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景和江倦在教室门口想尽了各种办法, 都没能将上了锁的教室门打开,窗也被锁了,想跳进去都不行。
叶景气得想跳楼, 踹了门框一脚,“不学了, 我要回宿舍。”
江倦也有些着急上火了,偏偏他俩都没带手机出来, 等反应过来想问问王念和余兮的时候,从走廊往楼下看,这两人都已经没了身影。
白来一趟。
江倦将捡来的铁丝牙签随手一扔,“算了算了, 回宿舍睡觉吧。”
叶景气得脖子都红了,“这才八点不到,保安锁门干什么!”
“着急下班吧。”江倦说, “算啦算啦,作业明晚写也一样写得完的。”
“那是因为你抄我的。”叶景没好气道, “抄能不快吗?”
江倦哄他,“没事的没事的, 别气了, 这次我写你抄。”
“不抄。”叶景语气很硬。
江倦无奈地笑了一下, 转移话题, “下楼吧,小卖部肯定没关,陪我去买瓶冰可乐。”
叶景被他推着往外走, 还在气头上没说话。
一路走到小卖部, 江倦进去买了一瓶可乐,给叶景带了一瓶冰水, 递到他手边,“凉快一下。”
叶景接过水贴到脸上,冰凉的触感针扎似的,很爽,他没拧开喝,就拿在手里,催江倦,“买完就走吧。”
江倦看着他被冰得微红的半张脸,有些想笑。
大小姐虽然脾气不好,但生气容易,消气也容易,就这么一小会功夫,已经没事了。
回到宿舍叶景就直接去洗澡了,江倦没跟他争,坐在椅子上打游戏。
学校本不允许带手机,所以宿舍根本没有可充电的插头,想要电要么自己带充电宝,要么就偷偷去教室充。
叶景不像江倦似的每周背5个大电宝来学校,他就一个电宝,手机的电量得省着点用,打游戏这事就不用想了。洗完澡后,他穿着睡衣躺床上用手机看小说。
江倦去洗澡前见他看得专注,问了句什么小说,叶景面无表情地说:“外星人入侵地球,把人类全杀了。”
江倦一愣,“主角是外星人?”
“是机器人。”叶景说。
江倦挑了一下眉:“这种东西好看?”
叶景视线就没从手机移开过:“还行,挺刺激的。”
江倦没再问,进了浴室洗澡,等他洗完出来的时候,叶景已经看着他那本挺刺激的小说睡着了。
江倦自问洗澡时间不过十分钟,叶景也就看了十分钟而已,就睡成了这样,看来那本小说也没刺激到哪里去,甚至有些无聊。
江倦站在叶景的床前,视线平视过去就是叶景的睡颜。
叶景醒着时睁着眼,脸上还有一丝人气,一旦睡着闭上眼,脸上那一丝人气就消失了,只剩下仙气,无欲无求的沉静睡颜。
很直观的“沉壁”。
沉壁“是佛教中的一个术语,也被称为“安住”、“定住”。它指的是在禅修中,修习者对于身心的逐渐安定和稳定,从而使心境得到沉静的状态。在这种境地中,修习者可以更加深入地了解自己的内心并洞察事物的本质。沉壁的境地是禅修中非常重要的一个目标,也是人们在解决内心困扰和寻找真正幸福的道路上不可忽视的一步。
这又是叶景的一个秘密。
一个十几岁的年轻人,何至于会变得这样老态,精气神都叫磨没了,好似一捧燃尽的香灰。
但不管有没有活人气,还是好看的。
江倦站在叶景床前看了好一会,伸手轻轻地帮他关掉了手机屏幕,再熄了灯,回到自己床上。
翌日余兮的电话打来的时候,江倦睡得跟死了一样一点动静都没有,他的手机躺在宿舍中央的地板上,一直在狗叫。
叶景昨晚睡得早,醒的也早,乍一听还以为宿舍进了狗,一边震惊狗是怎么进来的一边起来,愣了好一会才发现不是狗而是江倦的手机。
江倦这厮大概是在家里被丘比特吵惯了,进化出了睡觉屏蔽狗叫的技能,这时还睡得安稳。
叶景皱着眉爬下床,捡起地上的手机,看了眼屏幕,见备注是余兮,在电话自动挂断的最后一秒接了起来。
叶景喂了一声,余兮那边没听出来手机这边不是江倦,说:“倦哥,你们起了吗?我们马上可以出发了。”
叶景懒得解释,回:“行,马上,刷个牙。”
“好。”余兮停顿了一会,又说:“昨晚忘了告诉你们教室被保安锁门了,你们后来进去没?”
提起这个叶景就又有些生气,捏了捏山根,“没,后面回宿舍了。”
“抱歉。”余兮有些不好意思道,片刻后委婉地说:“不过教室里有监控,你们……最好不要在教室……”
叶景皱了皱眉,“教室有监控我知道啊,不要在教室干嘛?”
余兮支支吾吾半天,叶景忽然想到她说的可能是偷偷给手机和充电宝充电这事,无所谓道:“哦,没事,一般不会查教室监控的,那摄像头是不是开的都不知道。”
余兮震惊,“啊?那……那……那……那没事了。”
叶景嗯了声,“一会儿我们好了群里@你们。”
余兮:“行。”
余兮挂了电话后还有些震惊,心想叶景看着脸皮那么薄一个人竟然能同意跟江倦在教室亲密?
那得是多喜欢啊。
热恋期真了不起。
叶景挂了电话,一抬头,见江倦已经醒了,正趴在床栏上一脸微笑地看着他。
叶景把手机扔给他,“起床,兮姐说要出发了。”
“好。”江倦伸了个懒腰,坐起来,掀开被子。
叶景往上扫了一眼,瞳孔一震,立即闭上了眼。
江倦翻出衣服套上,一边穿一边说,“昨晚洗完澡就睡了,懒得穿睡衣,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洗完澡习惯就围个浴巾。”
“不用解释了。”叶景摆摆手,“你是变态这事我知道。”
“这就变态了?!”江倦穿好衣服从床上跳下来,“裸睡是健康的睡眠习惯!”
叶景扭头不再看他,跟江倦认识以来,见过不少他的出格行为,有时候觉得江倦没当众遛鸟就已经算是收敛了,他根本就是个野人,他应该去巴西的原始热带雨林生活。
江倦和叶景洗漱完就出了门,四人在学校东二门集合,王念打车。
上车时却犯了难,不知道该让谁坐副驾驶。
两个女生自顾纠结着,叶景已经第一个上前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王念和余兮对看了一眼,先后上了后排,江倦垫后。
面料城离江桦有个两公里,周末的东环路没什么车,司机开得很快,没一会就到了。
车一停下,叶景就打开车门冲了下去,扶着膝盖在路边喘气。
胃酸一阵阵往上涌的感觉很不好受,叶景有点后悔没在出发前去小卖部买个面包垫垫肚子,那车里的车载香薰也太臭了,司机身上也一股老烟枪的味道,一阵阵的味道飘过来熏得他直想吐。
江倦快步走到他旁边,拍了拍他的背,“没事吧?”
缓过一阵,叶景直起腰,“没事。”
江倦朝四周看了看,见有个罗森便利店,道:“先去吃点东西吧,买瓶水。”
余兮和王念都面带担忧地看了看叶景,说:“走吧,我们也没吃早饭。”
四人前后进了罗森,余兮和王念都去点了关东煮,叶景站在蒸箱前犹豫,不知道吃什么,少有的对什么都没胃口。
现在十点半,已经临近中午了,蒸箱里没剩多少吃的,几个包子,一个玉米,还有几个烧卖。
叶景面色不爽地看了半会儿,要走了剩下的那几个烧卖。
三个烧卖加起来就一丁点大,江倦看了眼,问:“不要点别的了?”
叶景摇摇头,“不想吃。”
江倦给自己买了份车仔面,又去冰柜给叶景拿了瓶冰水。
罗森的桌子很小,四个人挤挤坐下,开始吃早饭。
叶景大概是被车载香薰的味道熏走了心情和胃口,就连那三个烧卖都没吃完,江倦问他要不要吃两口他碗里的也被拒绝了。
余兮见他脸色不好,说:“外面应该还有别的店,一会再买点吧。”
“没事。”叶景说,“你们吃吧,我饿了会自己买吃的。”
江倦也是看叶景此时确实吃不下东西,想着一会儿出去找别的店给他买吃的,却没想到他和余兮都失策了。
面料行这一大片荒凉得厉害,一楼临街都是些成衣批发店,根本就没有店卖吃的,方圆几里的便利店竟仅此一家罗森。
地下层就更不用说了,都是些挨着挨着的面料铺子,连卖水的自助售卖机都没有,也不知道在这上班的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整个地下层都弥漫着各种面料化学品的味道,不能说臭,但乍一闻也不好受,还有些闷。叶景刚一踏入就皱起了眉,扯起衣服领子罩住鼻子。
这里的每一家铺子都很小,每个档口也就两三米宽,各种面料挂满了三面墙,仅仅留了入口,有的老板就坐在面料堆里敲计算机,有的聚在路中间打牌,见有人来了就抬一下头,看一眼后又低下去继续牌局,不像其他店铺似的会主动揽客。
余兮和王念显然不是第一次逛面料行,也不在意有没有老板理她们,自顾自地就挑起了面料,余兮对他俩说:“班服做外套,选点能做外套的面料,太薄太厚的都不要,中等的就行,我们一块看看,比较快,挑完就走。”
叶景皱着眉,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江倦说,“挑中的呢?”
“看中的就问老板能不能剪样,剪一块拿走,带回去给张陌尔过目。”王念说着,看了叶景一眼,担心地问:“景哥你还好吗?这儿有点闷,要不你先上地面去。”
“没事,快挑吧。”叶景摆摆手,一开始的那一阵胃酸上涌已经过去,现在感觉好多了。
他今天是来干活的,不能耽误余兮和王念的工作。
江倦笑了下,“那车的威力这么大呢。”
叶景没好气道:“臭死了。”
“那你怎么不开窗。”
“锁了,开不了。”叶景气闷。
江倦惊讶,“还有这事?”
叶景没再说话,转头进了面料铺,伸手去摸墙上的面料,“别说话,干活。”
四人同时扫店速度很快,卖能做运动外套面料的店铺又不多,没一会几条街就扫完了。
王念不知从哪弄来了一个印着男科医院广告的丑袋子,将所有面料小样都装了进去,满意地拍了拍,“够张陌尔挑的了,走,我们出去吃大餐,我请客。”
总算可以从这个鬼地方出去了,叶景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但听到从这里去饭店要坐二十分钟的车后,压下去的胃酸又开始蠢蠢欲动。
胃果然是个情绪器官。
江倦一直注意着他,上车后立刻让司机把窗都打开了,风如水一般灌了进来,叶景靠在后排车门上,积闷的感觉因为新鲜空气的流入而去了不少,胃和肺都舒畅了。
王念说的大餐是洪大厨,他们似乎对这家店情有独钟,一有机会就凑一桌人去吃,平均两周一次,这是叶景第五次吃了,兴趣不减,吃得很愉快满足。
吃饱喝足回学校,几人直接从东二门回了宿舍,没一个打算去教室学习的。
江倦边走边说,“睡个午觉洗个澡就得去教室上晚修了,这周的作业多吗?”
叶景递给他一个无语地眼神,“你什么时候记得过作业是什么啊?”
“唔……”江倦还真思考这事来,“你不在的时候吧,我就只能自己记了。”
江倦说完就笑了起来,一脸感概地对叶景说:“天啊,没了你谁还把我当小孩。”
叶景皱眉看着他,刚想开口,却忽然捂住嘴巴呕了一下。
江倦愣了一下,果奔都不害臊的大心脏这会儿都有点慌张起来,没想到自己一句话能让叶景恶心成这样。
叶景用力推开他,拧开宿舍的门直奔向阳台的洗手池。
江倦在原地愣了两秒才追过去,还不忘在黎叙白的位置抓了一包抽纸。
叶景双手撑在洗手池边沿,低头对着水龙头,什么也没吐出来。
“那个……”
江倦刚开口说了两个字,叶景立刻又干呕了一下,江倦吓得闭上了嘴巴,颤颤巍巍地把抽纸往他手边递。
他重新复盘了一下回宿舍这一路对叶景说过的话,左思右想没觉得有哪句是不对的,过去比这些更露骨过分的说过不少了,怎的今天突然这样。
叶景撑在洗手池边,想吐,但吐不出来,分泌的口水从舌根各处往上涌,多的都有些呛喉,可就是吐不出东西来。
江倦皱着眉站在他旁边,想了半天还是没想明白,问:“怎么……我说了什么令人作呕的话吗?”
叶景转头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没,不关你事。”
“那是晕车?”江倦有些担心,“还是吃坏了,不知道校医室周日开不开,要不去学校附近的社区中心看看?”
“没事。”叶景用刷牙杯漱了漱口,“胃不疼也没有不舒服,就是突然想吐。”
江倦静默了一会,说:“怀了要说,我会负责的。”
叶景愣了有十秒大脑才反应过来,无语极了竟接了他的话,“哦,怎么负责?”
“明天工作日,先去领证。”江倦说,“给宝宝一个完整的家”
叶景咬咬牙,想骂人。
江倦收了开玩笑的语气,“说真的,不舒服要去取药。”
“说真的,没事。”叶景什么也没吐出来,洗了把脸,有些无奈道:“昨天吃太辣了,过一天就好了。”
他解释完就回了床上,打算睡个午觉。
江倦没说话,坐椅子上看手机。叶景躺了一会困意就上来了,迷糊之际好像听见江倦开门出去了。
他没睁眼看,再醒来时,是听见了江倦开门回来的声音。
叶景迷迷糊糊地抬起头,问:“几点了?”
江倦手里提着大包小包,闻言看了眼手表,说:“五点半。”
竟然睡了一下午。
叶景听了时间,又缓了好一阵才坐起来,拍了拍自己脸试图清醒过来。
他注意到江倦手里的东西,顺口道:“你去超市了?”
“嗯。”江倦应了声,将手里的东西放到了地上,抬头问:“你水杯在哪?”
“我水杯?”叶景想了一下,“洗了在阳台。”
没来得及问江倦要他水杯干什么,就见江倦从阳台拿着他的水杯出了宿舍。
片刻后,江倦装了一杯水回来,叶景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听着江倦在他的床下书桌叮叮当当地用勺子搅拌什么。
没一会,江倦从床下探出头,说:“给你冲了蜂蜜水,下来喝点吧。”
叶景一愣,“好端端的给我冲蜂蜜水干什么?”
“哪里好端端的。”江倦说,“你不是吃太辣了想吐吗,百度说那是因为胃粘膜受损,喝温水或蜂蜜水可以缓解,还有,今天吃洪大厨的时候你的蘸碟是不是放了小米辣?不应该再吃辣的。”
叶景:“就放了两颗,一点味没有。”
“小米辣最刺激了。”江倦板着脸说。
叶景从床上跳下来,江倦将蜂蜜水递给他,“这个不能算饮料,喝吧。”
叶景接过抿了一口,低头看地上的东西。
超市的那个袋子里装了一盒切好的西瓜和两盒草莓,另外两个是保温袋,没打开看不见里面是什么。
这个季节能买到西瓜和草莓不容易,不知道江倦找了多久。
江倦将水果拿出来放他桌上,说:“百度说吃西瓜和草莓也可以缓解。”
接着他拿起那两个密封的保温袋,“这是晚饭,小米粥和山药粥,你是要先吃再洗澡还是先洗澡再吃?”
最后,他提起最小的那个袋子,“还想吐的话,我买了药。”
叶景小口小口地喝着手里的蜂蜜水,看看那一桌的东西,又看看因为在大热天外出买了这么多东西的江倦,注意到他被汗浸湿的后衣领,忽然由衷地说:“江倦,如果你是个女的,我就让你当我姐姐。”
第22章 二零一七年秋
想来给叶景当姐姐这件事, 江倦是不大乐意的。
因为叶景刚说完他脸上的表情就有些垮,连着好几天都有些闷闷不乐。
不过他的闷闷不乐无人在意,叶景只是提一下又不是真要江倦给他当姐, 提过后就忘了。
十一月和十二月是非常忙碌的两个月,江桦的课外活动一个接一个, 运动会,艺术周, 圣诞晚会,英语晚会,十大歌手比赛,等等, 如果算上前几天那个万圣节蒙面舞会,江桦的学生算是没一天歇着的。
幸福地忙碌,也不怪乎会被外校的羡慕。
叶景已经在这待了三年, 什么活动都见过了,对此兴趣不大。江倦倒是兴致满满, 蒙面舞会当天叶景担忧十月的月考成绩,江倦却满脑子在想舞会当天穿什么。
最后因为被裁缝拖单, 要穿的西装没能按时交付, 江倦那天只能穿林彦的西装。
之所以没穿叶景的是因为叶景也只有一套。
万圣节结束后既要面对自己的月考成绩, 又要开始准备运动会。
班主任把报名表递给张陌尔的时候说能把项目报满就行了, 不要求能拿名次。
她会这么说并不是安慰他们,而是安慰自己,毕竟实验班给人的刻板印象就是在文化成绩上称霸全校, 在运动会能挑起重任的同学却不多, 多的是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眼镜片厚得能防弹摘了眼镜跟瞎子没什么区别的学霸。
体育竞技和才艺表演这一块还得是由专业的人来大放异彩。
班主任不知道的是,篮球足球羽毛球那些个需要技术和时间去进行团队训练的项目他们也许确实不行, 可如果单单看跑步。
短跑长跑,他们可不一定比别的班差。
毕竟,饭堂抢饭的时候别人可不管你是什么班的。
要想挤出更多的时间学习,抢饭抢洗澡位的时候就得跑得更快。
于是运动会的跑步项目一下就报满了,剩下跳高跳远扔铅球这些,令张陌尔犯了难。
她拎着表走到江倦和叶景面前,“两位哥,跳高跳远还是扔铅球,选一个吧。”
叶景不太想选,他勉为其难地同意跑100米接力都是因为江倦答应运动会结束后给他做板栗鸡吃。
江倦倒是很好说话,“跳远吧,我们班有人会三级跳吗?”
“我哥吧。”张陌尔说,“你俩先挑,剩下的那个给他。”
叶景看了眼那张表,张陌希已经报了接力,400米,800米了,看张陌尔的意思,还要再给他加一个。
对亲哥物尽其用了这是。
张陌尔说:“景哥要不你跳高吧,随便跳一下就行了。”
叶景叹了口气,有些担心如果他不答应,张陌尔一怒之下把跳高和扔铅球都安排给了张陌希,张陌希直接在运动会当天英年早逝,他于心不忍道,“可以。”
“好嘞!”张陌尔高高兴兴地填好了表,拿着去办公室上交。
江倦新奇地看着他,“我以为你会直接拒绝,怎么?你收了张陌尔的好处?”
“没。”叶景坦白讲,“我怕张陌希这头驴累死。”
“哇,你对张陌希真好。”江倦说。
叶景莫名从他这话里听出来一丝酸溜溜的醋味。
非常莫名其妙的,他瞪了江倦一眼,“又犯病了是吧?”
江倦没说话,眼巴巴委屈地望着他,只是眼睛里演戏的成分过于明显,叶景都有些不忍直视。
虽然他演得认真,可叶景还是觉得张陌希要比他可怜,毕竟人家实打实报了四个项目,还有三个是跑步。
江倦却只报了两个,一个是跟叶景一样的四乘一百男子接力,还有一个就是张陌尔强买强卖的跳远。
三级跳是一项将就技术的运动,江倦虽然会,但几乎没练过,就比赛前跳的那两下子压根不顶用,没一会就惨败了。
叶景见他跳的时候沙池周围圈了一圈的女生,个个都在为他加油。
可惜江倦没能为红颜而超常发挥,入围的名额都没摸到。
拉拉队都有些失落,江倦本人倒是挺高兴的,他自己这边结束了,就可以去跳高区专心给叶景加油了。
叶景不是专业的跳高运动员,但他初中有打排球的经验,二传和副攻的位置都打过,弹跳力要超出大众水平一些,摸高有三米,体育课的时候也有练过背越式。
不过他不打算尽全力。
这次运动会他就是来凑人数的,没想着拿名次,虽然不想像江倦那样跳一次就被淘汰了那样丢脸,但对拿第一也没兴趣。
尽力而为,随便跳跳。
参加了跳高的同学站在裁判桌后面准备,一个两个都在拉伸,只有叶景站在原地,举着手当太阳,有些后悔没要余兮给的帽子。
明明已经十一月了,广东的太阳还是这样毒辣,到了下午还是刺得人睁不开眼。
叶景回头看着太阳落下的方向,想要见一见余晖。
他喜欢黄昏。黄昏像一个慈爱的老人,能让他烦躁的心情平静下来。
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去年看的一部电影。
《你的名字》里提到,黄昏之际时空交际,世界的界限会变得模糊,既非白昼,也非黑夜,可见非人之物。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叶景开始期待黄昏。他望着天边,期待在黄昏之时见到想见的人。
着实是个美妙的幻想。
——“叶景加油!”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将叶景的思绪从西山拉了回来。
他转头看去,见江倦站在跳高杆的另一边。
阳光太刺眼,叶景皱起眉,只能看到他整个人的轮廓。
他看见江倦朝他挥了挥手,似乎还跳了一下。
江倦周围站了不少人,看轮廓都是女生,江倦就站在一堆女生中间,学着她们那些拉拉队的样子喊。
“叶景加油!校草加油!”
叶景听了想先过去揍他一顿。
喊名字就算了,还喊校草,他不害臊他还要脸呢。
可惜没揍成,因为裁判吹哨了,告知比赛开始。
参赛的同学一个个从杆上越过,再砸到软垫上,有的高度节节攀升,有的没跳两次就被淘汰。
江倦一直站在那没离开,他注视着叶景,知道他在发呆。
时间在叶景发呆走神中悄悄流逝,太阳离西山越来越近,很快便轮到叶景了。
初始的高度很低,叶景助跑得很随意,起跳的动作也很随便,看着像是跨栏那样轻轻一垮,就过去了。
杆子纹丝不动,一米四高度,挑战成功。
江倦很给面子地把掌声鼓得很响,仿佛叶景刚跳过的是四米一。
接下来有学生上前把杆子调高了5厘米,高度来到了一米四五。
叶景准备出发的时候江倦又冲他喊了一声加油。
他已经完全适应拉拉队身份了。
这个高度对叶景来说还是很轻松,他随意助跑了几步,轻松垮了过去。
裁判似乎是见他跳得太轻松了,这次直接提高了十厘米,高度来到了一米五五。
杆子的高度几乎跟叶景的肩膀持平了,比他的胸口还要高。
叶景看了眼杆子,准备助跑。
这次江倦没有提前喊,而是在他跳的时候才喊。
又是很大一声的“叶景加油”。
叶景被吓了一跳,起跳的时候蹬地用了十成十的力,跳了一个非常可观高度,脚后跟高出杆子好大一截越了过去。
他整个人砸在软垫上,爬起来不爽地瞪了江倦一眼,“你突然喊什么!”
江倦的笑容被刺目的阳光模糊了,看不清,叶景只听见他说,“拿第一啊叶景。”
叶景从垫子上走下来,没理他。
江倦冲着他的背影很大声地说,“拿第一我有奖励!”
他这话说完,站他旁边的那群女生很意味深长地“哦”了起来。
尾音绕也绕不完,长长一声,似乎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叶景莫名其妙,江倦的奖励无非就是吃的,这有什么好“哦~”的。
叶景对拿第一没兴趣,且不说拿不拿得到,就算拿到了,对他而言也没什么意义。
如果要扯上集体荣誉感的话……这就让叶景有些为难了,扪心自问他不是那么有集体荣誉感的人,但也不会全然不顾班级总分排名。
为了江倦的奖励倒是可以拼一把。
裁判又提高了杆子的高度,这次提到了一米六。
叶景助跑得时候全场都静了下来,起跳的时候也是一片寂静,连江倦都没有再喊。
叶景的脚后跟轻轻擦过杆子,他砸到垫子上后,杆子抖了一下,也掉了下来。
第一次尝试失败了。
叶景从垫子上走下来,周围的女生发出惋惜的声音。
张陌尔和余兮也来围观了,可惜道:“就差一点。”
江倦不以为然,“没用全力,这点高度他跳得过的。”
叶景重新站在了助跑点,蹦了两下放松腿部肌肉后开始助跑。
这一次他的眼神明显比之前每一次都要专注认真,起跳的时候他没再选择单腿先过的跨越式,而是直接用了背越式。
叶景脱了红色的班服外套,里面是白色的T恤,从杆子上一越而过的时候,像一只白翅黑尾的飞燕。
唰——
就飞了过去。
叶景落在软垫上,场上静默三秒,杆子纹丝不动。
三秒后,四周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同班或不同班的人一块欢呼起来。
张陌尔和余兮抱着转了两圈,“啊啊啊啊!第一稳了!”
江倦笑了笑,自豪道:“看吧,我就知道,这高度,叶景轻轻松松拿下。”
叶景没仔细去听他们的欢呼,低着头再次回到助跑起点,裁判再次将杆子高度提高。
这次提到了一米六五。
叶景再次用背越式挑战成功。
场上掌声如雷,围观的人数越来越多,绕着跳高区围了一圈又一圈。
江倦站在人群的最前排,看着叶景像一只飞鸟从杆上越过,一次又一次。
高度来到了瞩目的一米七九,杆子的高度已经超过叶景本身的身高了。
叶景也已经有些累了,虽然裁判没有报过成绩,但他知道第一肯定稳了,杆子的高度还在继续提升,不过是因为他还能逃过去。
裁判是高二体育班的班主任,一脸兴奋地期待他刷新学校的跳高记录。
那个记录此时就在他面前。
跳过去,江桦的历史就会留下他的名字。
——2017届实验一班叶景同学,于第20届运动会以一米七九的成绩刷新我校跳高记录。
此后多久无人刷新这个记录,他的名字就能在校史上留多久。
他的名字会被记下。
叶景两个字会被记下。
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留下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叶景垂眸思考着。
裁判的哨声吹响,叶景还没思考出答案,他开始助跑。
高高架起的木杆在阳光下反着光,杆后人头攒攒,叶景看不清都有谁,也听不见他们的呼喊。
他的身体比他的大脑更先做出反应。
飞吧。
用力飞起来。
朝更高处飞去。
朝更远处飞去。
飞起来吧,叶景。
叶景朝着那道杆奋力一跃。
仰面飞过的时候,一直视野模糊的他忽然清晰地看到了蓝天。
那么那么蓝,上面还有一朵落单的云,小小一片,被余晖烧得金灿灿的。
叶景觉得那有点像一个人的剪影,越看越真切。
没等看清,叶景重重地砸在了软垫上,发出嘭的一声。
他闻到了软垫的塑料味,背后有了实感后,其余的五感也瞬间恢复,炸耳的掌声和欢呼声铺面而来。
叶景睁着眼,想要看清那个剪影是谁,却发现云已经变了。
剪影消失了,那就是一朵瞧不出形状的云,谁也不像。
片刻后,叶景感觉到一双手将他从软垫上拉了起来,接着被拉入了一个热腾腾的怀抱。
第23章 二零一七年秋
江倦直接将叶景从软垫上抱了下来, 要不是张陌尔余兮林彦他们几个立刻就围了上来抱住了他们,江倦大概还想要抱着叶景转一圈。
“啊啊啊啊刷新了校级记录啊!!!”张陌尔嗓门大,混乱中面对着江倦, 一句喊得江倦耳朵喷血。
余兮兴奋地说:“刷新记录是不是可以直接加十分?”
王念拼命点头,“对对对, 十分十分!”
裁判在一旁吹了好几声哨才吹动他们,江倦松开叶景, 但手还是搭在叶景肩膀上。
裁判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们,“第一是稳了,但是我感觉叶景同学应该还能再挑战更高的高度,你们先把他放开。”
围观的同学都安静下来, 看着叶景。
叶景掀开江倦的手,扯起衣领抹了下脸上的汗,朝裁判挥了挥手, “不了老师,刚才那跳是运气好, 再高就跳不过去了。”
裁判不满,“不试试怎么知道?”
“我怕摔残。”叶景无奈地说, “跳了半小时了, 现在腿都开始打颤了, 待会一头撞到杆子上失忆了怎么办。”
“那就是你赛前热身没做好!”裁判怒道, “我都看着呢,大家都在热身,就你搁那站着不动。”
叶景抿了下唇, “我先走了。”
说完他就毫无留恋地朝人群外走去。
“欸——”裁判冲上来想挽留他, 走半路却被刚才站在叶景身边的那个男生拦住了。
江倦发现虽然叶景总是说他逢人说人话逢鬼说鬼话,但明明他自己也是个为达目的什么话都敢讲的人。
江倦笑了一下, 转头对裁判说,“老师你先回去吧,一会的铅球比赛还等着你当裁判呢,他不想干的事别勉强他,跳了半小时肯定累惨了。”
裁判不满地看了他一眼,江倦嬉皮笑脸地说完,转身就往叶景追去。
叶景是真的累了,不仅累,还渴,还饿。
还现在就想吃江倦烧的板栗鸡。
叶景一边想着一边慢吞吞地往看台走,身后周围都走着一些人,一边走一边看着他,但没人敢贸然靠近他跟他说话。
叶景没有理会他们,只管自己走自己的,将落的太阳将他的影子打在塑胶平地上,形单影只,直到江倦追上他,两人的影子融在了一块。
“张陌尔他们要留在那看张陌希扔铅球。”江倦说,“你不看?”
叶景看了他一眼,没接他的话,而是问:“板栗鸡有外卖吗?现在就想吃。”
江倦愣了两秒,“我一会看看。”
“嗯。”叶景点了点头,“我饿了。”
江倦看着他的脸笑了一下,“那一会的接力还有力气跑吗?”
“休息一会应该有。”叶景说,“回教室坐会儿,这里太热了。”
“行。”江倦说,“我去给你拿瓶水。”
江倦跑着去了本班看台,从生活委员那给叶景拿了瓶矿泉水,两人绕开人群密集的操场往教学楼走去。
高一高二的教学楼几乎空了,整个年级的学生包括老师都在操场聚着,断断续续的广播声和枪声传来,热闹非凡。
好在高三的教学楼远听不见,否则即便知道高考临近,听着这样的声音,也很难静下心来在教室上课。
江倦和叶景抄了近道,先上了高二的教学楼,直接从四楼的走廊穿过去。
高二的教学楼布置跟高一的差不多,只是每个班级门口的公告栏要丰富些,贴了不少班级的合影和集体荣誉奖状。
江倦和叶景绕过高二的国防班和竞赛班,沿着两个实验班的走廊往前走。
路过理科实验班的时候,他们发现这个教室的两扇窗户都拉着窗帘,教室门也关了起来。
就像是有人在里面看电影。
江倦奇怪地往那看了一眼,有点好奇里面有没有人。
叶景倒是目不斜视,他是个不爱看热闹的例外。
两人从后门走到前门,正要走前门过,江倦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了巨大一声桌椅倒地的声音。
江倦脚步一顿,几乎是本能反应一般,转身就拧开了教室的门。
因为另一边窗户的窗帘没有拉,烧得发红的太阳像个咸鸭蛋黄似的挂在窗户外,只是一点光,就照亮了整个教室。
讲台上的多媒体没有开,刚才很明显没有在放电影。
整个教室只有两个学生在,一男一女,因为江倦突然开门,他们两个都一脸受到惊讶的表情朝他看了过来。
两人的旁边有一张倒塌的桌子,书撒了一地。
江倦愣了一下,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此情此情,只要是个人都能明白他俩拉了窗帘在教室是要干什么了。
江倦真想剁了自己的手。
干什么非要手贱去开这个门!
他快速地说了声抱歉,都不敢看那两人的表情,后撤退了出去,用力将门重新关上。
走廊安静如鸡,江倦垂眸在教室门口站了一会才缓过来,一回头见叶景一脸不明发生什么地看着他。
江倦拉起他就跑,跑出去好一段了才发泄般大喊了一声:“干!!!”
叶景甩开他的手,皱眉,“突然跑什么?又犯病了?”
江倦扫了一遍他的表情,震惊:“你不会是没看出刚才教室里的两个人在干什么吧?”
叶景无语,“我没来得及看你就把门关上了好吗。”
“啊……”江倦捂脸仰天长啸,好一会才放下手,对叶景说:“里面就两个人,情侣。”
叶景不是不开窍的傻蛋,他这么一说明懂了,“哦。”
难怪拉着窗帘还关着门。
叶景真情实感地评价了一句:“挺大胆的。”
江倦看了他一眼,“这个年纪一男一女谈恋爱不是很正常吗?需要多大胆?”
“男女交往过密被抓了扣150分,回家反思一周。”叶景给江倦说了一遍校规。
江桦的校规足足有两厘米厚,每个新生入学有两百分德育分,违反校规会进行相应的扣分,扣完两百分就开除学籍。
江倦已经因为上课睡觉和晚修吃泡面被扣三十分了。
“这个确实有点麻烦。”江倦若有所思道,“回家反思一周都是小事,要是扣光分被开除了就不好办了。”
“哦?”叶景挑了一下眉,“就你这睡觉的频率,你还是将分省着给睡觉扣吧。”
他说完,转头见江倦正看着他笑,笑得意味深长,好一会才说:“我必不可能因为男女交往过密扣分。”
叶景眼里满是不信,江倦明明就长了一副长期招女友不招长期女友的样子。
看着就是个朝三暮四爱沾花惹草的。
江倦看出他心中所想,瞬间大受打击一般,搂住叶景的肩膀,“不是,你这什么表情,你认识我这么久,见过我交对象吗?”
叶景觉得他手臂热,想要甩开,但江倦搂得紧,非要叶景回答才放开他。
叶景没好气道:“谁知道你有没有交过女朋友,你那么多秘密,又不是全都告诉我。”
哈?
江倦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叶景,“你竟然翻旧账。”
“不行吗?”叶景反问。
江倦:“你一直这么严于律他宽于律己的吗?”
叶景:“对,朕是天才。”
“……”
江倦欲言又止了好一阵,都不知道该说什么,“靠。”
他竟无言以为。
有那么一瞬,他都想直接说。
我喜欢男的。
你想知道的秘密就是我喜欢男的。
但话到嘴边他又吞了下去。
他还没摸准叶景对这事是怎样的看法,不敢贸然开口。
之前贸然开口后收到异样反应在他心里留下了难以忘怀的阴影。
在出柜这件事上,江倦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江倦哑口无言,只能附和道:“陛下所言极是。”
叶景哼了一声,走回座位坐下,随手拿了一本本子扇风。
休息了片刻,余兮跑上来告诉他们接力赛开始检录了。江倦和叶景从位置上站起来,跟着她一块往楼下走。
余兮带着他们直接拐了就近的楼梯口,说:“走这边下吧,我刚才绕高二那边过来,见他们级长和教务主任在理实门口骂人,抓了一对情侣。”
江倦和叶景脚步一顿,对视了一眼。
有点意外,却是意料之中的意外。
工作日,老师没下班,在教室里谈恋爱,被抓的风险还是太大了。
他俩对视的动作被余兮收在眼底,余兮有些担心地说:“不知道会不会因此查教室的监控抓情侣,不过查也是查高二的,高一应该不查,你们不用担心。”
江倦和叶景莫名其妙地想我们担心什么,没说话。
片刻后,余兮又说,“不过还是要注意点,教室毕竟是教室,太危险了,万一有同学东西丢了报到老师那要查监控,就完蛋了。”
江倦和叶景更加莫名其妙了,没懂余兮为什么要跟他俩说这些,但还是认可地点了点头,“确实。”
余兮见他俩听进去了,由衷欣慰,叹了口气,轻声道:“走快些吧,希哥和体委已经在检录等你们了。”
“那我们直接跑过去吧。”叶景不喜欢被别人等,他朝余兮说:“姐你慢慢走,我们先过去。”
余兮点了点头,“好。”
江倦和叶景一块往操场跑,红色的班服外套拉链敞开,跑起来被灌满了风,如同一副展开的赤羽。
两个人就这样步调一致地朝远处跑去。
余兮看着他们越跑越远,变成两个模糊的红色形状,遂融入人群。
她早就知道江倦喜欢男生,但初听到张陌尔和徐离说江倦好像在和叶景谈恋爱的时候她还是被吓了一跳。
她以为像江倦这样的人是万里挑一的个例,别总觉得大家都支持同性恋,网络充斥着幸存者偏差,那些支持的声音看着挺多的,其实往现实中一撒就都没了。
大家都觉得江倦以后会很难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不曾想他竟是第一个谈上恋爱的。江倦总是能给人制造惊喜。
余兮并不算理解同性恋的那一类人,但作为他们二人的朋友,她祝福他们,并愿意为他俩保驾护航。
她没谈过恋爱,但有过情窦初开的时候,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有多开心,也知道两个互相喜欢的人能走到一起会有多难。
既然难的那部分已经站了那么多人了,她就更要站在支持的那一边,朋友不就这样用的吗。
第24章 二零一七年秋
江倦和叶景跑到检录处, 张陌尔正举着他俩的号码牌朝他们招手,张陌希和体育已经挂好牌子在一旁热身了。
张陌尔将他们的号码牌递过去,让他俩自己别, 没有向对张陌希和体委那样上手帮忙。
叶景很快地给自己别好了,抬头一看, 见江倦别得七扭八歪的,强迫症迫使他拉住江倦的衣服, 将号码牌取下来帮他重新别了一遍。
“把号码牌别成花然后笑死对手夺取胜利是吧。”叶景无语地说。
江倦垂眸看着叶景的脸笑道,“不会把对手笑死,顶多也就把你膈应死,我没遇到像你强迫症这么严重的。”
叶景狠狠捏了一下别针, “再说我就戳死你。”
“戳吧,戳死我就没人给你做板栗鸡。”江倦说,“等我死后, 你就把我忘了,再去找个跟我一样脾气好的厨子, 凑合过。”
他一边说着,叶景帮他别好了号码牌, 抬手往他肚子上揍了一拳, 因为顾及到一会儿还要跑步没下重手, 白了他一眼, 说:“什么凑合过?我肯定会找个厨艺好的跟人家好好过。”
江倦一愣,接着换上一副将哭不哭的表情,“景, 你好绝情。”
叶景一巴掌罩住他的脸, “滚。”
一旁围观已久的体委小声地问张陌希,“希哥, 他俩以前也喜欢在比赛前搞队友心态吗?”
张陌希本来看见江倦就烦,被问后更烦了,没好气道:“就他妈跑个一百米要什么心态,你第二棒要是出了岔子我就把你心态打爆。”
体委无辜地缩了一下脖子,“好,好的,我会努力的。”
接力的顺序是张陌希第一棒,体委第二棒,叶景第三棒,江倦第四棒。
去跑道预备时,江倦拍了拍叶景的肩膀,“尽力就行,哥哥给你保底。”
叶景没看他,“吹太满小心连最后一名都没捞到。”
江倦还想摸摸他的头,被叶景躲开了,叶景推了他一把,催促道:“别贫了,到你自己位置站着去。”
江倦最后语速飞快地说:“张陌希和体委前不久才刚跑完800,就算休息了肯定也累,所以落后了也没事,别太着急追自己摔了或者拉伤肌肉,能多快就多快,后面的交给我就行。”
叶景眨了眨眼,对江倦鲜少露出的这样显得靠谱的正经语气还有些不习惯。
“知道了。”叶景说。
江倦逆光站着,朝他笑了一下,“那加油。”
“嗯。”叶景点了点头。“加油。”
男子接力一直是运动会的压轴项目,也是最被万众期待的项目。
每个班会派出本班实力最强的四位田径选手参加,在运动场上挥洒汗水的少年有着别样的魅力,是青春记忆力不可缺少的一道风景。
实验一班四人组上场的时候,观众席的呼声尤其高。
入校就是篮球校队队长的张陌希;被校友榜评为“最难追校草”的叶景;一米九二身高无论走哪都冒出一个头来名字还是四个字的夏侯元恺;还有总在高校论坛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实中校草江倦。
让他们成为学校名人的不仅仅有这些或运动或颜值或身高的原因,更是因为他们都是实验一班的。
江倦就不用说了,还在实中时就是出了名的学神,碾压式霸榜第一,无视试卷难度,分数一直是惊破天人的临近满分。
叶景和张陌希他们就更熟悉了,还在江桦上初中时就活在他俩的统治下。
剩下一个夏侯元恺,成绩或许没前三位那么惊人,但人家也是稳坐实验一班没挪过位。
光是听到实验一班,就已经足够恐怖了。
四个闪闪发光的人物往跑道那一站,很残忍地将隔壁跑道的衬托成了npc。
叶景将要跑的那一段看台上站了最多的人,几乎要挤出无障碍范围了。
江倦有些气闷地宽慰自己,有本土优势就是不一样,叶景在江桦当了三年的校草,人气要高其他人一大截也是正常的。
反正他们也跟叶景说不上话,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想看就让他们看看好了。
比赛开始,那边张陌希已经开始跑了,江倦还悠闲地站着,回望叶景的方向。
叶景没看他,他转过身看着跑第二棒的夏侯元恺,看着夏侯元恺接到接力棒朝他跑来。
操场四周是拉拉队的撕声呐喊,圈内圈外的观众面目狰狞,激动得满脸通红。
他的心情却一潭死水般平静。
有点紧张,但不多,有点激动,也不多。
他并非感知不到外界的情绪,只是不善于去接受和模仿,更无法感同身受。
四乘一百接力赛程很快,只是几个呼吸的空档,夏侯元恺就已经跑到叶景面前了。
叶景转过身,做出预备跑的姿势,小踏步地往前跑。
夏侯元恺用力将木棒敲到他手上,叶景紧紧抓住,转头往前冲了出去。
江倦预估的不错,叶景开跑的时候,有两个班的选手都跑在了他前面。
叶景用力拔腿直追,耳侧的加油呼喊被风刮碎了,只剩下些零星的片段,渐渐地也消失了,几息下来,耳畔便只剩下凌冽的风声。
江倦站在跑道的前方,转身朝他伸出手。
叶景紧紧盯着他,江倦身后是夕阳的光晕,很刺眼,刺得他眼前都有些泛黑,眼球发热胀痛。
跑过一百米的几秒变得十分漫长,叶景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视野的变化。
——渐渐地,原本跑在他前面的那两个同学不见了,视野被金白的光芒占据,只能看见站在最前方的江倦。
那是一个很清晰的轮廓,精致到被风吹乱的头发都根根分明,微曲的脊椎和腿,以及朝他摊开掌心的手。
叶景的大脑在漫长的途中变得空白。
夕阳在他抵达终点的前一刻收起了最后一道余晖,世界进入蓝调时刻。
黄昏之时到来。
叶景终于看清了那轮廓里面的面容,江倦朝他喊:“叶景——”
叶景将接力棒重重地敲进他的掌心,松开。
江倦抓着接力棒的另一头,扭头似一支利箭般飞了出去。
就像江倦看着叶景跳高祈祷他飞得再高一点那样,叶景看着江倦的背影,也会祈祷他飞得再远一点。
无论如何,朝更高更远的地方飞去吧。
江倦前面就只有一个人,他加速往前跑,很快就超了过去,领先成为第一。
拿下冠军是理所当然的事,他冲过终点线的时候,脸上还挂着得意料之中的得意表情,视线扫过扑上来恭喜他的班里同学,只想找叶景。
可看了半天都没找到,他才发现叶景不在这些人里。
“叶景?叶景!”江倦朝四周混乱的人群喊了两声。
张陌尔提醒他,“景哥还在三百米终点,没过来。”
“没动?”江倦奇怪地朝那边望去,挤开越来越多的人群,终于看见了叶景。
他直挺挺地站在跑道上,站在交接接力棒的位置,仰头看着远方火红的天。
江倦慢慢朝他走去,大声地喊:“叶景——”
叶景回过头,汗湿的头发被风吹起,朝后掀去。
视线与江倦接上轨后,他忽地拔腿就跑,朝江倦冲了过来。
江倦先是惊讶了一下,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张开双臂稳稳接住了他。
叶景用力抱住江倦,在他耳边很大声地吼了一句,“爽——”
江倦笑了起来,也喊:“爽——”
两人就跟犯病了似的,站在跑道中间抱着不走,好一会了才勾肩搭背地离开。
运动会已经结束了,广播提醒大家到操场中间集队,老师要做谢幕讲话。
天已经完全黑了,操场开了大灯,体育老师站在小舞台上,讲了本次运动会大家取得的成绩,着重表扬了叶景打破跳高校记录。
原本就引人注目的叶景更加红极一时,老师刚说完,底下的同学就沸腾了起来,还有的一边吹口哨一边喊校草牛逼。
叶景没理会这些,老师表扬他的时候他正在跟江倦确认一会的晚饭外卖。
第一次参加40个班的大型运动会,没想到这么晚才结束,叶景早就饥肠辘辘了,感觉能啃掉一头牛。
“你点的板栗鸡板栗多吗?”叶景问。
“不确定。”江倦回答,“要不我给你买两包板栗仁加进去。”
叶景拒绝,“加进去的没炖过,不香。”
“那……”江倦挑了一下眉,“我有个办法。”
叶景看向他,“什么办法?”
江倦微微一笑,“我给你做。”
叶景:?
他皱了一下眉,生气道:“我待会就想吃,但我们得周五才能回家,你是不是没听我说话。”
“我知道你待会就想吃。”江倦说,“所以我的意思是我待会就给你做。”
“哪来的锅?”叶景问。
江倦看着他,“回家就有锅了,怎么样,敢不敢跟我翻墙出去。”
“翻墙,回家?”叶景瞪大了眼睛,“待会?”
“对啊。”江倦点点头,“运动会结束当晚不上晚修,我们不仅可以在家吃晚饭,还能睡一觉明早上课的时候再来。”
叶景沉默了。
他没干过这种事,被学校抓到了肯定会让班主任通知家长,还要扣德育分。
他没干过这样的事,但……
他并非不想干。
叶景承认板栗鸡对自己的诱惑很强,他现在很饿,很想吃东西,如果能吃到江倦做的话就最好了。
但为了吃个板栗鸡冒着大大的风险翻墙,他有些胆怯。
可一抬头看到江倦的表情,又觉得……
跟江倦一块翻墙出校这事还挺刺激的。
简直比板栗鸡还要有吸引力。
江倦凑前问:“怎么样?要不要?要的话我现在给阿姨发信息让她去买菜了。”
叶景抿了抿唇,思考片刻后,咬牙点了头,“好。”
第25章 二零一七年秋
叶景不知道来江倦家蹭过多少顿饭了, 但要在江倦家留宿,还是第一次。
严格来讲,在别人家留宿这件事, 今晚都是人生头一回。
但刚吃完一顿满足的晚饭,叶景躺在软软的沙发上犯碳晕, 丘比特在他脚边用尾巴轻轻地扫他,一切都那么美好舒适, 要让叶景此时打车回学校后门从那个狗洞一样的地方钻进去回宿舍洗澡。
他还真不太愿意。
叶景还躺在沙发上微醺,江倦已经从自己房间洗完澡出来了,看着沙发上躺倒的叶景,道:“衣服给你放浴室架子上了, 我的睡衣。”
叶景转了个身,仰头看着他,手指拨了一下丘比特的耳朵, 没说话。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暖光的落地灯,亮的只有电视墙的一角, 叶景躺着的沙发离那有一段的距离,面容就没那么清晰了。
江倦朝他走去, 再一次的想起了那句话。
——灯下看美人。
他停在离叶景还有几十厘米的地方, 低下头来跟他对视。
这是一个很适合接吻的氛围, 如果此时躺在这里的是他的男朋友, 他大概会毫不犹豫地低下头去,同他很自然地接一个吻。
但此时不是。
江倦弯下腰,停在一个暧昧又疏离的高度, 抬手拍了下丘比特的脑袋, 笑道:“丘比特,带叶景哥哥去洗澡。”
丘比特的智商忽高忽下, 刚才叶景让它去咬江倦的裤子它听不懂,这会儿江倦让它带他去洗澡反而听懂了。
它的脑子果然是语音识别的。
丘比特咬住叶景的衣服下摆,想要将他从沙发上扯下来。
叶景伸了个懒腰,站起来任由丘比特带着他走进江倦的房间。
这个房间他来过好几次,但都没有长待,只是站在门口等江倦收拾他的作业或别的东西,拿上就走。
他们总是在江倦这儿吃饭,又到叶景那写作业。
江倦的房间跟他本人的宿舍一样,东西杂乱,所有柜门都敞开的,有些东西还满得溢出来了,好在不多,也算看得过去,否则在叶景眼里就跟垃圾场差不多了。
丘比特将叶景带到浴室门口才松开他,转身绕着他的腿跑了两圈,顶着他的小腿将他往里面推。
“好了好了。”叶景快步走进去,在关门之前对丘比特说,“我到了,你回去吧。”
丘比特在门口蹲了下来,仰头一脸乖巧地看着他。
叶景勾了勾嘴角,关上了门。
江倦的浴室比他的要小一点,但设备齐全,这个爱臭美的家伙甚至还有一排护肤品和发胶。
今天在操场跑了一天,跳高的时候又多次躺在那个不知道被多少人踩过的垫子上,叶景不敢想自己身上有多脏。
他打开花洒,给自己仔仔细细前前后后地洗了个透彻,洗到丘比特在外面狂吠,江倦赶来,拍着浴室的门也喊他的名字。
叶景莫名其妙,关了浴头问:“怎么了?”
江倦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你没闷死在里面吧?洗了一个小时了!”
叶景惊讶,自己竟然洗了这么久,他重新开了花洒,打算再最后冲一下,扬声道:“马上。”
“好——欸!!”江倦话锋急转,大喊了一声,“丘比特!no——”
叶景听着他的声音一瞬间变得清晰,刚才一直阻隔在他声音前的阻碍消失了,叶景转过头,见原来是浴室的门突然开了。
丘比特从门口跳进来,踩进了水里,江倦追在他身后,想要抓住它。
一人一狗就这样破门而入,还带进来一阵冷风。
叶景举着花洒头,震惊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下意识地举起花洒对着门口的方向,“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
丘比特被花洒的水喷了一脸,应激地跳了起来,转身想要跑,却刚好被江倦截住,于是它又转身往叶景的方向冲过去。
叶景直接疯了,举着花洒往丘比特身上喷。
“等一下等一下!”江倦一边喊一边也跟着冲过来,“先把花洒关一下!”
叶景哪里听得进去,他依旧举着花洒,丘比特穿过他的腿,湿漉漉的毛尾巴扫过他的屁股,叶景当场就想把花洒头砸到它的狗头上。
“丘比特给老子滚出去!”江倦喊着,狠狠一巴掌扇在了丘比特的脑门上。
丘比特叫了一声,终于找到空隙带着一身湿漉漉的毛冲出了浴室。
丘比特一走,浴室就静得有些可怕了。
只有花洒敬业地还在工作,伴着沙沙水声,叶景紧紧握住花洒头,忍着将它用力砸到江倦脑袋上的冲动,咬牙切齿地说:“滚。”
江倦不敢看他,滑铲着滚出去了。
浴室本就是湿的,丘比特虽然进来闹了一通,但并没有造成太大的混乱,东西都在原位,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是叶景的心情是一落千丈,现在胸口到天灵盖都是火,稍微放一点,就能烧掉丘比特一身毛。
他快速地重新冲了一遍,吹干头发穿上衣服,一言不发地坐到了床上,深吸了两口气,拉上被子躺床上闷头就睡。
江倦和丘比特都在房间外面,一人一狗出去后就没了声响,不知道江倦是在教育它还是在帮它吹毛。
但叶景已经不想去管了。
他仰面躺在床上,越想越气,越气越精神。
这一人一狗到底什么毛病!
全他妈不正常!
叶景都气热了,十一月尾的天他热得想开空调。
房间外,江倦教训完丘比特后小心翼翼地开了一条门缝想看看叶景在干什么的时候,恰好看见叶景生气地跺了一下床垫,猛地将被子掀开了。
江倦吓得以为叶景终于忍不了了要起来揍他俩,忙打开了门先一步认错,“打了丘比特就不能打我了哦。”
叶景:“……”
江倦试探地看了他一眼,“也别打太重,它还是个孩子……”
“……”叶景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磨了磨牙,真想用拖鞋抽他俩。
他瞪着江倦,“是不是你叫它开门的。”
“怎么会!”江倦提高了声音,“我想阻止它来着,我怎么会做这种事!谁知道你没反锁……”
叶景捏了捏山根,“确实,我下次应该把你俩赶出去,将房间和厕所两道门都反锁上。”
“我已经教训过丘比特了。”江倦小心翼翼地说,“它就是在门口等了太久了,以为你遇到了危险,才突然扑门的。”
叶景不是没想到这一层,可想到归想到,气归气,理解不影响他生气,一想到这一人一狗在他洗澡的冲进浴室闹了一通,就越想越气。
简直气够呛。
“丘比特呢?”叶景问。
“在外面面壁思过呢。”江倦说,“它真的知错了。”
叶景闭了闭眼,叹了口气。
算了,何必跟一只狗一般见识呢。
他看向江倦,疲惫道:“行了,别跪着了,起来换衣服睡觉,你身上那套湿了赶紧脱了……”
“好咧。”江倦拍拍膝盖站起来,从衣柜里重新拉出一套睡衣。
叶景拉上被子躺下,累了一天,放松下来后很快就有了睡意,朦胧之际他只记得叮嘱江倦调一个早一些的闹钟防止第二天迟到,就连江倦的回答都没听见就睡过去了。
江倦今天不怎么累,他的三级跳他就跳了两回,此外就跑了一个一百米,运动量都还不如负责给大家送水的余兮。
他以为今晚自己一定睡不着,不累是一个原因,叶景睡在他旁边又是一个原因。
但他躺下后很快就有了睡意。
叶景睡在床的另一半,闭着眼,呼吸绵长。他看着叶景的脸,听着他的呼吸声,眼皮渐渐就变得沉重了。
窗外夜色正浓,丘比特都在自己的狗窝里睡得安稳,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夜了。
一夜无梦,叶景睁开眼睛的时候大脑一片清明,许久没有睡过这么好的觉了,连起床气都没来及发作。
闹钟还没响,他嗅了嗅鼻尖被子的味道,发现这不是自己的被子,随后花了两秒才想起来自己昨晚来了江倦家。
这是江倦的床,江倦的被子。
而江倦本人,此时正在他的背后。
叶景听见他的呼吸,判断出他还没醒,便想要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手从被子里抽出来,不吵醒江倦自己先起床。
他动了一下手臂,发现动不了,被子缠住了他的臂弯,手肘的位置被紧紧卡住动不了。
叶景扭了一下肩膀试图被子放松点,动作很小心,但还是立刻就遭到了身后之人的不满。
他听见江倦不爽地啧了一声。
江倦睡梦中感觉有东西在怀里拱来拱去,他下意识以为是丘比特,将怀里的被子搂得更紧,手臂隔着被子紧紧压住了叶景的手臂,不满地嘟囔:“动什么。”
而叶景听见他的声音这才发现缠着他的不只有被子,还有江倦的手。
江倦长手长脚,像树懒一样隔着被子抱住了他,令他动弹不得。
叶景艰难地转过头,皱眉,同样不爽,“江倦,松手。”
江倦没松,叶景暴脾气一秒就上来了,鲤鱼打挺似的扭了两下肩膀,还用脚去蹬江倦的腿。
“江倦!”叶景生气地喊他,想将人喊醒。
江倦动了一下,眼睛睁开一条缝,模糊的视线从叶景脸上扫过,又很快地闭上了。
这是没醒。
叶景无语死了,改用头去撞他的下巴。
匡匡撞了两下,这回终于把江倦闹醒了,江倦松开了他,叶景如释重负,没两下就抖掉了裹住他的被子,转了个身起床,一只脚还没来得及踏到地上,肩膀却立刻又被旁边的人长臂一拦,重心不稳地倒了回去。
叶景张口就骂:“你他妈又干什——”
话没说完,他感觉到江倦用手摁住他的后脑勺,另一个人的气息洒在他的眼睫处,接着脸就被亲了一下。
那是一个很自然的动作。
如同在一起生活多年的恋人一般,起床了,在脑子还没清醒眼睛还没睁开的时候,身体就已经下意识地给睡在身边的爱人一个早安吻。
自然到叶景被亲后都没反应过来这是一个什么动作,他只是嫌弃地推开了江倦,再嫌弃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爬起来进了浴室。
等他刷完牙洗完脸对着镜子整理头发的时候,他才慢慢品出味来。
卧槽?
第26章 二零一七年秋
叶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渐渐瞪大了双眼, 脑子轰然一声巨响。
刚刚是什么情况?
江倦那是什么动作?
他抬起手再次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靠近眼尾的地方,苹果肌上。
指尖刚刚触碰上去, 又如被灼伤似的收了回来。
太离谱了,他得缓缓。
江倦在干嘛?睡梦中把他认成某一任前任了?
叶景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
天爷, 江倦才16岁,就跟女朋友睡过的话也太……太超前了。
如果不是认错人的话, 就无法解释刚才江倦的行为了。
叶景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身材,肩宽体长,要肌肉有肌肉,摸一下硬邦邦, 怎么也不可能像个女生。
江倦难不成真是疯子?
他正想着,浴室的门突然响了一下,江倦一边说着你好了没一边推门进来, 头发乱糟糟的,眼睛还没完全睁开。
叶景瞧了他两眼, 思考两秒后就直接问了:“你刚才亲我脸干嘛?”
他这话问的突然,没任何前摇, 语气也是平平的, 就好像在问江倦咱们中午吃什么这样普通的问题。
江倦听了他的话愣了有好一会, 久到叶景不确定地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你醒了没?”
江倦如梦初醒般“啊”了一声,看着叶景眨了眨眼,“我?亲你?”
叶景皱起眉, 狐疑地看着他, “你不会是把我认作哪个前任了吧?”
“怎么可能!我哪来的前任!”江倦叫起来,“我以为是丘比特!”
“哈???”叶景觉得自己不是大吃一惊, 而是大吃了一口惊,还好已经刷完牙了,否则泡沫已经全咽下去了,他瞪着江倦,气道:“你他妈才是狗!我脸上有这么多毛吗!你嘴唇是铁做的没有触感是吧!”
“我都没醒哪来的触觉!”江倦大叫,把自己的脸仰起来往叶景跟前凑,“你要觉得亏了那让你亲回来呗!”
叶景直接赏了他一巴掌,“滚!”
江倦捂住脸,“呜。”
叶景嫌弃地白了他一眼,“每天就得挨两巴掌才老实。”
他说完就侧身从浴室出去了,临走交代了一声:“速度快点,要是害我迟到我就揍死你。”
江倦看着他出去的背影,捂着脸悄悄松了口气。
江倦不紧不慢地开始洗漱,从房间出去时叶景已经换好了衣服,丘比特的狗粮都添好了,江倦见到他时叶景正蹲在地上看丘比特吃饭。
江倦走过去,看着他的发旋,“好了,楼下买早餐?”
“嗯。”叶景站起来,拍了拍丘比特的脑袋,“丘比特再见。”
江倦酸溜溜道:“昨天明明是丘比特惹祸,你怎么不对它发火只凶我,还跟它说再见。”
叶景转过头,无语又费解地看着他,“没事找事是吧,我哪里凶你了?”
“你昨晚闷头就睡也不跟我说话。”江倦说。
叶景皱眉:“睡觉了我跟你说什么话?梦话吗?”
“刚才还扇了我一巴掌。”江倦说。
叶景沉默了两秒说:“想要两巴掌的话我现在可以补上。”
江倦:“那就不用了。”
出门的时候丘比特想跟着叶景走,被江倦拦在了门口还一个劲地往外挤,江倦关门的时候差点夹到它的爪子。
叶景站在门侧看的比较清楚,即将夹上的时候反应迅速地把自己的手塞进门缝里扶了一下,江倦被他这个动作吓了一跳,差点想上手抱住门把手。
叶景用脚将丘比特的爪子推进屋里,快速关上了门。丘比特在里面嗷了两嗓子,没人应他,渐渐便没了声响,应该是回自己狗窝趴着了。
江倦想抓起叶景的手看看,但叶景只是轻轻甩了一下说:“没事。”
“吓我一跳。”江倦说,“我家门至少有上百斤,这要是夹一下手指直接全断了。”
叶景没太在意,“那还好没夹到丘比特。”
江倦急道:“夹到你就好?抵门用脚多好,你拦电梯的时候不会也用手吧?”
叶景没理他,回头看了眼那扇门,毫无前兆地转移话题道:“丘比特平时都一只狗在家吗?”
“昂。”江倦点了点头,“阿姨一般十点多送完孙子上学就会来带它出门遛弯。”
“那应该挺无聊的吧。”叶景漫不经心地说,“平时也没别人陪它玩。”
江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好一会后才答:“是啊,挺无聊的。”
这个点的小区还没热闹起来,需要这个点起的初中高中生都是住校的,那些上幼儿园上小学的都还没起床,就连要上班的都没起,路上只有一些早起晨练的大爷大妈。
两人在早餐店买了一大袋的早餐,给魔仙堡每个人都买了一份。叶景过意不去,给张陌希也带了一份。
上车的时候,江倦拍了张照发到群里。
【J:今天的早餐,一会来希望之门接一下。】
魔仙们回消息速度快得可怕,让叶景觉得自己初中安分守己没有带手机到学校的日子像个笑话。
江桦不能带手机的校规其实就是个摆设吧,实中考进来的这几个压根不把校规放在眼里。
【徐离:爸爸妈妈……】
【张陌尔:我要当你们的孩子。】
【王念:我嘞个亲哥。】
【余兮:辛苦了!】
【林彦:你俩出校了不告诉我们!】
【张陌尔:人家过二人世界干嘛带你去当电灯泡?】
江倦看着信息直乐,叶景一上车就怕晕车不看手机,见江倦笑得手都在抖,问:“笑什么?”
江倦说:“他们在群里喊我们爸爸妈妈。”
叶景立刻说:“我儿子女儿要是这么癫我就自杀。”
江倦又笑起来,笑得浑身都在抖,豆浆都差点洒了,叶景完全没懂有什么好笑的。
他俩打车到希望之门的时候,叶景看见魔仙堡众魔仙已经在门的另一边站成一排迎接了,那阵仗,给叶景一种地上铺个红毯就可以放婚礼进行曲的错觉。
所谓的希望之门,就是一个人为破坏的狗洞,因为可以从这里偷偷溜出校,大家都称之为希望之门。
叶景觉得神奇,这么有名的一个地方,竟然还没被学校政教处扫洞队扫出来。
江倦把早餐先递了进去,接着让叶景先钻,他垫后。
叶景扶着栏杆,小心翼翼地钻了进去,刚直起腰还没来得及拍拍裤腿上的泥,手臂忽然被旁边的人一拽。
不知道谁压着声音喊了声快跑,叶景就被拽了跑了起来。
“欸?江——”叶景回头看了眼希望之门。
“红枣哥!!”徐离压着声音喊,“先跑!!”
叶景瞳孔一缩,红枣哥来了的话那确实要跑了,对不住江倦了。
六人带着早餐绕过小舞台从另一端跑了,并在红枣哥发现他们之前混进了晨练的体育生队伍里。
只有江倦费劲钻进来后,一抬头看见红枣哥慈祥中透着狡诈的脸。
江倦强颜欢笑:“……嗨。”
叶景他们先回了教室,坐了好一会也没见江倦回来,心下明了——被红枣哥抓去办公室了。
剩下的人一边分早餐一边说,“唉,没办法了,倦哥一个人被抓好过我们全都被抓,万一红枣哥见钻洞的人这么多一下气急攻心把我们的分扣完了,我们就都完了。”
叶景想想也是,放下心来。
张陌希不知道他俩昨晚出去了,看到早餐时惊了一下,“哪来的?”
“出去买的。”叶景说。
张陌希打量了他一眼,“你和江倦昨晚出去了?”
叶景没想到他能猜到这么多,他还什么都没说呢!天才和普通人的区别这么明显的吗?
他震惊地看着张陌希:“你怎么知道?”
张陌希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叶景的震惊落到他眼里演变成了一种心虚,张陌希心情沉重地说:“你校服外套里面的那件T恤是他的吧?”
叶景更加震惊,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T恤,张陌希又说,“操,校服裤也是江倦的?”
叶景看着自己身上的校服裤,已经开始严重怀疑江倦和张陌希的关系。
所有人的校服裤长的一模一样,看一眼就知道这条是江倦的,丘比特都不一定能做到。
叶景扯了扯裤子,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崩塌了,“这你也知道?!”
张陌希的表情活像是亲生女儿跟街上开鬼火的黄毛夜不归宿回来还穿着黄毛的衣服,他嘴角抽了抽,“你没发现那个逼王每件衣服都绣了他的名字吗?”
叶景还真没发现!!
张陌尔提示他,“衣领,裤子侧缝线。”
叶景赶紧低头看,只看见一串横线和点。
他立刻反应过来,这是摩斯密码。
T恤的衣领缝纫线下有很长一串,校服裤的侧缝线上也有。刺绣用的线跟面料同色,不仔细看的话还真发现不了。
但叶景觉得自己对这个并没有那么震惊,他震惊的是张陌希竟然知道江倦衣服上的小细节。
他跟江倦同宿舍还穿了他的衣服都没发现!!
他看向张陌希,“你怎么知道的?”
张陌希不知道自己该冷静接受现实还是发疯,他无助地说:“因为张陌尔也会这样干,他们那几个实中的中二弱智每件衣服上都有这个标,这个主意是张陌尔想的,给他们做刺绣的缝纫机就摆在我家呢。”
叶景:“……”
叶景莫名松了口气,这么小众的事情,其他人应该不知道。
不过知道了也没事,男生之间互穿一下衣服怎么了,又不是互穿内裤。
叶景若无其事地回自己的座位开始吃早餐,江倦在早读铃打响时才回来,一脸平静,只是路过张陌尔他们的时候在他们脑袋上一人敲了一下。
叶景见状赶紧先一步护住自己的脑袋,江倦走到他面前,见无处可敲,便曲指弹了一下他的脑门。
不轻不重的。
“一群没良心的。”江倦说,他拉开椅子坐下来,“我早餐呢?”
叶景从自己抽屉把江倦早餐拿出来,江倦奇怪地问:“干嘛放抽屉。”
“怕凉了啊。”叶景说,“谁知道你要多久才能回来。”
江倦气一下就消了,“还是你好。”
叶景抿了抿唇,看在自己今天抛下江倦跑了的份上没再怼他,问:“红枣哥怎么说?”
“扣了20分。”江倦说。
叶景挑眉,“就扣了20分?”
“什么叫就扣了20分!”江倦怒道,“人生有几个20分!!”
叶景答:“我有10个,你有8.5个,因为你已经被扣了30分。”
江倦生气:“现在只有7.5个了!”
叶景安慰道:“那也不错了,只扣了20分,没让你上升旗台念检讨那么丢脸。”
“还不如念检讨呢。”江倦说,“我就喜欢出风头。”
这回轮到叶景没话说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喜欢在升旗台出风头的。
早读下课,叶景拎着水壶外出打水,可怜江倦被扣了20分还把他的水壶也带上了。
张陌尔和徐离目送他离开教室,到江倦的座位慰问,开口就问:“倦哥,红枣哥有让你写检讨不?看在吃了你的早饭的份上,字数我们可以分担。”
“那可真是可惜了。”江倦说,“不用写检讨。”
张陌尔和徐离一听,脸上竟然有些失望。
江倦震惊,“认识这么多年我竟然不知道你们还有写检讨的爱好?”
“唉……”徐离长长地叹了口气,“帮不了你让我们感觉自己很没用。”
她一这样叹气江倦心里就腾生出一阵不好的预感。
上次徐离这样叹气是想给余兮做媒教唆余兮去给喜欢的男生表白,结果余兮惨遭拒绝;
上上次这样叹气是给王念做媒,对方是江桦初中部的一个男生,同样的,王念惨遭拒绝;
上上上次这样叹气是撮合了班里的体委和语文课代表,那一回成了,体委和语文课代表甜蜜了好一段时间,不过分手的时候闹得很难看,两人发誓老死不相往来。
还有上上上上次,给张陌尔介绍了一个网恋男友,聊了半个月才发现对方是个男同,加张陌尔的是小号,大号天天在空间里晒自己和男朋友的甜蜜日常喊老公。
总之没有一次是happyending结尾的。
江倦心中警铃大作,他看着徐离,害怕地问:“你想干什么?”
徐离微微一笑,“倦哥,有个事想求你。”
江倦立刻就要拒绝,张陌尔在他出声前抢先道:“在说那件事之前,能先问你一个问题吗?”
江倦越来越害怕,“什么?”
“就是……”张陌尔犹犹豫豫的,好一会才想好措辞,“想问……你和景哥……是在交往?”
第27章 二零一七年秋
江倦怔住。
他这个反应落到张陌尔眼里就成了默认, 她拍了一下徐离的手臂,“你看我就说吧,他俩早谈了, 你那事儿没戏,走吧。”
“啊……”徐离可惜地叹了口气, “倦哥,祝你们幸福。”
说完, 她俩转身就要走。
江倦一头雾水,怎么就开始祝他们幸福了?他连忙喊住她们:“等等等,你俩刚才说什么?”
张陌尔和徐离回过身,江倦拍了拍脑门, 有些费解地问:“为什么你俩会觉得我和叶景在……在交往啊……”
张陌尔和徐离一脸“这还用问”的表情看着他,张陌尔掰着指头数,“你天天夸叶景好看, 你俩每天好得跟离开对方十米就会死一样,而且昨晚还一起在外面过夜, 叶景还穿着你的衣服来学校。”
张陌尔总结:“你俩没谈说出去谁会信?”
江倦扶额,“等等等, 这都什么跟什么, 我哪有天天夸他??我俩, 我俩真没谈, 叶景不喜欢男的。”
“哈??”
张陌尔和徐离双双大吃一惊扑到他桌上,异口同声地问:“他是直的???”
江倦迟疑片刻,保守地说:“其实我也不确定, 他没说过。”
张陌尔和徐离一听神情复杂起来, “那他知道你……”
“不知道。”江倦摇头,“我没告诉他。”
张陌尔和徐离面色一凝, “这……”
江倦说:“我会找机会说的。”
张陌尔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那……”
江倦摆摆手,“所以你俩到底有什么事?为什么如果我和叶景在交往的话就没戏?”
张陌尔和徐离知道他性取向,如果是女生来要联系方式的话直接就帮他拒绝了,难不成这次是男生?
徐离说:“我们想在艺术节晚会上舞台剧,我们班和你们班合办,剧目是《梁山伯和祝英台》,想让你演梁山伯。”
江倦莫名其妙,“这事有什么的,演梁山伯怎么了?”
张陌尔说,“演祝英台的是徐离她们班的一个女生,我们找了好久才定下来的一个专业的传媒特长生。”
徐离不好意思道:“我担心景哥介意。”
毕竟在别人面前劝人家男朋友去跟别人演情侣挺掉功德的,他们又不是专业演员也拿不到演酬。
谁知江倦和叶景压根就没在谈恋爱。
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天助我也。
江倦初中有演舞台剧的经验,且外形好,是男主的最佳人选。
徐离迫切地想要江倦答应,劝道:“既然没有别的后顾之忧,要不就演演?”
江倦沉思了片刻,问:“没别的备选了吗?”
张陌尔摊手,“暂时没有,要是你不答应的话,我可能会强迫我哥,但我哥有点太高了,能跟他搭的女主更难找,很大几率是选到最后要我亲自上场。”
江倦有些为难,他不介意演舞台剧,但演男主,还有个女主,还是个不认识的女生,他也会觉得尴尬。
不是特别情愿。
张陌尔说:“你可以先考虑一下,今晚给我们答复就行。”
江倦一边思考一边敲了敲桌子,忽然灵光一闪,叫住转身离开的张陌尔,“我有个办法。”
张陌尔走回来,“什么?”
江倦说:“如果你们能说服叶景演祝英台,我就演梁山伯。”
张陌尔:“……”
徐离:“?”
徐离怀疑自己没听清,“你说让谁演祝英台?”
江倦重复了一遍:“叶景。”
张陌尔忍不住吐槽:“倦哥,你算盘都崩我脸上了。”
徐离:“诡计多端。”
江倦坦然承认:“那咋了?”
“那咋了?咋大了!”张陌尔觉得他简直白日做梦,“你还不如让我去强迫我哥来给你演祝英台。”
徐离也说:“对啊,我爸来给你演祝英台都比较现实。”
张陌尔:“我爷来都比较现实。”
徐离伸手在江倦面前晃了晃,“倦哥醒了吗?不会是真的在做梦吧?”
江倦挥开她的手,“叶景怎么不是一个合适的人选?你怎么保证你们找的女演员女扮男装不会突兀?叶景身高合适,又有一张完美得做男做女都精彩的脸,我跟他认识,排练搭戏也不会尴尬,各方面来说,他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江倦这话张陌尔和徐离都没法反驳。
从各方面讲,叶景男装完美,女装也绝对挑不出瑕疵。
可问题根本不是叶景合不合适,问题是叶景乐不乐意!
这才是关键吧!
张陌尔扶着徐离的肩膀转身,“我们还是去威胁我哥吧,我有一些他的把柄,我们……”
“欸——”江倦叫住她们,“算了,指望你们没用,我自己跟叶景说。”
张陌尔等的就是他这句话,立刻道:“好,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期待你的好消息,比心。”
叶景提着两个装好水的水壶回来时,江倦坐在座位上一脸迷之微笑看着他。
叶景停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面无表情地说:“脸抽筋了就扇自己两巴掌。”
江倦起身替他拉椅子,“请坐。”
叶景不敢坐,警惕地看着他,“被下药了?”
江倦扶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随后自己坐回椅子上,用商量带点讨好的语气对叶景说:“如果你答应陪我去办一件事,我就给你做开水白菜和佛跳墙。”
叶景眼睛一亮。
到底是什么事,值得江倦下这样的功夫?
竟然拿出了这两道工序这么复杂的菜做为交换的条件。
叶景安了个心眼,问:“什么事?”
江倦答得模棱两可:“学校里的,不怎么难。”
叶景思量片刻。
再难办的事也不过是学校里的事,不会难办到哪里去。
肯定没有开水白菜和佛跳墙的制作工序难。
于是他点头,生怕江倦反悔,“好,我答应了,什么事?”
“真的?”江倦说,“再给你一次机会,答应了就不能反悔哦。”
“我答应了。”叶景不耐烦道,“到底什么事?”
江倦看着他静默了片刻,才说:“艺术周晚会,我们班的节目是舞台剧,我演梁山伯,你演祝英台。”
叶景:“。”
江倦笑着说:“就这事。”
叶景立刻翻脸:“我反悔了。”
江倦提高了声音:“刚说好了答应了就不能反悔的!”
叶景三分不屑三分凉薄四分无情地看着他,“你能拿我怎样?”
“我?”江倦在脑子里搜索了好一会,忽然神色一凛,扬起下巴道:“我以后再也不给你做饭了!”
叶景:“?” !!!
这还真不行。
七情六欲就剩个食欲了,再失去一个厨子,叶景就真的可以去辟谷修仙了,简直是修无情道圣体。
江倦说完,抬眸地跟叶景对视,两人都不说话,都在等对方先败下阵来。
这一回江倦还拿捏住了叶景的死穴,只过了几息,叶景就咬了咬唇,“我没那么多时间排练。”
江倦知道他这是松口了,说:“不会耗费很多时间的。”
叶景还是没放准话,“还有谁参加?”
“不清楚。”江倦说,“不过一个舞台剧需要很多人,听张陌尔的意思是两个班合办,人数上肯定不会少。”
人多说明排练难度高,一群人叽叽喳喳杂乱不堪,叶景光是想想就头疼。
麻烦。
巨大的麻烦。
叶景皱起眉,眼神中带着很厚的烦躁,问:“参加有什么意义吗?”
江倦却在他眼里看到了更多的迷茫,他也问:“做什么都要有意义吗?”
叶景看着他,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将江倦的眼球打得透亮。
叶景沉默许久也没能回答他的问题,或许是因为他们这个年纪还无法探讨如此高深的话题,就像他看了那么多的叔本华和柏拉图,也无法思考出生命的意义。有关活着的意义,就连亚里士多德也无法回答出他心动的答案。
叶景太着急了,他不仅没有耐心去等一个红绿灯,也没有耐心去感受生命,他急于看到最终的答案,假装看不见途中层层叠叠的大山。
无法僭越的大山名为年龄,年少的人看不见年老,年老的人也回不到年少。
叶景忽然希望江倦能为他指点迷津,于是他说:“对,我想要意义,你给我一个意义。”
江倦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我不能给你一个意义。”
叶景有些失望,也有点失落。
“叶景问参加有什么意义。”江倦将问题抛给了魔仙堡其他五人。
“意义?”张陌尔皱眉,“表演不就是意义吗?”
徐离欲言又止,没说出话来,她拍了一下林彦,“大师,您有什么见解。”
林彦支支吾吾半天,费解道:“这怎么回答,意义这东西……倦哥都答不出来我怎么答?我连《老子》都没读过。”
江倦说:“叶景这样问就说明有希望可以说服他,谁去说?我的招都用完了。”
目光落到了余兮身上,余兮叹了口气,“我去跟叶景说吧。”
她这话一出,其余五人都松了口气。
在他们这群人中,除了江倦,叶景就跟余兮最亲近。
余兮跟叶喻长得并不相像,声音不像,性格也不像,甚至可以说是截然相反。叶喻喜动,喜欢带着叶景一起练跆拳道,自诩女侠;余兮喜静,就连说话的声音都要比其他人要小一度。
可叶景第一次见余兮时就觉得,她往那一站,就像叶喻。
他们并不知道这些内情,只是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发现,叶景同江倦斗嘴,余兮一开口,两人就会停下来。余兮说话,叶景总能安静地听下去。
余兮办事的效率很高,
第二节课一下课,就来找叶景,江倦自觉退位给她让出椅子。
余兮开口很直接,她对叶景说:“我看了尔尔她们的剧本,改编过的梁山伯和祝英台,挺有趣的,不想参加一下吗?”
叶景抿了抿唇,没有正面回答:“嗯……”
余兮看着他又说:“如果你问参加之后有什么奖励的话,我想江倦应该跟你说了,如果你问参加有什么意义的话,我们现在谁都没办法回答你,只有到了12月29日晚,我们才能回答你。”
叶景没明白,“为什么?”
余兮给他解释:“因为我们的舞台剧会在那晚演出,演出结束后,意义就产生了。”
著名的哲学家思想家弗里德里希·威廉·尼采认为,生命的意义不是一种固定不变、外在于我们的东西,而是一种随着我们的成长、经历和环境变化而不断变化的主观体验。这种体验源于我们内心的感受和对世界的理解,是我们赋予生命以意义的独特方式。
第28章 二零一七年秋
叶景第二天就拿到了改编版《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剧本, 封面还是虎皮纸的,看着怪高级。
改编后的名字是《至高至远处》,光看名字已经与原版《梁山伯与祝英台》没多大关系了, 叶景严重怀疑这样取名是为了瞒过老师,毕竟在江桦宣传恋爱自由是犯法的。
剧本出, 班底组,排练就可以提上日程了。
初次彩排前, 张陌尔将人带到了学校的日冕广场开会,几十个人浩浩荡荡地将石台阶坐满了。
张陌尔将大家分为演员组和后勤组后叶景才发现,演员组除了他和江倦,竟没有一个他认识的。
张陌尔、徐离、余兮和王念都在后勤。张陌尔负责服道化妆造, 徐离和林彦是总导演,余兮是制片,王念是配音配乐负责人。
没错, 他们这个草台班子不仅分工细致明确,还有配音配乐。
其他群演都是另一个班的特长生和学过舞蹈的同学, 这显得叶景和江倦这两个主演是个靠资本和脸蛋上位的花瓶,让叶景对本次表演的效果有了很大的怀疑。
专门负责教两个主角舞蹈动作的是原先要演祝英台的那个女主, 她一听是叶景顶替了她的位置就立马没意见了, 还主动请缨表示可以当舞蹈指导。
主演的戏份较多, 为了不浪费时间, 他俩都是与其他演员分开彩排,群演那边还有两个替身,他俩这里也有相同数量的替身陪演。
这下叶景终于知道为什么徐离会说这是大制作了, 人员耗费都可以拍一部小成本网剧了。
第一次开会花了不少时间, 不仅要安排每一次排练的时间,徐离还要求了每一次排练结束后需要达到的效果, 一切都规划好了之后,才让大家打开剧本围读。
顾及学校的安排,本次舞台剧的总时长不能超过五分钟,这对剧本的要求非常高,要想在五分钟内讲明白一个故事很难,讲好一个故事更难。
经典的《梁山伯与祝英台》话剧一共有八场戏,最后一场是化蝶。而他们的剧本《至高至远处》只有五场。
梁祝求学,十八相送,楼台相会,山伯之死,双双化蝶。
叶景翻了翻剧本,他手里的和江倦手里的是一样的,一共才五页,一页一场,每一场两人的台词都不多,这跟他们认知里的舞台剧或是话剧都不一样。
江倦将这五页纸翻来翻去,不满地嘀咕道:“怎么既没有贤妹妹的台词,又没有娘子的台词啊?”
叶景没听清,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江倦翻开剧本的第三页,指着最后一行字说:“说是要我们抱在一起痛哭。”
叶景瞥了一眼,那确实写着“梁山伯与祝英台抱在一起痛哭”。
江倦张开手,“来,我们来抱一下。”
叶景扭着肩膀躲开,“拒绝。”
江倦还是张着手,“剧本说让我们抱在一起痛哭,你连抱一起都不肯跟我抱,这还演什么!”
他越说语气越重,好似突然心情不好生气了,说完就把剧本往地上重重一甩。
周围三三俩俩围一块看剧本的同学都朝他俩看了过来,面面相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没出声。
原本吵闹的环境一下静了下来,显得有些突兀。
江倦平日里脾气还算可以,别说吼人,就是脸都没拉过几次,像现在这样一副吃了炮仗的模样叶景只在第一次遇见他姐的时候见过,江倦揍他姐男朋友的时候。
叶景心慌起来。
“你……”他没有哄人的经验,只能尴尬地捏了捏自己手里的剧本,弯腰将江倦仍在地上的剧本捡了起来,无措地看着江倦。
然后慢慢靠近他,如他所愿,张开双手抱住了他。
因为缺乏哄人的经验并且过于尴尬,叶景还下意识地像拍狗一样拍了拍江倦的背,一声“乖”差点就说出口了。
周围停下来的同学目瞪口呆。
天爷,这是什么情况?
江倦被抱住了,但好一会都没动静,叶景都有些热得冒汗了,耐心也直线下降,直逼危险数值。
就在他快要彻底没耐心的时候,江倦终于动了。
他将额头磕在叶景的肩膀上蹭了两下,随后仰起头,笑得龇牙,贱兮兮道:“我演技不错吧?”
叶景看了他有好几秒没动作,就跟石化了一样。
接着便跟被雷劈了似的暴起,将手里的两份剧本叠一块卷成筒,抬手就往江倦头上猛敲。
每一下都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抽在江倦头上的时候梆梆响。
要不是在外面拖鞋不美观,叶景真想用鞋抽他。
他一边抽一边咬牙切齿:“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江倦被抽得嗷嗷叫,抬手护住自己的头,但没跑,就在石阶上坐着躲,一边躲一边认错,“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叶景恨不得跳起来抽他。
抽完头抽手,抽完手抽背,总觉得江倦身上每一处都写着两个字:欠抽。
周围没人敢上去拦,负责教他俩舞蹈动作的原祝英台演员见状,悄悄地问徐离:“导演,咱们主演这样真的没事吗?”
“没事。”徐离漫不经心道,“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不用咱操心。”
孔黎明嘴角抽了抽,“真……真的吗?”
张陌尔扶着她的肩膀宽慰道:“放心吧,倦哥就是纯爱犯贱,一天不挨两巴掌都皮痒,打不死的。”
徐离朝其他人挥挥手,“没事没事,大家继续,不用理他们。”
张陌尔补充道:“以后这种情况还会遇到很多次,大家别因为他们分心。”
叶景打累了才停下来,江倦手背都被抽红了。
他满不在乎地吹了吹,吐槽道:“你的手劲跟我姐有得一拼了。”
叶景把他的剧本扔回给他,气得话都说囫囵了,“滚,别贴我坐!”
江倦拿起剧本给他扇风,“消消气消消气。”
叶景一巴掌把他的剧本拍到地上,“滚!”
江倦去捡回来,继续拿起来给他扇风。
他此时已经有点心虚了,看叶景的样子,是真以为他生气了才来安慰他,而且叶景刚才不只是不知所措和尴尬,更多的竟然是害怕。
抱他的时候手都在抖。
什么样的人会害怕别人生气。
长时间等不到偏爱,或是从来没得到偏爱。没有人撑腰,不相信有人会无条件地站在自己这边,没有面对任何意外的底气,所以害怕别人生气,害怕被指责。
叶景回想起刚才江倦的表情,越想越气,他当时是真的害怕,害怕未知,害怕江倦,结果江倦是在耍他!
简直要气炸了。
气得叶景把剧本往江倦身上一扔,“我不演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
江倦愣了一秒,他看见叶景气得眼眶都红了。
脑海里有一道声音说:
完蛋。
孔黎明也看见了,她抖了抖,问徐离,“导演,这也没事吗?”
徐离瞳孔一缩,“这……”
这特么不会是玩脱了吧?
张陌尔快气死了,急忙喊了一声,“江倦!”
江倦追了上去,跟在叶景身后,都没敢追上去拉住他,只是紧随着,一边走一边较劲儿脑汁想措辞。
叶景走得飞快,让江倦觉得他是不是要回宿舍收拾行李然后立马申请换宿舍。
电视剧里女生跟自己男朋友吵架后离家出走都有这么一段镜头。
这个点的校道没什么人,大家都在饭堂抢饭和在宿舍抢浴室,叶景凭着一口气往前走,快到宿舍门口的时候脚步才慢下来,抬手抹了一下脸。
江倦当场都想跪下来。
他一个箭步上前拉住叶景的手,“对不起。”
叶景甩开他,把脸别去一边,还是往前走。
江倦上前抓住他的手腕,低声道:“对不起,我以后不开这种玩笑了。”
被抓住了手腕挣不脱,叶景只能停下来,他闭上眼睛缓了两秒,转过头来看着江倦没说话。
江倦愧疚地低着头,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我……对不起。”
“一点也不好玩。”叶景说,“真的一点也不好玩。”
“嗯。”江倦小幅度地点头,“我知道。”
“也不好笑。”叶景说。
“我知道。”江倦通通认下,“对不起。”
“不是不能开玩笑。”叶景稍微冷静下来说,“就是这种玩笑,我会当真,我刚才……”
他说一半又不想说了,偏过头去不看江倦。
江倦明白他的意思,“以后不会了。”
叶景叹了口气,转了个身打算往回走,江倦拉住他,“今天是剧本围读,不排练,我们在宿舍看也行。”
叶景皱了皱眉,“哦。”
两人回到宿舍,看着空无一人的宿舍忽然有些面面相窥。
光顾着生气,忘了这个时间其实是他们去饭堂吃晚饭的时间。
叶景打开衣柜扯了件衣服出来,“算了,先洗澡。”
江倦搓了搓衣角,“哦,那你先。”
叶景侧身从他旁边经过,进了浴室。
洗澡没花多少时间,但洗完澡叶景就不太乐意去饭堂了,嫌会出汗会热,好在江倦洗完的时候黎叙白回来了,还未仆先知地给他们带了两份饭,还是外面的外卖。
他把饭放到叶景桌上,解释道:“林彦让我给你们的。”
叶景挑了一下眉,“谢谢。”
黎叙白若无其事地问:“你俩今天怎么下午就回来洗澡了,不都是晚修下课才洗的吗?”
“热。”叶景回答。
“哦。”黎叙白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看看在阳台晾衣服的江倦,悄声说:“林彦说你俩吵架了,让我顺便看看和好没。”
“额……”叶景尴尬地眨了眨眼。
江倦这时从阳台进来,见叶景桌上有打包的饭,问:“哪来的饭?”
黎叙白又解释了一遍:“林彦给你俩的。”
“哦,那应该是剧组点的外卖。”江倦把自己的椅子搬了过来,在叶景旁边坐下,“先吃呗,在等我吗?”
“饭刚到。”叶景嫌弃了他一眼,“谁等你。”
江倦拉了拉椅子,拆开外卖盒,“开吃开吃。”
黎叙白站他俩后面看了一会儿,给林彦发信息。
【离离原上草:没吵架啊,好得快亲上了。】
【林彦:那没事了。】
第29章 二零一七年秋
主演感情和睦, 改编版梁祝的排练顺利进行了下去。
排练的地点时常变化,运气好时能用上空教室,运气不好的时候就只能到教学楼下的架空层或是小广场, 运气更不好的时候就只能去操场了。
场地的选择看似挺多样的,实则只有空教室和架空层能用, 天气是一个原因,人为又是另一个原因。
小广场和操场实在是太空旷了, 人多眼杂,叶景和江倦一出现,其他年级其他班的人就会假装不经意地路过,有些甚至直接停在那, 陆陆续续站成一排进行围观,给排练造成了很大干扰。
被围了两天后,徐离大手一挥, 派了他们班的体育委员每天放学专门蹲点去抢空教室和架空层,为后续的排练做了场地上保障。
他们这个草台班子舞台剧就这样有惊无险地办了下去。
转眼到了12月, 天气转凉。
广东的天气变化快,昨天还能穿着短袖在外面蹦跶, 今天不套上羽绒服都出不了门。
黎叙白刚打开阳台的门, 一只脚还没踏出去, 就被风吹回来了。
他啪地一声关上门, 哆哆嗦嗦地骂道:“操,外面是世界末日了吗,速冻啊。”
叶景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一个粽子, 坐了起来, 看向窗外。
阳台上晾的衣服已经全部消失了,楼底下的树仿佛被抽了筋骨, 风吹哪边折哪边,毫无招架之力。
江倦昨晚睡觉的时候没穿上衣,一掀开被子就打了个冷颤,哆哆嗦嗦又将被子裹了回去。
全宿舍只有纪森若无其事地起了床,依旧只穿一件薄薄的校服外套,开门去阳台洗漱的时候眼睛都没眯一下,让叶景严重怀疑他的镜片除了防弹是不是还能防风。
窗外的广播已经唱到第二首歌了,再不起床可能会早读迟到,江倦艰难地松开被子,哆哆嗦嗦地爬下床,从衣柜里拿出一件棉服套上,去阳台洗漱。
没一会他就龇牙咧嘴地回来了,“卧槽卧槽,吹得我眼睛都睁不开了。”
叶景还是裹着被子在床上没动,江倦过去敲了敲床边的栏杆,“要我帮你拿衣服吗?”
叶景垂眸看向他,点了点头。
江倦俯身打开叶景的衣柜,左右翻了翻,皱眉:“你一件厚的都没带?”
叶景趴在栏杆上往下看,“应该有吧,有长袖。”
“你这长袖还没校服外套厚。”江倦扯出来一件长袖的袖子,“有跟没似的。”
叶景无所谓道:“套两件不就好了。”
江倦帮他把长袖拿出来,递给他,又走到自己衣柜里,翻出一件毛衣,扔到叶景床上,“毛衣。”
叶景拿起来,毛衣的触感很软,领口中长,还有缝了一圈短毛,他习惯性地低头嗅了嗅衣服的味道,江倦见了,大喊,“洗过的!”
“我知道!”叶景套上毛衣,“有点霉味。”
“压箱底的衣服都这样!”江倦扯了扯自己身上的棉服外套,“那要不换一下?这件霉味没那么重。”
叶景扫了他一眼,拒绝了,“不了,你那件一穿感觉下一秒要去东北了。”
江倦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嘟囔道:“有这么夸张吗。”
突如其来的降温打了所有同学一个措手不及,去教室的路上每个人身上的衣服都飘着淡淡的防潮珠味,衣服裤子都皱皱的,就差把“刚从箱底翻出来”几个大字写背上了。
教室关着窗,进来的同学跟复制人一样一坐下来就开始搓手,搓完把手压屁股下面取暖,迫不得已的时候才伸出两根手指翻一下书。书桌和笔都是冰的,这会儿如果还要写字那真是酷刑。
江倦和叶景从门缝闪进去的时候,过来上早读的英语老师正在和一个同学争辩开窗的问题,那同学觉得开窗冷,不愿意开,英语老师则认为这么大个教室不开窗不开门闷得慌,不通风反而更容易生病。
叶景一进教室就觉得闷了,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在教室吃了水煮蛋,混着其他难以言喻的味道,臭出了层次感。
这会儿还没开始早读,窗关了也没半个小时里面的空气就污浊成这样,这要是关上一天,还不得闷晕过去。
窗户就在叶景的座位旁边,江倦走过去,英语老师还在和那个同学吵,江倦唰地一下将玻璃拉开一条缝,两人都吃了一大口冷风,瞬间闭嘴了。
要关窗的那个同学见是江倦开的窗,有点儿不敢跟他说话,转身回自己位置坐着了,英语老师吹了风,也觉得冷,一时没找到坚持开窗的理由。
但江倦本就没打算关,他一边吐槽教室里臭死了一边调整了窗户打开的大小,将窗帘拉过来挡在出风口用桌脚卡住,风涌进来又被窗帘抓住,鼓囊鼓囊地只能往侧边跑,这样一来就全往叶景的座位吹了。
江倦直接在叶景的椅子上坐下,一边调整窗帘展开的大小一边说:“我坐这,棉服抗风。”
叶景看了他一会,没说什么,在江倦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江倦又说:“冷的话你就说,我把窗关了,现在先吹一会儿。”
“行。”叶景点了点头,江倦把窗帘卡得很死,只漏了一点风出来,通风但不冷。
江倦转头看他,叶景缩着脖子,半个下巴都藏在了领口的那一圈毛下,只露出嘴巴以上。
毛衣和毛领都是深灰色的,衬得人脸色不好,有些发青。江倦不懂美术,没觉得是衣服颜色的问题,只觉得叶景是冻得脸色发青,上完早读就把窗关了。
叶景听见关窗的声音,看了眼江倦,“你冷了?”
“昂。”江倦点头,“嘴唇都麻了。”
叶景没再说什么,只是没了这唯一的通风口,教室里的空气越来越混浊,到晚修的时候叶景都被闷得有些微醺了,脑子就跟发酵似的糊成一团,听别人说话都有些费劲。
任凭是这样的状态,放学后他还是跟江倦一块在架空层排练了一小时。
教学楼的架空层实际是个南北通透的通风口,夏日站那是乘凉,冬天站那就是脑子有病。
一边念台词一边吹了一小时,叶景一抬头都觉得王母在月亮那朝他招手,要成仙了。
他回到宿舍一进门就想倒头睡觉,但考虑到自己没洗脸没刷牙,还是强行去阳台顶着风洗漱了一番。
往床上倒的时候,脸还没挨到枕头就觉得脑子已经睡着了。
江倦上午时就觉得叶景今天不对劲,他觉得就是冻的,所以晚上睡觉前,他见叶景倒头就睡,还悄悄地去探了一下他的额头。
常温,没发烧,江倦不确定地又探了两次,还是没探出什么,便往叶景薄薄的秋被上盖上自己的外套就睡下了。
叶景半夜被渴醒的时候觉得自己喉咙在烧。
就像有人撬开他的嘴往里面放了一块烧红的炭,又干又烫,咽口水都觉得疼。
他艰难地睁开眼,想要下床找水喝,手抬起来了,头却怎么也动不了,仿佛脑子和四肢第一天认识,谁也控制不了谁。
叶景很快意识到自己是发烧了,熟悉的头重脚轻感,后脑勺像是绑了一块千斤顶,沉甸甸地将他往下拉,四肢酥酥麻麻的还很烫,盖被子热,不盖被子又冷。
叶景皱了皱眉,抬手在自己脑门上拍了两下,张嘴深吸了两口气,让自己清醒了一些,才撑着床沿的栏杆坐起来。
他掀开被子,黑漆漆一片中摸到床上又一件外套,脑子一团浆糊中他还能辨别出这是江倦的那件东北大棉服,顾不上那么多,他直接套上了,摸着栏杆往床下爬。
学校的上床下桌有三级阶梯,叶景手脚虚浮地踩到第二级,正要去踩第三级时,抓着栏杆的手忽然抽了一下,松开了。
叶景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他整个人就已经在地上了。
椅子被撞倒时发出巨响,全宿舍都醒了过来。
江倦几乎是从床上弹起来,低头一看,就见叶景和两张椅子躺在宿舍中间的地板上。
黎叙白大吃一惊:“卧槽?怎么了?”
纪森摸出眼镜,还是看不清。
黎叙白还在找手机开手电筒,江倦就已经跟个蜘蛛侠似的直接从床上跳了下去,光脚走到叶景旁边将他拉了起来。
都没来得及用手,江倦直接将自己的额头贴了上去,烫的吓人。
黎叙白找到手机,刚把手电筒打开,光往地上一打就看见江倦和叶景头抵着头,吓得他以为两人在亲嘴,立马就把手电筒关了。
“开手电啊!”江倦喊了一声,黎叙白只好又把手电筒打开。
江倦捧起叶景的脸打量,皱眉啧了一声,“天爷,没烧傻吧?”
叶景此时大脑反应已经很慢了,他看着江倦很慢地眨了眨眼,没说话。
江倦将他从地上拉起来,穿上拖鞋,棉服套在了叶景身上,他便扯了件黎叙白的。
“去医院去医院。”江倦动作麻利地把叶景扶到椅子上坐下,蹲下来要给他穿鞋,一边吩咐黎叙白,“用宿舍座机给班主任打电话。”
“哦,好。”黎叙白飞快地从床上爬下来要去打座机。
江倦抓来叶景的鞋子,着急忙慌地要给他套脚上,叶景忽然咳了几声,抓住江倦的肩膀,声音嘶哑道:“不去。”
江倦动作一顿,“什么?”
叶景又对黎叙白说,“不要打电话。”
黎叙白还没从手机里翻出班主任的电话号码,闻言看向江倦,握着座机的话筒左右为难不知道该听谁的。
江倦皱眉,“我们宿舍没药,体温计都没有。”
叶景指了一下自己的衣柜,“那里有退烧药,帮我拿一下。”
江倦有些为难。他一边想尊重叶景的意愿,一边又觉得烧到他这种程度应该去医院吊针,虽然他自己发烧生病的时候也是草草吃点药就完事了。
见他俩犹豫,黎叙白放下话筒打开叶景的衣柜,从最里面拿出来一个小盒子,晃了晃,“是这个吧?”
叶景点了点头,黎叙白就将那盒子递给了江倦。
江倦叹了口气,接过,打开翻了翻,找出了一板退烧胶囊。
他把药放桌上,拿了叶景的杯子去外面打热水。
黎叙白和纪森见没自己什么事就回床上睡了。江倦打水回来时,椅子上已经没了叶景的身影,他一抬头,见叶景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坐床边上等他。
江倦吓了一跳,赶紧把水和药抬上去,压着声音问:“晕吗?”
“晕。”叶景接过水,先喝了大半杯,最后一口才将胶囊放进嘴里。
江倦看着他的动作,“晕就躺下啊,别一头栽下来了。”
叶景把空了的杯子递给江倦,接着就想躺下。
江倦喊住了他,“等一下,你别睡那头,睡这头,靠我这边睡。”
江倦指了指自己的床,“头朝我这边。”
叶景静默了一会,没说什么,按江倦的指示躺下了。
他的身体很困,大脑却很清醒,躺下后眼睛睁不开,却也睡不着。
四肢越来越烫,又不敢掀开被子吹风,脑袋疼得像是要裂开,眉心像是有把铁锤在砸,一下一下,无尽地折磨人。
叶景听到江倦爬上了床,掀开了两人之间的蚊帐,一阵窸窸窣窣过后,他听到了塑料包装被撕开的声音,接着额头就被贴上了一片冰凉的事物。
叶景知道那不是退烧贴,大概是一片消毒湿巾,因为有酒精的成分,所以很冰很凉。
冰得他太阳穴都开始疼,但是很爽。
湿巾很快变得温热,叶景逐渐感觉不到它的存在。紧接着,变得温热的湿巾被拿走了,一块新的又冰又凉的被放了上来。
第二片湿巾也很快变得温热,接着便是第三块,第四块。
叶景的意识一直清醒着,他知道是谁在做这些,他听江倦在小声地打哈欠,知道他一直没睡。
熟睡的夜只有一瞬间,两眼一闭一睁就天亮了,难熬的夜却总是漫长,湿巾换了一片又一片,抬头一看窗外,天还是黑的。
又撕开一包湿巾后,江倦用手贴了贴叶景的脸。
掌心下的皮肤还是烫的,只是没有之前那样烫得吓人,江倦知道是退烧药开始起效,放下心来,继续将湿巾贴在叶景的额头上。
叶景的意识越来越清醒,终于有力气抬起眼皮的时候,他瞥见窗外的天已经晕染出淡淡的粉红。
天要亮了。
他想抬手摘下额头上的湿巾,手刚从被子里拿出来,就被握住了。
江倦抓着他的手捏了捏,小声嘀咕:“怎么还是这么烫?那退烧药不会是假的吧。”
叶景费劲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江倦的头发乱糟糟的,因为大半夜没睡,表情有点憔悴,许是刚打了个哈欠揉过眼睛,睫毛还是湿的。
晨曦微弱,不足以照亮他的脸,所以叶景只能看见他睫毛下水盈盈的眼。
叶景差点要以为他刚哭过一场。
沉默了一整个黑夜,心里压着的很多事如日出一般,在此时无法控制地往外冒。
叶景看着江倦轻声问道:“我们以前认识吗?”
江倦愣了一下,摸了摸叶景的脸,“你烧傻了吗?”
叶景还是看着他,似清醒又似在梦呓:“明明就才认识几个月,为什么这么照顾我。”
天彻底亮了,过冬的鸟儿从北方飞来,从第一缕晨光起就开始吵闹。
鸟鸣纷乱,心跳噪杂,叶景终于看清了江倦的脸,听见他的回答。
江倦笑了笑,说:“中国有个成语叫一眼万年,需要认识多久?”
第30章 二零一七年冬
黎叙白去给江倦和叶景请了一天假, 用的理由是江倦生病了,要叶景照顾他。
班主任对江倦的为所欲为一向纵容,便批准了。两人在宿舍睡了一上午, 中午黎叙白带了饭回来,吃完又接着睡, 一直到晚修才去教室。
为了让谎言更真,江倦憋了一晚上没找人说话, 一直趴在座位上,时不时还要假意咳嗽两声,演得比叶景这个真生病的还要真。
这就导致了这俩同桌一个脸色苍白像是失血过度要晕了,一个得了肺痨命不久矣。
徐离看了直揪心, 担忧道:“倦哥,你病了就让黎叙白照顾你,别传染给叶景了, 他看起来比你还弱不禁风,我们的散装剧组可经不起两位主演生病。”
叶景心里咯噔一下, 江倦立马敲桌怒道:“闭上你的乌鸦嘴!”
叶景这一病就病了大半个月,原本话就不多, 没了精神气后更是整日整日不说话, 除了非必要的活动也不外出, 一下课就趴在座位上裹着衣服睡觉。
天气越来越冷, 排练越来越艰难,叶景嘴上不说,眉头是越皱越紧, 一听到架空层三个字就烦得想发脾气, 硬生生憋着。
江桦每年的年尾都很热闹,平安夜有英语晚会, 晚会后是月考,月考结束又是元旦晚会暨艺术周闭幕,费脑费精力的事一个接一个,叫人都要忘了跨年后的期末考试才是重中之重。
英语晚会需要表演英语相关节目,因为准备梁祝舞台剧已经耗费了太多的时间,这个晚会他们班就派了张陌希上去唱一首英文歌草草了事。
晚会那天叶景又开始发低烧,江倦没让他琴去操场吹冷风,两人先回了宿舍,张陌希唱的时候他俩就站在阳台那看。
学校的音响质量很好,声音从小舞台那远远传来,依旧很清晰。
叶景对张陌希唱歌并不陌生,往年还在上初中的时候,遇上这样的晚会,也是张陌希独挑大梁,上去唱那么两首,若当时班里有女生胆子大主动提出跟他组合表演,张陌希也不会拒绝。
“还行吧。”江倦评价道,“比我们以前一遇上什么活动就是全班大合唱来的强。”
“规定要合唱吗?”叶景问。
“不啊。”江倦说,“主要是我们班里的人都爱凑热闹,每逢活动人人都想表现,就只能合唱了。”
叶景汗颜“挺少见的。”
“其实合唱也没什么。”江倦吐槽道,“关键是每一次都唱同一首歌,一点新意都没有。”
叶景问:“团结就是力量?强军战歌?”
“不不不,我们班还是紧跟潮流的。”江倦说,“我们唱了三年《我们的明天》,都快给我唱成肌肉记忆了。”
叶景思考了好一会才想起这是哪首歌,说:“那你们唱功挺好的,这首歌我们班也试过,唱不上调,老师让改成《中国功夫》了。”
“哈?”江倦大吃一惊,忍不住笑了起来,“中国功夫?是我想的那个中国功夫吗?卧似一张弓,站似一棵松?”
叶景点了点头。
江倦笑得肩膀都在抖,实在难以想象叶景面无表情唱这首歌的模样,“那你现在还会唱吗?”
叶景一听就知道他在憋什么坏招,立即驳回了:“滚,别想我唱给你听。”
江倦说:“你唱两句,我也唱给你听。”
远处的张陌希已经唱完了,叶景撂下一句“拒绝”,转身回了房间。
江倦追上去,“先别睡,你喝药了没?”
“喝了。”叶景头也不回地说。
江倦不放心,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确定不烫才放开,但还是叮嘱道:“靠我那头睡。”
叶景没反驳,他的枕头这几天都放在靠江倦那头,蚊帐掀开,江倦一伸手就能碰到他的脸,经常半夜睡着睡着起来看一下,简直像个老妈子。
到了元旦晚会这天,天气预报是这样说的:夜间到30日白天阴天有小雨;气温:7-10℃。阵风6级,雨雾天气,请外出车辆注意交通安全。
操场的舞台已经搭好了,准备了节目的同学也已经做好妆造在后台准备上场,所有人都在期待着本次的晚会,从早读开始就无比虔诚地祈祷不要下雨。
叶景裹着长到脚踝的羽绒服站在路边等江倦取外卖的时候,看见两个主持人站在不远处对台本,男主持人穿着西装,看起来并不保暖,但至少是长袖长裤,旁边的女主持却只穿了条抹胸长裙,手臂和肩膀全都落露在外,叶景看见她手臂都冻紫了,忍不住替她打了个寒颤。
冷啊。
过了一会儿,一个男生抱着件军大衣跑过来,将它披到了女主持的身上,叶景这才松了口气。
江倦提着打包小包从拐角跑过来,身上穿着跟叶景一样的羽绒服,只是他的拉链拉开到胸口,露出了里面打底的保暖衣。
江倦走过来第一时间拉了拉叶景的帽子,牵着他进屋,“都怪红枣哥端了希望之门,不然也不用跑到校门口拿外卖了。”
“保安没说吗?”叶景问。
“没。”江倦进了屋后觉得热,又把拉链拉低了一些,“我说那个外卖员是我小叔,保安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上,看了两眼确定桌子不会倒才放手。
晚会的后台说好听点是后台,其实就是舞台下面的架空层兼体育器材室,桌子椅子都是临时搬来的,要不是江倦和张陌尔脸大,抢到了室内,他们就得坐在架空层里一边吹冷风一边吃外卖了。
如果化妆也要在外面,负责服道化的张陌尔肯定会超雄大爆发,给所有看不顺眼的人一巴掌。
江倦将外卖摆出来,“先吃饭,吃完饭吃药,校医室只有退烧冲剂。”
说完他心疼地摸了摸叶景的额头,“又开始烫了,要不我再去问问老师,能不能把我们的节目排到第一个,演完就走。”
“不用麻烦。”叶景慢吞吞地拆了筷子包装,“现在没什么感觉,喝完冲剂会困,还不如不喝。”
“啧。”江倦皱眉看了他好一会才坐下来吃饭。
叶景说的是实话,他都反反复复低烧好几天了,身体都已经有些适应这样的温度,甚至比没有低烧的那几天还要有精神,简直像回光返照。
晚会正式开始是在7点,张陌尔六点才带人过来开始帮他们做造型,妆容倒是不需要怎么画,唯一麻烦的是给每个演员戴假发,戴不难,难的是戴牢,毕竟他们在台上都是有动作的,特别是跳舞的那一批,每个动作的幅度都很大。
要是在台上跳着跳着把假发甩到了坐在第一排的校长脸上,那场面他们都不敢想。
江倦和叶景的假发是张陌尔亲手做的,全手钩,江倦的喷了发胶定型,硬得像水泥糊的,倒过来都不会散。叶景的则是一顶全散发,因为他后期要换造型。
帮江倦把假发固定后,张陌尔开始给叶景盘头发,江倦坐在一旁围观。
江倦还是第一次见叶景这副打扮的样子。
黑长浓密的直发,披散在肩上,长过了他的腰,几乎要垂到地上,额角两边的要短一些,风一吹,就掀了起来。
身上穿着和他一样的棉麻白色古装,不知道张陌尔是自己做的还是从哪借的,竟然出奇的合身,腰带一束,倒真有点了玉树临风翩翩公子的模样。
因叶景演的是祝英台,一个女扮男装的角色,虽然此时是男装的扮相,张陌尔还是给他上了点妆,弱化了男性特征的眉眼,多加了一些柔和和妩媚。
江倦看着如此温柔面相的叶景都有些不习惯。
天爷,真的像男狐狸了。
“你盯着我看干什么?”叶景冷不丁地问,“还不抓紧时间看看台词。”
江倦被当场抓包,心虚地轻咳了两声,指尖捏起叶景的一缕长发搓了搓掩饰尴尬,转移话题道:“以前的人一个个头发这么长,每天得花多少时间在头发上啊。”
“能花多少时间?不就扎个丸子头吗?”张陌尔无语道,“而且他们睡觉也扎着头发,指不定多久才解下来一次呢,哪用每天都扎。”
“真的不放吗?”江倦说,“你不会被电视剧骗了吧,万一人家是放下头发睡觉的呢?”
“你管他放不放呢!”张陌尔超雄爆发,“我干活的时候别跟我说话!”
江倦:“我在跟叶景说。”
“也别跟我说。”叶景看都不看他,“我在复习台词。”
江倦自讨无趣,闭上了嘴巴。
冬日天黑得早,主持人上台做开场白的时候,天幕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学校花大价钱买的探照灯光束直通云霄,气派非常。
他们的舞台剧原本是第九个节目,但由于第三个小品节目的一个道具坏了,道具组打算现场重新做一个需要时间,于是徐离出面去跟他们换了表演的顺序。
第二个节目开始的时候,一群人穿好了戏服往幕布后面一站,不用上台的林彦都紧张了起来。
“冷吗?”江倦捏了捏叶景的手。
“你冷?”叶景回握住他,“在抖。”
“我这是激动。”江倦说,“血液都往大脑去了,现在手脚缺血,才冷得发抖。”
“那你别突然脑充血死台上了。”叶景说。
江倦握着他的手按自己心口上,毫无预兆地就开演了,他深情地望着叶景,问:“如果我死了,你会像英台那样为我殉情吗?”
叶景皱眉看了他一眼,虽然嫌弃但没把手抽出来,很慢地眨了眨眼,语气敷衍道:“也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