地盯着程天石,还好他没有立即叫自己过去,而是将药又放在了桌上。
“有点烫,先晾一晾吧。”
话音落下,程天石从包袱里掏出一盒糖来,打开以后里面有九个格子,每一个格子里的味道都不一样,那是专门买来哄他吃药用的。
塔塔也赶紧将自己买的东西拿出来献宝似的一股脑全部递到夏小曲面前,道:“小郎君,我给你买的,你喜欢吗?”
衣裳首饰帽子拨浪鼓……
为什么突然送自己这么多东西?夏小曲一脸茫然地望着他,不太明白。
塔塔垂下头难过自责地道:“对不起小郎君,昨天我和盼水打架不小心推了你,害得你肚子里的宝宝不舒服了,我好伤心,所以想买点东西补偿你。”
“没事的塔塔。”
夏小曲比划着,又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其实他根本没觉得有多严重,而且彭盼水和塔塔又不是故意的,所以没必要说这些。
“小曲你可不知道,今天店里的客人足足多了两三倍呢。”
潘青青回屋看了一下自己熟睡中的孩子,出来后立马跟老板汇报今天的生意有多好。
夏小曲一开始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但看见塔塔以后突然有了猜测,便比划:“是因为塔塔吗?”
“是啊,店里来了一个异域风情的大美人,大家都可好奇了呢。”
“那是,今天光是抱着我家塔塔的腿喊爹爹的小屁孩儿就不下五个。”
彭盼水伸出五根手指夸张地说着,塔塔恼得回头打他,道:“哪有那么多啊,明明才四个。”
“哟,你还嫌少了一个是不,嫌少咱现在就回家去,走。”
夏小曲被他们的话搞得一头雾水,只好比划着问自家夫君,程天石剥开橘子喂了他一瓣,回:“就是有几个人见塔塔漂亮,故意带着孩子来假装认错了人或者走失,然后他们再出来和塔塔搭讪。”
“啊,那这样塔塔岂不是很危险?”
夏小曲比划着,有点不想让塔塔去了,可程天石却笑着说一点儿也不危险,对面坐着的彭盼水从鼻子里哼哼了两声,道:“那群怂包,我就往塔塔旁边一站什么都还没说呢,他们一个个儿屁滚尿流地就跑了。”
“那还不是因为彭大哥你板着脸的样子很唬人。”潘青青道,塔塔听了也点头,然后兴奋地对夏小曲说,“明天我把盼水给我买的那身最漂亮的衣裳穿上,肯定还有更多客人来的。”
“够了啊,差不多得了,今天的客人已经很多了,没看见喻郎君在后厨都忙不过来了吗?”
彭盼水有些不高兴,塔塔没有听出他话里的醋味,反而较真起来。
“那我不管,反正我以后每天都要去,你家爹爹不是嫌我不是个正经人吗,现在我在正经做生意,看他还怎么说我。”
“你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屋子里的人显然都对那句“不是个正经人”起了好奇,彭盼水掰了一只鸭腿塞进他嘴里,然后才跟大家解释:“塔塔是西域那边的,不太会说我们这里的话,胡言乱语惯了。”
夏小曲他们都笑着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也没准备去探究那句话的深意,可塔塔显然没有察觉到彭盼水的好意,吐出嘴里的肉后不高兴地放狠话:“反正我话撂这儿了彭盼水,我已经做得很好了,你爹爹要是再对我这样那样的,我可对他不客气了。”
“行行行,不客气就不客气,现在你先吃饭可以不,祖宗。”
彭盼水被他磨得实在头疼,本来想着自己爹爹那边迟迟不松口就算了,带着塔塔出去住也行,可塔塔非不走,哪怕是一边和他爹爹干嘴仗一边威胁他不过了,他也不同意离开。
夏小曲看得出他们虽然吵吵闹闹的,但感情是真不错,只有曲郎君还在劝解他们,两个人敬着长辈在座也就不吵了。
送走了彭盼水他们,夏小曲回屋后跟程天石打着商量:“天石,我还是想去店里,求求你让我去吧,我会很小心很小心的。”
程天石原本想拒绝,但是对上小夫郎那渴求的眼神后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第062章 第 62 章
夏小曲最终还是如愿以偿了, 高兴得他捧着程天石亲了又亲,然后在人家眼里都快喷火的时候又捂着自己的肚子,委屈巴巴地比划。
“天石, 大夫说胎像不稳, 现在不行, 你会戳疼宝宝的。”
程天石深吸一口气, 将恼人的小夫郎抱在怀里后咬着牙道:“你就欺负我吧,我先忍你十个月,等孩子生下来了我可不会再任你欺负了。”
夏小曲得意一笑, 脱掉鞋子爬上了床, 傲娇地指使男人给他捏捏脚,程天石二话没说坐在旁边将他的脚放在自己腿上, 一边捏一边殷勤地问:“力度怎么样?”
“挺好的。”夏小曲比划。
第二天早上下雪了, 夏小曲被裹得像个球一样跟在程天石身后,舅舅和嫂子实在放心不下, 临出门前还在劝:“小曲啊, 要不还是别去了, 在家里再待一段时间吧, 好吗?”
“没事的舅舅嫂子,我会照顾好他。”
程天石知道夫郎不好拒绝,便替他回了话, 见状曲郎君和贺娘子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只把分装好的药递给了天石。
“这里是今天的药, 拿去店里用小炉子热一热再喝。”
“嗯,知道了, 那我们先走了。”
夏小曲乖乖地跟舅舅和嫂子挥着手,曲郎君追了两步, 还是有些放不下,大声叮嘱着:“小曲,自己当心点。”
面馆门口今天一大早就有不少人等着,程天石让夏小曲和潘青青在拐角处等,他先过去开门,免得人多挤起来会把夏小曲给碰倒。
彭盼水和塔塔来得稍晚一些,今天的塔塔穿得十分低调朴素,夏小曲乍一瞧,以为塔塔把叶郎君的衣裳给穿来了呢,还包了块头巾,结果彭盼水说就是他爹爹的衣裳。
“叶郎君说我的衣裳花里胡哨的,去店里不方便,硬是让我给换上了。”塔塔扯着衣裳跟夏小曲诉苦,还隐约有点告状的意思。
程天石给躺椅上铺了厚厚的毯子,又将药给了秦天,叮嘱他中午和下午的时候记得热来给老板哥哥喝,可怜的小秦天捧着药去找夏小曲,眼巴巴地问他是生病了吗?
夏小曲想着胎还没坐稳不方便到处说,就随便找了个理由,结果刚把秦天给安抚好转头一看塔塔被彭盼水像拎小鸡似的给提到后院来了。
“你今天的任务就是和秦天一起洗碗,不许到处跑,否则我就得把你一起带去爷爷那里了。”
塔塔一听到这话就想起了严厉的彭老爷子,吓得他缩了缩脖子躲在夏小曲身后。
“你去吧,我不去,我要洗碗。”
喻郎君见了一边削土豆一边道:“塔塔会洗碗吗?”
“让他学。”彭盼水扔下这么一句话就走了,塔塔从夏小曲身后探出头来冲他吐了吐舌头,然后跑去秦天坐下,守着那个大盆问,“秦天,这怎么洗啊?”
秦天没有说话,卷起袖子给他示范了一遍。
夏小曲进屋帮忙做点轻松的活,他已经很小心很注意了,但喻郎君还是不放心,又将他赶走了,让他去旁边睡着休息会儿,无聊至极的夏小曲没办法,只好去前边找潘青青。
“青青啊,给大家都涨点工钱吧。”
夏小曲在旁边比划着,潘青青一边敲算盘一边回:“都涨吗?喻郎君的工钱是天石兄弟亲自定的,塔塔不要工钱。”
“那进宝现在的工钱是多少呢?”夏小曲比划。
潘青青翻出面馆簿子一看,回:“六钱一个月,另外有两餐。”
夏小曲想了想,一一比划着:“进宝涨到八钱,塔塔和小阿虎还有秦天都给三钱。”
不是他偏心单给进宝那么多工钱,实在是自己怀孕后就只有进宝一个人忙活灶台的事,那真的很辛苦。
潘青青敲了敲算盘,毕竟以前是夏小曲亲自煮面不需要工钱,现在多了两个人的开支,还得涨工钱,那他必须好好算算。
夏小曲托着下巴想了想,看见潘青青在簿子上记录了大家现在的工钱后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比划:“你也要涨,涨二钱。”
“谢谢小老板。”潘青青靠在夏小曲肩膀上蹭了蹭,笑着回,“不过我不用那么多,涨一钱就够了,咱们还是得控制一下成本。”
算账的事夏小曲一向很信任潘青青,他说怎么样就怎么样,从来不拒绝。
后厨里,才洗了十来个碗的塔塔受不了了,跑到前边来趴在柜台上看着夏小曲委屈地说着:“小郎君,你给我重新安排个活吧,我不想洗碗了。”
“那……”夏小曲认真思考了下他能做的事,比划:“要不你去帮进宝打下手?”
塔塔眼睛转了转,起身跑向后厨,道:“我去试试。”
他走后夏小曲才知道为什么彭盼水要将塔塔丢到后厨去了,就他出来的这一会儿功夫那些客人没有一个不朝这边看的。
潘青青翻着账本叹了口气,道:“这下你亲眼看见了吧,昨天比这还要夸张,天石兄弟和彭大哥两个大块头往这儿一站才镇住了场面。”
那样的画面夏小曲想象不到,确实是有些太夸张了,不过当他听青青汇报完昨天的进账后又突然能理解了。
午后程天石来了一趟,询问完夏小曲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后又盯着他喝完了药,往他嘴里塞了块糖便急匆匆地走了,说铺子里忙得很,临近年关,来买肉的人不少。
晚上打烊后秦天抱出自己的被褥开始铺床,夏小曲给他灌了两个汤婆子塞进被窝里,然后才随着天石一起回家。
今天这一车可是坐得满满的,夏小曲和喻郎君、潘青青还有塔塔坐在后边,程天石和彭盼水则坐前面驾车。
老实说,那前面坐夏小曲这样的可能刚刚好,彭盼水坐过去就有些挤了,不过也没办法,他家的车在午后被到镇里来办事的彭伟忠给驾走了。
回去的路上车子驶得很慢,晃晃悠悠的都快把人摇瞌睡了,塔塔更是直接趴在喻郎君腿上呼呼睡着,像个小孩子似的。
进村后路弯大了些,塔塔醒了过来,打了个哈欠后问:“到家了吗?”
“快了。”彭盼水回他。
夏小曲看他身上盖着的衣裳滑了下来便给他整理了下,刚睡醒身上还暖和着,要是这时候吹了冷风会不舒服的。
寂静无比的路边有个打着火把的男人在赶路,程天石借着牛车上插着的灯笼仔细看了一下,发现是吴老二,这么晚了也不知道在外边瞎逛什么。
他和吴老二从不来往,因此即便是看见了也不会打招呼,可牛车驶过去的时候塔塔却忽然趴在车上指着吴老二大喊:“就是他,就是他。”
“塔塔,坐好。”
彭盼水担心他这样闹腾会把车子弄翻,便小声呵斥着他,谁知塔塔却直接跳车了,潘青青和喻郎君都冲到一边去想抓他。
车子颠簸了一下,夏小曲害怕地扶着车身,程天石立马抓紧绳子想要停车,彭盼水见状跳了下去,这下车子才平稳下来。
“别走,就是你这个丑男人!”
塔塔朝打着火把的吴老二冲了过去,彭盼水一边去追一边回头对程天石道:“你们先回去,天冷得很,夏郎君受不得冻。”
程天石和夏小曲他们见塔塔有彭盼水跟着也就不担心了,驾着牛车先把喻郎君送回去,然后才往家走。
“今天怎么这么晚啊?”
曲郎君听见声音后出来接,拉着夏小曲的手搓了又搓,有些不高兴地问程天石:“天石啊,小曲的手这么凉你没发现吗?”
程天石关好了牛过来摸了摸夫郎的手,确实是有点凉,便赶紧认错:“是我不好舅舅,我明天就去买手衣。”
夏小曲觉得他们俩有些谨慎过头了,伸手比划着:“我不冷,而且天石给我的手炉还热着呢,只是我刚刚手心都出汗了,所以才没抱手炉,想凉快凉快。”
听他这么说曲郎君才放心,但还是对程天石叮嘱着:“天石啊,明天还是得买手衣备着,他不想抱手炉的时候还能戴手衣。”
“是舅舅,我记下了,明天一早我就去买。”
程天石应下后扶着夫郎回屋,夏小曲见说不通也就算了。
屋里,贺娘子已经把给他们留出来的饭菜摆好了,夏小曲洗了手后比划:“要不要等等塔塔他们啊?”
“不知道他们今晚过不过来,没事儿你先吃,你不能饿着,我出去找找他们。”
程天石说完打起火把准备出门,却听见院子里传来一声声催促:“快走,快。”
夏小曲正喝着嫂子煲的老鸭汤,他也听见声音了,捧着碗走到门边去看,院子里的灯光有些昏黄,但能隐约辩出是彭盼水和塔塔,只是那后面跟着的人是谁?
“吴老二?”
程天石充满疑惑地自言自语,随后将夫郎拉到自己身边让出一条空路,彭盼水和塔塔走进来后才看清跟在他们后面的那个人的的确确是吴老二无疑。
“呀,这是怎么回事啊,遭贼人了?”
曲郎君被满脸血痕的吴老二给吓一跳,捂着心口将贺娘子往边上拉了一下不让她上前。
彭盼水回头瞪了吴老二一眼不许他进屋,让他就在门口那儿站着等,然后对塔塔道:“去洗洗你那手,脏死了。”
夏小曲看了吴老二一眼后被吓得胆战心惊,感觉肚子都抽了一下,埋在程天石怀里不敢再看。
一旁塔塔却不觉得害怕,还调皮地冲彭盼水做了个鬼脸,颐指气使地道:“你去给我打水来。”
第063章 第 63 章
夏小曲见不得那吴老二满脸血痕的样子, 一看就想吐,程天石便赶紧将他扶到屋子里坐着,又倒了杯热茶。
“说吧吴老二, 那天马郎君为什么要冤枉我家塔塔。”
彭盼水坐在一旁审他, 还从筒靴里抽出一把匕首比划着, 吴老二吓得双腿颤栗, 声音发抖:“不是,我没有……”
“你再敢说你没有,那天我明明看见你和那个马郎君在地里拉拉扯扯, 我一过去你就跑了, 马郎君拦着我不让我走,后来又找了许多人来堵我, 你敢说不是?”
塔塔气他睁眼说瞎话。
“这……我就是从那儿路过, 路过,你和马郎君的事跟我没关系的。”
吴老二依旧嘴硬, 塔塔气得又要上去挠他, 被彭盼水给拦下了。
夏小曲喝着茶水学天石曾经的样子暗自推测事情的真相, 又回想起好几次都看见吴老二给马郎君出头, 只怕两人的关系不一般。
“各执一词,那不如叫马郎君来对质吧。”
贺娘子小声地提醒着,夏小曲却不赞同, 比划:“让一个满嘴谎话的人来对质没用, 到时候又是一场闹剧罢了。”
潘青青:“没错, 不如将我们知道的广而告之,大家的心里自然清楚谁是谁非。”
潘青青说话的语气和以往完全不一样, 他此刻是带着仇恨与愤怒的,他怨恨程尔一家人, 恨不得让他们身败名裂。
潘青青:“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更何况我们并没有凭空捏造,这是事实。”
夏小曲震惊地看着潘青青,这些日子以来青青总是同他嘻嘻笑笑的,心思也都是放在面馆上,他本以为青青已经放下了……
不过也对,这样的事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青青被欺负得那么惨,是该为自己出一口气了。
“我受的那些苦,马郎君也该尝尝了。”
潘青青说完后上前去垂眸看着吴老二,冷冷道:“你滚吧。”
吴老二不敢耽搁,如同夹着尾巴的狗溜得极快,他走后没多久彭盼水和塔塔也走了。
潘青青今晚心情不太好,没有像以前那样待到快睡觉的时候才走,而是早早就带着孩子回了李二家。
他必不可能放过马郎君和程尔的,他现在连一个自己的家都还没有。
*
第三天,村子里关于吴老二和马郎君的流言像竹子一样在短时间内冲破天际,曲郎君这两天出去的时候看见那些娘子郎君到处窜门,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诶,那事儿你们听说了吗?”
夏小曲和程天石收拾好了准备出门,回来的曲郎君碰巧和他们撞上了,便将天石拉到一边去询问:“那个吴老二和马郎君的事你们有参与吗?”
“没有啊,怎么了舅舅?”
“没有就好,现在小曲怀着身孕呢,还是别做这些事好,给孩子积点福吧。”
曲郎君刚说完这话夏小曲就走过去比划:“舅舅,我和天石的孩子不需要靠马郎君来积福,他不是什么好人,我刚嫁过来的时候他也欺负我冤枉我,还叫我小哑巴……”
夏小曲想起当初就觉得委屈,若他不是哑巴的话定要狠狠骂他一顿。
曲郎君原先以为马郎君只是有点嫌贫爱富,没想到自己的小外甥竟然一早就被他给欺负了,听见这事儿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骂骂咧咧地要去找人算账。
“他居然欺负到你头上了,这老东西,看我不撕烂他的嘴。”
曲郎君气死了,自己那么宝贝的小外甥竟然被马郎君叫小哑巴,他恨不得现在就冲到程大伯家去狠狠扇马郎君几个耳光。
夏小曲见状暗中戳了程天石一下,程天石便上前拦住曲郎君,安抚着:“舅舅要去也不能一个人去啊,等我什么时候有空了再陪你去,咱可不能吃亏啊对不对。”
人都是护短的,只有伤害到了自己最在意的才知道对方有多不能原谅。
曲郎君这下终于明白刚才那番积福的话有多可笑了,转身对天石道:“我刚刚那话你们就当没听见吧,小曲说得对,咱们家的孩子不需要靠那个人积福,真是的,我现在想起来就恶心。”
夏小曲搀扶着舅舅回了屋,又笑着安慰了他好大一会儿,这才和天石一起驾车去镇里。
程四叔家的何郎君吃过午饭后出来瞎溜达,路过五姑家时稍稍停了脚步,对院子边上喂鸡的五姑喊着:“诶,你听说马郎君和吴老二的事情没?”
曲郎君正巧也在那里窜门,帮忙做做针线活什么的,他见五姑根本不理会也就跟着没有好脸色,两个人端着凳子回了屋,还锁上了门。
何郎君吃了个闭门羹气得直翻白眼,对着大门呸了一口后又往程大伯家去了,结果进屋后只有田禧和他那几个仆人在。
“侄媳妇儿啊,在家呢?”
田禧没有理会他,他却径直走进人家的房间去看小孩儿,田禧只得赶紧叫阿力将孩子抱走。何郎君又一屁股坐在了人家的床上,用粗糙的手这里摸摸那里摸摸的。
“四叔爹有事吗?”田禧冷冷地道,连瓜子也没心思磕了。
何郎君摸着那被褥觉得料子十分好,这心里可羡慕了,又将枕头拿在手里捏了捏,田禧瞧不惯他那样子,开口:“四叔爹过来到底有什么事?”
见田禧似乎有些不高兴了,何郎君这才停手,起身坐过去压低了声音问:“你有没有听说吴老二和马郎君的事?”
“啊?他们有什么事啊,我没听说诶。”
田禧故作惊讶,何郎君一瞧就觉得肯定有戏,毕竟八卦最能促进两个人的感情了,他多和田禧说一些,这样他们的关系就会更近,像当初他与马郎君一样。
“你还不知道呢侄媳妇儿,你公爹他啊……”何郎君说话神神秘秘的,还朝门外望了一眼,这才接着道,“和吴老二有一腿呢。”
“呀,真的啊,这话可不能乱说哦四叔爹。”田禧捂着嘴,一脸被吓到的表情,何郎君朝他拍着胸脯,道,“你四叔爹什么时候说过假话,这可是千真万确的。”
夏小曲和程天石他们晚上回来的时候村子简直跟变了天似的,连贺娘子都兴奋地说着今天听到的那些话。
“有人说那马郎君和吴老二一早就好上了。”
“不止呢,我听到的更过分。”曲郎君打断了儿媳妇,接着道,“还有人说程尔他们两兄弟就不是程大伯的,而是吴老二的。”
这些话传入潘青青耳朵里只觉得异常讽刺,他不过是将吴老二和马郎君在红薯地里的事给说了出去,没想到才两三日就传成了这样,而且还换汤不换药,跟当初说他时一样。
那会儿他的圆儿和芳儿被造谣说是奸夫的孩子,程尔也人前人后一口一个别人的种叫着,现在也该让他亲自尝尝这滋味了。
程天石扶着夏小曲坐下,拿帕子给他擦手的时候笑着看舅舅和嫂子,道:“你们两个现在好像村头八卦的。”
“那还是不一样的,我和爹爹在外边从来不掺和,只是觉得听到的这些话太离谱,所以回到家关起门来和你们说说罢了。”
贺娘子不好意思地为自己辩着,一旁的潘青青浑身颤抖,冷着声音道:“不离谱,一点儿也不离谱。”
盛饭的贺娘子听见这话觉得有些奇怪,她和曲郎君都知道潘青青与程尔是闹了一场才和离的,却不清楚和离之前的那些事。
夏小曲没有吭声,紧紧握住了潘青青的手,和他对视上的时候便冲他笑笑,终于逗得他扬了扬嘴角。
深夜,原本安静的村子突然热闹起来,先是那些狗在不停地叫,接着家家户户都起来打开了门。
程天石披着衣裳站在二楼看了看,回头对夏小曲道:“不好,像是马郎君带着人去彭家了。”
“什么?我得去看看塔塔。”
夏小曲比划完急忙下床穿衣裳,可这黑灯瞎火的程天石怎么可能让他去,便套上衣裳将他带到了楼下,烧起炭盆后道:“我去就行,你在家里别着急,有彭盼水在不会有问题的。”
曲郎君和贺娘子听见声响也起来了,他们都不同意夏小曲出去,没办法夏小曲只好叮嘱天石小心些,早点回来。
彭家院子,披头散发的马郎君带着人在叫骂,让塔塔这个小贱人出来。
彭盼水让塔塔待在屋里不许回应,他自己一个人在外边应付,彭伟忠见人都欺负到自己门口来了,也就不管对方是不是娘子郎君,方不方便动手,直接拎起一根棍子将他们往外赶。
程天石到的时候恰好看见马郎君仗着人多要动手,他便揪住马郎君的头发将人拖了出来,“你找塔塔干什么?”
“那个小贱人造谣我和吴老二,我当然要找他算账了。”
马郎君这几天被流言蜚语折磨得不堪其扰,今天晚上又和程大伯打起来了,没有了潘青青他现如今在家里支楞不起来,心里又记恨着塔塔,因此被何郎君一撺掇脑子一热就跑来找人算账了。
随后赶来的潘青青听后立马大声澄清:“不用找塔塔,是我说的,你和吴老二有一腿的事是我告诉大家的,怎么,要找人算账?那你尽管来找我。”
“竟然是你?”
马郎君狠狠咬着牙去抓潘青青的脸,可他的手还被程天石给牢牢抓住的。
程天石将马郎君的手拧至身后,阴沉沉地道:“马苏芬,新仇旧恨,我们该一起算了。”
藏在屋里的塔塔见潘青青那样说急忙跑出去想要证明他没有撒谎,他说的都是真的,启料却被叶郎君给呵斥了。
“塔塔,回去。”
叶郎君披着衣裳站在台阶上,见塔塔不动又提高了音量,“要我说第二遍吗,回去。”
“我不!”塔塔还在犟,彭盼水只得亲自将他给揪回去。
马郎君见着叶郎君后这才感到一阵阵的心惊,他怎么就被怒气给冲昏了头脑,竟然敢跑到彭家来找塔塔的麻烦,应该等塔塔落单的时候再说啊。
此时此刻他真是后悔。
叶郎君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看也没看其他人一眼,只盯着马郎君,大声责问:“谁给你的胆子来我家找事情?”
说完,直接给了他一巴掌。
“谁给你的胆子来找我彭家儿媳妇的麻烦?”
话音落,反手又是一巴掌。
程天石紧紧拧着他的手让他疼得直抽气,被扇了巴掌后的马郎君觉得颜面扫地,委屈道:“你们简直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叶郎君一听这话就笑了,扫了周围的十几人一眼,缓缓道,“你夜半带人闯入我家院子,还怪我们欺人太甚?”
在场的人听见叶郎君承认塔塔是他家儿媳妇,便赶紧趁机表态:“叶郎君,不关我们的事啊,我们只是过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对啊对啊,塔塔毕竟是外地媳妇儿,我也是怕他和大嫂有误会,因此才跟着过来想劝和的。”何郎君热心肠地补充着。
马郎君此刻犹如一只落败的鸡低着头,他被叶郎君打了脸没有了面子,塔塔又成了彭家儿媳妇,他这心里更是难受。
程天石不想看他继续闹下去,对叶郎君道:“你放心,今天这事儿不会就这样翻篇的,我们一定给你们彭家一个交代。”
听见这话,叶郎君立即明白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出声询问:“天石,你的意思是?”
“开祠堂,清旧账!”
程天石的声音不大,却震慑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幼年时他苦苦跪求多日才打开的祠堂大门,这次他要站着叫人打开,还要坐着听审。
第064章 第 64 章
宏伟庄严的程氏祠堂, 几个头发胡子花白的老头颤巍巍地拄着拐棍来了。
遥想上一次来这里,还是程天石为了争地争房子在祠堂前跪了两天一夜,最后才迫使他们不情不愿地开了祠堂, 拿到了那座小茅屋和几分薄地。
程家的男人都坐着, 他们的娘子或郎君则在旁边站着, 唯独程天石和夏小曲格格不入。
夏小曲挽着程天石的胳膊进去后左看看右看看, 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你……”程四叔有些不满,可他刚开了个口就被程天石给瞪回去了。
“四叔管好自家的事就行了,手别伸那么长。”
程天石说完以后并未理会他, 而是弯腰对夏小曲道:“估计会闹很长一段时间, 你要是累了就跟我说,咱们提前走。”
夏小曲抓着他的手点了点头, 结果一转眼就看见上边有个老头正凶狠地瞪着自己, 他先是一愣,随后也蹙眉瞪了回去。
“咳咳。”为首的老头用拐杖敲了敲地面, 看着在场的人明知故问, “从南来了吗?”
从南?
夏小曲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 又见大家都交头接耳小声说话却没有一个人出来回应, 便拽了拽程天石的袖子。
“程从南,我六叔,很早之前入赘到了温家。”程天石简单地回着, 详细的那些他打算等回去了慢慢说给夫郎听。
老头见没人回应, 捏着胡子道:“那再等等他。”
“族叔, 他一个入赘的人早就不姓程了,等他干什么?”程二伯不悦地埋怨着, 实际上他心里很清楚。
为什么等程从南呢?因为他有钱!
上面的几个老头没有一人回他的话,反而都闭上了眼假寐, 一副程从南不来就不开始的样子。
程天石算着时间夫郎该回去喝药了,便准备起身离开,可程从南却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
翩翩公子手执折扇,身后跟着两个随行伺候的仆从。
“大老远的把我叫回来,什么事?”
程从南进来看见夏小曲后先是一愣,随后又惊讶于他们的位置,但他并没有显露太多,而是挺胸抬头地走到程大伯对面坐下,将他那几位哥哥气得不轻。
上首的老头听见声音后这才缓缓睁开眼,颇有威严地道:“将马氏带上来。”
话音落下,穿着打扮干净整齐的马郎君上前扑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道:“族叔,我是一时糊涂了才会带人去围彭家的院子,求求你们饶了我这一次吧。”
“大嫂啊,我当时就劝过你了,可你自己听不进去,现在弄成这样,族叔怎么好饶了你呢?”
何郎君看似惋惜的说着,马郎君这些日子也想清楚了,那日若不是他在自己耳边拱火又怎么会发生这些事。
“都是你的错,你看起来是劝我,实际上每一句话都在挑唆我去闹事,何望安,你好歹毒啊。”
两人在祠堂上撕起来了,何郎君眼神中透过一丝凶狠,起身面向上方道:“各位耆老,我可以作证,大嫂和吴老二确有私情。”
“何望安,你疯了吧!”
马郎君想要扑过去,却被两个青壮年给按住了,何郎君不慌不忙地又道:“不仅有私情,连程达和程尔都是吴老二的孩子。”
“何望安!”
马郎君如困于牢笼的猛兽一般嘶吼着,他多想说这一切都是何望安害的,可他不能说,因为他一旦开口就表明确有此事。
现场混乱起来,程达上前去抓住自己的爹爹询问这是不是真的,程尔则是想让何郎君闭嘴。
程大伯将手边的杯子砸了下去,样子十分愤怒。
“够了,村子里的风言风语也拿到祠堂来说,老大老二是谁的孩子我不清楚吗?”
“我倒是忘了,大哥你的确是最清楚的人,可你敢说出来吗?”何郎君挑衅地看着他。
程天石和夏小曲的位置比较靠前,近距离地看了场免费的猴戏,程达和程尔两个当哥的位置反而在他们后面老远。
老头挥挥手让程达和程尔下去了,然后拿出马郎君亲手写的文书,那上面清清楚楚记载了冬至日的第二天早晨他都干了些什么。
“马氏,你现在复述一遍吧。”
闻言,马郎君额角起了密密麻麻的汗,文书是他闹事的那天晚上就写好的,这几天他日夜提心吊胆,哪里还记得清当初胡编乱造的东西。
“说不出来是吗?”老头又拿出一张,怒目道,“你当然说不出来了,因为你全是编的,吴正德一早就交代清楚了那日你们二人的所作所为,他说你们在红薯地里私会被彭家儿媳撞破,你为了让他逃走故意冤枉彭家儿媳挖红薯窖的事他也说了,还有其他的人可以作证。”
吴正德是个色厉内敛的草包,被这么一通吓唬直接将所有事都招了。
“不,不是这样的,是他污蔑我,那吴老二游手好闲惯了,是个流氓,他肯定是收了别人的钱来污蔑我。”
马郎君咬死不承认,一旁站着的何郎君再次语出惊人:“那吴老二的家里现在还藏着大嫂的贴身衣物,他这几日都被孩子他五姑父给看管起来没机会收拾屋子,族叔派人去查一下就知道了。”
“何望安?”
马郎君难以置信地看着身边的人,这么多年他把他当最好的朋友,什么心事都跟他说,为何如今要这样对他?
那贴身衣物的事,的确是马郎君亲口说的,可他当时只是想要和自己的好朋友笑话一下吴老二的痴汉行为,并没有其他意思,为何今日会成为捅向自己的利刃?
程大伯见形式不对,开口维护自己的郎君,“贴身衣物长得都差不多,你怎么就确定是苏芬的而不是你的?”
何郎君被他臊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咬牙道:“大哥,真要撕破脸了大家都不好看,我为什么知道那是大嫂的贴身衣物,因为我去找孩子他五姑的时候路过了吴老二的院子,听见里面动静不对,一看却发现大嫂与他睡觉。”
“你放屁!你胡说八道!分明就是没有的事!”
马郎君崩溃了,大吼大叫着,他从未去过吴老二的家里,何望安摆明了就是在睁眼说瞎话。
此事不好叫旁人去查,可不查又不太行,肖郎君被临时任命,带上五姑一起去吴老二的破房子里找,最后竟真的让他们在臭烘烘的被褥底下找到一件满是秽物的肚兜。
程大伯一见到那肚兜脸上的血色顿时退得干干净净,旁人不知道,可他却一眼认出来了,那真真切切就是马苏芬的。
“可以请村里针线活最好的郎君来比对针脚,看是不是大嫂的。”
都撕破脸了,何郎君还一口一个大嫂的喊着。
程大伯见马苏芬快撑不住了,便想早点解决这事。
“不管怎么说,还是那句话,捉奸捉双,没有捉到现场就是没有,一件贴身衣物说明不了什么,很有可能是吴老二偷的,至于你说的曾亲眼见过,这话也很可疑,既然见到了,为什么当时不说要现在说?”
他这几句话就是摆明了不承认,拼死也要护着马郎君。
程从南自坐下后就没有再说话,这会儿有人提到了他,“从南,你怎么看?”
“唉哟,这事儿哪儿能轮到我怎么看啊,族叔们看着解决了就行。”
程大伯:“既然这样,那苏芬就是一时气愤围了彭家的院子而已,至于什么奸情那都是捕风捉影的事,没必要再谈下去……”
“怎么没必要谈?大哥你未免太偏心了些。”何郎君说完话后狠狠揪了自家男人一把,程四叔立马站起来如同背书一般,喊着,“对啊,人证物证都有,若你们还不信那就把吴老二叫来对质。”
程大伯不悦,大喝一声:“荒唐。”
“不叫吴老二来对质,那就只能滴血认亲了,看看程达程尔到底是程家的孩子,还是吴家的种。”
“谁在怀疑我家夫君的身世?”
门外传来娇滴滴的声音,随后阿力推开祠堂的大门,田禧在几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何郎君一见到他便松了口气,可随后想起来他刚刚那句话,又满脸的困惑。
“你们程家祠堂处理事情太慢了,我就提前帮你们查了查。”
田禧一挥手,身后几个村民便上前作证,他们清清楚楚地指出马郎君和吴老二于何年何月何日何时在何地偷情,此事也曾和程大伯说过,可他非但不去查,还反过来威胁他们不准说出去。
“怎么样,这么多人证,物证也从吴老二家里搜出来了,大家还觉得此事是捕风捉影的吗?”
“田禧你干什么?”
程尔听完田禧的话后气得要动手,却被阿力轻轻松松给钳制住了。
马郎君脸上难看,气急败坏地质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对你不薄啊田禧。”
田禧扯着嘴角笑了笑,叹了口气后无奈地道:“爹爹啊,我这是在救你啊。”
“救我?”马郎君愣了,田禧随后解释,“各位族老,我爹爹虽然与吴老二有私情,但大哥和我夫君绝对不是吴老二的孩子,要罚就罚爹爹一个人吧。”
听见这话,程大伯脸上的表情终于松动了些,马郎君不明所以,无能狂怒:“这就是你说的救我?”
夏小曲看了这场闹剧很久,有些坐不住了,程天石便起身催促:“这事儿赶紧处理完了说我的事,别浪费时间。”
“你又有什么事?”马郎君崩溃呐喊。
“说说当初你大闹我娘灵堂,抢占我家产物田地的那些事。”
程天石说完程尔又开始跳脚,“你胡说八道什么,那些事早就结了,当初你自己要求开的祠堂你忘了?”
“我确实是有些忘了!”程天石横眉怒目缓缓道,“请各位族老再帮我回忆回忆,当初是怎么判的?”
夏小曲起身站到程天石身边去,上一次夫君年幼身边没人陪伴备受欺负,这一次他不会再让那样的场景重现。
“当初我家里的锅碗瓢盆和粮食都被马郎君给抢走了。”夏小曲一边比划,程天石一边转述,“如果这些你们觉得是小事,那我娘亲的嫁妆箱子,背风坡的地,污泥湾的田……这些总归不是小事了吧?”
夏小曲比划完从怀里掏出一叠文书,他其实早就记在心里了,只是怕那几个族老要证据这才带来。
“这些证据我在十几年前就给你们看过了,现在还需要我们再给一次吗?”
程天石说完冷静地等着那几人开口,座上的老头你望望我,我看看他的,低声商议过后装模作样道:“天石,当初你娘的丧礼刚结束,我们这头也是手忙脚乱,确实是有些忙中出错了,证据就不用再给了,你的那些东西都会还给你的。”
何郎君听见这话后立马笑着道:“天石啊,那背风坡的地是我和你四叔种着的,当初见你太小了怕你糟蹋好地,现在你成家了有郎君了,也确实该还给你了,一会儿我们就还给你。”
程天石冲他虚假一笑,又对地上的马郎君道:“那你的呢?还不还?”
“随便,随你的便,你要什么就去拿什么吧。”马郎君像一潭死水,瘫在地上一副有进气没出气的样子。
“既然这样,那麻烦大伯爹一会儿把我家的东西都还回来。”
程天石故意将“大伯爹”三个字咬得很重,讽刺意味十足,一旁的程从南见状也合上折扇轻声道:“说起来,有件事我也想请族叔为我做主呢。”
第065章 第 65 章
夏小曲和程天石走在回家的路上, 程从南却突然追了上来。
“天石,等等我。”
夫夫二人停下脚步,看见程从南以后程天石疏离地唤了一声“六叔”, 程从南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惊喜地道:“没想到你还愿意喊我。”
“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程天石说完就要带着夏小曲走, 程从南伸手拦下, 随后摸出一块玉佩递到夏小曲面前,道:“天石媳妇是吧,你和天石成亲的时候我不知道, 今天第一次见面, 这个就当做六叔的见面礼了。”
夏小曲看出来天石和这个六叔关系不好,因此直接拒绝了他的好意, 挽着男人的胳膊径直回家。
“天石, 你也觉得那几个族老混账吧?”
程从南的声音在后边响起,程天石的脚步顿了顿, 没搭理他继续往前走。
“要是你爷爷还在的话, 咱们程家哪里会闹成这个样子。”程从南快步上前拉住了他, 情真意切道, “天石,那年我来了,可没能进村, 是马郎君将我拦在了外边。”
方娘子去世那年程从南才入赘温家没多久, 尚未站稳脚跟, 程家的人嫌他入赘丢人对他恶语相向,后来听闻三嫂去世他便回来奔丧, 马郎君担心他会坏了自己抢占财产的大事,硬是带人将他拦在了村口。
那时候的理由找得很好, 说入赘的男人不再姓程,不配回来奔丧。
程从南多要面子的一个人啊,本来入赘这事就让他抬不起头来了,光天化日之下又在村口被一群人指指点点,他哪里咽得下那口恶气,于是转身就走了,再也没管过程天石家的事。
“可是六叔,爷爷他们去世得早,你是我爹娘养大的,娘临走前还念叨着你,也给你写了信,说想见你一面,但你没来,人活着不见一面,只哭着脸回来奔丧有什么用?”
程天石悲愤交加,他对这个六叔是有怨气的,夏小曲一只手挽着他的胳膊,另一只手轻轻抚着他的胸膛,担心地看着他。
“是,我,我那时候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接到信后我本来想来的,可我怕丢面子就犹豫了……”
程从南还在试图解释,程天石直接打断了他。
“你要面子,可入赘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你说你吃不来捏泥巴团的苦,又不想读书走仕途,所以选择了入赘,当时我爹娘苦苦劝你你不听,现在你要怪谁呢?”
程天石不觉得六叔现在跑来诉两句苦忏悔一下他就必须心怀大爱地原谅,更何况他这位六叔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主动找他的呢?
是在祠堂看见他的位置排在程四叔后边的时候才起的心思吧,他不清楚入赘到温家的六叔为什么还能看上他这小打小闹的财产,但不予理会就对了。
夏小曲见状捂着肚子作出难受的样子,程天石便立马对程从南道:“六叔,我夫郎身子不舒服,我得带他回去了,就不陪你多聊了。”
程从南还没反应过来,那小两口已经走远了。
曲郎君守在门口半天才看见夏小曲和程天石手牵着手慢悠悠地走来,有些不高兴地埋怨:“那些人议起来没完了,这天都快黑了才放人回家,一会儿把小曲饿着了可怎么办?”
“没事儿舅舅,没饿着我,天石揣了酥饼呢,时不时就掰一块喂我。”
夏小曲比划完还拍了拍肚子,示意自己一点儿都不饿,甚至还有点撑呢。
那会儿马郎君他们在对质,夏小曲完全看呆了,只有程天石觉得干巴巴的甚是无趣,便掰着酥饼偷偷塞到夫郎嘴里,这样既喂饱了夫郎和孩子,又解了自己的无聊。
三天后,在祠堂一直跪着的马郎君又回来了。
本来是要将他休了送回娘家的,但不知道程大伯和田禧在其中出了多少力,最终只罚跪三天,打了三十下就算完事。
夏小曲无心去打听他到底是怎么罚的,正高高兴兴地和潘青青一起给孩子做小衣裳。
“现如今,他的名声算是毁了。”
潘青青一边理丝线一边道,夏小曲见他不开心便抓着他的手摇了摇,然后比划:“不想他了,他不配。”
“是,他是不配,我不想了。”潘青青吸了吸鼻子,哽咽着,接着又拿出自己画的花样,道,“你看哪张好看,我绣来给你的孩子做肚兜。”
夏小曲拿着那几张纸认真地看着,最后选了一张麒麟踏祥云的花样,比划:“谢谢你青青。”
“我们之间还要说谢谢啊?”潘青青反问,夏小曲脸红了一瞬,摇了摇头。
*
马郎君由程达搀扶着回了家,程大伯不在,说是出去喝酒了,他这几天总是喝得酩酊大醉才回家,程尔抱着孩子坐在院子里,看见他爹爹回来后也不打一声招呼,白了一眼抱起孩子便走了。
“老二。”
马郎君喊了一声,程尔没有回头。
“老二是怨我丢脸了吧?”
程达摇了摇头,道:“爹爹别想那么多,把伤养好要紧。”
程尔抱着孩子进屋,结果却发现阿力和田禧单独在房间里,他有些不快地质问:“阿力,你为什么在这里?”
“帮我收拾房间啊。”田禧理所当然地回着,阿力兀自整理小孩儿衣裳,也没理他。
“你进来干嘛?你忘记自己的房间在哪儿了?”田禧反问他,程尔忽然生起气来,“这是我家,老子爱在哪儿就在哪儿。”
他们两个分房睡许久了,程尔回想起自己只睡过田禧一次,还是在酒后,他都开始怀疑那次是不是真的了,现在又见阿力整日待在原本属于自己的主屋里,这心里更是生气,说不了两句便开始嚷嚷。
田禧朝阿力使了个眼神,阿力便立即上前将孩子抱了回来,然后叫来两个仆人把程尔丢到了他的房间里去。
就是当初潘青青带着孩子睡过的那间小屋子。
夜深了,马郎君趴在床上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他心里记着田禧找人作证那件事,便起身想去问个明白。
主屋那边往常都有一个仆人守着不许靠近,今天晚上却很反常,一个人都没有,不过马郎君觉得这样正好,他也不想和那些难缠的仆人打交道。
马郎君注意力不集中,在门口敲了几下后才听见从里面传来嗯嗯啊啊的声音,他当即下了脸,心想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这小两口竟然还有心情干那事,真是一点儿都不把他这个爹爹放在眼里。
他又使劲敲了两下,就是故意给田禧警告呢,里面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隐约还有一句咒骂,随后就有人过来开门了。
只是他没想到,来开门的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那个仆人阿力。
随意披了件衣裳的阿力黑着脸,将人一把拽进了屋里,床上的田禧也穿整齐了,正坐在边上喝茶。
马郎君眼睛转了转立马反应过来,尖叫着田禧不要脸。
“我不要脸?到底是谁不要脸啊爹爹,你借种生子的事爹不计较也就算了,可要是村里的人都知道了呢?”
“什么,什么借种生子,胡说八道。”
马郎君死不承认,田禧便拿出一张证词来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着,全部念完以后总结:
“爹爹,你和爹成亲后他为了救你受了伤,这里是当年大夫的证词,他说得很清楚爹受伤后没了生育能力,这些年爹护着你,不就是因为你借种生子维护了他所谓的面子吗,可这事儿要是捅穿了,爹在村里丢了脸,你觉得他是会继续护着你,还是第一个就杀了你?”
田禧说完起身走到阿力身边,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继续狠狠刺激着马郎君。
“实不相瞒爹爹,那潘青青散布的流言后来是我帮忙添了把柴,吴老二也是我给五姑父报信让他摁住,不许他打扫屋子。”
“至于四婶儿……”田禧微微勾唇,道,“爹爹不是很好奇你和他那么多年的好朋友,他怎么会突然出卖你吗?”
说罢,田禧从阿力递来的匣子里抽出几张银票扇了扇他的脸,分明是笑着的,却总有几分阴冷感,吓得马郎君不敢抬头看。
“有钱能使鬼推磨啊爹爹,这个道理都不懂吗?”
田禧的话音落下马郎君的脸已经全白了,嘴巴颤抖着,舌头也打搅了。
“那,那你在祠堂,为什么不揭穿我?”
“因为我觉得这样很好玩啊,你不觉得吗爹爹?”
田禧的手从阿力胸膛划过,嘴角带着轻蔑的笑看向马郎君。
“你们家为了钱抛弃原配要娶我的时候怎么不像我这样事先调查一下呢,若你们知道我是疯子还敢娶我吗?”
阿力听见他说疯子两个字的时候皱紧了眉头,捏着他的下巴亲了亲他,动作十分温柔虔诚,田禧的态度也因为这一吻而软和下来。
“爹爹,其实我还是挺好说话的,只要以后你对我和阿力的事不闻不问,那我们就能相安无事,可如果你不小心把我和阿力的事给说出去了,那我也不能保证程尔和大哥是程家的种咯。”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马郎君咬紧了牙不想答应,可他不得不答应,田禧勾着阿力的脖子慢慢走向床边,然后侧身后仰,妩媚动人地看着对面。
“爹爹还不走吗,难道想亲眼看见我和阿力在你面前……”
马郎君没等他说完逃也似的跑了出去,身后追来一句轻飘飘的话:“阿力,明天叫人将他屋里的东西都换了。”
一口气跑回自己房间的马郎君趴在床上哭得泣不成声,他想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孽,竟然摊上了这么个儿媳妇。
第066章 第 66 章
上元灯节, 耍龙灯舞狮子,还要听戏曲。
今年李二不在,程天石便担起了村里耍龙灯的任务, 他举着绣球在前边舞, 后面的龙形状变换多样, 活灵活现。
石大洪是舞狮队的狮头, 今年一共两头狮子,彭盼水便担了另一个。
正月十五,家家户户的门都敞开着, 一边嗑着瓜子谈天说地, 一边翘首等着。
“你家今年准备了啥?”木匠他娘凑过去和叶郎君说话,塔塔站在旁边扯了扯自己朴素的布衣, 期待又紧张。
“今年是我儿媳妇准备的, 我懒得过问了。”叶郎君答。
塔塔捏着衣角的手心都出汗了,远远地听见龙狮队的锣鼓声和唱曲声后他更是大气都不敢喘, 等表演完后赶忙从屋里端出来一盘糍粑, 是他亲手做的。
随行的包山替大家收下了, 龙与师开始往下一家走去, 忽然其中一头狮子扭了个身,一跃而起踩在台阶上朝塔塔仰头撒娇卖乖。
塔塔一怔,旁边的叶郎君低声道了一句“不守规矩”, 随后便进屋了。
那头狮子还在卖力地表演着, 塔塔回头看了一眼叶郎君, 最后还是伸手摸了摸他。
龙灯舞狮一路走到夏小曲的院子外边,今年寒冷, 这个时候只稀稀拉拉地开了几朵花。
程天石举着绣球绕着院子满圈跑,球上缀着的小铃儿响当当, 夏小曲挺着肚子站在门口看,手一挥那银铃铛的声响就与绣球发出的声音缠在一起了。
像是小夫夫俩的密语一般,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交换视线,互表心意。
夏小曲轻轻抚摸着已经显怀的肚子,手指拨弄着金灿灿的辟邪针,默默道:宝宝快看,今年是你爹在耍龙灯。
说完以后忽然感觉肚子抽了一下,也不痛,就好像里面有东西软绵绵地打了一拳。
以前没有过这种感觉,不知道是孩子在动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总之挺神奇的。
一旁的曲郎君注意到了小外甥的变化,将手覆在他肚子上低声询问:“是不是站久了不舒服?要不然你先进去?”
夏小曲摇摇头不愿意,今年是天石第一次耍龙灯,他说什么也要看完。
贺娘子准备的礼品是枣泥糕和五色酥饼,另外因为家中有喜事,又额外打赏了十两银子。
包山接过后大声唱道:“夏老板赏,十两白银!”
本该是唱程天石的姓,可大家都知道这家做主的是那位姓夏的小郎君,因此包山也就不废话了。
夏小曲听着有些害羞,捂着脸靠在了舅舅肩头上,程天石痴痴地望着小夫郎,又举起绣球卖力地挥舞。
龙狮队的规矩,有人打赏金银得加演,这一趟程天石舞得格外卖力,恨不得让所有的好运与福气都撒向夏小曲。
午后戏班子风尘仆仆地赶来,那班主一落地就不停地跟程天石道歉,说上一家磨人不让走,耽误了。
原定早上的戏直到傍晚才开锣,程天石也没计较,扶着小夫郎坐在下边看。
台上唱的是《游龙戏凤》,台下坐了大半个村子的人,光是灯笼就点了十几盏,将院子照得亮堂堂的。
夏小曲坐在当中,左边是舅舅和嫂子还有喻郎君,右边是天石和五姑。
吴凤光那孩子过来晃悠了一下露了个脸便跑了,也不知道上哪儿去了,五姑哼了一声说别管他,还说这段日子以来他经常往外跑。
“怕不是给你找儿媳妇去了。”高娘子抱着女儿坐在一边。
五姑撇了撇嘴,回:“就他那样能自己找着媳妇儿?不还得我和他爹给他操心。”
“话不能这样说啊程娘子,凤光那孩子老实又能干,找媳妇儿不愁的,他娶了谁就是谁的福气呢。”孟娘子恭维着。
她和五姑的交情其实没多好,但为了牢牢抓紧程天石家这条线,她说什么也得赔着笑夸吴凤光啊。
潘青青临出门的时候圆儿尿湿了裤子,他只得又抱着孩子回去换,等全都弄好以后路上几乎没什么人了,大家都围在了那方小院里。
“爹爹,我们去叔爹家看什么戏啊?”芳儿问。
“爹爹也不知道呢,不过听着挺热闹的,芳儿和弟弟肯定喜欢。”
潘青青说完将两个孩子都抱了起来,这样走得快一些,经过木匠家门外时正好看见吴凤光在路边转悠,他便喊了一声。
“凤光,还不走吗,戏都开场了。”
“潘嫂子,我,我等人呢。”吴凤光挠挠头有些窘迫,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
潘青青没有多想,只催促让他快些。
夏小曲留了位置,就在第一排五姑的旁边,孟娘子前面。
“潘郎君来这么晚啊?”潘青青一坐下孟娘子就开始打招呼,这么多年大家喊他郎君都习惯了,因此就没改口。
潘青青转身点了点头,刚想说话却发现木匠一家都在这儿,便好奇地开口:“你儿子都在这里,那凤光还在你家外边等谁呢,可别是扑了一场空。”
“我家?”孟娘子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坏了。”木匠一拍大腿,将周围人的注意都吸引过来了,“珍儿还在家呢。”
曾珍是曾志财的小女儿,刚满十七岁,今晚说好一起来程天石家看戏,可她却在后边磨磨蹭蹭的不走,原来是揣了这心思。
夏小曲转头看向他们,肩膀上忽然搭了一只手,程天石将他的脸慢慢转了过来。
“看戏媳妇儿,特意为你请的戏班子,你不是最爱这些情情爱爱的故事了吗?”
“瞎说。”夏小曲不愿承认,红着脸比划,又掰着他的腿轻轻摇晃,听得他道,“没大事儿,曾姐儿和凤光从小一起长大,情投意合,也是时候办事了。”
话音落,夏小曲好奇地看着他,心想这么大的事自己怎么不知道,程天石手握拳放在嘴巴咳了咳,心虚:“看戏看戏,媳妇儿。”
好小子,和表弟一起瞒着自己!
夏小曲不高兴了,双手环抱在胸前气鼓鼓的,程天石剥了颗糖放他嘴里,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轻声哄着:“媳妇儿,我也是前两天才知道的,一时忙起来就忘了。”
前几天程天石请了戏班子来村里的消息不胫而走,吴凤光便跑来找他问能不能留一个靠前的位置,那时候他才知道那俩人互相喜欢。
后来龙狮队要训练,他跑去举绣球了,回来后又只记挂着媳妇儿的身体,哪里还能想起别的事。
听了解释后夏小曲哼了一声,又将手放下来慢慢挽住了他的胳膊,这是勉强原谅了。
程天石摸着他的肚子,也习惯性的拨弄一下那只辟邪针,问:“今天宝宝有什么变化吗?”
夏小曲想起就早上看龙灯那会儿感觉肚子抽了下,其余的倒是没什么,便摇了摇头,程天石又问:“那宝宝的爹爹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不舒服?夏小曲忽然想起一个地方,好像是从昨天晚上开始的,今天他还没来得及给天石说,可现在又不方便讲,于是他就拉扯了一下自己的衣裳,比划。
“里边的衣裳有些紧了。”
“紧了?那我给你多买两件大一点的?”
“不要,我要你亲手给我做。”
小郎君提出要求,男人不敢不应,即便他做不出什么好看的衣裳也得接下这活。
戏班子散场后意犹未尽的木匠一家才发现吴凤光和自己女儿正坐在最后一排伸长了脖子望,孟娘子走过去气哼哼地道:“我以为他能给你弄个好位置呢。”
“娘,你别这样,光哥让我去前边了,是我自己不想去。”
姑娘家羞于将话说得太明白,但当娘的怎么不清楚女儿的心思,无非就是前边的位置太显眼,两人坐过去不好说话。
吴凤光上前去胆怯地解释着,孟娘子根本不听他的话,直接吩咐:“明天叫上你爹娘一起到我家来,商量商量事。”
商量事?商量什么事?
直到木匠一家走了以后吴凤光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要商量他和曾珍的终身大事!
夜里,夏小曲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推醒了熟睡中的人。
“怎么了媳妇儿?”程天石噌的一下坐了起来,眼睛还半眯着便慌张地询问,“是哪里不舒服吗?”
夏小曲揪着被子泪眼朦胧地点了点头,随后将被子往下压,指着自己的胸,又眼巴巴地看着他。
“怎么了?”程天石摸不着头脑,见夫郎那般委屈只能猜测,“那里不舒服是吗?”
“疼。”夏小曲比划了下。
程天石将他的衣裳轻轻掀开看了看,似乎比平时大了一点点。
“痛吗?”
他轻轻碰一下夏小曲便不得了了,闷哼着躲避着,眼泪都掉出来了。
“那我帮你揉揉?”程天石俯身亲了亲他,哄着,“揉一揉就不痛了,乖。”
夏小曲别无他法,胸涨涨的,一碰就疼,他真的很难受。
程天石起身打了盆热水,先是将粗糙的双手泡软和,然后换水浸湿帕子给夫郎热敷一下,再帮他轻轻揉一揉。
“我这力度怎么样,痛不痛?”
“有点,但舒服许多。”夏小曲比划完将手放在天石手背上,往下用力压了压,“你用点力,太轻了痒痒。”
轻飘飘的揉捏手法像鹅毛飘落一样,挠得人痒痒的,夏小曲双脚并拢,眼尾红了一半。
屋里的碳火足,程天石按出一身的汗,换了张帕子接着给夫郎前前后后都擦了一遍,夏小曲就躺在他怀里任他折腾,眼神直勾勾,赤裸裸。
“来,该抹脂膏了。”程天石低着头,假装没有看懂夫郎的暗示。
话音落下,夏小曲不开心地撅了撅嘴,慢慢爬过去团在他怀里,掀起衣裳露出了自己的肚子。
程天石有些心不在焉,对上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时喉咙忍不住地上下动了动,这手上的动作也就跟着重了些,夏小曲不满意地蹬了蹬腿,拍掉他的手比划:“别乱摸,你刮着我崽的脸脸肉了,他都动了。”
肚子里的小家伙也跟着附和似的突然动了一下,夏小曲轻轻拍着那处在心里哄着:宝宝别害怕,你爹是大笨蛋,我们不理他。
“他动了?”程天石有些惊讶,将脂膏放在一旁后迫不及待地催促,“怎么动的啊,让我摸摸,快让我摸摸。”
夏小曲瞥了他一眼,比划:“你不能再那样重手重脚了哦,宝宝会不舒服的。”
说完,拉着他的手放在了肚子上,隆起的圆肚子却许久没有动静,夏小曲看着程天石那兴奋期待的样子有些不忍心,想着宝宝不太给他爹面子啊。
“没摸着。”程天石道。
夏小曲想了想,比划:“也许是你刚刚把他给刮疼了,他不理你了。”
话音落下,肚子忽然咕噜咕噜地响了好几下,程天石激动道:“动了动了,好长一串呢,太给他爹面子了。”
“那个……”夏小曲用手指刮了刮脸,然后略带尴尬地比划,“是我饿了。”
第067章 第 67 章
转眼进入二月, 天气晴朗,夏小曲想上街买些布料回来,程天石便套了车拉着他晃悠悠地去了镇上。
家里的衣裳鞋子做了一大箩筐, 够孩子穿到两岁, 可夏小曲跟上了瘾似的做不够, 程天石也由着他, 反正开心就行,他只负责跟在屁股后边结账。
孩子的生肖是小老鼠,夏小曲在一家首饰店里看见了枚玉雕, 那胖嘟嘟圆滚滚的鼠宝活灵活现, 十分讨人喜欢,只是价格太贵了, 他有些犹豫。
“喜欢?买下来。”程天石道, 夏小曲刚想说再看看,却听见他问掌柜, “老板, 兔子的有吗?”
“有的有的, 十二生肖都有。”
掌柜的端出托盘, 十二只小巧的玉雕整整齐齐地摆在红布上,程天石想也没想,道:“小兔子和这只耗子都包起来。”
耗子?夏小曲嘟着嘴, 一手摸着肚子, 心道:宝宝, 你爹他太糙了,别听他的, 你是最可爱的鼠宝。
吐槽完以后他又拽了拽程天石的袖子,比划:“天石, 那只小牛……”
“牛有啥好看的,不如兔子乖。”程天石说完以后忽然想起来自己的生肖,试探着问,“媳妇儿,你是说给我买?”
夏小曲点点头,他想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的,程天石却道:“我干活的时候太脏太忙了,这么个晶莹剔透的小东西给我戴着,肯定没两天就弄脏弄坏了,还是算了。”
说完,他已经掏钱结了账,夏小曲没有继续劝说,反正他现在有钱了,等过两天偷偷让青青来把小牛儿买回去就好了。
两人买好东西又去了一趟面馆,有客人到猪肉铺子那边买肉扑了个空,便跑店里来问铺子什么时候开门,潘青青正在和他解释,恰好程天石领着人走了进去。
“诶,老板来了,你去和他说吧。”潘青青指着程天石道,然后上前扶着夏小曲走到一旁去坐下歇歇。
程天石与那客人聊了聊,得知他家有喜事要半扇猪肉,便答应明天宰了猪后送过去。
这边夏小曲已经和潘青青交代好了,还给他看了已经买下来的两只玉雕,叮嘱他不要买错了。
程天石过去的时候只当夫郎是在和好友分享买到的小玩意儿,便揉着他的头道:“聊完了吗,聊完了咱回家?”
今早出门的时候曲郎君说了让两人早点回去,他们要炖板栗鸡汤,是贺娘子为了小曲特意去学的,说是对大人和孩子好。
夏小曲这段时间胃口不错,经常半夜还得来顿夜宵,程天石担心他吃腻了,总是变着花样的给他做饭,把人喂胖了好大一圈。
前几日喻郎君还提这事儿呢,说真是羡慕他,不害喜,吃啥都行,记得当初他怀惢儿的时候吐了一整个孕期,夜里也睡不好,不如怀老大的时候能吃能睡,因此觉得夏小曲怀的应该是个男娃。
听见这话的时候夏小曲正在啃卤猪蹄,他抬起头好奇地看向削竹哨的程天石,听得对方道:“是什么都好,只要乖乖的不折腾我媳妇儿就行。”
他不在乎娃的性别,只关心夫郎孕期难不难受,吃不吃得下,睡不睡得好。
竹哨打磨好以后光滑圆润,用线穿起来挂在脖子上就能吹。做好的那天晚上夏小曲取下脖子上的兔子福牌用盒子装起来,然后戴上了竹哨。
“小曲儿~”
程天石吹起了口哨,调子明显就是这三个字,夏小曲新奇又紧张,将竹哨放进嘴巴里小心翼翼地吹了一下,哨声洪亮且悠长,是他给出的回应,他又吹了一下。
“天~石~”
声音刺耳,难以辨认音调,夏小曲有些失落,耷拉着头,像小兔子垂下了耳朵,程天石将他抱在怀里捏了捏他的脸蛋,哄着:“多练练就好了,别难过宝宝。”
*
“走了,回家喝鸡汤了。”
程天石大手一揽,将夫郎搂在怀里,回头又对潘青青道:“晚上回来后叫上喻郎君,上我们那儿吃饭去。”
夏小曲趁着男人没注意,偷偷对潘青青眨了眨眼睛,想要告诉他别忘记那事儿。
回去的路上没有热气的太阳斜斜地照着,林间的鸟儿有一搭没一搭的鸣叫,竟也衬出了几分早春的模样,程天石在前面驾着车,夏小曲便坐起身来从后边抱住他,双手圈着他的脖子,紧紧贴着他的后背。
程天石侧头看了他一眼,随后拍拍他垂在自己胸前的手,道:“坐好媳妇儿,我赶车呢。”
夏小曲不依,摇了摇头后和他贴贴脸,接着将竹哨含在嘴里轻轻吹着:“天~石~”
现如今他能吹出几分调调了,乍一听像模像样的,程天石宠溺地笑了一下,应声:“诶。”
“天,石~”夏小曲有些兴奋了。
“诶。”
“天,石!”夏小曲彻底激动了。
“诶!”程天石目视前方,歪着头和他碰了碰,轻声回,“我在呢,宝宝。”
哨声一次比一次高亢,夏小曲直接挺直上半身扬起脑袋用力吹着,誓要和鸟儿一比高下。天石的回应也一次比一次大声,两个人像傻子一样一路走一路笑,深深的山湾里时不时传出两声清扬哨声。
夏小曲嘴一松,含着的竹哨自然垂下,他用力搂着程天石,照着人家的脸吧唧就是一口,亲得响响的,程天石侧首,嘴巴将将擦过他的脸蛋,笑着问:“这么开心啊?”
“嗯~”夏小曲眉眼弯弯,一脸娇憨样,像只粘人的猫儿似的抱着男人蹭了又蹭,然后咬着他的耳垂用牙齿磨了磨。
程天石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以往他在床上说些羞人的话时夏小曲听红了脸就会这样,是害羞的,是不好意思的,还带着点小窃喜。
“我也很开心,小曲儿。”程天石道。
夏小曲腾出一只手来摸着自己的肚子,心道:宝宝你开心吗?
这句话刚说完肚子就被踢了一下,很明显也很温柔,夏小曲高兴得有些过头,风吹过,眼角湿润,他想这肯定是个很温柔很乖的宝宝。
*
板栗鸡汤十分好喝,夏小曲喝了两大碗,又啃了一只鸡腿,板栗炖得软糯入口即化,程天石混着一碗唏哩呼噜地就喝干净了。
“夏嫂嫂,夏嫂嫂!”
院子外边传来小孩儿的叫喊,夏小曲有一瞬的恍惚,这样稚嫩的欢呼声和小星星好像。
“夏嫂嫂!”
他愣神的功夫小孩儿已经跑到了门口,正扶着门框喘气,小脸蛋红红的,夏小曲回头一看,那不是小星星是谁?
“呀,这是谁家的小孩儿啊,一个人跑到这儿来不怕我把你关起来养啊?”贺娘子故意逗他。
夏小曲走过去弯腰扯着袖子帮他擦汗,小星星长高了不少,曲郎君收拾好了灶屋出来一眼就瞧见了他,上前去抱着人稀罕得不行。
“鹿鹿。”小进随后赶来,身上大包小包的挎着,“你跑得太快了。”
“哥哥。”小星星脆生生地喊着,挣开曲郎君的怀抱跑过去抱着小进的腿,扬起小脸笑着讨好,“你累了吗,我给你捏捏。”
程天石端着洗好的衣裳回来见到后甚是吃惊,“你俩怎么回来的?”
说完又想起他们肯定不会自己跑回来,便问:“师父他们呢?”
小进喘匀了气,回:“还在镇上呢,我和鹿鹿先回来的。”
“鹿鹿?”程天石没想起来是谁,等看见抱着小进不撒手的小孩儿时这才反应过来,将洗衣盆放在地上朝小星星伸出了手,道,“小星星,还记得大哥不,来大哥这儿,大哥抱抱。”
小星星差不多六岁了,长大了不少,但他还是爱撒娇,跑过去扑在程天石怀里软乎乎地喊着大哥,夏小曲挺着肚子递来一张帕子,指了指孩子的脸,意思是擦擦。
“瞧你这大花脸,来,大哥给你擦擦。”
程天石在照顾小星星,夏小曲便走到小进旁边帮他接下了那几个包袱,也递给了他一张热热的帕子。
“谢谢夏嫂嫂。”
小进蹿个儿很快,现在才十岁就差不多和夏小曲一样高了,眉眼也长开了些。
“大哥,夏嫂嫂的肚子……”小星星指着夏小曲的肚子好奇地问,“为什么那么大。”
问的时候还比划了下,小短手不够用他便有样学样的挺着肚子,把大家都逗笑了,程天石笑够了以后才解释:“因为夏嫂嫂肚子里有小宝宝了。”
“那我要当哥哥了吗?”
“哇,这么聪明啊,谁教你的啊?”程天石问。
“是夫子教的。”
小星星骄傲地说着,又哒哒跑过去抱夏小曲,将头轻轻放在他肚子上和里边的小宝宝打招呼:“弟弟,我是哥哥。”
贺娘子听了这话觉得新奇,问:“你怎么知道是弟弟,不是妹妹呢?”
“是弟弟,就是弟弟。”小星星抱着夏小曲一脸认真地反驳,一副“我自有道理”的样子,大家觉得他还小也就没当真。
程天石怕夫郎站久了不舒服,便哄着小星星撒手,然后将人扶到屋里,接着拿上鞭子道:“我去迎迎师父他们,你和孩子们玩的时候要注意些,五个月了,不能大意。”
“知道,你顺便去镇上买点好吃的回来,咱们晚上和师父师爹一起吃饭。”
夏小曲比划着,又想起来一件事:“你多买点零嘴,家里孩子多,然后再去谢娘子摊子上看看有什么好吃的果子也买点回来。”
程天石一一记下了,临出门前问:“那你呢,想吃什么?”
夏小曲最近爱上了小孩儿吃的那些东西,有点不好意思地比划着:“上次那个茶香蛋卷我好喜欢,还想吃。”
“好,给你买茶香蛋卷。”程天石说完又弯腰摸了摸他的肚子,道,“小崽乖乖的别欺负你爹爹,爹一会儿就回来。”
小崽……
夏小曲默默念着,他好喜欢这个称呼。
第068章 第 68 章
夏小曲挺着肚子领着娃娃们家里家外的转悠, 身后跟了一溜小尾巴,落在最后边的是圆儿,他从小身体就不好, 容易生病, 比妹妹还矮一点, 跑也跑不过别人, 只能哭唧唧地追着。
那小模样让小进一下子就想起了三岁时的小星星,小家伙们连哭的样子都一样,小脸皱巴巴的, 嘴一撇就掉眼泪。
“乖, 叔叔抱抱。”
小进动作轻柔地将圆儿抱在怀里哄,双胞胎心有灵犀, 跑在最前边的芳儿立马回头, 将嘴里的糖拿出来伸着小手要喂圆儿,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道:“圆儿不哭, 不哭……”
夏小曲和贺娘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摆满了吃的, 然后招呼着孩子们:“快过来吃东西了。”
一听说吃东西圆儿就不哭了, 挣扎着下地跑过去, 芳儿将糖重新塞回嘴里跟上,小进刚想走却发现弟弟在一旁看着自己。
“怎么了?不走吗?”
小星星哼了一声,张开双手道:“抱。”
小进叹了口气, 展开双臂蹲下, 无奈道:“来吧。”
六岁的小孩儿可比两三岁的重多了, 不过小进平时帮他爹抬**惯了,练出了一身的力气, 因此抱着弟弟的时候觉得也还好。
石淼和李聪下学后听说小进回来了,到家扔下书袋便往夏小曲家跑, 石大洪要出门,就让石淼把弟弟一起给背上。
“小进。”
人未到声先到,小星星趴在哥哥怀里不满地哼了一声,小霸王似的道:“我的哥哥。”
“你也太霸道了些吧鹿鹿,那是石淼哥哥和聪哥啊,都是哥哥的好朋友。”小进试图让占有欲很强的弟弟明白这些道理,然而效果并不明显。
石淼进门后熟练地将惢儿扔给了贺娘子,惢儿比圆儿和芳儿大不了几个月,三个小家伙最能玩到一处去,小进和石淼李聪他们三个差不多,也能玩到一处。
说实话,唯一一个卡在中间不上不下,几乎没有同龄人的小星星就显得有些可怜了,难怪他小时候总撵着哥哥跑。
小进和好友一年多没见了,自然是想得厉害,李聪虽然喜欢小星星,但毕竟正处于爱玩的年纪,他刚逗了星星没多久,那边石淼和小进说下河摸鱼他也立马表态要去。
“摸鱼不行,这天儿才刚开始暖和起来,那河水还刺骨着呢,你们下水会冻着的,一口气上不来就完了。”曲郎君阻拦着他们,不许他们去河边。
石淼点头答应,立马改主意:“那咱们上山捉鸟。”
“走呗,烤鸟吃。”李聪道。
小进也好久没捉过鸟了,在呦呦镇他每天上学下学,闲暇时候不是帮爹卖肉就是去陆家照顾小星星,而且在那边他也没什么朋友,根本不像在从小长大的山里那样自由。
“哥哥。”小星星跟在后边追,像是回到了一年前,小进边跑边回头,“哥哥一会儿就回来,你别乱跑。”
夏小曲把星星哄了回来,拿着吃的逗他开心,但是现在的星星不像一年前那样好哄了,他有了自己的小性子,窝在角落里生闷气。
程天石和李二杨郎君他们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其余孩子玩得高兴,唯独星星坐在小板凳上拉长了脸。
“怎么了这是?”
夏小曲哄不好他,急得团团转,回头见天石回来了这才松了口气,上前去抱住他的胳膊无声地诉苦。
“你要的茶香蛋卷买回来了,拿去吃吧。”程天石将吃的交给夫郎,又帮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疼地道,“回屋去歇歇吧,我来哄他。”
说完走过去将手从小星星的腿弯穿过,把人抄起来抱着,故意莽着声音问:“怎么了这是,谁欺负我们家小星星了?”
“哥哥上山玩不带我,我讨厌他。”小星星哭着回,他好讨厌哥哥,一回到家里就不喜欢自己了,明明在呦呦镇的时候什么事都依着自己的。
李二和杨郎君在曲郎君贺娘子的陪同下逛着院子,这会儿没功夫顾上孩子呢,逛完以后又赶紧拿出从呦呦镇买来的东西交给夏小曲,道:“这是我们特意给你和孩子买的,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颜色,就都买了些。”
夏小曲捧着肚子准备起身,被杨郎君给制止了,“快坐好,肚子都那么大了,千万要小心些。”
“谢谢师爹。”夏小曲比划完转过去面向李二,又比划着,“谢谢师父。”
李二清了清嗓子,回:“谢什么,也不是外人,你好好歇着,我出去看看天石。”
这屋里都是娘子郎君,李二觉得自己在这儿有些不方便,客套了两句后便走了,杨郎君拉着夏小曲的手好一顿感慨。
“没想到你们现在日子过得这么好,连孩子都有了,我和你师父收到天石的信后高兴坏了,本来想早点回来看你的,可陆家兄弟舍不得孩子,硬是等到元宵过后才让我们走的。”
“那他们没有来吗?”夏小曲比划问,杨郎君摇摇头,回,“陆兄弟他生意忙,走不开,袁家弟弟年后病了一场,经不起折腾,就没来。”
夏小曲又比划着打听小进和星星,杨郎君笑着说一切都好,陆松瑞帮忙将小进也送去了星星所在的书院,两家人相处得很和睦,没吵过架没红过脸。
后边还打趣地说着虽然小进没有认陆松瑞夫夫为干爹,但那陆家的仆人见了小进还是都叫他李少爷,整得老两口挺不好意思的,小进也不太敢去陆家了。
院子里,程天石抱着小星星颠颠地哄,惢儿圆儿芳儿三个孩子吃东西撒了满桌,衣裳也弄脏了,李二就站在篱笆墙旁边说话。
“对了师父,明天我要去镇上给一户人家送半扇猪肉。”程天石将猪肉铺的经营情况大致说了一遍,李二听了点点头,取下烟叶摁熄,回,“明天我和你一起去。”
“好。”程天石应下,又问,“师父,这次回来待多久啊?”
“待不了多久,下个月我们就得回去了,两个孩子上学耽误不得。”
“那是不能耽误。”
程天石说完那三个皮孩子一人拎着一串鸟回来了,李聪刚进门就喊:“大伯,晚上去我家吃饭啊,我爹说了。”
李二没有回,只瞪着小进。
“你又跑山里捉鸟去了?”
“只捉了几只。”小进说完将手里的鸟递给了石淼,然后朝弟弟走去,伸出手道,“哥哥抱。”
小星星还记恨着刚才不带自己上山的事呢,哼了一声后回:“哥哥脏。”
小进尴尬地搓了搓手,无奈,“行吧。”
说完转身就走。
“哥哥。”嘴硬的星星见哥哥真要走立马慌了,探出身子去抓小进的肩膀,委屈巴巴地用命令的口吻道,“抱我。”
程天石松了手,小星星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小进怀里,他转头望着李聪。
“你回去告诉胖叔胖婶儿,今晚别做饭了,都到我家吃,咱们大摆几桌,给我师父师爹接风。”
接着又吩咐石淼:“你也去找找你爹,让他晚上到我这儿来,另外再去叫你包叔高婶儿。”
夏小曲听见后走出去比划:“我去叫佳蓉吧,正好走走散散步。”
“行,我陪你去。”
程天石刚说完杨郎君便笑眯眯地道:“不用你了,我和他舅舅一起去,放心吧。”
说完夏小曲也没等他点头同意,一手挽着舅舅一手勾着师爹,三个人开开心心地走了,有种骤然失宠的感觉的程天石没回过神来,靠在篱笆墙上喃喃:“不用我了?”
接着长叹口气,对李二道:“师父,你那叶子烟给我也整两口。”
“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李二当然知道徒弟是在开玩笑,早就不抽烟的人怎么可能在夫郎孕期又要抽两口,更何况是程天石这种爱媳妇儿爱到骨子里的人,他根本就没当真。
晚上,院子里摆了两桌,大人们推脱着,你邀我请,松散地坐着,小孩儿们吃不了辣也喝不了酒,贺娘子便单给他们开了一小桌。
小木桌小板凳,很配小土豆们的身高,小进也不喝酒,再加上星星粘他得很,他便坐到那桌去照顾孩子了。
别看圆儿和芳儿是这一桌年纪最小的,但是两人吃饭从来不需要喂不需要哄,一人端着只小木碗,捏着勺子吃得特别乖,惢儿见小星星使性子要小进喂,他也有样学样,捏着沾满了饭粒和豆腐渣的勺子递给旁边的哥哥。
“哥哥,我也要喂。”
石淼饿惨了,如猛虎进食一般扫荡着桌子上的菜,听见这话后瞪大了眼一脸惊恐,道:“别装,快吃,一会儿吃晚了我可不等你,我直接回家了。”
惢儿撅了撅嘴,捏着勺子学着哥哥的样子开始疯狂进食,另一桌的包山见了哈哈大笑,道:“大洪,你家把小哥儿和男娃混着养啊,这也太糙了吧,看我女儿多乖,软乎乎的。”
包山的女儿橙橙正睁着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滴溜溜转着,取这个名字是因为包山说她特别喜欢喝程天石家酸橙挤出来的汁,每次一尝到味道就高兴得手舞足蹈的,于是夫妇俩便给她取了个乳名橙橙。
橙橙粉粉嫩嫩的,长了几颗牙齿,高娘子每天都将她精心打扮一番才抱出门,大家都夸这孩子长得漂亮,石大洪也不得不承认,但他还是习惯性地和包山呛。
“你懂什么,我家这是特殊的养法,以后惢儿长大了能照顾好自己。”
说完以后伸手将橙橙抱了过去,捏捏她的小脸蛋道:“大洪叔抱,不理你爹,你爹他傻。”
包山是个女儿奴,一听这话就急了,连忙阻拦:“诶,石大洪你故意的是吧,故意在我女儿面前损我是吧。”
“得了吧你,这么小的孩子能听懂什么啊,再说了,那叫事实,不叫损你。”
高娘子和喻郎君两人埋头吃饭,根本不理会两个幼稚的男人拌嘴,夏小曲看得满眼羡慕,他也想抱抱橙橙,可惜自己的肚子太大了不方便。
程天石瞧出来了,放下筷子朝石大洪道:“让我抱抱我大侄女。”
夏小曲见天石抱到孩子以后心急地凑了上去,伸手勾勾她肉嘟嘟的下巴,又捏捏她藕节一般的胳膊,程天石则细心地捏住了橙橙的脚,别看那是双小短腿,踢人的时候疼得不行,他怕会踢到夫郎。
夜深了,三桌酒席散了两桌,夏小曲一早就回去睡了,潘青青也早早地下了席,说是要回去收拾干净屋子,不过程天石说师父师爹既然回来了,那肯定要先在他家新房子里住几天才行,让他们夫夫俩好好孝敬孝敬二老。
李二觉得也行,答应了,杨郎君见潘青青带着两个孩子不方便,便让他大晚上的不要折腾了,有什么事等白天再说。
小进和星星睡的是当初塔塔睡的那间房,两人洗漱过后便关门回屋,将楼下那些吵人的笑声都挡在了外边。
“哥哥,帮我脱衣裳。”小星星坐在床边张开双手,困得头一点一点的。
“来了。”
小进应了一声走过去,熟练又自然地把他剥了个干净,然后从包袱里拿出一套寝衣来帮他换上。
“给,你的娃娃。”
换好衣裳后他又从包袱里摸出一只布娃娃来,小星星抱着娃娃翻了个身,眯着一只眼问:“哥哥,你睡哪边?”
小进正在套裤子,头也没回地道:“睡外边,不然我怕你掉下去。”
听见这话后星星自觉地挪去了里边,等哥哥躺上来后又抱着娃娃屁颠颠地凑过去,闭着眼睛嘟囔:“哥哥,今天晚上还没有亲亲。”
在陆家的时候袁郎君哄他睡觉总会亲亲他,久而久之便养成习惯了,回来这一趟兄弟俩一直都是睡一起的,这哄睡的任务自然就落在了小进身上。
第069章 第 69 章
三月春暖, 归燕衔新泥,在夏小曲家屋檐下筑了两个巢。
程天石一早起来送李二他们去镇上,走的时候夏小曲还睡着, 杨郎君去看了他一眼, 偷偷往他枕头底下塞了个大红包。
窝里的鸡一直叫, 曲郎君拌了鸡食去喂, 然后将它们都放出去,等回来的时候夏小曲已经扶着墙慢慢下来了,他赶紧去接。
“不是说好了在楼上拉绳, 铃铛响了我和你嫂子去接你的吗, 挺着个大肚子上下楼梯的,我看着都心惊。”
夏小曲笑着比划不碍事, 曲郎君却还自顾自的说着:“不行, 得叫天石给你在下边安张床了,这样方便些。”
这个问题程天石一早就想到了, 他去木匠那儿订了一整套家具, 打算把一楼靠后院的另一间屋子做成孩子的房间。
“我算着, 应该这个月就能做好了。”夏小曲坐下喝米汤, 接着比划道,“舅舅,一会儿你陪我去木匠家问问吧。”
曲郎君在热菜, 看完外甥的手势后回:“行啊。”
夏小曲放下碗又摸着墙根出去了, 他去木匠家还有一件事, 那就是给宝宝做个小推车,图纸都找人画好了。
曾志财正在忙小女儿的婚事, 他要给珍儿打一套嫁妆,这个节骨眼上实在没办法再接单子了, 夏小曲好说歹说他这才勉强同意。
没办法,毕竟是老顾客,每次又都是大单子,总得给点面子。夏小曲也没有特别刁难,只说孩子半岁以后再来取,曾志财这才松了口气,可以好好准备女儿的嫁妆了。
“那个曾珍和凤光的事谈妥了,给的彩礼不少呢。”
回家的路上曲郎君说了这事儿,完了又叹口气,念着:“你嫂子还没个着落呢。”
夏小曲挽着他的胳膊慢慢走着,脑子却在飞快的转悠,把认识的人都过了个遍,比划:“舅舅,我倒是有个人选,还挺合适的。”
曲郎君一听就激动了,忙问:“谁家的孩子?”
“就是总跟在彭大哥身边的那个,在咱们店里见过一次,你还记得吗,叫叶正的。”
夏小曲比划着,曲郎君立马反应过来,嘀咕了两下后又好奇地问:“他还没成亲呢?”
“没有,天石说他年轻时相过一个,可是那时候家里给不起彩礼钱就耽搁了,后面他就一直没再找。”
夏小曲比划完曲郎君顿时笑了,拍着他的手道:“好,这个好,我托人打听打听去。”
“舅舅,还是得回家先问问嫂子的意思才行。”
曲郎君见了连连点头,满脸堆笑地回:“是得问问称玉,她愿意了我再托人去打听。”
屋里,贺娘子收拾干净了屋子正抱着衣裳准备去洗,曲郎君见了忙对她招手。
“称玉啊,先别忙,你过来我跟你说点事。”
“怎么了爹爹?”
贺娘子放下衣裳走过去,曲郎君拉着她的手坐下,把自己想的跟她说了一遍。
“爹爹,您说什么啊,我要伺候你一辈子的。”
“你才是在说什么胡话呢,爹爹还真能耽误你一辈子啊,老大走了许多年了,你就是爹爹的亲女儿,嫁了人常回来看看爹爹就行了。”
曲郎君说着说着有些哽咽,坐在一旁喝茶的夏小曲赶紧倒了一杯水过去放着,又帮他拍着后背。
贺娘子红着脸不说话,她见过叶正的,就在彭盼水第一次去面馆的那天,有个男人急匆匆的跑来把他叫走了。
叶正跟彭盼水同岁,是他的表哥,长得高大结实,一脸憨相,和程天石也有过几次接触,人还不错。
曲郎君擦了擦眼角,道:“你要是觉得他不错,爹爹就托人给你问问,好吗?”
贺娘子满脸通红,抿着嘴羞涩地点了点头。
“那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了。”
得到同意后夏小曲拍拍胸脯比划,又撸袖子又摩拳擦掌,挺着肚子要给嫂子说媒了。
午后程天石回来了,吃饭的时候夏小曲又将此事给他比划了一通,程天石听了也觉得不错,打包票说此事交给他就行。
曲郎君心里想得多,催着天石尽快去问问,程天石笑着道:“舅舅怎么这么着急啊,你还怕叶正跑了不成?”
贺娘子在一旁红着脸不说话,曲郎君拍了他一巴掌,回:“你这孩子,开玩笑开到你嫂子身上去了,她脸皮可薄着呢我告诉你。”
话音落,仿佛是为了印证这句话似的,贺娘子手里攥着抹布跑开了。
曲郎君看了看夏小曲,压低声音道:“我不是赶她,只是你们也都清楚,称玉三十多了,是我们家耽误她了,早些年也相看过几个,但大家暗地里都嫌她是寡妇,好不容易有个不错的小伙子吧,结果谈婚事的时候拖得太久,人家家里又相到了一个,这事儿就黄了。”
他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怕夜长梦多,夏小曲明白他的顾虑,便对程天石比划着:“你得空了就去打听打听吧。”
“好,我今天晚上就去找彭大哥,先跟他问问看叶正有相好的没,没有的话我们就找他谈谈。”
程天石的话刚说完曲郎君又道:“悄悄的,先不要到处说。”
他怕事情不成坏了称玉的名声,程天石点点头表示自己有分寸。
*
午饭过后没多久,天刚擦黑程天石和夏小曲便去了彭家,才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塔塔气冲冲的跑出来。
“塔塔,你给我站住。”
彭盼水在后面追,夏小曲赶忙让开一条路,塔塔看见他以后直接跑过来,哭着喊:“小郎君,我恨死叶郎君了,你带我去你家好不好?”
这俩一看就是又吵架了,夏小曲连忙掏出小手绢帮塔塔擦着眼泪,比划:“不要哭塔塔,这是怎么了?”
“叶郎君让我绣花,我不想绣,他就凶我。”
塔塔气得眼泪直流,彭盼水走过来将他拉进怀里,无奈地叹了口气后柔声道:“不想绣就不绣,哭什么啊,爹爹那儿我去说。”
“我不……”塔塔咬着嘴巴想说什么,但最后却硬生生的转了话题,凶道,“谁叫他是你爹爹!”
言外之意很清楚,塔塔是为了彭盼水才忍受这些的,不然他可不给叶郎君面子。
彭盼水点头一一应下,回:“是是是,都是我的错,等镇里的房子修好以后咱们就搬走,不让你受气了好吗?”
听见这话塔塔的表情有些古怪,不清不楚地嘟囔着,然后转身去牵夏小曲的手。
“走,小郎君,我们去你家。”
程天石伸手拦了一下,夏小曲却比划着:“没事儿,我先带塔塔回去,你别担心。”
“天黑了,我送你们吧。”程天石实在有些担心塔塔那毛手毛脚的性子,彭盼水也清楚自己媳妇儿的脾气,开口,“行了,我们先送你们过去,天这么黑,磕着绊着可不得了。”
曲郎君才刚洗完碗,出门一看小外甥拉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孩儿又回来了,上前一瞧才发现是塔塔。
“怎么了这是?”
塔塔揉着眼睛扑到曲郎君怀里,毫无顾忌地放肆大哭。
“舅舅,叶郎君欺负我。”
他是个自来熟,来这儿的第一天就叫贺娘子嫂子,后来又改口叫曲郎君舅舅,俨然把自己当成夏小曲的弟弟了。
“舅舅,回屋说吧。”夏小曲比划着,担心塔塔的哭声太大招来附近的人。
曲郎君赶紧叫来贺娘子,两个人将塔塔和夏小曲都搀回了屋里,院里就剩下程天石和彭盼水,两个男人大眼瞪小眼。
“去你家吗?”程天石问。
彭盼水心里烦,摸出烟叶点燃,回:“不去了,家里砸得稀巴烂,你去了没有落脚地,就在这儿说吧,你找我什么事?”
他都不用问,只看着程天石天黑了还带着自己的夫郎上门就知道是有事。
程天石点点头,伸手指了下旁边的石桌,道:“这边坐。”
贺娘子见他们要在这里谈事情,便去灶屋泡了壶茶,又装了些点心,一起给端出去了。
“谢谢嫂子。”程天石道。
“没事,你们慢慢聊,有事就叫我。”贺娘子说完都没敢看彭盼水,将托盘抱在怀里快步离开了。
程天石拿起杯子给彭盼水倒了茶水,放在他面前后道:“彭大哥,你看见我嫂子了吧,温柔能干。”
“是,贺娘子是个好人,可这事儿你跟我说干嘛呢,我都成亲了。”
彭盼水还记着当初曲郎君想撮合他俩的事呢,程天石笑了笑后回:“你那表哥也快三十了吧?”
“对,跟我同岁,快三十了……”彭盼水话说到一半就反应过来了,“你是说?”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只用手势比划了两下,程天石没有回应,又问:“你那表哥人怎么样,他家里给他说亲事了吗?又或者他自己有没有相好的?”
“没有,绝对没有,我那表哥木头疙瘩一个,早些年谈过一个最后没成,他就一直不肯成亲,人挺不错的,也没啥不好的习惯,就是一个死心眼儿,这些年也攒了不少钱,他都没处花去。”
话音落,程天石有些犹豫,“他这般痴情那人,只怕我嫂子会受委屈。”
彭盼水大手一挥,豪气道:“不会,他这人心眼实,干就是干,不干就是不干,如果他也同意这门亲事,那定然会对你家嫂子好的。”
“那他家里什么情况?”
程天石想,要打听就打听清楚,免得事情过了明面以后又说他家里不肯,那就麻烦了。
“他家里比较简单,我二舅舅和二舅娘都是善良的人,不会在意这个,两个表妹早就嫁人了,还有一个十九岁的弟弟,最近也在议亲,你若是担心贺娘子嫁过人他们不同意这事,那完全没必要,早几年开始他们就给我表哥介绍寡夫寡妇了,带娃的都不介意。”
彭盼水想了想,又道:“这事儿比较麻烦的就是我表哥,他这人太犟了,说不肯那就是不肯,你拿刀架他脖子上他也不肯,明天我正好要去一趟镇里,到时候帮你探探他的口风。”
“那就多谢了。”
聊完以后程天石起身送他,贺娘子出来抱柴正好撞见,这会儿她也不好意思出去,便蹲下身子躲在了里边,隐隐约约地听见天石叮嘱彭盼水别走漏了风声。
“行,放心吧,我知道的,不过你也别抱太大希望,我表哥他确实太犟了,很有可能不同意。”
彭盼水说完朝屋里吼了一嗓子,“塔塔,走了,回家了。”
塔塔站在门口朝他凶:“我不回去……啊!彭盼水你这死东西!”
一句话还没说完塔塔就被彭盼水扛在了肩上,夏小曲出来瞧,彭盼水对他招招手:“回去吧,怀着孕别乱跑。”
程天石替他们打开院门,道:“那我就不送了,回去路上当心些。”
“知道了。”
彭盼水的声音远远传来,躲在柴房里的贺娘子抱着一捆柴叹了口气。
第070章 第 70 章
五天后, 曾志财将程天石订的家具全都送过来了,其中最大的就是那张床和衣柜,其余的都是些小玩意儿。
贺娘子打扫干净了屋子, 程天石和石大洪先将床抬了进去, 安好以后又确定好衣柜摆放的位置。
曲郎君则跟在后面拿些小玩意儿, 夏小曲有心想帮忙, 但他不仅行动不便,这两天还犯恶心,吃点东西都吐了, 完全不想动。
高娘子给他拿来了自己怀孕时最爱吃的酸枣, 道:“我那会儿一犯恶心就吃它压一压,你吃了试一试。”
夏小曲没什么精力, 靠在墙上歇着, 微微张嘴高娘子便给他喂了进去。
“媳妇儿,还难受着吗?”程天石拿帕子掸身上的灰, 见夏小曲不回应便走过去蹲下, 摸着他的肚子道, “小崽, 乖一点,别这么欺负爹爹,你的房间已经布置好了, 再不乖我给你拆了。”
此话一出, 夏小曲的肚子被打了一拳, 十分有劲,程天石见了仰头道:“凶着呢。”
夏小曲轻轻抚摸着小崽打过的位置, 比划:“你太凶了,小崽不喜欢你。”
“他欺负你, 我不能不凶他。”程天石孩子气地较真起来,随后想起高娘子还在,便不再讨论这个。
“一会儿午饭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夏小曲神色恹恹,摇了摇头比划:“我还不想吃,你扶我回屋躺会儿。”
他的瞌睡比之前多了不少,有的时候坐着都能睡着。
程天石看他怀孩子这么难受很自责,小心翼翼搀扶他上楼的时候道:“媳妇儿,今天晚上一楼就能睡了,到时候我给你搬下来。”
现如今夏小曲的肚子越来越大,上下楼梯确实不方便了,程天石新弹了几床被子放在一楼,这会儿曲郎君他们正在收拾房间,等晚上就能住了。
夏小曲虚弱地点点头,躺在床上闭眼就着,程天石坐在一旁守了他一会儿才轻手轻脚的关门下楼。
高娘子正在帮忙打扫,程天石进屋去对曲郎君道:“舅舅,小曲儿他不太舒服,我去镇上给他请个郎中来看看。”
一听这话屋里的人都停下了手上的活,曲郎君担忧极了,问:“怎么了这是?”
“他害喜吃不下饭,我看脸色不好,请个郎中来看看我才放心。”
程天石说完又对石大洪和高娘子道:“你们坐着就行了,家里活不多,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行了,你别管这些小事,赶紧去请郎中要紧。”石大洪赶他走,程天石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午后夏小曲醒了,站在楼上扯了扯绳子,绕栏杆一圈的铃铛此起彼伏的响着,在灶屋里忙活的贺娘子急忙跑出来仰头看。
“醒了?要下楼了吗?”
夏小曲点点头,贺娘子又道:“你等着,嫂子来扶你。”
下楼转了一圈后不见天石,夏小曲便好奇地比划着,贺娘子回:“他给你请郎中去了,估摸着也该回来了,你现在要吃饭不?”
这会儿睡一觉起来有些精力了,倒是感觉饿得慌,夏小曲便黏在嫂子屁股后面等吃的,没多时就得到一只卤鸡爪子。
“先啃着垫垫肚子,嫂子给你热菜。”
中午他们吃饭时特意给夏小曲把饭菜都留出来了,这会儿只热一热就行。
夏小曲狼吞虎咽地吃了个干净,贺娘子守在一旁道:“我瞧你这会儿胃口好了不少,还恶心难受吗?”
“好多了。”夏小曲比划完将碗伸出去,“嫂子,我还想喝一碗米汤。”
米汤浓稠清甜,夏小曲最喜欢在饭后来上一碗。
院里传来自家小牛的声音,他都不用看就知道是天石回来了,果不其然下一瞬便听见了声音。
“舅舅,嫂子,我回来了。”
曲郎君去五姑家帮忙不在,贺娘子走出屋子去接,却发现和程天石一起回来的不止是郎中,还有彭盼水。
“彭大哥。”她轻轻唤了一声,彭盼水点点头,转身对程天石道,“那事儿你记得问一下,有信了通知我。”
“留下吃饭呗。”
程天石喊他,彭盼水摆摆手说不了,家里那两个正干仗呢,他得赶紧回去。
夏小曲吃完饭出去一看,发现郎中挎着药箱正准备进门,他的脸色当场就不好了。
郎中认得这个小郎君,最害怕扎针喝药,因此有意吓唬他。
“看出来了,脸色确实不好,来,我先给你扎几针。”
夏小曲捧着肚子跑不快,只能往角落里挪,露出半张脸盯着程天石看。
“大夫您别吓唬他了,快给他看看吧,他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的。”
程天石及时站出来那郎中才收起了玩笑的心思,夏小曲几经确认不会扎他,这才从角落里出来。
夜幕降临时曲郎君悠哉悠哉地回来了,进屋后先是去看了小外甥,接着才喜笑颜开的说吴凤光和曾珍的婚事定下来了,腊月十七办。
夏小曲正躺在后院的藤椅上休息,听见这个消息后也是止不住的高兴,在心里盘算着腊月的时候自己已经出月子好久了,肯定能赶得上。
“小曲儿,喝药了。”
程天石端着碗进后院,夏小曲长长地叹了口气,摸着肚子暗暗道:“小崽,不要欺负爹爹好不好,爹爹真的很不想喝药。”
这次小崽没有给出回应,夏小曲只得认命地捧着碗将药喝干净,程天石心疼的揉着他的头,在他喝完以后眼疾手快的往他嘴里塞了块糖。
“对了舅舅,彭大哥那边给我答复了,说叶正同意是同意,但他有个条件。”
一听这话夏小曲的眼睛立马瞪得大大的,满脸好奇地望着,曲郎君也着急催促:“什么条件?你说吧,只要我能办到,我都答应。”
程天石顿了顿,往身后看了一眼确定嫂子不在以后这才低声解释:“叶正说,得请个道士先生问问表哥答不答应。”
“什么?”曲郎君吃了一惊,指着脑子道,“他这儿……到底在想什么?”
愣了一会儿,曲郎君无奈叹气,回:“行吧,过两天我去一趟谷子村,找你春婶儿问一问。”
夏小曲仰头看着程天石,用舌头将嘴里的糖扫到了一边去,腮帮子鼓鼓的,曲郎君走后程天石弯腰摸摸他的脸,道:“天凉了,回屋吧?”
“你抱我?”夏小曲比划,程天石笑着点点头,将人抱了起来,“又重了些,天天揣着这么个胖崽崽累坏了吧?”
“不累。”
夏小曲比划完又将糖扫到另一边去,程天石垂眸叹息,心疼道:“怎么可能不累啊。”
夜里,两人睡在一楼的房间里。
这个时节虫鸣蛙声开始变得明显了,夏小曲侧躺着艰难入睡,程天石就贴在他身后,将手虚放在肚子上。
肚里的小家伙睡觉还不老实,左一拳右一拳的,弄得夏小曲不断做梦,起初只是梦见和舅舅嫂子一起去吃酒席,大家喝酒猜谜好不热闹。
后面梦境一转,夏小曲瞧见一条大蛇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舅舅和嫂子忽然就不见了,周围的宾客也都静止不动。
那条大蛇似乎是冲着他来的,夏小曲跑到哪儿它追到哪儿,黑乎乎圆溜溜的脑袋配上猩红的信子,吓得人腿软。
“天石,天石……”
夏小曲在梦里也叫不出声来,他的身子太重,跑不了多久就摔倒了,他害怕地喊着男人的名字,周围却一个人都没有。
天石不在,他好害怕,坐在地上抱着肚子呜呜地哭了起来,不过好在大蛇并没有做出伤害他的举动,而是停留在了半尺外,趴在地上不动。
梦境一转,是舅舅和嫂子带着人赶来了,他们手里都拿着棍子,嘴里喊着要打蛇。
众人七手八脚的一通乱敲,结果连蛇尾都没挨着,夏小曲脸上还挂着泪,将手撑在地上想要起身离开,却忽然听见一道稚嫩的声音。
“爹爹,我疼,呜呜~”
“是个孩子!”
人群中传来惊呼,夏小曲急忙站起来推开他们去找,想象中的孩子没了踪影,只有一晃而过的蛇尾。
“小曲儿,醒醒。”
梦中,夏小曲察觉到有人在喊他,便习惯性的转身,却被一条红色的蛇一口咬在脚上,吓得他瞬间惊醒。
“小曲儿?怎么了这是?”程天石点燃了灯,担心地望着他,给他擦了擦额角的汗,问,“做噩梦了?”
夏小曲捧着肚子小心翼翼地坐起来,程天石急忙拿起枕头靠在他身后,让他能坐得舒服些。
梦里的一切都让他害怕,他定了定神,这才颤抖着手比划:“天石,我做噩梦了,我梦见有蛇,这么这么长……”
“不怕不怕,梦都是假的,别害怕啊。”程天石将人揽在怀里哄,见他实在怕得不行只好又问,“那蛇有多大?”
夏小曲不明所以,试探着比划了个长度,然后转头看他,程天石以手比刀,干净利落地从中间虚空砍下,道:“好了好了,砍掉了,以后它不会再来吓唬你了。”
听见这话夏小曲忽然心惊,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直到里面的小家伙动了动他这才松了口气,接着一脸认真的比划:“天石,你砍的哪一条?”
他觉得那条黑乎乎圆溜溜的是小崽,但他不敢说,因为他真的很害怕。
程天石亲了亲他,回:“欺负你的那条。”
欺负我的那条……
夏小曲自觉地将那条红色的对号入座,毕竟自己在梦里就是被它给咬了一口。
“好了,睡觉吧,明天我去买点雄黄粉来把屋子周围都撒上,这样就不用害怕了。”
程天石哄着他,让他放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