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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文案

    51.

    萧琢并不恼, 他的视线下移,和宋枕棠的碰上,而后轻慢地笑了一下。

    宋枕棠被他笑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下意识地要后撤, 却被他一把按住了脚背。

    “你,你要干什么?”宋枕棠浑身僵硬, 好似崩成一根琴弦,萧琢的每一次动作,都像是在琴弦上轻轻拨过。

    宋枕棠的音调都在发颤,萧琢的手指顺着她的脚踝,缓缓向上,托着腿肚轻轻揉了一下,而后牵起一角衣襟, 掌心就这样没入布料之中。

    萧琢的游刃有余,更映衬出了她的窘迫, 修长的小腿被牵制住,一条被萧琢压在身下, 另一条被迫抵在男人的胸口,暴露在眼底一片春光无限。

    宋枕棠起先还要挣扎,但渐渐的, 她清晰地感觉到两人之间的力量差距,挣脱不开, 只能任由动作。

    她偏开头,不去看萧琢恶劣的打量,只有些许的呻吟自紧紧闭合的唇齿间溢出。

    青天白日, 连床帐都没有落下,她就这么穿

    着萧琢的寝衣, 被他囫囵压在身下,羞耻难耐。

    两人姿态暧昧地贴在一处,宋枕棠能感觉到萧琢压抑的渴望,以及他眼底侵略的占有欲,咬住唇瓣,心底不由得想到晨起在栖梧宫时,裴皇后对她说的话。

    可见萧琢并不是没有欲望,他仍旧是个正常的男人。

    宋枕棠心里的担心稍稍放下,不自觉不自觉漫上一丝怯意,或者说,有些对于未知的恐慌。

    她对于男女之事只在那些话本中了解过,具体要做什么事,也是通过避火图得知的。

    宋枕棠年纪小,又自小娇生惯养,性子天真。萧琢正是一直明白这一点,所以才一直压着情/欲,他不愿宋枕棠太早的脱离小姑娘的心态。

    可偏偏这个小姑娘什么都不懂,总是有意无意地撩拨他。

    萧琢深吸一口气,松开握着宋枕棠脚踝的手,将人的两条长腿拨开压下去,几乎是在同时,宋枕棠主动凑过来亲他。

    宋枕棠是个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的人,平日里和萧琢相处,也总是很直白的表达,她的情感总是单纯而热烈,甚至有时候甚至萧琢都觉得自己有些招架不住。

    但是两个人在床榻上亲密的时候,宋枕棠很少主动,几乎都是在被动承受。

    今日却是一反常态,她主动凑过来亲人,青涩的吻贴着萧琢的耳朵一路往下,最后停在他冰凉的唇角。

    “萧琢。”她轻轻地唤。

    两人身体贴得极近,就算说话的时候,两人的唇几乎都没有分开,萧琢垂眼能看到宋枕棠脸上细小的绒毛,说话的时候声音放得很轻,让人莫名有些心软。

    “嗯?”萧琢应声。

    宋枕棠唤他也并不是为了什么特殊含义,不过是想更深切地感觉萧琢的存在。

    萧琢似乎也懂了,没再说什么,只抬手在她耳朵上轻轻捏了一下。

    这像是一个信号,告诉宋枕棠,他是真的有些忍不住了。

    将人凑在一起拥吻,唇舌交缠之间,手上动作也没停。

    极轻的一声动静,宋枕棠身上寝衣的衣带被萧琢生生捏断,半面拢起的弧度在雪白寝衣的遮挡下,半露半掩。

    萧琢握着她的力度不自觉重了几分,粗粝的拇指在她的肩头,留下几枚深红的指印,而后一路往下,掌住她纤细的腰身。

    好似春日里的一根刚刚折下的柳枝,她被人握着中段,最后完成一道弧。

    胸口被迫挺起,衣衫垂落,露出一片雪白的锁骨,萧琢的吻跟着落下,密密麻麻,没一会儿在上面染了一层星星点点的红梅。

    宋枕棠浑身一僵,抱住他的脖子,像是寻求主心骨似的紧紧偎在萧琢怀里,而萧琢动作不停。

    此时不过正午方过,外间的阳光晃晃悠悠地射入房间之内,将这一对相拥的情人拢在其中,将落未落的床前帷幔遮掩住两人的动作,藏住一室旖旎。

    宋枕棠身上刚刚穿好的寝衣衣带崩断,不知何时已经褪到了腰间,雪白的布料成了二人之间唯一的阻隔,他们几乎算得上赤身相对。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萧琢的手已经搭在了宋枕棠雪白的小腹上,眼看就要没入堆叠的衣裳里,忽而听到咚咚两声。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拥抱着的两个人齐齐僵了一下,宋枕棠不自觉地往萧琢怀里钻了一下。

    萧琢正投入,此时也是被吓得心脏骤然一悚,他感觉到宋枕棠贴过来的动作,当即伸手扶住她的肩膀,轻轻拍了两下,柔声安抚道:“别怕。”

    而后他牵过被子盖住宋枕棠半裸的身体,翻身坐起来,朝外面问道:“何事?”

    卧房的门关着,紫苏在外面也不敢随意进来,只是隔着门,在廊下请示道:“驸马,长治殿的周喜公公来传旨了。”

    “周喜?”宋枕棠原本蜷缩着伏在榻上,此时不由得撑起了身子。

    萧琢眸光轻轻一动,抬手按住宋枕棠的肩膀,“别起来了,我自己去吧。”

    宋枕棠虽有些犹豫,但还是很快点了点头。

    有圣旨到,自然是要阖府一起跪领,否则便是大不敬之罪。

    但宋枕棠是不担心这一点的,她只是有些奇怪父皇怎么会在这时候来传旨,更不知道是为什么。

    她隐约有些好奇,但也不是非要知道不可。

    尤其是她现在这幅模样,衣衫不整也便罢了,脸上的妆容也都是花的,口脂更是被萧琢吃了个一干二净,旁人一看就知道他们做了什么。

    这种时候,宋枕棠也根本不好意思出门,她缩成一只小鹌鹑似的,轻轻点头,然后抓住萧琢的衣袖,道:“早点回来。”

    萧琢亲在她眉心,“会的。”

    宋枕棠不知道周喜为什么在这时候传旨过来,萧琢却能隐约猜到,今天上午去东宫,其实也是为的这件事。

    上次宋枕棠遇刺乃西北边境上的粟英族作乱,那原本曾就是萧琢所驻守的地方,整个大齐都再找不到比他更适合去平乱的人。

    他身为国之将领自然也该责无旁贷,惟有一点放不下,就是宋枕棠。

    先前宣成帝在宜秋行宫昏倒一事,终究是掀起了一阵风浪,即便现在他已经痊愈,恢复了从前的精神,每日照常上朝,但是那一次病倒却给了所有人一个明确的信号,那就是当今在位的皇帝已经老了。

    皇帝老了,所以众人的目光都放在了太子身上。

    只是,这朝中虽然有储君宋长翊,却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把宝压在他的身上。

    毕竟太子统政风格早已成熟,日后一旦登基,第一件事怕就是要换掉宣成帝留下的一帮旧臣,所以也有一些人为了给自己寻一个长久的退路,选择支持旁人。

    宣成帝不是只有一个儿子,更不是只有一个嫡子,何况相较于太子,三皇子其实更得宣成帝喜欢。

    虽然这些人没成多少气候,但也算是平稳朝局下的一点不和谐声音,刺耳得很。

    萧琢一个局外人都能听见,想来东宫那边也早有耳闻,但是太子对此的态度异常平和,全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他越是这样,萧琢便越是不能放心。

    何况,宣成帝的身体真的好了吗?

    萧琢对此一直是存有疑问的,就算真的康健,恢复之后多少也要再继续服些进补的药,可是听宋枕棠的话说,宣成帝在醒来的第二天就不再吃药了。

    这样的态度实在有些反常,除非……

    萧琢眸中的情/欲褪去,除非宣成帝早就知道,自己的病,根本药石无医。

    想到今日晨起,宋长翊特意把他叫到东宫去说的那些话,萧琢的眸色微微冷了冷。

    衣服搭在屏风上,萧琢拿起外裳披上,抬步走出了明华堂。

    宋枕棠衣衫半解,干脆就躺在床上等萧琢回来。

    原本只是传个旨,宋枕棠以为萧琢接了旨就会回来,没想到等了半晌院子里反而安静下来。

    昨晚刚从宜秋行宫回来,一路上的颠簸不是昨晚这一宿就能补回来的,宋枕棠躺着躺着就不自觉睡着了,等醒来时外面的天都要灰了。

    她下意识去往身边摸,却摸到了一片冰凉,宋枕棠撑着身子坐起来。

    屋子里没点灯,一片幽暗的黄昏暮色。

    宋枕棠没看见人,一低头却看见了自己身上的衣裳,已经穿戴整齐,看来是萧琢来过了。

    “萧琢……”宋枕棠睡了整整一下午,声音都有点睡哑了。

    房门被推开,进来的却是紫苏。

    “殿下,您醒了?”紫苏端来一杯温水递给宋枕棠。

    宋枕棠接过,缓缓饮下,看向大敞的房门,问:“萧琢呢?”

    紫苏道:“驸马进宫去了。”

    宋枕棠一怔,“不是周喜过来传旨么?怎么进宫去了?”

    她不由得奇怪地问:“传的是什么旨?”

    紫苏却摇头:“奴婢也不晓得,周公公是在前院济风阁传的旨,当时只有驸马一个人。”

    什么旨意这么神秘?

    宋枕棠忍不住皱眉,问:

    “然后他就进宫了?”

    紫苏点头,道:“总有两个时辰了。”

    两个时辰都不回来,这么长时间是去做什么?

    宋枕棠捏着杯子胡思乱想,紫苏问道:“殿下,您饿吗?奴婢吩咐人去传膳。”

    “倒是有些饿了。”

    宋枕棠揉了下小腹,这一下午都没怎么吃东西。

    “是。”

    紫苏吩咐人去准备晚膳,膳房一直备着宋枕棠爱吃的膳食,很快就摆了上来。

    难得用晚膳时萧琢不在,宋枕棠这顿饭莫名有些难以下咽,一碗粥没吃完就撩了筷子。

    “殿下,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再用一点吧。”紫苏忍不住劝。

    宋枕棠揉了揉脖子,懒洋洋道:“叫人烧水吧,我要沐浴。”

    紫苏立刻吩咐人去烧水,宋枕棠回到卧房,倚在窗前的榻上看书。

    没一会儿,紫苏过来敲门,道:“殿下,水已经烧好了。”

    “嗯。”宋枕棠应一下,起身走进浴房。

    半个时辰后,宋枕棠擦干身子站起来,唤人进来给她擦头发。

    平日里,浴房里会专门放一套寝衣,宋枕棠此时穿的就是这一件,然而等回房把头发擦干之后,后背的寝衣就已经被发尾整个打湿了。

    紫苏把帕子交给底下的小宫女,自己起身去给宋枕棠翻找寝衣,走到衣柜之前不由得一愣,“诶,这柜子怎么被锁了?”

    宋枕棠本来半眯着眼睛,听到紫苏说话,才想到自己还锁着柜子还没打开,她不想让人知道,即便是面对紫苏她也有些不好意思,何况榻前还蹲着两个小宫女。

    于是,她轻咳了一声,自己按着帕子坐起来,“你们先出去吧,我自己去找。”

    紫苏虽然有些疑惑,但也没有再说什么,听了吩咐就应声离开。

    房门再度被人带上,宋枕棠松了口气,蒙着头发去寝衣。

    这间衣柜很大,专门码放寝衣,左右共分两扇,宋枕棠的寝衣就有不下于二十套。

    宋枕棠随手拎出来一件,忽而看到被自己塞进去的木盒子。

    她顿了一下,脑海里不知想到了什么,还是把盒子又重新拿了出来。

    或许,萧琢会喜欢吗?

    宋枕棠抿了下唇,打开盒子把那件水红色的布料拎出来。

    虽然看上去很清凉,但是宋枕棠不得不承认,这件衣裳裁制得十分漂亮,心衣上的荔枝甚至是用金线勾勒。

    她抬手摸了一下,反正左右无人,萧琢也并不在,干脆解了衣裳悄悄换上试试。

    布料很少,穿起来很快,但也有些别扭。

    一件心衣兜住前面,荔枝被撑得十分饱满,外面罩着一层轻柔的披帛,同先前萧琢的那件中衣长度差不多,盖及腿根,什么地方都遮不住。

    宋枕棠别扭地扯了扯,想要走到妆台前看一看自己现在的模样,谁知房门在这时忽然被人推开。

    宋枕棠猛然一僵,下意识回身,正对上萧琢的目光。

    一去两个时辰,宋枕棠本想着萧琢要很晚才能回来,没想到会在这时候回来,而且挑的时间还这样正好。

    她下意识地捂住胸口,而后便看到萧琢的目光轻垂了一下。

    似乎是打量,又想是吞没一般的侵略。

    这她瞬间想到在栖梧宫时,裴皇后对她说的那番话。

    ……

    “今晚回去,你就穿这件寝衣。”

    “没有男人会受的了,萧琢也不例外。”

    “若是萧琢仍旧什么也不做,那你回来告诉阿娘,阿娘再替你找个新的夫君。”

    ……

    裴皇后温柔的叮咛似乎就在耳边盘旋,宋枕棠心脏莫名跳得快了起来,她不自在地捂了一下心口,而后又把手缓缓垂了下去。

    “你在看什么?”宋枕棠脸色羞红,却佯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强迫自己语气平静。

    萧琢凝眸未动。

    他总是以为自己已经了解了宋枕棠,见过了她很多不同的模样,可每当这个时候,宋枕棠都会让他见到更多陌生的模样。

    萧琢看着眼前的宋枕棠,甚至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她此时的模样。

    宋枕棠的肤色很白,如同刚从牛乳里沐浴过一般,偏偏又穿着一身娇艳的红,包裹着胸口到腿根的那一段最玲珑起伏的身躯。

    尤其是胸前那一对儿饱满的荔枝,随着她的动作而轻颤,吸引着人去剥食采撷。

    萧琢轻咳了一声,喉结不自觉滚了滚。

    宋枕棠能感觉到他的打量,颇有些不自在,但又不想被她看怯了自己,微不可察地挺了下胸,但又难免紧张,手指勾住垂落在肩头的长发。

    而从萧琢的角度看,宋枕棠一头乌黑长发还没完全擦干,湿漉漉的拧成一股,顺着肩头垂落,偶尔会有一滴没擦干的水珠,贴着皙白的肩头滑过,而后留下一串透明的蜿蜒,仿佛无声的勾引。

    萧琢顿了顿,上前两步走到衣柜前,一把拉开的衣柜的大门。

    宋枕棠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你要找什么?”

    萧琢拉开柜门,第一眼先看到摆在最上面的木匣子,他轻轻拨开嗒扣,果然是空的。

    原来盒子里装的是这样一件寝衣。

    难怪宋枕棠会锁起来不让他知道,这会儿知道他不在,倒是偷偷自己穿上来瞧了。

    萧琢略有些好笑,又难免有些遗憾。

    想到今日赐下的圣旨,萧琢无声叹了口气,而后盖上盒子,随便拿了一件衣裳给宋枕棠裹住。

    宋枕棠当即瞪大了眼睛,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做,一时怔住没有开口。

    直到萧琢将他裹住,伸手要替他系上第一根衣带时,宋枕棠才回过神来,她低头看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裳,忍不住问:“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萧琢顿了一下,问:“穿得这么少,冷不冷?”

    他的语气分明那么温柔,宋枕棠却觉得有一口气梗在心口似的。

    “天气越来越凉,屋子里还没有烧炭,别穿得太少。”

    说着,萧琢抬手揉了一把她的湿头发,“快到床上去吧,别染了风寒。”

    宋枕棠站着没动,萧琢抬手剔了下眉,伸手裹着她的衣裳,将人打横抱起,塞到了暖烘烘的被窝里。

    宋枕棠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揉乱了,皱了皱眉头从被子里爬起来,“萧琢!”

    萧琢单膝倚在床头,眉梢轻轻挑起,“嗯?”

    宋枕棠恨不得将人使劲推开,但又不愿被萧琢看出情绪,她胸口不住地起伏了两下,而后翻了个身子又重新钻回了被子里。

    萧琢看着她蜷缩着背对着自己的模样,无声地叹了口气,出去洗漱过后在宋枕棠的身边躺下。

    而宋枕棠的呼吸也已经平稳下来,不知道有没有睡着。萧琢无心再去分辨,身子往下滑了滑,侧身揽住了宋枕棠的腰身。

    他的动作很轻,却像是捉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十分郑重。

    屋子里的烛灯被全部吹灭,萧琢揽抱着宋枕棠,脑子里想的却是多年前的往事。

    他的父亲萧振山是个很矛盾的人。

    在百姓心中,萧振山是伟大的将军,是镇守边关的英雄。但是对于自己的家庭来说,他是一个完全不称职的丈夫和父亲。

    听他阿娘说,萧振山是一个只知舞刀弄枪的粗人,直到二十来岁都没有娶亲生子。家里十分着急,便给他定了个门当户对的亲事。

    正是柳家的大姑娘柳枚。

    萧振山和柳玫是盲婚哑嫁,两个人在婚前只见过一面,成婚之后,洞房花烛都没来得及,萧琢就带兵去剿匪了,半年之后才回来。

    他对柳枚并没有感情,也根本不喜欢她,因为他有自己想娶的人。

    可是他是将门虎子,是国公世子,他的心上人只是军营里一个抚琴的乐伎,而且还嫁过人,连成为他的妾室都很难。

    他心里想娶她,很清楚自己娶不了。

    但是和柳枚成亲之后,他却连碰都不愿意碰她一下,直到老国公夫人病倒之后,在临死之前拉着他的手说,萧家三代单传,不能断在这里。

    萧琢很孝顺,因为是老国公夫人将他独自养大的。

    于是,他和柳玫圆房了。

    但是两人圆房没多久,萧振山就带兵离开了。

    之后柳玫顺利怀孕了,但

    萧振山再也没有回过家。

    她不知该欢喜还是失落。

    柳玫本来是京城的大小姐,少年时惊鸿一瞥,对骑马巡街的萧振山一见钟情,后来执意要嫁给他,并且一路追到了凉州城去。

    之后,她如愿和萧振山成婚,成为了萧振山的妻子,却完全得不到他的心。

    十八岁那年,她怀了萧振山的第一个孩子,也就是萧琢。

    可是怀胎十月,萧振山从来没有回来看过他。

    可以说,她是自己一个人将萧琢养大的。

    萧琢永远不会忘记,柳枚抱着榻坐在院门前的台阶上。每一日都眼巴巴地盼着萧振山回来。

    可是萧振山并不愿意回来。

    在萧琢的眼中,他从来不是一个负责人的父亲。

    之后,在他第一次知道什么是男女,什么是夫妻的时候,他就在心里发誓,一定不让自己将来的妻子成为第二个柳枚。

    而他后来一直不愿意成婚,就是因为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爱人的能力,他很担心自己会成为第二个萧振山。

    此时面对宋枕棠,他有时也会退缩,会怀疑,更会不知所措。

    但唯有一点他能确认,就是不能让她成为柳枚。

    今日他去长治殿,实际上就是为了平定粟英族一事。出征西北在所难免,他能做的就是安顿好之后的事,尤其是与宋枕棠有关。

    此时放纵一刻倒是没什么,可等他离开前往西北之后,宋枕棠若是真的怀有身孕,一个人又当如何。

    萧琢一个人闭目沉思到深夜,宋枕棠早早入梦,自然全然不知他是如何辗转反侧。

    翌日,宋枕棠起身时,身边又已经空了。

    她没再去问萧琢去了哪,一整天都有些心事重重,

    昨日萧琢看到了她穿着那件寝衣的模样,却完全无动于衷。

    她有些失落,更多的却是担心。

    总不能真的叫母后说对了吧,萧琢难道真的不行么?

    她烦闷了大半日,正好晚间紫苏递上来一封帖子,是裴之婉给她下的,请她过几日去赴菊花宴。

    宴会还远在十日时候,宋枕棠此时便已经按捺不住,她吩咐紫苏,“帖子我收下了,再去派人到郴国公府问问,明日裴之婉有空么,请她来将军府坐坐。”

    裴之婉回京之后正无所事事,没想到宋枕棠会请她到将军府去陪她。

    她们在宋枕棠婚前常常见面,但是自从她成亲之后,她们见面的次数便少了很多,更是很少会到将军府来,以防遇到萧琢。

    毕竟现在宋枕棠和萧琢的日子过得越发如胶似漆。

    这日,裴之婉一见到宋枕棠便忍不住打趣她,“怎么,和你家夫君的逍遥日子终于过够了,倒是舍得叫我这个姐妹了?”

    宋枕棠看着她,叹了口气,“快别提了。”

    裴之婉一怔,挑眉问道:“怎么了?”

    萧琢晨起出门,又放心不下宋枕棠,便趁着午膳之前回来,本以为宋枕棠独自待在明华堂,没想到底下人来回禀,说是裴家四姑娘今天也在。

    正巧他经过花园假山前,听到八角亭里有人在说话。

    他脚步一顿,远远看到宋枕棠和裴之婉在亭中对坐。

    两人的交谈声顺着秋风传入他的耳朵,正听到小公主低声抱怨——

    “别看萧琢那般高大勇猛,但实在中看不中用……”

    萧琢:“……”

    他的眸色当即一暗。

    身后丁介匆匆赶来,他比萧琢稍慢一步,没听到宋枕棠她们说话的声音。

    只是此时忽然看到萧琢顿住步子,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眼瞟到亭子里的宋枕棠。

    于是,他很有眼力见地压低声音问:“将军,快到换防的时辰了,咱们午后还回龙虎卫吗?”

    “不去了。”

    萧琢深吸一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咬牙切齿。

    他替她担心,一整夜地先转难眠,无数次的压抑欲望。

    可这小姑娘倒是想得多,连中看不中用都说出来了。

    他远远看着宋枕棠,冷笑一声,命令,“今日有任何事,都替我推掉。”

    他该和她的小妻子好好谈谈。

    第52章 谈心

    52.

    八角亭中, 宋枕棠赶走了所有下人,包括紫苏,此时单独对着裴之婉一人, 终于吐露了自己的担心。

    她叹着气开口, “别看萧琢那般高大勇猛,但实在中看不中用……”

    裴之婉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差点把手里端着的杯子扔出去,她生怕是自己理解错了宋枕棠的意思,缓了缓,又问了第二遍,“你,你说什么?”

    她的声音都不自觉有些发颤,“萧将军难道……”

    裴之婉甚至不敢把那个词说出来。

    宋枕棠像是被人迎头打了一棒似的, 难得看着有些垂头丧气的。她托腮撑在石桌,丧眉搭眼地摇了摇头, “不知道。”

    裴之婉瞪大眼,“那你刚才……”

    宋枕棠叹口气, 和裴之婉说起昨日的事,不过讲述过程特意略过了裴皇后送她的那件衣服,只是无限夸大了萧琢冷淡的反应。

    但这也已经足够裴之婉震惊了, 她沉默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结巴道:“竟然,竟然是这样?”

    震惊过后,她又立刻担心起来, 看向宋枕棠,问道:“那怎么办?阿棠, 你日后……你可有想过怎么办?”

    裴之婉是真心实意地替宋枕棠担心,毕竟这男人的身体力行,也算的上是一项头等大事。

    宋枕棠也不知道。

    她既不愿意相信,又控制不了自己胡思乱想,转而又想到了裴皇后对她说的话——

    “若是萧琢仍旧什么也不做,那你回来告诉阿娘,阿娘再替你找个新的夫君。”

    宋枕棠又惊讶又失落又难过,百味杂陈混在一起压在胸口,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来气了。

    裴之婉在将军府陪了她半天,两人一直坐在假山后的亭子里。眼看天色将晚,不知道萧琢什么时候回来,裴之婉也不好留宿,只得先一步告辞,临走前对宋枕棠说:“别想太多,等我明日再来陪你。”

    宋枕棠微微点了点头,而后亲自将人送到马车上,这才一路往明华堂走去。

    她心情不好,步子拖得很慢,一路踩着夕阳回去,等进了屋子的时候,垂洒的金光已经落在窗沿上了。

    树影轻轻飘摇,宋枕棠停住步子,欣赏窗前镀着金光的影子。

    她并不知道萧琢已经回来了,还以为屋子里没人,所以在窗外不声不响地发了许久的呆,直到窗户忽然从里面被人推开了一扇,宋枕棠下意识后退半步,而后一抬头,正好对上萧琢的眼睛。

    他抱臂立在窗前,姿态闲散的如同在欣赏窗边的景色,但是那一双眸子却沉沉落在宋枕棠身上,一动不动地将人钉在眼眶正中。

    宋枕棠本就被他吓了一跳,此时见到他这幅模样,更有些莫名发慌。

    两人隔着一扇半敞的窗对望,宋枕棠清了清嗓子,佯装无事地问道:“你今日回来的怎么这么早?”

    萧琢见她仿佛被自己吓到了,敛起眉目间的郁气,缓了缓神色,点了点头。

    宋枕棠见他一副在这里站了许久的模样,不由得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萧琢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午膳前。”

    宋枕棠一怔,“那么早,怎么没叫人过来通传?”

    萧琢轻挑了下眉眼,道:“路过八角亭,见你和裴家四姑娘在说话,便没打扰。”

    听到他提起裴之婉,宋枕棠彻底愣住,“你……”

    萧琢像是觉得有些好笑似的,竟然还勾了勾唇角,而后单臂倚在窗前,将两人的距离又拉近了些许,才缓缓开口,“所以,公主殿下,你当真觉得臣中看不中用吗?”

    宋枕棠后知后觉地漫上几分心虚,她轻咳一声,往后撤了两步,才道:“你,你都听到了什么?”

    萧琢气定

    神闲,“什么都听到了。”

    宋枕棠气恼地皱了皱鼻子,“你,你怎么能偷听旁人讲话。”

    萧琢说:“若是不回来的早一点,只怕还不知道公主殿下都在编排我什么。”

    宋枕棠顿了一下,不承认,“我哪里有编排你?”

    萧琢点点头,“没编排,那就是真的这么想的了?看来臣最近的表现没能让公主殿下满足。”

    宋枕棠还从未听萧琢用这般语气和他说过话,有点怯,又不禁有些委屈。

    她哼了一声,小声嘟囔道:“本来就不满意嘛,何况你也没表现什么啊。”

    两人窗前窗外的站着,萧琢自然是将她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他直接被气笑了,挑着眉毛看过去,自顾自地点了点头,道:“的确,这都是为臣的错,臣该好好表现的。”

    最近一段时间,两人平日相处时,萧琢实际上已经很少再对她用敬称,此时忽然说起“殿下”和“臣”,宋枕棠没听出几分尊敬,反而觉出些许危险来。

    人总是有能够感知危险的能力的。

    宋枕棠掩唇轻咳一声,转身就要离开,忽然手腕被人一把拉住,然后她整个人就被迫贴到了窗户边上。

    萧琢一只手撑在窗边的棱角上托着她,另一只手抓着她的手腕折在她的身后,控着她吻了下去。

    并非浅尝辄止,也没有那么欲/望凶狠,而是温柔的,带着引导一般的,勾住了宋枕棠的舌尖。

    这一个吻亲了很久,等宋枕棠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半个身子都被萧琢抱住,然后放到了窗台上。

    两人从一内一外的距离,变成了一上一下,宋枕棠的小腿耷拉在窗台上,微微绷紧的膝盖蹭在萧琢的腰腹上。

    这个动作实在危险,平日里,萧琢会主动拉开距离,可是今天不同,他不仅没有退开,反而又上前一步,让宋枕棠垂落的小腿正好贴在他的下腹。

    宋枕棠明显感觉自己被烫了一下,她下意识就要收回腿,却忘了自己是背后悬空坐在窗台前,这么一撤就往后仰了过去。

    好在萧琢的另一只手一直护在她的身后,这会儿见她险些跌倒,干脆长臂一捞将人直接抱起来,然后抱到了床上。

    就从床边到床头这十几步的距离,宋枕棠被人抱着,竟然感觉到了萧琢身体的变化。

    等到萧琢松手将她扔到床上,她有些犹豫地碰了一下萧琢的手背,天真道:“好烫?为什么这么烫?”

    萧琢轻笑一声,道:“这都不知道为什么,也学人家来勾引?”

    最后两个字,他故意放慢,放轻,带着些下流的撩拨。

    宋枕棠耳朵痒痒的,心里却被他刺了一下,她不承认地瞪他,“我什么时候勾引你了?”

    萧琢往衣柜的方向递了个眼神,道:“难道不是特意穿给我看的?”

    宋枕棠瞪大眼睛,完全没想过萧琢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竟然怔住了。

    在她眼中,萧琢并不是众人心中的武将模样,他温柔而宽容,成熟且冷静。

    可是现在的萧琢却和从前完全不同,带着一点未驯化的野气。

    与其说宋枕棠在勾引,不如说是萧琢在勾引,他的目光落在宋枕棠的身上,如有实质一般,寸寸打量。

    宋枕棠只感觉自己好像被他带着钩子的目光扒光了似的,不自在地扭开了视线。

    萧琢却没给她逃避的机会,伸手托住她纤细的脖颈,另一只手由上到下,眨眼睛就扯下了宋枕棠身上的金红间色披帛。

    宋枕棠感觉到他的动作,下意识伸手去按,但被萧琢捉着腕骨拿开。

    被丢开的披帛又被捡了回来,萧琢三两下束住宋枕棠乱动的手腕,压在头顶,居高临下道:“谈谈吧。”

    宋枕棠崩溃地蜷起身子,“不要……”

    这时候还谈什么?

    不料萧琢竟然真的与她恳谈起来,他也不等着宋枕棠会开口,只是自顾自地解释道:“这段日子我一直忍耐,不是为了别的,只是觉得你年纪还小,不想让你太快步入下一阶段,承担太多的责任,何况……”

    他顿了顿,终究不愿瞒着宋枕棠,“何况,我即将出征,要去西北。”

    宋枕棠原本羞耻的闭着眼睛,此时听到这话,整个人一怔,而后睁开眼睛,“你要去西北……什么时候?”

    萧琢道:“下个月。”

    宋枕棠恍然想到昨日的那一桩圣旨,“父皇昨日来传旨,也是为了出征的事?”

    萧琢点了点头,然后道:“皆是你一个人在家,所以我……”

    谁知他话没说完就被宋枕棠打断,“我怎么会一个人在家?我难道不该和你同去吗?”

    萧琢皱起眉,“西北是何等艰苦偏远的地方,你怎么能去?”

    宋枕棠不屑地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身为皇族公主,难道西北你能去,我就不行么?”

    萧琢一时间竟有些无言以对,沉默半晌,决定把这话暂时略过去,他今日又不是为了和她探讨什么家国大事的。

    他看着身下婉转的少女,喉结滚了滚,道:“这桩事暂且不提,何况我早就改了主意。”

    宋枕棠没有听懂,“什么?”

    萧琢低头,亲住她的安静,哑声道:“决定,先满足公主殿下,为臣自证个清白。”

    还没等宋枕棠理解了这话中的深意,萧琢已经叼住了她的耳垂,尖利的贝齿轻轻研磨,身下的人不自觉颤了两颤。

    萧琢顺着她的脖子一路亲下去,到手腕的时候,忽然顿住,伸手过去。

    宋枕棠早已有些意乱情迷,她只觉得自己的手腕被人轻轻抬起,然后牵引着放过去。

    那么烫,她忍不住想要缩回去。

    可是萧琢根本没有给她机会,他倾身含住人的唇,另一只手拉着宋枕棠的手腕轻动。

    “还是中看不中用吗?”他问。

    第53章 圆房

    53.

    “现在, 还是中看不中用吗?”萧琢问。

    宋枕棠手腕被捉得牢牢的,触到一片火热,面对萧琢的问题, 她实在难以启齿。

    她咬紧牙关不说话, 萧琢却不放过她。

    宋枕棠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发烫,血脉里像是有什么滚滚灼烧起来了, 烫得她面色通红,她整个人蜷缩在萧琢的肩窝,小动物似的,呼吸间都带着喷薄的热气。

    “怎么不说话。”萧琢贴过去咬她的耳朵。

    宋枕棠低声道:“萧琢,不要这样。”

    萧琢挨着她的耳边轻笑,“这就不行了?可还有更过分的,怎么办?”

    宋枕棠不自觉地摇了摇头, 她的两只手还被束着,被牵引着动作, 指尖不自觉蜷起,不小心剐蹭到, 萧琢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宋枕棠掌心那么嫩,又那么娇气,没一会儿就承受不住地塌了手腕, 甚至想要开口骂人。

    萧琢好笑地看着她,嘲笑道:“这便不行了么?”

    宋枕棠被他说得又羞又恼, 张嘴就要咬人,可忘了自己整个人还被控制在人家的掌心,扬起脖子反而是是把自凑得更近。

    方才那一通胡闹, 宋枕棠身上的衣裳早就被蹭开了,这会儿春光半露, 反而让人得了先。

    这下,纤长的脖子绷成一弯满弦的弓,腰身抬起,两人贴得更近。

    “萧琢……”宋枕棠感觉自己被亲的整个人都晕乎乎的,甚至已经忘了自己现在是在做什么,只记得唤眼前人的名字。

    “萧琢……”她的尾音像是被温水浸过,又软又湿,那么勾人。

    萧琢被她喊得心软,笑了笑,凑过去亲她发红的眼尾,低声道:“公主殿下,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吗?”

    宋枕棠闷哼一声,轻轻点头。

    萧琢又问:“那,我可以吗?”

    哪有这个时候还要开口问的,宋枕棠说不出

    口,像刚才那样闭着嘴巴假装自己是一只蚌壳。

    可她忘了,再紧的蚌壳也会被人撬开,尤其是她这么柔软的人。

    萧琢拨弄了两下,宋枕棠立刻便承受不住了,呜咽着想要逃离,萧琢勾着束在她手腕之间的披帛,使劲一拉,将人的手腕按在床榻上,而后伸出自己的左手,一根根地插入她的指缝中,压制着。

    宋枕棠仰面躺在榻上,除了一双不老实的小腿,再动不了分毫。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被钉在案板上的鱼,而就这样,萧琢竟也不愿意放过她。

    “公主殿下,到底可不可以?”

    从前,宋枕棠从来不知道萧琢也可以这么坏,明明已经箭在弦上,却偏偏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强迫她来回答。

    宋枕棠急得眼尾发红,羞恼地呜咽,“不许,不许在这个问。”

    可她再嘴巴硬,也闹不过萧琢,萧琢故意曲解她的意思,问:“不许问,那就是默认了?”

    明明还什么都没有做,可是宋枕棠身上已经沁出了淋漓的汗水,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做这种事前,还有这么多花样。

    萧琢的指腹没入裙边,做尽了禽兽的事,可偏偏面色坦然又淡定,甚至还有心思来问宋枕棠可不可以。

    这男人是不能惹的。

    宋枕棠终于认清了现实,她难耐地扭了一下,小声地求,“萧琢,别再折磨我了。”

    萧琢拿眼睨她,故意道:“这话又是怎么说?不是殿下说我中看不中用,所以臣才想着在公主殿下面前好好表现一下,公主殿下这是又不满意了?”

    果然还是为了这件事。

    “我以后再也不那么说你了。”宋枕棠哼哼唧唧地撒娇,“我的手腕疼。”

    萧琢动作一顿,稍稍松了按在宋枕棠手上的力道。

    那一层用来缚手的披帛原本绑得就不算紧,此时更是已经要被他按烂了,宋枕棠轻而易举地把手腕抽出来,看着想是要逃。

    萧琢垂眸睨着,没去捉她。

    却没想到宋枕棠坐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搂萧琢的脖子,然后挣扎着吻在了他的下巴上。

    “别生气了好不好?”宋枕棠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委屈,又有些黏糊糊的,像是在撒娇。

    萧琢此时也已经翻身坐起,屈膝坐在床头,抬手一抱将人抱到自己的膝盖上。

    他抬手,挨住她通红的脸颊,虎口托着她的下巴,指腹在她耳垂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宋枕棠颤了颤,但没躲,反而往眼前人的怀里凑得更近。

    萧琢掐住她的腰,又问:“你愿意吗?”

    这不是他第一次问这话,却难得没带着戏谑,语气十分郑重。

    但宋枕棠仍旧不好意思回答,只是闷在男人的怀里,极轻地点了两下头。

    两人面对面坐着,萧琢侧身在她的耳朵上亲,揽着她的手从她的腰上滑到屁股上,含混命令,“给我脱衣服。”

    两人此时都有些衣衫不整,宋枕棠被他亲得呼吸不稳,胸口起伏不定,她喘息着伸手,乖乖给萧琢解开了上衣。

    萧琢反手拉过一旁叠放的被子,将两人的身躯裹住,两人就这么拥抱着沉入满帐春色。

    从前,宋枕棠在话本上见人写过这样的风月事,有的用词极为浪漫旖旎,有的则写得香艳火辣。

    可是轮到她自己身上,她满脑袋就只有一个字,累。

    她实在不懂,萧琢这人的体力怎么这般充沛,从天色未暗之前就开始折腾,一直到月色降临,他仍能一只手臂将她抱起。

    等到翌日天色乍亮,宋枕棠枕着萧琢的臂弯彻底昏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当天的下午,将近一天没有吃东西,宋枕棠是被饿醒的。

    她挣扎着坐起身,想要开口,却感觉喉咙肿痛,说出来的话也是嘶哑无比。

    正在此时,房门被人推开,萧琢正好从外面进来,看到坐着的宋枕棠,挑眉问道:“醒了?”

    宋枕棠点了点头,而后指了指自己的嗓子,沙哑地开口,“我……”

    才说一个字,就被萧琢打断,他倒来一杯温水递给宋枕棠,“先润一润。”

    宋枕棠小口小口喝完,总算觉得舒服了些,萧琢接过她的空杯子又给她斟满,看着她啜饮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一下。

    虽然他没有笑出声,但宋枕棠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她抬起头,问:“你笑什么?”

    萧琢低声道:“我是在想,下次应该把你的嘴巴堵住,以防再说不出话来。”

    “你!”宋枕棠未料到这人会说这样的话,瞪大眼睛,“你怎么青天白日就说这种话……”

    萧琢看着她绷紧的脸蛋,忍不住笑着开口,“白天怎么了?难道昨天你和裴四姑娘说这话的时候,不是白天?”

    怎么又提这件事,男人果然都是记仇的。

    宋枕棠心里腹诽,实际却没敢还嘴。

    并非她羞怯,而是真的被萧琢惩治怕了。

    这男人平日里看上去那么温和,昨日却一反常态,宛如树林里见到了猎物的豹子,一股子不死不休的狠劲儿。

    宋枕棠昨晚蜷缩在他怀里,被他按着,压着,到最后筋疲力尽的时候,萧琢仍不忘记贴在她耳边问,“公主,臣还中用吗?”

    她被迫说了多少好话,撒娇求饶,做了她一辈子都不可能对旁人说的事。

    床笫之间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尚有迷蒙的夜色遮掩,此时阳光普照,宋枕棠哪里好意思。

    她气恼地瞪了萧琢一眼,当即就要背过身去。

    可才这么轻轻一动,腰上的骨头就和散了架似的,又酸又麻,让她不自觉发出一声闷哼。

    萧琢听到动静走过来,“还疼吗?不是已经上过药了,难道这药不管事?”

    他坐到床边,一只大手紧紧贴着宋枕棠的腰,扶着她慢慢躺下。

    宋枕棠后知后觉地从他方才的话里分辨出什么,问道:“什么药?”

    萧琢轻咳一声,大掌在她屁股上轻拍了一下,算作解答。

    宋枕棠这才觉出什么,她动了动,只觉得下身有一股凉沁沁的感觉。

    药膏是涂抹在哪的不言而喻,宋枕棠双颊瞬间染上红色,整个人像是熟透的番茄,“你,你……”

    她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最后还是萧琢主动解释道:“昨晚时间有些久,怕会磨破皮,所以给你上了药。”

    宋枕棠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是,是你给我……涂的吗?”

    萧琢拧紧眉毛,“不是我还能是谁?”

    宋枕棠不说话了。

    她无法想象在自己睡觉的时候,萧琢是怎么做到一本正经地给她那处涂药的。

    她恨不得用被子把自己整个埋起来,再不见人。

    这样想着,她就忍不住往被子里躲,却被萧琢拉住手腕。

    萧琢看出她的羞愤,终于收敛了眼底的笑意,道:“刚才不是说腰疼?”

    宋枕棠嘴硬,“没有。”

    萧琢根本不理会,只当没听见她在说什么,长臂一伸把人从被子里挖出来,大掌贴在她的腰后慢悠悠的揉。

    宋枕棠起先还想挣扎,可是萧琢的掌心实在太温暖,让她根本舍不得离开。

    她老实下来,半个身子伏在萧琢的腿上,乖乖由他给自己按摩。

    萧琢一边给她揉腰,一边问:“饿不饿?要不要叫人把饭菜端进来吃?”

    只被他按了这一会儿,宋枕棠便觉得自己好多了,散了的骨头仿佛重新拼了起来,她摇头,“还是出去吃吧。”

    萧琢也没再阻拦,由着她从自己膝盖上爬起来,起身就要去穿鞋子。

    可刚一站起来,小腿一软,整个人又跌了回去,萧琢早有准备地将人抱住,端抱到膝上,“偏要逞强。”

    宋枕棠捶他一下,“还不是怪你,都怪你昨天……”

    “昨天什么?”萧琢故意问。

    宋枕棠说不出口,可是看着萧琢那副好整以暇的模样,又有些心理不平衡,事情

    是两个人做的,凭什么他看上去一点事都没有。

    宋枕棠不甘心地命令,“那你喂我吃。”

    萧琢捋了一下她的头发,轻斥道:“娇气。”

    但等紫苏等人端了饭菜进来之后,他果真没用人伺候。

    榻上桌被搬到了床上,桌上简单地摆了几样饭菜,都是最清淡可口不过的。

    萧琢一直抱着宋枕棠在怀里,端起一碗玉米粥,一勺一勺地喂给她。

    宋枕棠理所当然地享受着他的服务,等到一餐饭用完,她满足地眯了眯眼睛,好似给自己舔毛的小猫儿。

    萧琢问她:“还要睡吗?”

    已经睡了一天了,宋枕棠摇了摇头,忽然想起来什么,问萧琢:“你今天没去当值吗?”

    萧琢顿了顿,回答:“陛下让我在家里多陪陪你。”

    提到宣成帝,宋枕棠立刻想到了萧琢昨日同她说的那些话,当时情迷意乱没有仔细分辨,此时想起来,她忍不住问:“你要去西北?”

    萧琢没发生瞒着她,点了点头。

    宋枕棠忍不住皱了下眉,问:“发生了什么事,偏要你这新婚的驸马出征。”

    萧琢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你可还记得上次遇刺一事?”

    宋枕棠自然不会忘,她立刻猜到:“是和那件事有关?那天绑我的人,是外族之人?”

    萧琢点点头,解释道:“多年前一个灭族的小国,一直在西北盘旋,本来不成什么气候的,但是如今我回了京,竟然给他们钻了空子,一直闹到燕京来了。”

    “我这次回去,就是彻底解决了这个后患。”

    宋枕棠有些担心,“危险吗?”

    萧琢摇了摇头,“小事而已。”

    他并没有刻意瞒着,因为他知道,自己说的越模棱两可,宋枕棠就会越担心,倒不如把话说明白,反而能让她心安。

    “粟英族多年前就已经被灭国,如今也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在闹事,他们为首的不过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不成气候,我掌军多年,还不至于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

    宋枕棠稍稍放心,却又不是很明白,“既然不是什么大事,为何非要是你呢。”

    萧琢顿了一下,道:“因为是在西北。”

    宋枕棠皱眉,正因为是西北,她才不明白父皇为何会派萧琢去。

    他好不容易把人栓在燕京,怎么还会放他离开?

    宋枕棠一直以为,宣成帝之所以会给她和萧琢赐婚,就是为了借姻亲之事削去萧琢的军权,将人留在京城。

    可是现在,她也有些搞不懂了。难道他们之间的联姻,根本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复杂?

    但无论什么原因,面对此事,宋枕棠仍旧是昨天那般态度,“我要和你一起去。”

    萧琢立刻拧起眉,“不行。”

    他几乎不会拒绝宋枕棠的要求,可是眼下根本连犹豫都没有,就直接否掉了她的话。

    宋枕棠没生气,只是抬眼看他,“你要把我一个人留在京城吗?”

    萧琢默了默,然后开口,“你不会是一个人,宫里有陛下和娘娘,等我离京之后,你就回皇宫里住。”

    宋枕棠盯着他的眼睛,“可你呢?”

    萧琢一愣,“我怎么了?”

    宋枕棠说:“你什么都替我安排好了,那你呢?你到时候离京,岂不是就自己一个人。”

    萧琢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彻底愣住了。

    宋枕棠抱着他的胳膊,将人往自己身边又使劲拉了拉,然后才道:“萧琢,你舍得我吗?”

    自然舍不得,但是……

    萧琢沉默许久,仍旧摇了摇头,“不行,你不能去。”

    宋枕棠隐约听出些不寻常,忍不住问:“为何?”

    萧琢道:“边川动荡,还是燕京城更安全一些。”

    “可是……”

    宋枕棠还要再说,萧琢已经把手臂从她怀里抽了出来,强行打断了她的话,“我去沐浴。”

    萧琢离开了,宋枕棠眯着眼睛看他的背影,久久没有开口。

    等萧琢沐浴回来之后,两个人默契地谁都没有再提,但是这件事就像一个过不去的小石子,一直埋在两个人的心里。

    两天后,宋枕棠终于养得差不多了,一大早就递了牌子进宫。

    她是算着时辰来的,平日里这个时辰,宣成帝应当是刚刚下早朝,同裴皇后正要用早膳。

    可没想到今日一到栖梧宫,气氛仿佛有些不太一样。

    在栖梧宫伺候多年的宫女玉河悄声对她说:“太子在呢。”

    宋枕棠一愣,而后没等人通报便径直入了内殿。

    内殿之中,裴皇后不在,只有宣成帝和宋长翊两个人,两人的脚边还摔着一个茶碗。

    宋长翊就跪在茶碗边,垂首不语。

    宋枕棠从未见过自家二哥这幅模样,他是太子,从前即便是宣成帝再恼怒,也不会当众发火,不在人前下了他的储君面子。

    可现下不知道说了什么,连茶盏都摔了,难怪外头侍候的宫人都是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想来是没见过宣成帝发这么大的火气。

    她有心上去劝阻,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动,想来二哥并不愿意被她看到这般场景,于是又悄悄退了出去。

    因为宋枕棠没让人通传,直接走了进来,宣成帝一心放在宋长翊身上,也就根本注意门口的动静。

    此时,他盯着下首跪着的宋长翊,一把将手边的几个折子都扔了下去。

    “这便是你干的好事!”宣成帝明显气得狠了,胸口起伏不定,额上也是青筋直冒,“你十几岁就入御书房听政,到现在太子之位已经做了三四年,遇到事情你就是这么处理的?”

    宋长翊垂首不语。

    宣成帝见他这幅模样更是生气,忍不住开始翻旧账,“近来朕已经发现你不止一次的办事出错了,上次连你舅舅都特意来和朕告状,说你近来十分急躁,不用心。”

    “前几天吏部的帐差了十几万两,送到东宫之后你竟然没有看出一点不对,就那么批发了下去。若不是朕掏了私账替你补上,你知不知道会造成什么后果?”

    宣成帝恨铁不成钢地绕着椅子转了两圈,最后停在宋长翊的跟前,气道:“你最近一段时间到底是中了什么邪?宋长翊,你还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

    宋长翊从下了早朝之后就跪在这里,此时膝盖一片酸麻,他艰难地动了动,低声回答:“儿臣……是太子。”

    “太子,一国储君。”宣成帝刚刚发了好一通火,此时也有些疲乏,他看着眼前垂首的儿子,忽然觉出一阵心累。

    明明已经培养了这么多年,明明已经对他用尽了心血,怎么就是这么不争气呢。

    他忍不住道:“若是早知道你这般不成器,当初……”

    后半句话没说完,但宋长翊自动替他补上了。

    “早知道你这般不成器,当初还不如直接立阿钰做太子。”

    宋长翊藏在袖口中的手臂紧紧攥住,始终温润的眸中难得有一抹厉色闪过。

    所以,你后悔了是吗?后悔立我做太子了。

    这句话堵在宋长翊的心口,但他究竟没有问出来。

    宣成帝见他不说话,也知道自己方才的话是说重了些,可他身为君父,没有给儿子道歉的道理,便只是咳了一声,摆摆手,“别在这跪着了,去找你母后吧,她担心你。”

    宋长翊膝行几步捡起宣成帝刚刚摔下来的折子,整理好拿在手中默默退了出去。

    知道他们父子俩有话要说,所以裴皇后早早避了出去,她是最了解宣成帝的人,此时看着走过来的宋长翊,知道宣成帝定然怒火攻心又说了什么让他伤心的话。

    这孩子,自小到大就比旁人更敏感些。

    裴皇后拉着宋长翊在身边坐下,问:“膝盖疼吗?”

    宋长翊摇了摇头,“让母后担心了。”

    裴皇后吩咐人去找药膏,然后对宋长翊说:“别怪你父皇,他骂你是器

    重你。”

    宋长翊一顿,而后顺从地点了点头,“是,儿子知道。”

    裴皇后叫人来给宋长翊的膝盖涂了药,在外面一直等着的宋枕棠这才终于进来。

    “阿棠?”裴皇后一愣,“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叫人通传一声。”

    宋枕棠说:“刚刚到。”

    裴皇后欢喜地吩咐人多备一副碗筷,“那留下来一起用膳吧。”

    一家人在偏殿用膳,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宣成帝晨起发过一通脾气的缘故,气氛完全没有往日的温馨。

    宋枕棠进宫本是为了萧琢出征一事,但此时也不好提了,用过午膳便匆匆告辞了。

    宋长翊叫住她,“我送你出去。”

    于是,两人并肩往朝阳门走去。

    路上,宋枕棠忍不住担心宋长翊的膝盖,却又怕被宋长翊发现,不住地往他膝盖上瞟。

    实际上宋长翊早就发现了,此时十分坦然地开口,“放心吧,不疼了。”

    宋枕棠说不出旁的话,只能劝他,“哥哥,父皇是器重你才对你这般,你别往心里去。”

    连安慰的话都是一样的。

    宋长翊忍不住想笑,又怕被宋枕棠看出心里的讽刺,最终,他只是牵了牵唇,岔开了话题,“今日进宫,是为的什么事?”

    宋枕棠不知道要不要说,但宋长翊已经猜到了,“是为了萧琢下个月出征的事吧。”

    宋枕棠点了点头。

    宋长翊看着她,问:“你想和他一起去?”

    “是。”宋枕棠说完,又有些苦恼,“可是萧琢他不许。”

    宋长翊眸光微动,随后抬手在宋枕棠的肩头轻轻拍了两下,保证道:“会有办法的。”-

    将军府书房。

    萧琢今日回来的很早,却没想到宋枕棠一早就入了宫,他自己便也没再明华堂多待,回了前院济凤阁处理公务。

    桌上摆了两摞军报,萧琢看完一摞,抬手揉了揉酸痛的脖颈,正在此时房门被敲响。

    萧琢半闭着眼睛,“进来。”

    走进来的是丁介,他对着萧琢利落行了一礼,而后从怀里摸出一封信,递给萧琢,汇报道:“将军,上次您让我去查东宫的事,属下倒是真的查到了一件事。”

    萧琢睁开眼,“哦?”

    丁介开口道:“去宜秋行宫之前,东宫新进了一个太监,听说原本是花鸟房的,后来进了东宫,竟然一路走到了太子殿下身边伺候。”

    萧琢眯了眯眼睛,“他果真是花鸟房的人吗?”

    “听说先前曾在后宫伺候过贵人娘娘,后来被打发到了花鸟房,之后多年,不知怎么又到了东宫。”

    萧琢并不关心这些背后的曲折,他只想要结果,“所以,他如何得的太子青眼?”

    丁介道:“听说,那日太子殿下种的一盆秋菊生了虫害,便叫人去花鸟房寻了人过来焦料理,正好就是那个小太监。”

    “他的手艺好,没两天就救活了那几盆秋菊,后来就留在了东宫,起先太子也对他没怎么多亲近,直到有一天那太监在路过东宫荷花池的时候,忽然说了一句话,正好被太子殿下听到。”

    萧琢眉头紧蹙,立刻问道:“他说了什么?”

    “他说,可惜这里没有荷花,还记得当年太子殿下出生的时候,满院的荷花都开了。”

    萧琢一怔,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宋长翊分明是九月生辰,深秋时节,怎么会开荷花呢?

    第54章 深玉

    54.

    宋长翊分明是九月生辰, 深秋时节,怎么会开荷花呢?

    难道,宋长翊不是皇后娘娘所出?

    萧琢无心再料理什么军务, 挥退了丁介, 独自依靠在圈椅上闭目沉思。

    宋长翊会突然将一个花鸟房的低等太监提到自己身边近身伺候,定然是知道了什么。

    萧琢忽然想到, 那日宋长翊生辰,宋枕棠去东宫看他,回来之后便有些郁郁寡欢,他当时并没有问及太多,但从宋枕棠事后的三言两语中也能猜到,宋长翊当日的情绪很有些反常。

    彼时,他只以为宋长翊是一直沉浸在兄长去世的阴影了, 可现在想来,或许是因为他忽然得知了什么不寻常的消息, 例如,他的真正出身。

    只是……

    萧琢一手搭在椅背上, 右手曲起在上面轻轻敲击着,只是这么多年都没有听到任何有关宋长翊身份的传闻,可见陛下和皇后将一切都瞒得密不透风, 怎么会在这时候突然被一个小太监捅出来。

    是谁在幕后操纵这一切?

    萧琢回京的时间不算久,对于京中的各方势力不算了解, 这会儿有些摸不到头绪。

    他站起身,打算起身活动一下筋骨,向平恰在这时来通传, “将军,公主殿下回来了。”

    萧琢看一眼墙角的漏刻, 连晌午都没到,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萧琢按下疑问,点头道:“知道了。”

    而后他挥退了宋枕棠,回房重新换了一身衣裳,这才朝明华堂走去。

    等他到的时候,正碰到小宫女要进去奉茶,萧琢上前一步拦住她。

    小宫女一惊,正要俯身行礼,萧琢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下去吧,我来。”

    “是。”小宫女将手里的托盘交到萧琢的手里,微福了福身便下去了。

    萧琢端着茶水推开卧房的门,一片空荡荡的,好似没人。

    他立在门口环顾一周,最后视线落在了那扇屏风上。

    高大的紫檀嵌玉折屏上,绘的是海棠双燕,最中间一大串折枝海棠花,花开旖旎。屏风后,宋枕棠正背身换衣裳。

    萧琢脚步一顿,而后端着托盘将其放到了窗前的小桌上。

    宋枕棠没回头,听到动静还以为是紫苏进来了,便吩咐:“紫苏,给我拿一根银簪过来。”

    萧琢走到妆台前,随意拉开一个抽屉,拿了根银簪,走到屏风后。

    宋枕棠今日进宫穿得宫装,为了相衬,发髻也梳的相对华丽繁复。但不知道是不是这几日在将军府闲散惯了,乍然打扮得这么正式,宋枕棠竟然有些不适应,回程的马车上便撤下了几根簪子。

    此时满头乌发早已散落肩头,宋枕棠嫌弃它们碍事,便想拿一根簪子暂且挽起来。

    紫苏没应答,但宋枕棠却能听到身后走近的脚步声。

    她没想太多,一手撩起脑后的长发,偏头道:“给我把头发挽起来。”

    萧琢握着簪子没动。

    宋枕棠皱了下眉,正要回头,便感觉一只大掌握住了她袒露出来的纤细脖颈。

    那手掌甫一贴过来,宋枕棠便意识到了身后人到底是谁。

    不是紫苏。

    她下意识地就要躲开,可是萧琢的手掌已经将她纤细的脖颈完全罩住,甚至贴合的指腹还在上面轻轻摩挲了两下。

    “你,谁让你进来的!”宋枕棠感觉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颈后酥麻一片。

    萧琢轻抚了两下,好似在安慰一只炸了毛的猫,有些好笑地回答道:“不是公主殿下让臣进来的吗?”

    “你……”宋枕棠说不出话来了。

    萧琢见她如此,轻笑一声,抬手捋过她的一捧长发,用簪子紧紧挽住。

    这下,颈后的那一方莹白暴露得更为彻底,纤长而又脆弱,极为轻易地就能勾起男人的征服欲望。

    萧琢自然也不例外。

    他伸手扶住宋枕棠的肩膀,而后带着几分痴迷地吻了上去。

    宋枕棠从未被亲过这个位置,更不知道自己的脖子竟然也会这么敏感。

    她微不可察地抖了两下,却没能逃过萧琢的目光,他另一只手绕过去掐住宋枕棠的下巴,将人扭过来,强行接了一个吻。

    萧琢的吻从来都是悠远绵长,宋枕棠姿态别扭有些别扭,像是一只引颈受戮的天鹅。

    高贵但却坠落凡尘,最后沉入萧琢的掌心,被他完全掌控。

    宋枕棠有

    些受不住,两只白嫩的耳朵不知不觉泛上了红色,她趁着萧琢喘息的瞬间,声音颤抖地命令,“别这样……”

    萧琢贴着她的锁骨轻轻地揉,“公主殿下不喜欢?”

    宋枕棠发现,最近萧琢特别喜欢称呼她为“公主殿下”,尤其是在两人调情说爱的时候,并且语气里没有半分还有的恭敬,反而有一丝狎昵的恶趣味。

    她轻轻摇头,求饶一般,“不要这么叫我。”

    萧琢的唇齿根本没有离开过宋枕棠半分,他叼着她唇瓣轻轻研磨,含混地问:“那叫你什么?”

    宋枕棠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字,“阿,阿棠。”

    萧琢动作稍稍一顿,而后将人翻转过来,压在身后的折屏上,半敞的衣襟遮不住雪白的锁骨,和身后桃粉色的海棠花形成鲜明的对比,萧琢将人锁在视线内,眸底不由自主地暗了两分。

    “除了我,还有谁叫过你阿棠?”萧琢问道。

    宋枕棠早已被人亲得迷迷糊糊,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姿态在此时听着像是撒娇,可她依然想要居高临下,“你在质问我吗?”

    萧琢一手掌着人的腰身,一手贴着人半敞的衣衫往下滑,十足的风流姿态,偏偏嘴上却拿捏出一副谨小慎微的姿态,“臣哪敢。”

    哪有这么做臣子的,宋枕棠觉得自己要被亲哭了,她有些坚持不住,两手环抱住萧琢的脖子,试图凑近他的怀抱。

    萧琢只要抱住她,就再也做不了别的事情了。

    她是如此天真,以至于永远都不长记性,这时候的萧琢哪里还是平日里那个温柔体贴的驸马,他是一头捕猎的凶兽,只要盯住了猎物,就再也没有放过的道理。

    宋枕棠主动入怀,萧琢直接托住她的臀腿将人抱起来,这样的姿势弥补了两个人之间的身高差距,原本萧琢要低头才能亲到宋枕棠的额头,此时这样将人高高抱起,很轻易就能碰到雪山上融化的红樱。

    比之屏风上的海棠绽放得还要鲜红热烈。

    宋枕棠彻底被亲软了,什么都不记得,只知道紧紧抱住眼前的罪魁祸首。

    偏偏萧琢还没有忘记方才的问题,重复问道:“除了我,到底有多少人叫过你阿棠?”

    自从两人圆房那日之后,宋枕棠就已经深刻的知道了萧琢此人是多么的记仇。

    那天晚上,萧琢不知道问了她多少遍“中用不中用”的问题,在她每一次瘫软时,都要说一句,到底是谁不中用。

    宋枕棠不记得自己哭了多久,求了他多少次,唯一记得的一点就是,萧琢是惹不得的。

    尤其是这种时候的萧琢。

    虽然不知道萧琢为何要问这样的问题,但宋枕棠也不敢再不理她,头脑混沌的想了想,竟然认真地回答了起来,“我阿爹、阿娘、大哥、二哥……”

    “然后,就是阿娴表姐,阿婉,阿韵……”

    亲近的人数了一圈,宋枕棠总觉得好似忘了一个人,“还有……”

    萧琢紧紧盯着她,“还有?”

    宋枕棠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临近,终于想起来了,回答道:“还有,陆元——啊!”

    陆元声三个字还没有说完,她原本还算平稳的语调骤然偏航,脸色骤然爆红。

    她感觉到萧琢的手指,一动不敢动了。

    萧琢托着她的腰臀,在上面狠狠拍了一记,而后不咸不淡地问她,“陆元声?”

    宋枕棠这下就算是再迟钝也该意识到萧琢语气中的危险了,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似乎不该在这种时候提及到别的男人。

    她立刻弥补道:“没有,没有谁,只有你……”

    萧琢哦一声,一副不太相信的样子,“是吗?”

    宋枕棠小鸡啄米一般狠狠点头,然而动作一大,整个人又僵住,她求饶一般看向萧琢,“现在才是正午呢,青天白日的不要……”

    萧琢低头在她唇角啄了一记,轻声道:“青天白日的,才看的更清楚。”

    “宋枕棠,你只有我。”

    说完,他抽出手指,将人打横抱到了床上,厚厚的帷幔被粗暴地散落下来,遮住了满室春光,却遮不住暧昧的声响。

    因着秋桑上次手臂的伤还没有彻底好全,玉荣又在宜秋宫的时候就回了裴皇后身边,因此宋枕棠身边贴身伺候的便只有紫苏一个人。

    她难免有忙不过来的时候,方才宋枕棠回来的时候,她忙着去小厨房吩咐中午的膳食,便稍晚了一些没有近身伺候。

    等她忙完回来的时候,房门已经紧紧闭上,底下奉茶的小宫女告诉她,驸马在里面。

    紫苏是很有眼力见的人,自然不敢在这时候打扰,两个主子新婚燕尔,自然想多说说话。可是等了又等,眼看就要到正午用膳的时候了,紫苏有些坐不住了,走到卧房前想要敲门唤两人用膳。

    可还没抬手敲门,便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声音,如同春日猫叫。

    紫苏愣了愣,随即两只耳朵更是瞬间就浸染上了红色。

    身后跟随的小宫女离得稍远,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才要开口问询,就见紫苏倏地转身,然后推着她的肩膀,将人一路推出了内室。

    两人一路来到长廊下,紫苏停住步子,小宫女才有些茫然地问道:“紫苏姐姐,到底怎么了?公主殿下不用膳吗?”

    紫苏轻咳一声,“公主殿下睡了,不用去叫了。”

    “是。”小宫女懵懵懂懂,但也不敢多问,应声就要退下,然而又被紫苏叫住。

    “等等。”紫苏顿了一下,吩咐,“叫人烧些热水,多烧些。”

    不是说睡了么,怎么又要准备沐浴,小宫女今年才十二三,根本不懂这些门门道道,只有些纳闷地退下了。

    等她走后,紫苏才彻底松了口气,抬手揉了揉有些发烫的脸。

    正午间阳光正好,骄阳当空,这样大好的时候,谁能想到公主殿下和驸马竟是……

    她忍不住想起前几天宋枕棠担忧的事来,这驸马怎么看都不像是中看不中用的。

    一顿午膳就这么耽误过去了,萧琢一共叫了三次水,最后将一次亲自将人抱到浴房,从里到外洗了个干干净净,而后又翻出上次的药膏给人涂药。

    他做这些的时候,宋枕棠已经累得昏睡过去了,萧琢将人伺候完,又自己去浴房简单冲洗了一遍,这才回房躺下。

    宋枕棠早就已经睡得昏天黑地,根本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只是在睡梦中依稀察觉到身边的动静,下意识地就靠了过去。

    萧琢才刚刚闭上眼睛,就感觉到肩窝的温热,他睁开眼,正看到宋枕棠熟睡的侧脸。

    那么安静,那么乖。

    不知是不是刚刚哭过的缘故,此时她的眼睫还湿漉漉地挂着眼泪,萧琢根本控制不住侧身的动作,珍而重之地在她阖住的眼皮上轻轻亲了一下。

    无论京中发生什么,他都会好好保护她。

    这样想着,萧琢抬手将人紧紧搂入怀中,与她一道沉入了梦想。

    等两个人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戌时,太阳早已落山,屋子里一片昏黄。

    宋枕棠是先醒的那一个,她迷迷瞪瞪地缓了会儿身,一偏头发现自己正被萧琢紧紧搂着,她的脑袋还枕在人家的手臂上。

    至于萧琢,不知道是不是体力消耗太多的缘故,竟然还在睡着。

    平日里萧琢总是睡得更晚,起的也更早,宋枕棠醒来的时候,他要么穿戴整齐地坐在榻上看书,要么就是在院子里练剑,宋枕棠甚少看到他的睡颜。

    很安静,和平日不太一样。

    宋枕棠有

    些新奇地翻了个身,近距离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萧琢长得很好看,远观气质温润,实际上眉目十分英朗,尤其是那一双锋利的剑眉,宋枕棠不自觉抬手覆上去,掌心挨着他高挺的眉骨,感觉很奇妙。

    她像是寻到了什么好玩的玩具,轻轻碰了一下,又一下。

    直到萧琢忽然开口,“在做什么?”

    宋枕棠被他吓了一跳,动作顿了顿,下意识就要收回手臂,然而下一刻又理直气壮起来。

    她又在萧琢的眉心抚摸了两下,才道:“在摸你。”

    萧琢永远拿她没办法,笑了笑,问道:“喜欢?”

    宋枕棠直白道:“当然,你长得这般俊眉,谁看了都会喜欢。”

    说到这,她微微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下半句,“但你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

    萧琢被她的占有欲取悦到,唇角的笑容盖都盖不住,他偏头看向宋枕棠,伸手拉过她刚刚作怪的掌心,在上面轻轻落下了一个吻,柔声道:“嗯,是你的,是阿棠一个人的。”

    忽然被他这么称呼,宋枕棠竟还有些不适应,她有些别扭的抽回了手,“怎么忽然说这么肉麻的话。”

    萧琢眸中含笑,“不是你让我叫你阿棠的,怎么,忽然反悔了?”

    宋枕棠被他的醋劲儿折腾得筋疲力尽,哪里敢摇头,她转移话题道:“你叫我阿棠,我叫你什么?”

    萧琢道:“都可以。”

    从前宋枕棠总是直接称呼他的大名,当时不觉得如何,这会儿总觉得有些不够亲近,她回想先前宣成帝对萧琢的称呼,深玉。

    她问道:“深玉是你的字?”

    萧琢点了点头。

    深玉,深玉,萧深玉。

    宋枕棠念叨了两遍他的名字,而后好奇道:“这个字感觉很文秀,不像是将军,倒像是个书生,是谁给你取的?”

    萧琢回答道:“是陛下给我取的。”

    “我阿爹?”宋枕棠一愣,“什么时候取的,你二十岁那年么?”

    一般来说,男子的字都是在及冠之后由长辈给取,萧琢父母早亡,身边也没有长辈,宣成帝为君为父,为他取个字也是正常。

    只是萧琢这样的身份,他的及冠礼定然不会是件小事,宋枕棠此时也有十岁了,怎么对此没有一点印象呢。

    萧琢摇头,“不是二十岁,是十岁。”

    宋枕棠有些惊讶,颇为好奇地问道:“十岁?怎么那么小就给你取了字,你当时不应该在西北吗,难道是在燕京吗?”

    萧琢对于过往并不愿意提及太多,只道:“当时是在京城,正好遇到陛下,陛下知道了我的身边,说是有缘,便为我取了个字。”

    但他没有说的是,当时的宣成帝,实际上是救了他的命。

    萧琢能活这么大,要感激两个人。

    一个是柳枚留下的乳母嬷嬷,在萧琢母亲死后,她被赶回了老家,但是一直惦记着这个小少爷,时常会给他做些衣裳,送些吃的。

    还有一个就是宣成帝,在萧琢九岁的时候,萧振山回京述职,他们在长安住了一年。

    某日萧琢在军营里因为一点错处被萧振山鞭挞,正好被来巡行的宣成帝看到,并且将他救下。

    虽不知为何,但宣成帝对萧琢很好,在得知了他的处境之后,几次回护他,还在萧振山在外带兵的时候,将他带到皇宫,在后宫住了将近一年,当时裴皇后正好怀着孕,肚子里的就是宋枕棠。

    半年后,萧振山回京,萧琢也就重新回到了军营。

    后来,萧琢听说裴皇后足月生下了一个小公主,喜讯传到西北的那一天,正好是端午。

    萧琢看到街上有人卖长命缕,就买了一条,又将自己从小带到大的平安扣摘下来挂到了上面,塞进了萧振山送给帝后的贺礼之中。

    多年之后,他再回京,遇到了宋枕棠,第一眼看到的正是她手腕上的长命缕。

    虽然他从未见过这个小公主的面,可是他送去的长命缕,却一直在她的妆匣里放着。

    彼时萧琢并未动心,接下赐婚的圣旨不过是因为宣成帝对他的救命之恩。

    对于与公主联姻,他始终是抗拒的。

    但是现在再想起那根陈旧的五色长命缕,又觉得那种感觉很奇妙,仿佛这么多年,他都在保护她似的。

    只可惜宋枕棠并不知两人过往的这段渊源,萧琢也不愿再旧事重提。

    对于那些过往,他总是忌讳莫深。

    两人默契的揭过这一茬,宋枕棠道:“既然是我父皇给你取的字,我还是不叫了,还是如往常一般唤你萧琢吧。”

    萧琢并无意见,轻笑了一下,转而又故意逗她,“叫什么都行,叫我夫君最好。”

    宋枕棠使劲在他胸口推了一下,“做梦!”

    两人这么抱在一起厮闹了一会儿,萧琢压着宋枕棠,险些再度生出火来。

    他很想要,可是心里知道宋枕棠是无论如何都再受不了的,只能开口叫停,“起来吧。”

    可话是这么说,他整个人实际上还趴在宋枕棠肩窝处一动不动,好似一只大狗。

    宋枕棠推了推他的脑袋,“那你倒是起来啊。”

    萧琢张嘴咬住宋枕棠的锁骨,含混道:“让我缓一缓。”

    宋枕棠起先还没听懂,直到被他咬得吃痛,不自觉挣扎了一下碰到了某处,这才明白过来。

    “你……”

    她有些耳热,也有些不知所措,彼时看着压在自己肩头毛茸茸的脑袋,担心地问道:“你,没事吧?”

    萧琢伏在她身上喘了会,然后撑着床沿起身,“我没事,我叫人传膳,你先去用膳。”

    宋枕棠见他起身朝门外走去,正想问什么,萧琢却已经快步走了出去。

    没一会儿,紫苏带人进来传膳,宋枕棠看着桌上的膳食,没有先动筷子,而是道:“等萧琢一起用吧。”

    两刻钟后,萧琢披着衣裳回来,宋枕棠看着他垂在胸前潮湿的头发,愣了愣,“你去沐浴了?”

    萧琢看一眼桌上一动没动地饭菜,皱眉,“怎么没先吃。”

    宋枕棠没理会他的话,吩咐底下人再去拿一块干帕子,然后走上前给他擦头发。

    期间手指不小心碰到萧琢的肩膀,竟然是一片冰凉的。

    宋枕棠蹙起眉,“你不是刚沐浴过,怎么身上这么凉,难道是冷水澡不成?”

    萧琢没说话,只含糊地嗯了一声,“热。”

    宋枕棠手里动作一顿,她忽然想起先前的萧琢每一次去沐浴的时候,仿佛都有些反常。

    难道,他之前也都是洗的冷水澡,就是为了压抑心里的燥郁。

    他宁愿去洗无数遍的冷水澡,也不愿意在她面前袒露情/欲。

    宋枕棠也顾不得还有下人们在,她扔了帕子,缓缓抱住萧琢的腰身,问:“为什么?”

    萧琢没立时回答,看了一眼身旁傻愣住的紫苏等人,几人立刻回过神来,顿时俯身退了出去。

    房门被关上,房间里只是萧琢和宋枕棠两人一前一后的拥抱着。

    萧琢轻拍了拍宋枕棠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而后转了个身,让自己面对着宋枕棠,将人严丝合缝地搂入自己的怀里,这才开口道:“哪有什么为什么,这本就是我该做的。”

    没有什么应该,其实他们早就是夫妻,他也可以不用忍耐,可他还是这么做了。

    “萧琢,不许瞒着我。”宋枕棠执着地想知道一个答案,“还是你根本没有那么喜欢我?”

    萧琢拧眉,伸手掐了一下她的耳朵,“胡思乱想什么呢,我只是担心你而已。”

    宋枕棠不明白,“担心我?”

    萧琢叹口气,将人搂得更紧,“女子的好年华就那么几年,我不想让你太快就成为人妇人母,虽然你已经嫁给了我,但我还是希望你能自由些。”

    宋枕棠没说话,只眨了眨眼睛,眼前隐约蒙上的一层水雾。

    萧琢低头吻去她眼角的泪,“这本该就是我为你做的。”

    怎么被他一句话就弄哭了,宋枕棠觉得自己有些丢人。她使劲往萧琢的怀里钻了钻,仿佛这样就能佯装刚才一切事情都没有发生。

    萧琢并不拆穿,大手在她的背后一下一下地安抚着,直到怀中人停止了抽噎,才稍稍松开了一点搂抱的动作,问道:“去用膳吗?”

    宋枕棠却道:“那我要是怀孕了怎么办?”

    萧琢一时间有些愣住,他甚至希望是自己听错了,“什么?”

    宋枕棠仰起头,下巴抵在他的胸口,“那我怀孕了怎么办?”

    萧琢这会听清楚了,犹疑了一会儿,道:“那就只能顺其自然了。”

    说着,他竟然真的看向宋枕棠的小腹,仿佛那里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似的,上手揉了揉,道:“希望她乖一些,别来的太早,给她阿爹阿娘添麻烦。”

    宋枕棠被他这话逗笑了,噗嗤笑出声,随即嗔怪地在他肩头点了点,“没正形。”

    萧琢见她终于由阴转晴,当即也松了口气,“用膳吧?”

    只可惜满桌子晚膳都已经凉透了,宋枕棠只好吩咐人端出去再热一热,最后等用完晚膳,都已经亥时过了。

    平日里这个时辰宋枕棠已经犯困了,可今日大约是白天睡得太多,此时一点都不困。

    于是,两个人一人拿了一本书坐在床头看。

    起先两个人还是并排坐着,各干各的。但没过一会儿,宋枕棠就有些打瞌睡,手里的书册被她囫囵丢开,她就那么抱着膝盖打起了瞌睡。

    萧琢原本是在专心致志的,可是身边人的动作也是实在让他无法忽视,此时抬起头来,正看到宋枕棠松鼠一般蜷缩着,抱着膝盖睡觉的模样,好似在抱着自己毛茸茸的尾巴。

    萧琢心尖一动,丢开书,往宋枕棠的身边挪了挪。

    宋枕棠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只知道自己再度醒来的时候,是在被萧琢桎梏着的怀抱中。

    外间已然晨光大亮,甚至那太阳都要升到正空了。两本无辜的书册丢在床尾,胡乱地翻开几页,像是在诉说他们二人的荒唐。

    宋枕棠挣扎着要起身,却被萧琢一把捞了回来,“去做什么?”

    宋枕棠使劲推他的手臂,“都已经快正午了,咱们又睡了一上午。”

    这下萧琢也彻底清醒了,他撑起身看向墙角的漏刻,果然已经快正午了,他竟然一觉睡到了这个时候。

    难怪古人诗云“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萧琢一边穿衣服一边检讨自己,果然他最近是太过松懈了。

    两人收拾洗漱过后,又是用午膳的时候了,宋枕棠看着桌上这满当当的一桌子,总有一种自己仿佛已经变成猪的错觉,每日除了吃就是睡。

    用过午膳,萧琢要去龙虎卫,宋枕棠原本没打算出门,又怕自己回房后没事干,干脆叫人安排了马车,也出门了。

    前一阵秦韵又回了外祖家不在京城,算起来她们也许久未见了。于是,宋枕棠吩咐人去郴国公府和秦太傅府上分别传话,看裴之婉和秦韵在不在家。

    幸好两人今日都没出门,宋枕棠便吩咐马车转道郴国公府,先接上裴之婉,而后再去接秦韵。

    三人许久未见,在马车上又抱又闹好一会儿,裴之婉才终于抽出空来问宋枕棠,“阿棠,你和萧琢……”

    后半句她没问出来,因为有些难以启齿,但她想宋枕棠应该明白她的意思。

    殊不知宋枕棠一听到她唤自己“阿棠”,就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她瞬间就想到了那个在她身上逞凶的萧琢。

    才刚刚恢复的皮/肉瞬间绷紧,有些莫名生怯。但她不愿意在裴之婉和秦韵面前表现出来,轻咳了咳,道:“我们三个出门,还提他做什么。”

    裴之婉看出宋枕棠的不自在,但想想那毕竟是男人的私密问题,的确不该多问。

    估计是因为这件事阿棠心情不好,所以才邀他们出门。

    她心里叹了口气,没再提这事,转而道:“听说最近望江楼新请来了一个杂耍的戏班,成日都很是热闹。”

    “是吗?”秦韵一下子来了兴趣,她是最不消停最爱凑热闹的了,“那我们去看看?”

    宋枕棠其实不太感兴趣,但总归无事可做,便点了点头,吩咐车夫往望江楼去。

    裴之婉说的没错,这里果然很热闹,宋枕棠她们来得稍晚一些,将将没有订到最后一间雅间。

    没有雅间,就只能纡尊降贵往大厅里去坐。宋枕棠并不愿意去挤,裴之婉虽然遗憾白跑一趟,但也只好作罢。

    三人正打算离开,忽而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裴姑娘?”

    裴之婉不由得顿住,三人一齐回头,只见不远处的台阶上站着一个头戴帷帽的女子。

    离得远,又隔着帷帽,裴之婉并不认识眼前人是谁,直到那人走过来,撩开了眼前的帷幔,裴之婉才恍然道:“原来是韦家二姑娘。”

    韦梦兰看着裴之婉,屈膝微福,而后看向旁边的宋枕棠和秦韵,问道:“这两位姑娘是?”

    秦韵并未说太多,只道:“我姓秦。”

    宋枕棠更是不愿在陌生人面前暴露身份,她如往常一样,道:“我姓裴。”

    裴?

    韦梦兰微微挑起了眉,裴家有一位人尽皆知的大姑娘,也正是未来的太子妃。

    难道她就是裴之娴?

    可她不能确定,何况宋枕棠态度冷淡,顿了顿,韦梦兰主动邀请道:“裴四姑娘也是来看杂耍的吗?我正好订到了一间雅间,不若……”

    说着,她看向一旁的宋枕棠,“不若四姑娘和这两位姑娘一起过来坐坐。”

    不用宋枕棠拒绝,裴之婉也知道她不喜欢和陌生人处在一块,当即婉拒道:“不必麻烦韦姑娘了,我们还有旁的事,要走了。”

    韦梦兰有些遗憾,但也没有勉强,又寒暄几句便转身上楼了。

    没了雅间,宋枕棠三人自然也不会坐在一楼大堂里,她们又找掌柜的最终确认了一遍,只得离开了。

    马车就停在门外,宋枕棠说:“这离着普救寺不远,不如我们去普救寺瞧瞧。”

    裴之婉和秦韵都没有意见,三人正要上马车,谁知车夫却道:“主子,这车轮里不知卡到了什么东西,此时怕是走不了了。”

    “什么?”宋枕棠皱起眉,“那怎么办?”

    车夫惶恐道:“回府怕是来不及,正好附近有个车行,小的现在去车行找人修一修,应当过会儿就能用了。”

    “应当?”宋枕棠不怎么高兴,“应当是什么意思?”

    秦韵指着不远处,“那有个茶楼,不如我们过去坐坐,等马车修好了再说。”

    宋枕棠虽然生气,没有故意难为人的意思,她点了点头,而后不忘吩咐道:“叫他去修车,修完直接回府便是了。你拿着我的牌子去龙虎卫衙门,让萧琢来接我们。”

    说完,宋枕棠有些抱歉地对秦韵和裴之婉说:“真没想到马车会突然坏掉,普救寺去不成了,我请你们喝茶吧。”

    秦韵和裴之婉自然不会在意这些,三人笑闹一阵,并肩往前面的茶楼去了。

    她们并未察觉,望江楼临街的某间雅间被推开了半晌窗,有两双眼睛一直在盯着她们渐行渐远的背影。

    “她是裴之娴吗?看上去年纪很小,不像是能当太子妃的模样。”半晌,韦梦兰先一步开口。

    “不,她不是裴之娴。”站在她身边的人沉默许久,才回答道。

    韦梦兰有些惊讶,“不是裴之娴,那是谁?”

    “宋枕棠。”

    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那人隐约有些咬牙切齿。

    韦梦兰先是一愣,随即恍然道:“原来是昭阳公主。”

    她看向身

    边的年轻女子,温柔地恭维,“这昭阳公主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貌若天仙,在我看来,她比之郡主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是吗?”兰仪轻慢地应了一声。

    两人说话间,宋枕棠三人已经走进茶楼的门,从她们的角度再也看不到什么了,兰仪这才收回了视线,说:“我也觉得,她处处不如我,却又处处压着我,谁叫人家是公主呢。”

    韦梦兰不知道如何接这话,兰仪也已经收了方才眼底流露出来的恨意,恢复了平日的温和模样,柔声道:“放心,裴之娴比之宋枕棠更是不如,你日后不会吃亏的。”

    她们这边在肆无忌惮地议论着宋枕棠,殊不知宋枕棠也对韦梦兰有些好奇,一进茶楼便问裴之婉,“那韦家姑娘说谁?从前我怎么没在京中见过她?”

    秦韵跟着点头,“看起来,你们似乎见过?”

    裴之婉道:“其实我和她不是很熟,只是之前几次宴会,她来找我阿姐说过话。”

    “阿娴表姐?”宋枕棠歪了歪头。

    裴之婉点头,“韦家也是武将出身,听说韦梦兰的父兄都是远在渝州镇守的藩将,虽然比不上萧大将军,但也算手握重权,不可小觑。”

    听起来很厉害,但是到了宋枕棠眼里,都是一样的不值一提,她淡淡哦了一声,失去了兴趣。

    倒是秦韵仿佛想起了什么,皱眉回想道:“韦家,韦这个姓,怎么有些耳熟,仿佛从哪听过?”

    裴之婉见她绞尽脑汁的模样,替她解答道:“韦梦兰还有个姐姐,是襄南王世子的续弦,今年七月才刚生了一个儿子。”

    “竟是和襄南王府联的姻?可他家不是有军权么,怎么会……”宋枕棠一听到这个,倒是来了兴趣,不由得问道。

    实际上裴之婉也不知晓太多,她摇了摇头,说:“我只是听我姐姐提起的,仿佛韦家就是因为和襄南王联了姻,所以韦家才离京去了渝州镇守。”

    这倒是合情合理,襄南王府一向低调,自然不会愿意和军权牵扯太深。

    只是,这韦家从前在京中都颇为低调,几乎都没有听过他们的名字,如今这韦梦兰忽然愿意出门赴宴,到望江楼看杂耍,难道是她的父兄要回京了不成?

    可是父皇是绝不会让他们在这时候回京的,还是说……

    宋枕棠毕竟是公主,自小浸淫在朝政里,难免想得多了些,可正在此时,一道焦急的脚步声闯进来,正好打断了她的思路。

    “殿下……”进来的是刚被派去找萧琢的护卫。

    宋枕棠拧眉看他,心底骤然浮出一种不详的预感,“怎么了,驸马呢?”

    来人禀道:“驸马无事,但是皇城六部,走水了。”

    第55章 宣成

    55.

    “回禀公主殿下, 驸马无事,但是皇城六部走水了。”

    那人一说完,别说宋枕棠, 连裴之婉和秦韵也嚯的站了起来, “什么?走水了?!”

    那皇城六部是什么地方,是整个大齐的中心枢纽, 摆着多少公文秘策,每天有无数朝臣来往出入,更重要的是,六部依次坐落在一条街上,那条街除了六部之外,更有许多办公衙门。

    这么重要的地方,怎么会这么平白无故地就走水呢?

    宋枕棠担心道:“可有人受伤?”

    那护卫摇摇头, “只是库房走水,烧掉的都是些陈年奏折, 并无人伤亡。”

    三人稍稍松了口气,才要坐下, 不料那护卫骤然一个转折,“只是……”

    宋枕棠催促道:“有话直说,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护卫低下头, 说:“只是,今日正好陛下在吏部……”

    宋枕棠眼前一黑, 险些直接晕过去。

    裴之婉立刻扶住她,“阿棠,别着急, 方才不是说没有人伤亡么。”

    秦韵焦急地看向那护卫,“还不快把经过说一遍, 你想急死你家公主吗?”

    护卫道:“属下本是去龙虎卫寻驸马,未料龙虎卫无人,属下好一番打听才知道,礼部衙门走水,连带着烧到了吏部和工部,陛下彼时正在吏部与大人们说话,好在火势不大,很快就被驸马护送回了长治殿,着太医问诊,说只是受了些惊吓。”

    好在是没事。

    宋枕棠勉强松一口气,而后问道:“那驸马呢?此刻还在宫里么?”

    “是。”护卫答道,“驸马吩咐属下,您若是不放心,就命属下送您进宫。”

    自然是不放心的。

    宋枕棠点了点头,又想起身边的秦韵和裴之婉,道:“我叫人也送你们回去吧。”

    秦太傅和郴国公都是有身份出入六部的人,秦韵和裴之婉自然也都担心,闻言点了点头。

    于是,宋枕棠派了几个人送秦韵和裴之婉回府,而后自己带着剩下的一众护卫进了宫。

    两刻钟后,马车停在宫门,周喜亲自守在那。

    虽然早就听说了宣成帝并无大碍,但心里始终还悬着一根弦,此时见到周喜,宋枕棠才算是彻底放了心。

    御前的大太监亲自过来接她,看来这天还塌不下来。

    宋枕棠这样安慰自己,坐上轿撵,一路直奔长治殿。

    仿佛早就知道她要来,宫女太监俯身行礼,周喜走在前面,对宋枕棠道:“殿下,陛下在里面等着您呢。”

    宋枕棠嗯一声,迈入后殿,未料萧琢竟然也在,正在桌前泡茶。

    听到殿门被推开的声音,萧琢偏头看过来,见是宋枕棠,没说什么,只对她一笑。

    宋枕棠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也没说什么,同样报之以一笑,而后走到宣成帝跟前,关切道:“阿爹,您如何了?”

    宣成帝精神倒还好,只是脸色有些发白,他朝女儿伸手招了招,示意她坐过来。

    “阿爹。”宋枕棠乖巧地唤。

    宣成帝揉了揉她的头发,没说什么,反而是问:“看你身上穿的这身,是又出门了?”

    宋枕棠点头,回答道:“许久未见阿婉和阿韵,今日约她们出门走了走。”

    对于女儿的两个手帕交,宣成帝自然是知晓的,三个人从前便时常待在一起。

    宣成帝笑了笑,说:“眼看着阿婉和阿韵也都是大姑娘了,她们可有婚配?”

    宋枕棠怔了怔,摇头,“应当是没有吧。”

    “你这丫头,可真是。”宣成帝嗔怪道,“也不知你们三个平时见面都聊些什么,竟然连终身大事都不提起。”

    宋枕棠原本是担心着宣成帝的身体,毕竟前不久刚在宜秋宫昏倒,今日又在吏部受了惊,他的年岁已然不小了,宋枕棠很怕出事。

    可是被宣成帝这一打岔,宋枕棠一下就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思路被牵引着偏出去九曲十八弯。

    她争辩道:“阿韵也不过比我大了半岁,阿婉的年岁还没有我大呢,十六七岁的年纪为何非要嫁人,以她们的身份样貌,何愁嫁不出去。”

    宣成帝笑了笑,“是吗?”

    宋枕棠不甚满意地哼了一声,“自然了,又不是谁都像我一样。”

    萧琢正在这时候泡完茶,走过来倒了一杯奉给宣成帝。

    宋枕棠险些忘了这屋子里还有第三个人,被他吓了一跳。想到自己刚才说的话,她莫名有些心虚,偷眼觑向萧琢。

    萧琢倒是波澜不惊,转而又端给她一盏茶,一副什么都没听见的模样。

    宋枕棠轻咳一声,端着茶杯啜饮。

    宣成帝将两人的动作全都看在眼里,眼底终于漫上一点笑意。

    他是最了解自己这个女儿的,自小被他娇纵惯了,更习惯了周围人的示好。

    对于宋枕棠的婚事,他早在几年前就考虑过,当时第一个想到的,自然就是和她走得最近的陆元声。

    可宣成帝看的很清楚,两人关系虽近,但并非男女之情。

    陆元声喜欢宋枕棠,那份细致妥帖的模样,有时候让他这个做父亲的都有些自愧不如,

    若是换成寻常的任何一个女子,只怕都会被打动几分。

    可宋枕棠不一样,她生来就是公主,身边最不缺的,就是对她好的人。

    对于宋枕棠来说,陆元声的温柔示好,甚至和身边殷勤的宫女太监没有什么两样。虽然这话有些残忍,可宋枕棠就是这样,她习惯了全世界都围着她打转,习惯了所有人把最好的东西奉给她。

    因为,她是大齐最尊贵的昭阳公主。

    是他捧在掌心十六年的掌上明珠。

    宣成帝看着女儿一边喝茶,一边朝萧琢偷偷撒娇的模样,心口逐渐回温了些。

    幸好,幸好。

    他最疼爱的小女儿,应该一辈子天真才是。

    宣成帝这样想着,不动声色地按了按胸口,而后撑坐起身,对一旁的萧琢道:“出征的日子定好了吗?”

    萧琢看了宋枕棠一眼,而后才点头道:“是,已经定下了。”

    宣成帝问:“是什么时候?”

    萧琢回答道:“下个月初九。”

    宣成帝点了点头,随后看向宋枕棠,问:“阿棠,你知道深玉将要出征的事吗?”

    宋枕棠没料到宣成帝会忽然问到自己,愣了一下,才点了点头,“知道,但是……”

    “但是。”宋枕棠犹豫了一下,问,“但是,阿爹,为何非要是萧琢啊。”

    虽然那日她已经问过一遍萧琢,但此时仍然有些小小的不甘心和不舍,她并不想让萧琢离开。

    宣成帝看着她,没斥责她什么,只是淡淡地开口,“因为他是萧琢,是大齐的战神,所以他必须去。”

    说完,他没给宋枕棠反驳的机会,接着道:“亦如你是大齐的公主,也有你应该要承担的责任。”

    宋枕棠一愣,指着自己,“我?”

    宣成帝说:“边关路远又艰苦,阿棠,你愿不愿意替阿爹去那里看看?”

    这话的意思岂不是,让她陪着萧琢一同前往西北。

    宋枕棠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萧琢倒是先蹙起了眉,立时就要出言反驳。

    宣成帝似乎早料到他想说话,在他开口之前便先递过去了一个眼神,成功止住了他的话音,而后看向宋枕棠,问道:“阿棠,你只告诉阿爹,你想不想去。”

    沉默半晌,宋枕棠到底是点了点头,“自然是想的,只是……”

    只是最近京中出了太多事,她莫名有些不安。

    宣成帝并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他抬手抵住唇边,咳了咳,然后对一旁的萧琢道:“去把那边第三个抽屉里的匣子给朕拿来。”

    萧琢依言拿过来,宣成帝接过盒子,从里面翻出一块纯白色的玉佩,是一整块羊脂玉制成的,一看便是名贵的物件。

    他对宋枕棠说:“伸手,接着。”

    宋枕棠茫然接过,只觉得那玉佩触手生温,细看之下,竟然还有龙纹。

    她一愣,随即摆手道:“阿爹,这东西我不能收,还是下次送给二哥吧。”

    “你二哥……”宣成帝笑了一下,“他已经有这江山了,还要这块玉佩做什么。”

    宋枕棠没听懂这话的意思,宣成帝也没有解释,只是握住宋枕棠的手,说:“拿着这玉佩,就如同代表朕,随着萧琢一起去边关看看吧。”

    宋枕棠看着那玉佩,轻轻点了点头。

    宣成帝笑了,“别担心我,你阿爹我打小见过的坎比你走过的路还多,倒是让朕担心你还差不多。”

    宋枕棠不高兴地撅了下嘴,“阿爹总是瞧不起我。”

    宣成帝道:“你生来就在皇宫,被我和你阿娘拘着,连燕京城都没有出去过,这次也正好多出去走走,大齐万里广阔,也的确该多出门见识一番。”

    听宣成帝这么说,宋枕棠心里的疑虑稍稍放下了些。

    父女俩又絮絮说了好一会儿话,宣成帝终于露出些困倦。

    宋枕棠立刻道:“那我不打扰您了,我去栖梧宫看看阿娘。”

    “嗯,去吧。”宣成帝摆了摆手,目送着宋枕棠离开。

    这下,殿内只剩下萧琢和宣成帝二人,方才一直没有开口的萧琢终于提出了自己的疑问:“陛下,为何?”

    宣成帝看他一眼,“什么为何?”

    萧琢不相信他不明白,“公主殿下何等娇贵,边关那么困苦的地方,并不是她能受得住的。”

    宣成帝却道:“她已经嫁给了你,成为了你的妻子,出嫁从夫,你去哪她去哪,这本就是应该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宣成帝打断他的话,“你只要记得,好好保护她,就足够了。”

    第56章 折扇

    56.

    萧琢没有在内殿待太久, 很快就出来了,宋枕棠根本没去栖梧宫,就在偏殿喝茶, 听到动静走出来, 主动问道:“我阿爹睡了吗?”

    萧琢微微一愣,看着她, “不是说去栖梧宫吗?”

    宋枕棠笑了一下,道:“听说阿娴表姐进宫了,她们在说话,或许我二哥也在,我便没去凑那个热闹。”

    原来如此,萧琢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只朝宋枕棠伸出了手。

    “那就回家吧。”

    宋枕棠伸手搭到他的掌心,萧琢拉着她的手指轻轻一拽, 将人拽到自己的身侧,两人就这样并肩走出了长治殿。

    萧琢原本是骑马来的, 但此时宋枕棠在,他便将马交给了丁介,自己跟着宋枕棠一道上了马车。

    车帘已落下, 宋枕棠便立刻偏头去看坐在自己身边的萧琢,“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去西北?”

    萧琢顿了一下, 摇头否认道:“没有。”

    宋枕棠不相信,“真的没有吗?”

    萧琢道:“原本是不太想,但是现在……”

    “现在怎么了?”

    “现在, ”萧琢轻笑一声,道:“听了陛下的话, 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江山广阔,公主殿下的确该出去走走。”

    出征西北的日子定在次月初九,连一个月都不到,时间并不算很宽裕。

    因为不知道具体要在那里待多久,所以要准备不少东西,整个明华堂都开始忙活起来了。

    他们这次要去的是随州,比之萧琢从前驻守的陇州更远一些,光是路上就要耗费两个多月。

    等到达的时候,定然已经到冬天了,紫苏张罗着给她准备了四箱子狐裘大氅。

    “奴婢听说,西北的冬天比咱们这冷多了,那风又冷又硬,可千万不能吹着。”

    宋枕棠托腮看着那成山的行李,觉得她好夸张,“不用这么多吧?”

    谁知就这样萧琢都觉得不够,亲自去库房翻了布料皮衣,命人连夜赶工给宋枕棠做棉衣。

    “要这样吗?”宋枕棠忍不住问,“这样路上会带很多行李吧,会拖慢行军队伍吗?”

    萧琢解释:“行军部队会提前出发,行礼到时候先送出去一批,我们届时轻装简从,带着亲卫走官道。 ”

    他都这么说了,宋枕棠只好不再发表意见。原本她就不是一个爱操心的性子,此时更是乐得当一个甩手掌柜,每日要么进宫请安,要么约了裴之婉和秦韵出来吃酒喝茶。

    转眼就过去了二十多天,距离离京的日子只剩三天。

    这日,宋枕棠照旧入宫请安,裴皇后和宣成帝早早等在栖梧宫,除此之外,还有多日未见的宋长钰。

    宋枕棠走过去,在裴皇后身边坐下,而后左右看了看,问:“怎么不见二哥?”

    宣成帝说:“萧琢这一走,京中有好大一个缺口,他正忙着安排呢。”

    “二哥最近好像很忙。”宋枕棠道。

    宣成帝默了默,说:“你最近又去东宫了?”

    宋枕棠摇

    头,“只是去了几次郴国公府,阿娴表姐说,已经许久没见过二哥了。”

    宣成帝应了一声,“这样啊。”便不再说话。

    场面一时冷淡下来,裴皇后主动接话道:“男人嘛,忙些总不是坏事,成日窝在后院,才成不了大事呢。”

    宋枕棠轻笑一声,点头,“阿娘说得有道理。”

    裴皇后接着道:“何况你皇兄和阿娴的婚事也将近,的确不该总见面了。”

    宋枕棠无端想起自己曾经误闯过的竹林,亲眼见过哥哥嫂嫂亲密的模样后,再听到有关两人的事,她总是有些不好意思,因此只是唔了一声没说话。

    裴皇后没察觉到她的异样,反而是问:“原本他们两个的婚期是定在开春的,阿棠,到时候你能回来吗?”

    三月就已经是春天了。

    可萧琢预计抵达随州的日子是在一月初,此时她只是遗憾除夕夜不能陪在父母身边,此时听裴皇后提起宋长翊和裴之娴的婚事,她忽然有些不舍得了。

    “阿娘,我不想去了。”她顾不得宋长钰还在,直接扑到裴皇后的怀里撒娇。

    “你这孩子……”裴皇后揉揉她的额头,“这是说反悔就能反悔的吗?”

    宋枕棠抱着裴皇后的胳膊不说话,宣成帝忍俊不禁,“又不是不回来了,你这孩子,从前不是最想出门的吗?”

    在家的时候想出门,出门就想回家,宋枕棠虽然还没有离开京城,却已经开始想念了。

    但是既定的行程自然是不能变更的了,何况她还接了宣成帝的玉佩,答应要替他多去边关看一看。

    一家四口用过早膳,宋枕棠本是要直接回将军府的,可是方才裴皇后忽然提起宋长翊,她便转了个道,预备先去东宫一趟。

    最近宋长翊真的很忙,她们兄妹二人已有许久未见了。

    宋枕棠抬头看了一眼太阳的方位,这个时辰二哥应当没有在忙吧。

    谁知到了含章殿,却被孟值拦下,“公主,太子殿下在前殿议事,怕是劳烦您在此稍坐了。”

    没想到来的这么不巧,宋枕棠点了点头,然后被孟值领到到偏殿去等。

    随后,孟值吩咐人端了茶和糕点上来,便不再打扰,带上门退下了。

    含章殿宋枕棠不是第一次来,但这偏殿却很少待,因为宋长翊从前很少会让她等,就算在忙正事,也往往会先叫她过去,问她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对于小时候的宋枕棠来说,被父皇骂了是急事,没吃到母后亲手做的糕点也是急事,被宋长钰推了一下也是急事。

    可宋长翊从不嫌她麻烦,并且总是把她和宋长钰的事放在首位,排在政事前去处理。

    反观现在,宋枕棠喝光了一盏茶,仍然没有听到外面有任何动静。

    二哥仍在忙。

    这本是应当的,他是太子,是储君,掌握着天下事。

    可宋枕棠还是难免有些失落,为了消解情绪,她起身在偏殿里转悠了起来。

    这仿佛是平日里接待朝臣的偏殿,最上首还有一张桌案,虽无公文,但摆着笔墨纸砚。

    宋枕棠百无聊赖地一样样看过去,忽然发现桌案下面有什么东西。

    她躬身捡起来,竟然是一把折扇,宋枕棠自小到大阅宝无数,一眼就看出这扇子的扇骨不是什么名贵竹子,想来应当不是宋长翊常用的,何况现在的天气就快要入冬了,也不是扇扇子的季节。

    不过,这扇子虽不名贵,但扇面却很特别,不是什么寻常的题字或山水画,上面画着一只盘旋的雄鹰。

    宋枕棠一看到这扇面,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萧琢。

    想了想,她合上扇子,唤了孟值进来。

    她把那扇子展开在孟值跟前,问:“你可见过这扇子?”

    孟值本以为公主殿下是等急了才叫她,正在心里琢磨托词,未料到是拿出一把扇子给他看。

    孟值仔细看了半晌,摇头,“奴婢并不识得。”

    孟值是宋长翊的贴身太监,伺候他多年,若是宋长翊都不识得,想必不会是宋长翊爱用的。

    既然不是心爱之物,宋枕棠便自然而然道:“既如此,你同皇兄说一声,这扇子我喜欢,就拿走了。”

    实际上她基本哪回来都不是空着手走的,一把不知名的扇子而已,孟值自然不会阻拦,只是问道:“公主不再等一会儿了吗?”

    等了快半个时辰了,宋枕棠摇头,“罢了,改日再说吧,我先出宫了。”

    “是。”

    孟值应下,而后亲自两人送出了东宫,看人上了马车才回含章殿。

    正殿,说是有朝臣议事,实际上却只有宋长翊一个人在批改奏折,此时听到动静,他没抬头,只问了一句,“送回去了?”

    “是。”孟值小心觑着主子的脸色,道,“看着公主殿下似乎有些不太高兴。”

    宋长翊执笔的动作一顿,面上却是没什么反应,只淡淡点了点头,“知道了,出去吧。”

    孟值不敢再说,躬身就要退下,走到门口又想起那把扇子来,转身回禀道:“殿下,公主临走前,拿了一把您的折扇,奴婢瞧着不是您平日珍爱的物件,便没有阻拦。”

    “她不是在偏殿么,”宋长翊蹙了下眉,“什么样的折扇?”

    孟值道:“奴婢瞧着扇面上画了一只鹰,旁的就没什么特别的了。”

    鹰?

    宋长翊眯了眯眼,忽然想起来什么,缓缓撂下了笔。

    孟值一看到他这表情便意识到了不好,心里咯噔一下,当即跪下,“难道是殿下的爱物,奴婢现在就去追……”

    “罢了。”宋长翊揉了揉眉心,不甚在意地说,“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阿棠喜欢就让她拿去吧。”

    反正,他们也要走了。

    三日后,正是启程出征的日子。

    宣成帝携宋长翊一道,在城门上为众将士送行,萧琢等在最前头。

    原本宋枕棠要陪他一起,但今日风大,萧琢担心她吹风,便没让她过去。

    此时,她坐在马车上,隔窗看向城门。

    晨起朝阳将升,远处一片昏暗的鱼肚白被火红的烈日撕扯开来,将巨大的宫城衬托的如同一只蛰伏的巨兽,莫名骇人,而高大的宫门仿佛能吞噬一切。

    萧琢立在门前,身着铁灰色的甲胄,肩后的披风在呼啸的北风中猎猎作响。

    宣成帝一番话毕,便朝身后的宋长翊看了一眼,宋长翊会意,拎了酒坛子走下宫墙,亲自给萧琢倒酒。

    萧琢举杯,恭声道:“多谢殿下。”

    说完一饮而尽。

    宋长翊挑了挑眉,说:“我记得深玉你仿佛并不喝酒,可莫要醉了。”

    “有劳太子殿下关心,不过,”萧琢淡淡一笑,“臣只是不爱喝,但并不是不会喝。”

    随后,他将空碗一掷,回身命令道:“出发!”

    第57章 离京

    57.

    随着昭阳初升, 队伍逐渐走远,宣成帝立在城门未动,宋长翊陪在一旁, 从侍从手里接过披风, 亲自给宣成帝披上。

    宣成帝看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吧,回去了。”

    宋长翊看出他脸色不是很好,顿了顿,询问道:“父皇可是有哪不舒服?儿臣教人去传太医。”

    宣成帝摆了摆手,“无碍,不用请太医,你扶我回去吧。”

    “是。”

    宋长翊答应着, 一路护送着宣成帝回了长治殿,他扶着宣成帝在榻上坐下, 命人奉茶打水,而后亲自在左右伺候。

    直到看见宣成帝的脸色稍微好些之后, 他才在宣成帝的身边坐下,关切地问:“父皇是吹了风头疼,还是担心阿棠?”

    宣成帝叹气道:“长这么大, 她还是第一次离开京城,难免担心。”

    宋长翊笑了笑, 宽慰道:“有深玉照顾,随行又有那么多人保护,不会有事的。何况, 阿棠也长大了,也该出去走走了。”

    宣成帝道:“儿行千里母担忧, 为父也一样。”

    宋长翊看着他的表情,忍不住问:“既然父皇这么舍不得,何必非要让阿棠跟着一起去呢?”

    宣成帝却久久未答,只轻飘飘看了他一眼,“你说呢?”

    他脸色还有些被冷风扑过之后的苍白,眼底没什么情绪,

    语气也是淡淡的,不喜不怒,宋长翊被他瞧着,却像是被鞭子抽过似的,浑身一凛。

    宋长翊僵了一会儿,勉强撑起一个笑,回道:“儿臣,不知。”

    宣成帝看着他许久,才反问道:“是吗?前阵子六部走水,难道不是你的手笔?”

    宋长翊一愣,随即扑通一声跪到在地,惊骇道:“在父皇的心里,儿臣竟是这样的人么?儿臣有多大的胆子,敢去火烧皇城六部,何况,何况……”

    他的声音明显发颤,不知是心虚还是吓的,宣成帝没说话,只那么淡淡地看着他。

    “何况那日父皇也在吏部,您此时怀疑是儿臣做的,那岂不是说,儿臣是想弑父篡位?”

    说完,宋长翊砰的朝地上磕了个头,力道之大将额前都磕出一片通红的血印,“若是如此,父皇不若亲手杀了儿臣,总归儿臣的命是您给的。”

    听他说到最后一句,宣成帝骤然发怒,长臂一挥,直接将身旁萧琢上的东西全都摔了出去,白瓷杯摔在地上,四分五裂,“你还知道你是朕的儿子!”

    不知是不是宣成帝的力道太大,有两片碎瓷被溅起来,正好刮在宋长翊脸上,留下了一道血口。

    不算深,却滴答淌出一粒血珠,分外扎眼。

    宋长翊就那么跪着,眼神执拗而倔强。

    宣成帝看着他,忽然想到了他刚出生的时候。

    那时,冷宫偏僻,没有洗澡的温水,因此他初次见到宋长翊的时候,他的头上还带着母胎里的血丝。

    他当时只看了一眼,就命令周喜抱出去将孩子处死,若非皇后心软,宋长翊活不到现在,更不会成为长成如今的模样。

    可即便当初有再多的怨和恨,现如今二十多年相处下来,也变成了分不开割不断的血脉亲情。

    终究是亲儿子,难道真的能废了他的太子之位重新扶长钰不成?

    且不说长钰有没有这个能力,就算日后真的登基,他又如何抗衡在太子之位坐了多年的长兄。

    除非,他真的杀了宋长翊。

    但或许是他老了。

    年轻的时候为了登上皇位,他不知杀了多少兄弟手足,如今对着自己的儿子,到底是心软。

    宣成帝心底自嘲,面上却没有任何反应。

    半晌,他道:“无论是不是你,但是朕要警告你,别把心思打到你妹妹身上去。”

    宋长翊敏锐地察觉到宣成帝的态度缓和,愣了愣,点头。

    宣成帝叹道:“阿棠年纪小,又是女子,朕对她毕生所求不过平安喜乐而已,无论你私下在筹谋什么,朕都不想让她卷进来。”

    说着,他顿了顿,又接着道:“且你应该明白,朕当初为何要将她嫁给萧琢。”

    因为他身家干净,与任何一府都没有往来利益牵扯,只忠于皇帝一人。

    宋长翊沉默半晌,应道:“是。”

    宣成帝看他低眉顺眼的模样,长叹一声,招手,“起来吧,你也大了,人前人后跪着,不成样子。”

    宋长翊抬手摸了一下额头的冷汗,袖口不小心蹭到了脸颊上的伤口,竟染了一片绯红,宣成帝蹙眉,从怀中掏出一方干净的帕子递过去,“一会儿叫太医院的周正过来给你瞧瞧。”

    “是。”

    宋长翊自觉就要退下,却又被叫住,“去哪儿?”

    宋长翊怔了怔,回身看着宣成帝,“儿臣……回东宫。”

    宣成帝却敲了敲桌面,说:“今日天凉,朕有些不舒服,一会儿在御书房的议事,你去吧。”

    宋长翊怔住,在御书房主持议事,这代表什么不言而喻。

    宣成帝看出他眼底的震惊,似是警告,但更像是安抚,“你是太子,这是你的责任。”

    说完,他摆摆手,示意宋长翊退下。

    宋长翊直到走出长治殿,仍有些恍惚,御书房的议事也主持得浑浑噩噩,几个重臣期间关切了他几次,是不是病了。

    宋长翊勉强捱过这场议事,回到东宫寝殿,没一会儿孟值过来禀报,“殿下,出门的马车已经备好了,您现在去更衣吗?”

    宋长翊蹙起眉,“出门?”

    孟值小心翼翼地提醒道:“您先前不是说要去看了看韦将军,还吩咐奴婢给韦姑娘……”

    没等他说完,宋长翊已经想起来了,他打断道:“不必准备了。”

    孟值有些不明白,只诺诺应下,又问:“那今日,这韦将军府还去不去?”

    宋长翊疲惫道:“改日再说吧,都下去。”

    “是。”

    孟值不敢再多问,带上门下去,宽敞的大殿瞬间安静下来,宋长翊枕着手臂,闭目沉思。

    他这太子之位坐了三年,没一天是稳稳当当的。

    想当初宋长稷刚薨逝的时候,宣成帝迟迟不下令册立他,到底是给他带来了不少流言。

    如今即便他已经是太子,仍有人在说宣成帝对他不满意。

    毕竟宣成帝对他和宋长钰的态度,是肉眼可见的亲疏有别,宋长翊渐渐地也有些动摇。

    这些年,随着宋长钰的长大,他心里的不安愈重。

    今年开始,连一直站在他身后的郴国公府都开始对他渐渐的疏远,他每次去郴国公府,府里除了裴之娴,便再无旁人。

    上个月兰山围场围猎,所有人都去了宜秋行宫,他留在京中监理朝政的时候,甚至裴之娴也没有就在京城。

    这让他不得不怀疑郴国公府的立场,更让他不得不警惕起来。

    郴国公府毕竟是姓裴,而他身上到底有没有裴家的血脉还不知道呢,他不可能一直守着一个裴家,总要去培植自己的势力。

    最近京城里出了不少的事,有的是他做的,有的是旁人借了他的名字在把水搅浑。

    父皇的身体眼看着一天不如一天了,京城越乱,对他这个太子越有利。

    宋长翊从不敢想什么弑父夺位,他只想让宣成帝知道,这太子之位,除他无人能做。

    可是今日宣成帝的态度,倒是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仿佛是明白了他最近的动作,却什么都没说,甚至予以他更多的权力。

    会不会,其实是他想多了。

    就算他真的不是嫡出,总归是父皇的儿子,要不然他绝不可能册立他为太子。

    或许,父皇根本就没有想过东宫易主,一直是属意他的。

    母后,她也一直对他那么好。

    他近来已经做了太多事,或许已经足够了。

    再这样下去,真的无法收场了。

    届时,阿娴会如何看他。

    阿棠,还愿不愿意认他这个二哥?

    宋长翊这样想着,忽然生出一股强烈的悔意来,他其实已经是太子了,何必还要多此一举呢。

    正在这时,一道脚步声从殿外缓缓走近,宋长翊睁开眼,“你怎么来了?”

    来人道:“方才在城墙上,就注意到了太子殿下的不对劲,所以过来关心关心。”

    宋长翊语气冷淡,“我很好。”

    来人却像是将他整个人看穿了似的,轻嗤道:“他的几句安抚,就让你动摇了?太子殿下,你还真是孝顺啊。”

    宋长翊皱眉不语。

    来人接着道:“这些年,他给我的好处还少么?可最终,皇位,名声,女人,全都是他的。而我,依然一无所有。”

    “就像你,宋长翊,你虽然有太子之位,可是更多的兵马在萧琢手上,而他只忠于皇帝,你呢,你待如何?”

    许久,宋长翊道:“阿棠是我妹妹,萧琢是阿棠的驸马,日后,他自然也要忠于我。”

    “是吗?”那人忽的一笑,讽刺道,“那你知不知道,你的好妹妹带了什么离京?”

    因着才刚启程,萧琢担心宋枕棠无法适应一整天都在赶路的行程,便吩咐前几天先走得慢些。

    晨起出发,傍晚,他们正好驶入离着京城不远的廊州。

    他们走的官道,不扎营,沿路都有州府驿站。

    宋枕棠前半段坐车,后半段骑马,即便如此也觉得浑身散了架一般,一进了驿站提前安排好

    的房间,便立刻软趴趴地倒在了床上。

    出门不方便,且秋桑身体还没好全,所以这回出门她就只带了一个紫苏在身边近身伺候,剩下的几个小丫鬟都是帮忙干杂活和看顾行李的。

    但没想到的是,萧琢竟然还另外给她寻了两个婢女,且勉强算是熟人。

    正是在她第一日住进将军府时就去给她请安的那群人中的两个。

    一个是弦月,另一个名叫竹南。

    但这一日下来,宋枕棠除了最开始同她们说了几句话,便一直没再安排她们什么。

    倒不是嫌弃萧琢的人,只是宋枕棠每次看到她们,都会忍不住想到自己初次见她们的时候,将她们当成了萧琢的外室,便有些不好意思。

    但这会儿萧琢外间还有事要安排,暂未回来,紫苏一个人有些顾不过来,弦月和竹南等在外面看了半晌,还是主动走进来,“殿下,奴婢们也能帮忙。”

    “咳,那便过来吧。”宋枕棠尴尬地咳了一声,点头答应道。

    于是,在紫苏的分配下,竹青去给宋枕棠找衣服铺被褥,弦月则是过来替宋枕棠拆头发和簪环。

    她的动作很麻利,但总归不如紫苏熟练,期间不小心几次碰到了宋枕棠的后颈,宋枕棠不太习惯的动了动。

    弦月立刻意识到,松开手,问:“是不是奴婢手太粗,弄疼殿下了?”

    宋枕棠摇了摇头,

    据萧琢所说,她们不仅能做贴身伺候的婢女,更能随行保护,当成护卫来用。

    她只是好奇,此时问道:“听萧琢说,你们都是跟他从西北回来的,上次你们又说给了他多年,是专门在军营里修习武艺的吗?”

    弦月沉默片刻,才摇了摇头,道:“奴婢们都是无家可归之人,要么是被掳去卖去的,要么就是被流放的罪臣之女,走投无路,只能充军做妓子。萧将军上任之后,便废除了军妓,总归我们无处可去,干脆学些保护自己的功夫,强身健体不说,还能凭自己的本事赚些钱。”

    宋枕棠心口干涩,随即又是一暖,她有心想要安慰几句,可也知毫无用处,犹豫半晌,干脆语气轻松地打岔,问道:“他还给你们发月钱?”

    弦月认真道:“每个月三两呢。”-

    萧琢回来时,已是深夜,他本以为宋枕棠已经睡了,却未料她一直在等自己。

    他才一坐过去,看似是在熟睡的宋枕棠立刻就睁开了眼,两根手臂藤蔓似的缠上来。

    萧琢将人抱住,问:“怎么了这是?走了一天的路,不舒服?”

    只是觉得你,更好了。

    宋枕棠闷在他怀里,没说什么,两只手却不停地往上,直到攀住他的肩膀,搂住他的脖子。

    她命令道:“好了,驸马,抱我去沐浴吧。”

    第58章 阿棠

    58.

    “好了, 驸马,抱我去沐浴吧。”

    萧琢听到她的话,微微一顿, 伸手将人抱住, 掌心扣着她的耳侧,低声道:“我抱你去?”

    他似是有些不解, 问道:“今天赶了一天的路,还不够累吗?”

    宋枕棠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她飞快地眨了下眼,嗔怒地打了他手背一下,“你想什么呢!”

    萧琢一脸无辜,“我什么也没说啊?”

    宋枕棠从前对萧琢不了解的时候,也真以为他是什么正人君子, 可是现在两人已经坦诚相见过了,越来越明白萧琢到底有多会唬人。

    她哼了一声, 说:“反正你不管想没想,都不可能的, 我只是让你抱我去沐浴,别的什么都不想做。”

    “什么都不想?”萧琢重复了一遍她的话,慢悠悠地点了点头, 倒也没再说什么,他反手扶着人的后背, 另一只手稍一用力将人整个托抱起来。

    隔壁屋子就是专门被宋枕棠预备的浴房,热水早已烧好,本来紫苏说要伺候宋枕棠过来沐浴的, 但宋枕棠说要想等萧琢,便一直在等他。

    此时宋枕棠虽然没说什么, 但萧琢也能明白,他将宋枕棠抱入浴房,让她在一旁的小榻上做好,又折回去给她拿了换洗的衣物,才问:“要我帮你你吗?”

    虽然萧琢以前也不是没有给宋枕棠沐浴过,但那大多都是宋枕棠神志都不太清楚的情况下,此时头脑清醒。

    她怎么也不好意思,按住萧琢的手,道:“我自己来。”

    萧琢动作轻轻一顿,而后顺从地收回手,不再碰她,由着她自己来。

    可他虽不碰,却没说不看,一双眼睛带着钩子似的,将宋枕棠牢牢钉在视线中央,似欣赏,也如无形的掠夺。

    明明连最亲密的事都做过了,可是此时在他面前脱衣服,宋枕棠仍然觉得不好意思。她揪着衣领,不愿让自己显得太过扭捏,但又无法往下进行,顿了顿,她看向萧琢,道:“你转过去。”

    萧琢撩了下眼皮,“怎么?”

    宋枕棠不信他不懂,气鼓鼓地戳他胸口,催促道:“快转过去。”

    萧琢毫不遮掩自己打量的目光,坦然道:“你我夫妻,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何况我又不是没见过。”

    宋枕棠凶巴巴瞪他,“既然看过,你还看干嘛?”

    萧琢轻笑一声,道:“自然是因为好看。”

    他从不吝啬对宋枕棠的赞美,因为她本就是这世上最诱人的一朵花,不精心呵护着,难道要等她枯萎不成?

    “轻浮。”宋枕棠却被他说得脸一红,微微垂下了头,一缕碎发顺着她的耳边落下,趁着她绯红的面,别样风情。

    萧琢知道她最好面子,原本就没想做什么,可是眼下看着宋枕棠娇俏的模样,竟然有些移不开视线了。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宋枕棠好像有些变了。

    他轻蹙了下眉,直接上前两步将人捞了起来,宋枕棠猝不及防双脚离地,不禁惊呼,“萧琢……”

    萧琢托抱住她,两只大手卡在她的腰身,将人锁在怀里,认真地将她看着。

    宋枕棠察觉到他不同寻常的视线,还以为是脸上有什么东西,她胡乱摸了摸,问:“怎么了?”

    萧琢低头,下巴贴在她柔软的发顶,轻声道:“没什么,只是觉得阿棠长大了。”

    虽然宋枕棠已经说过萧琢可以唤她阿棠,但其实萧琢很少这么叫她,人前人后,他还是爱称她为公主殿下。

    原本宋枕棠并不喜欢萧琢这么称呼自己

    就如同有些妻子在家中就是称呼自己的夫君为“大人”或是“老爷”一般,不像是夫妻,倒像是什么下属在向上峰汇报公事似的。

    平日里裴皇后和宣成帝相处时,两人都是直呼对方的字,全无什么帝后的身份差别,只如最寻常的夫妻一般,宋枕棠喜欢那样的氛围。

    她自小就想象过,若是有朝一日她成了亲,就如阿爹阿娘那般相处。

    所以后来萧琢一直称呼她为公主时,她纠正过几次,可无论是她的封号“昭阳”还是她的小字“阿棠”,萧琢都很少这般称呼。

    她原本觉得这样有些太过疏离,但习惯了之后,总觉得萧琢叫起来和旁人是不一样的,不那么恭敬,没有那么小心翼翼,反而带着些许的玩笑意味。

    渐渐的,她便也默认了这般称呼。以至于此时萧琢忽然唤她一声“阿棠”,她反倒有些不适应了。

    让她觉得自己好像小孩子,萧琢也不是她的夫君,倒像是什么长辈似的。

    虽然她比萧琢小了十岁,可她哪里就是小孩子了。

    她挣扎着从萧琢怀里钻出来,扶着他的肩膀站到身后的矮榻上,终于比萧琢高上了那么一点,“我本来就是大人了,还能长大

    什么?”

    萧琢抬眼看她,笑道:“是吗?”

    宋枕棠敏锐地分辨出他是在笑自己,瞪着他,“不许笑。”

    萧琢点点头,却道:“但臣是真的觉得公主殿下长大了,越来越漂亮……”

    他忽地俯下身,抬手抱住宋枕棠的腰,将后面几个字缓缓说完,“越来越有风情。”

    宋枕棠一愣,随即感觉到搭在自己腰间的手在缓缓向上,萧琢扶住她的蝴蝶骨,“怎么办,原本不想的,想在忽然想要你了。”

    宋枕棠永远不明白,萧琢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将这种事说出口,她咬了咬唇,一时间竟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而就在这愣神的一瞬间,萧琢的手指已经抚上了她的后颈,轻轻摩挲了一下之后,他忽地用力,按着宋枕棠低头。

    与往日不同的姿势,宋枕棠在上,萧琢站在下面,两人就这样凑到一起接了个吻。

    起先还是温柔的,但随着萧琢呼吸的逐渐变乱,温柔的亲吻逐渐变成强硬的噬咬,宋枕棠唇角一痛,不由得低呼出声,就这样齿关失守,舌尖被人捉住,吮吸。

    宋枕棠被人撩拨得浑身一软,险些直接跌跪在榻上,好在萧琢一直扶着她的后腰,此时感觉到她的卸力,当即伸手揽住,单臂在她的臀腿处一勾,就将人托了起来。

    原本还是居高临下的姿势,此时忽然矮了半截,被人打横抱在怀里,尤其还是一只手臂托抱在怀里,当真像个小孩子一般。

    宋枕棠迷迷糊糊间忍不住想,她在女子中不算矮,身形也说不上有多么单薄,萧琢抱她的时候怎么会这么轻松,这男人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力气怎么这般大。

    但很快她就没有心思在去想这些了,萧琢像是发现了她的不专心,忽而用狼齿在她舌尖上轻咬了一下,似温柔的拨弄,随之而来的却是更为强硬的攫取,勾着她交换汁水。

    宋枕棠全无应对的能力,只能被动的承受,给予他最诚实的反应。

    不知不觉间,她的眼角已经沁出了眼泪。

    萧琢竟然在这时候还能注意到,抬手在她颈间轻轻一掐,紧赶着吻过去,将她被刺激出来的泪珠卷走。而后,他偏头含住了宋枕棠的耳朵。

    两人这么久的相处下来,她早已摸透,宋枕棠的后腰和耳朵,就是她最敏/感的两个部位。

    果然,他的舌尖才刚触到宋枕棠的耳朵,便感觉到她挣扎着轻哼一声,紧跟着整个人都开始往下坠。

    在他怀里的宋枕棠只觉得自己浑身一颤,酥麻的顺着头皮传到四肢百骸,最后弥漫停留在血脉中。

    若不是萧琢还在抱着她,只怕她真的就软下去了。

    萧琢掌着她的后颈,感觉到掌中人在不住地抖,他终于大发慈悲地将人松开了些,低声道:“怎么,这就腿软了?”

    刚刚品尝过这世间最美的花瓣,萧琢的声音比平日更低沉,仔细听还有些发哑,抵在宋枕棠的耳边,像是一阵裹挟着暴雨的夏风,温热潮湿。

    宋枕棠抖得更厉害,甚至若有若无地发出一点呻/吟。

    萧琢忍不住笑,一只手在宋枕棠的脊背上轻抚,像是在捋顺一只炸了毛的小猫,问:“那怎么办?放你下去好不好。”

    说不出话,只有紧紧搂住萧琢脖子的手臂,在诉说着她此时的感受。

    她是一只漂亮而又娇贵的猫,只有对心爱之人,才愿意舍露真心。

    萧琢读懂了她的依赖和喜欢,却偏要曲解她的意思,“怎么不说话,是不喜欢吗?”

    宋枕棠羞得说不出话来,不仅是因为方才激烈的亲吻,更是因为她的反应,每次都是这样,偏偏萧琢还总喜欢装模作样。

    她咬着嘴唇不愿出声,没想到这男人竟然当真忍心松开她。

    萧琢抱着宋枕棠走向房间中间的浴桶,并腾出一只手试了下温度,刚刚摸着有些烫,现在则是正合适沐浴。

    他道:“沐浴吧,一会儿水凉了。”

    说着,就像是要把宋枕棠放下似的。

    原本跟前是一片温热的胸膛,此时忽然冷了下来,宋枕棠一阵失落,急忙拉住萧琢的手。

    “不要。”宋枕棠学着他的模样,手臂从下往上挪。

    她整个人踩在萧琢的靴子上,两只手臂巴巴地去够人家的脖子。

    “不要什么?”萧琢看着她,“又要什么?”

    他总是这样,越是亲密的时候,越是要剥开宋枕棠的害羞,听她直白地袒露自己的所有。

    宋枕棠被他欺负得眼眶发红,委屈地瘪了瘪嘴巴,仰着头,乖乖地说:“不要松开我。”

    “要你,继续亲我。”

    萧琢终于得逞,却没有带她回旁边的榻上,而是掐着宋枕棠的两侧,直接将人抱进了浴桶里。

    桶壁有些滑,宋枕棠赤足站在里面,一时没有站稳,被溅起的水花打湿了长发。

    萧琢站在桶壁之外,紧紧盯着眼前湿漉漉的小姑娘。

    雨后的海棠比骄阳下的更具风情,晶莹剔透的水珠顺着娇嫩的花瓣轻轻划过,有的淌下滴在地上,有的坠在尾端,轻轻一拨,还有什么在颤巍巍的。

    萧琢深吸一口气,抬手一件件解开自己的衣裳。

    宋枕棠起先还有些愣怔,直到看到男人胸前袒露的疤痕,才意识他要做什么。

    第一反应是逃,可她困在浴桶内,一个转身的功夫,萧琢已经跨进来了。

    原本还算宽敞的浴桶瞬间变得狭窄,裹着拥挤的水流走到宋枕棠身边,轻易就将人捉住。

    宋枕棠终于学会识时务者为俊杰,她抱着萧琢的腰撒娇,“萧琢,今日赶了一天的路,不累吗?”

    萧琢轻勾了下唇,顺着她的话点头,“是有些累。”

    宋枕棠求之不得,立刻道:“那咱们快些沐浴完,回去歇息吧,你都说累了。”

    萧琢却道:“我累没关系,不是还有公主殿下吗?”

    宋枕棠没听懂,疑惑地歪了歪头,“我?”

    萧琢坐在浴桶边,将她挤着。此时听了这话也没解释,只是单手轻轻一扯,将宋枕棠拉在自己膝上坐下。

    两人又重新恢复了方才的上下之位。

    长腿伸直放平,萧琢的两手搭在宋枕棠腰侧,幽声开口,“臣记得公主殿下最喜欢居高处,那这次便这么来,如何?”

    第59章 凉州

    59.

    原计划在廊州只待一天, 第二天一早就出发。

    萧琢看着怀抱里软趴趴的宋枕棠,皱着眉打算让丁介去传话,他们还是在廊州再多待一天。

    被他抱着的宋枕棠凭借着最后一点意识扯住他的袖口, “不行。”

    宋萧琢亲了亲她的眼皮, 温声道:“还有两个时辰就要出发了,你能起来吗?”

    宋枕棠懒声道:“反正都是在马车上, 白天再补眠罢,反正不许拖延出发时间。”

    若是让旁人知道她是为何不能准时出发,岂不是要笑掉大牙,到时候她的公主架子也算是彻底倒了。

    萧琢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无奈地点头,“好,谨遵殿下谕令。”

    听到这话, 宋枕棠满意地点点头,终于安心躺下, 睡前还不忘嘱咐,“明早一定早些叫我起床。”

    萧琢一一答应, 但等第二天晨起,看着宋枕棠安静的睡颜,到底是没忍心。

    最后, 是他抱着宋枕棠上的马车,当然, 为了维护公主殿下的面子,他并没有让任何人瞧见。

    如宋枕棠所说,今日的行程就是赶路, 且并不算急迫,萧琢特意嘱咐了车夫, 不许行得太快。

    穿过廊州便是山,所以他们今日要走一段山路,宋枕棠是在上山爬坡的时候醒的。

    她没睁眼,还以为是在床上,迷迷糊糊地问,“紫苏,这床是不是要榻了。”

    萧琢忍俊不禁,扶着她的脑袋,揉了揉,道:“睡醒了吗?”

    宋枕棠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哪,脑袋枕的也不是枕头,而是萧琢的大腿。

    她睁开眼睛在马车内环顾一周,这才懒洋洋地提要求,“给我倒杯水。”

    萧琢伸手勾过茶壶,给她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宋枕棠却不接,只眼

    巴巴地看着他。

    萧琢无奈,将她上半身稍稍扶起来,然后亲自端着茶杯喂她喝,等她喝完,又拿了帕子给她擦嘴,然后问道:“如何?还睡吗?”

    宋枕棠枕着他的肩膀,摇了摇头,终于顾得上问一句,“你怎么在马车里?”

    萧琢道:“你这样子,我哪里敢不在身边。”

    这时候倒是会说好话了,宋枕棠哼一声,“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还不是怪你。”

    萧琢无辜道:“昨晚不是你在做吗?”

    这人惯会倒打一耙,宋枕棠柳眉一竖就要打人,萧琢立刻将人长臂一伸,将她搂进怀里,低声认错,“好,都是我不对,以后一定克制着自己。”

    宋枕棠很好哄,此时一听他这么说,立刻便消了气,正要说话,谁知萧琢又接着道:“但是,我昨晚真的没用全力。”

    宋枕棠彻底不想和他说话了,什么叫没用全力,青天白日的说出来,简直污人耳朵,她翻了个身捂住双耳,佯装一副什么都都不见的模样,“不许再说了!”

    萧琢识时务地住了嘴,没有把人真的惹急。

    今日有半天都是山路,又正值秋冬,山上全都光秃秃的,没什么景色。

    萧琢担心宋枕棠无聊,便提议道:“不如我们来下棋如何?”

    宋枕棠难得谦虚,“我棋术不佳。”

    萧琢道:“那我教你?”

    宋枕棠一直不是个能坐得住的性子,小时候在书房只把琴棋书画学了个大概,后来她不喜欢,宣成帝和皇后便也没再逼着她学了。

    宋枕棠其实对下棋不是很感兴趣,但因为是和萧琢下,所以她勉强提起了些精神。

    于是,她吩咐紫苏,“去把我那套青白云子棋拿来。”

    紫苏捧了一个大盒子回来,宋枕棠示意她交给萧琢,萧琢打开一看,果真精美绝伦,他揭开盒盖随手拈起一粒棋子,触手温凉,没有一丝杂质,一看就是用顶级的玉石打磨而成的。

    只这一颗棋子恐怕就值千金之数,遑论这一整套。

    萧琢问:“是陛下赏给你的?”

    宋枕棠摇头,“是我二哥送的。”

    宋长翊喜欢下棋,也爱收集棋盘和棋子,宋枕棠不懂其道,却喜欢那一颗颗晶莹剔透的云子。

    后来有一年生辰,宋长翊就送了她一套,其中包括薄木胎掐银丝棋盘,两只甜白釉棋罐,以及青、白玉两色棋子。

    听到宋长翊的名字,萧琢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他看着宋枕棠明显含笑的眼睛,犹豫了一下,询问道:“太子殿下,他对你好像很好。”

    宋枕棠没听出他言语间的试探,单纯道:“是啊,二哥自小就和我最是亲近了。”

    萧琢顺着她的话问下去,“为何?”

    宋枕棠道:“我们兄弟姐妹妹四个,大哥自小就是太子,不知道有多忙,又比我大那么多岁,哪有空理我啊。”

    “至于宋长钰,他还小,一般只有出去闯祸的时候才会想着我,淘气得很。只有二哥,性子又温和,与我年岁差的也不算很大,自我有记忆起,就一直是二哥在照顾我。”

    在京中这三个月,萧琢也能感觉到,他们兄妹之间的确关系亲近,宋枕棠只要进宫,就八成会去一趟东宫,宋长翊也时常会往将军府送东西。

    其中的用心程度,不似作伪。

    但想到他先前所查到的那些事,萧琢心里有些复杂,不过他并没有告诉宋枕棠的意思,只轻笑了一下,道:“那这次去西北,一定记得给太子殿下多带些礼物。”

    “自然。”宋枕棠点了点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拍了拍脑袋,道,“上次我在东宫寻到一把折扇,本想送给你,可后来事情太多,一时间就忘记了。”

    她敲着额头在马车上翻找,嘴里还嘟嘟囔囔的,“上次还看到了,就是不知道被我扔到哪里去了。”

    萧琢有些惊讶,“折扇,给我?”

    这般文雅的东西怎么想都和他不匹配。

    不待他将疑惑问出口,宋枕棠已经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了一个长条的盒子,打开之后,里面果然放着一柄素白的折扇。

    宋枕棠拿出来递给萧琢,笑着道:“打开看看嘛。”

    萧琢手腕轻抖,折扇哗的打开,一只振翅的雄鹰缓缓显露出来,他微微一愣,看向宋枕棠。

    宋枕棠拉着他的手,指着他拇指上的那只兽骨扳指,那上面刻着一只盘旋的鹰隼。

    宋枕棠把他的手拉到扇子旁边,满意道:“都是鹰,都很好看。”

    说完,她又看向萧琢,眉眼弯弯地开口,“都是你。”

    听了这话,萧琢不禁有些发愣,“我?”

    宋枕棠点头,“对啊。”

    从她第一次见萧琢开始,便觉得他像是一只雄鹰,高大威猛,永远渴望天空。

    然而萧琢听了之后却是淡淡一笑,说:“有了你之后,我也没有那么渴望了。”

    他从前一直想离开燕京回到西北,可现在就在回往西北的路上,他却根本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热切激动,反而是待在宋枕棠身边,更让他欢喜一些。

    “就会说这些好话哄我。”宋枕棠听了这话不禁红了耳廓,她轻咳一声,抢回萧琢手里的扇子,“不喜欢就算了,我自己留着用也是好的。”

    萧琢忙道:“自然喜欢,虽然是借花献佛,但也是你送我的不是。”

    说着,他摊开手掌,认真道:“我很喜欢。”

    宋枕棠这才满意,将扇子又撂回他的掌心,“就是嘛,这扇子明明就很好看。现在燕京城也不止书生才用扇子了,先前我和阿婉他们去奉仙居吃饭,几乎人手一把,都想要附庸风雅呢。”

    萧琢听她说话,本是在笑,然而忽然听到她提起奉仙居,一些模糊而久远的回忆缓缓浮出脑海。

    秋猎之前,他独立返回燕京留了一段时间,那时才发生宋枕棠遇刺的事不久。

    有一日他去奉仙居探查,当时因为刚刚生出遇刺一事,几乎整条街都没什么人,可就在那时,却有一个握着折扇的年轻男人正好路过。

    那人在奉仙居旁边的巷子下车,萧琢只看到了他的一个侧脸和背影,没有看到具体长什么样子,但总觉得有些眼熟。

    当时他本想追着查下去,但正赶上宋枕棠返京,便没有顾得上,后来他派丁介去跟,却是再也没有什么消息。

    原本萧琢都要把他忘了,宋枕棠这时忽然提起奉仙居,他忽然又想起来了。

    那人握着折扇,是书生吗?

    萧琢思绪飘远,眉头也不自觉蹙紧了些。

    宋枕棠叫了他两遍,他才回过神,宋枕棠不高兴道:“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萧琢抱歉地笑了笑,“刚才忽然想到点公事,一时想飘远了。

    宋枕棠点了点桌面的棋盘,“还下不下棋啊?”

    萧琢把折扇收好,道:“自然,来,我教你。”

    宋枕棠本来以为会很无趣,但萧琢竟然意外地很有教学天赋,有些东西听他讲起来,可比从前的那些先生们讲得有趣多了。

    于是,路上这两个月,有一个多月宋枕棠都在和萧琢学棋,她实在不明白萧琢一个武将,怎么会这么多东西。

    萧琢轻轻一笑,说:“不多,只是刚好能糊弄你罢了。”

    宋枕棠哼一声,不理他,转头看窗外。

    他们已经走了两个月了,外间的景色由秋入冬,此时远远望出去,只见一片昏黄苍茫。

    倏地,一片雪花飘落,宋枕棠伸手去接,比之京城的雪仿佛要大上许多,落在手上瞬间消融,只余一片微凉。

    她打了个冷颤,裹紧颈间的披风,问萧琢:“这么冷的风,是到西北了吗?”

    萧琢闻言走过去,坐到她身边,和她一起趴在窗边。

    远处群山连绵,是大齐的边界,再近一些,一座方方正正的城池显露眼前。

    萧琢道:“那是凉州,我的家。”

    第60章 牵手

    60.

    去随州之前, 凉州是他们的必经之地。

    萧琢生在凉州,长在凉州,后来从军之后, 驻守的却是陇州, 算起来也有几年没有回来过了。

    宋枕棠听到萧琢的话,莫名有些兴奋和期待, 马车驶向城前的官道,凉州城的大门渐渐出现在眼前。

    一路上着两个月,宋枕棠也途经过不少城池,有时候端看城门,就能瞧出这座城是什么样的。

    凉州城的城门高大朴素,城阙之上龙飞凤舞的凉州二字是鲜红色写就,远远看着竟有些骇人, 宋枕棠不禁往萧琢身边

    缩了缩,萧琢还以为她是被风吹的, 抬手就要放下窗帘,“别扑了风, 染了风寒。”

    宋枕棠点点头,乖乖坐好。

    然后等马车进了城之后,便又忍不住趴到窗边去了。

    萧琢知道她心里好奇, 摇了摇头,又从随车的箱子里翻出了一件大氅给她披上, 便由着她去了。

    宋枕棠看见城门那两个字后,对凉州本能就有了些不好的印象,谁知一进城门之后, 竟然骤然热闹起来。

    她探着头往外看。

    凉州虽不如京城规划的那么方正整齐,但到底也是道路宽阔, 沿途有许多贩夫走卒,宋枕棠仔细瞧着,发现其中竟然有许多蓝眸金发的胡人,这么冷的天气还在外面叫卖,行人也是来往不绝,穿着皮袄兜着皮帽,甚至在路边就喝起酒来。

    虽然不如京城那么繁华,却多了几分自在的烟火气。

    宋枕棠看了许久,直到鼻尖都冻得通红,才终于舍得撂下车帘。

    她回身看向萧琢,忍不住问:“不是说西北连年战乱吗,怎么感觉这么悠闲?”

    萧琢歪头,“谁说连年战乱的?”

    宋枕棠一噎,然后道:“大家,都是这么说的啊?”

    萧琢看她鼻尖通红,整个人都有些犯傻的模样,颇有些忍俊不禁,他笑着伸手刮了刮宋枕棠的鼻尖,道:“边关几个小国早也被收服,谁还敢来捣乱?何况凉州还算不得边关,更远处还有陇州和随州,但是都很安全。”

    在京城时,萧琢虽然也是位高权重,首领兵部和龙虎卫,但一直都是沉稳少言的。

    很少有现在这般模样,自信、张扬。

    宋枕棠不禁呆了呆,正要说什么,马车便停下了,丁介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将军,殿下,咱们到了。”

    萧琢应一声,越过宋枕棠先下了马车,然后回身撩开车帘,“阿棠。”

    宋枕棠走到车辕处,微微躬身,而后萧琢长臂一伸,单手拦腰将人抱了下来。

    周围人都自觉避开眼去,包括丁介。

    他们都是跟随萧琢多年的亲卫,对于他们将军娶了公主这件事,愤愤不平大于高兴,在他们心里,将军应该是属于西北的,谁知这回了一趟京城,竟然就这么被拴住了。

    想来那娇滴滴的公主,将军也不会喜欢。

    可这一路以来,将军和公主殿下的相处实在是让他们打开了眼界。

    公主并没有多娇气,这一路爬山赶路,没有半点叫过苦喊过累。

    他们将军对此从不说什么,但很显然,在他心中的公主殿下就是很娇贵。

    别的不说,就说这每次的下车,连轿凳都不用,次次都是亲自将人抱下来,仿佛踩了轿凳就会脏掉公主殿下的鞋面似的。

    对此有人看不过去,可那是将军自己的女人,疼惜自己的女人还有错了。

    很快,公主和将军如胶似漆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队伍。

    此时他们虽然是转过去了,可是彼此眼神却在相互交流,宋枕棠能察觉到他们的取笑,虽然是善意的,但仍旧有些脸红,此时趁着萧琢抱她的时候,悄悄踢了他一脚。

    她的力气那么小,萧琢只当被野猫咬了一口,面不改色地整了整袖口,牵着她的手,道:“走吧。”

    宋枕棠抬头往前看,这才发现眼前这处并非驿站,反倒像是一处宅院的侧门。

    这是什么地方?宋枕棠用眼神询问萧琢。

    萧琢道:“我从前买下的一处宅院,这里已经离着随州不远了,所以我想着先在凉州要待上一段时间,等过了年再往随州去。”

    宋枕棠算算日子,竟然还有六日就是除夕了。

    萧琢见她不说话,故意道:“公主殿下,对于臣的建议,可否允准?”

    她自然没什么意见,眨眨眼,故作威严道:“那便一切都听萧将军的吧。”

    说完,两人手牵手进了门。

    等他们的脚步声彻底走远之后,丁介等人才敢回过头,彼时已经只能看见萧琢和宋枕棠的背影了。

    一个人高马大的副将忍不住开口感叹,“真没想到,咱们将军……”

    后半句话他没说出来,丁介十分自然地替他续上,“真没想到,咱们将军也有这么温柔的时候。”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两个字:寂寞。

    两个寂寞的男人摇了摇头,连忙跟上,并指挥底下人开始往院子里搬行李。

    虽然萧琢只说这里是别院,但其实除了位置偏僻些之外,哪里都不输京城的将军府,甚至面积都比将军府更大一些。

    萧琢已经许多年没有回来过了,但早就提前吩咐人来收拾过,此时院里院外都焕然一新。

    主院名叫澄心堂,面积十分开阔,景色也优美。

    萧琢将人送到澄心堂外的月门处,便没再进去,对宋枕棠道:“前头还有事,你先沐浴休息一会儿,我晚膳前回来。”

    突然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宋枕棠其实是想他陪着自己,此时听到他的话,心里颇有些失落,但也知道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事,萧琢是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的。

    于是,她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反而抬手给他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点头道:“好,快去吧。”

    萧琢揽着她的腰,在她脸颊上亲了亲,低声道:“嗯,等我。”

    紫苏她们还在呢,宋枕棠没料到这人动作这般突然,一时有些猝不及防,她嗔怪地瞪他一眼,唇角却不由自主地翘起来。

    萧琢朗声笑起来,终于舍得转身。

    宋枕棠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他自从离开京城之后变化很大,像是年轻了十岁似的。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用手背蹭了一下刚刚被萧琢亲过的地方,这才对紫苏等人说道:“走吧,先进去。”

    公主和驸马这般恩爱,紫苏不知道有多高兴,立刻应道:“是。”

    一行人走进澄心堂,本以为空置多年不会有人,布料屋内竟然走出来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女人,朝着宋枕棠俯身行礼,“老奴参见公主殿下。”

    宋枕棠愣了愣,“你是?”

    来人还未开口,宋枕棠身后的弦月和竹南倒是先按捺不住了,唤道:“邓妈妈。”

    “邓妈妈?”宋枕棠疑惑地看着她。

    邓氏自我介绍道:“老奴姓邓,是咱们将军的乳母,这些年将军不在,都是奴婢在这宅子里守着。”

    “原来如此。”宋枕棠笑了一下,而后温和地伸手将邓氏扶起来,“既然是萧琢的乳母,便是长辈,邓妈妈不必多礼。”

    邓氏口中连道不敢,眼底却露出了几分惊讶。

    她是萧琢母亲柳玫的陪嫁,算是看着萧琢长大的,当年柳玫去世之后,她被萧振山赶出了萧家,本是要回老家苏州的,但后来得知小主子过得不好,干脆就留在了凉州,继续找了一户人家为奴,暗中没少给他绣衣裳做鞋子。

    若没她当时的暗中接济,只怕萧琢自己一个人早就饿死了。

    萧琢感念她的恩情,掌权之后便替她脱了奴籍,又给她在苏州老家安置了宅子和两套商铺,足够他们一家富足余生。

    可惜邓氏实在命苦,回苏州没两年丈夫就死了,唯一的儿子早年不成器,仗着无人管教,在苏州没少惹是生非,有一次甚至将自己闹进了大狱。

    邓氏没办法,只得厚着脸皮再去求萧琢。

    后来萧琢知道之后,干脆将他们母子两人都接到了自己身边。

    他原本是希望邓氏好好养老的,可邓氏受了萧琢的恩,于心不安总想为他做些什么,正好这处宅子一直空着,萧琢干脆便让邓氏替他守着这座宅子。

    在邓氏心中,萧琢既是主子也是儿子,因此在知道他将要尚公主的时候,没

    少替他担心。

    谁不知道这昭阳公主是帝后唯一的女儿,自小骄纵着长大,哪里又知道疼惜男人,服侍夫君呢?

    何况这民间都是以夫为天,到了她家将军这里,倒是娶了个祖宗回家。

    在未见到宋枕棠之前,邓氏一直担心昭阳公主不好相处。

    可这一见了面,却没想到公主竟是这般温和的一个人,对着她这下人也能有这般态度。

    邓氏心里的担忧渐渐散去,再看向宋枕棠的眼神,便更像是一个寻常的婆母了。

    不过她毕竟身份有别,不敢真的对宋枕棠摆架子,此时恭敬地福了福身,婉拒了她的搀扶,“奴不敢托大。”

    宋枕棠对她毕竟不熟悉,见此也没再多说什么,她偏头给身后的弦月打了个眼色,道:“弦月,你去扶邓妈妈起来吧。”

    弦月应下,走过去扶邓氏起来。

    宋枕棠走进澄心堂的前厅,邓氏也跟着进来,道:“殿下,将军早就传了话回来,说要在家里住上一段日子,并且一早告知了殿下的喜好,吩咐老奴提早布置着,澄心堂老奴早就收拾好了,您看看可否合心,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老奴再给您准备。”

    宋枕棠点了点头,“辛苦邓妈妈了。”

    但她毕竟不习惯有外人伺候,便道:“我这里有紫苏和弦月伺候,妈妈这些天辛苦了,早些歇着吧。”

    “是。”邓氏也是有眼力见的人,没再说什么,躬身退下。

    宋枕棠揉了揉脖颈,吩咐道:“去烧水吧,我要沐浴。”

    弦月问:“这院子里还有几个洒扫的婢女,殿下可要见一见?”

    方才在马车上只觉兴奋,现在却后知后觉显出几分疲惫,宋枕棠摇了摇头,“罢了,你拿上荷包给她们多赏些银子。”

    “是。”

    弦月依令去打赏,竹南到小厨房烧水,紫苏扶着宋枕棠回卧房。

    她是最了解宋枕棠的人,此时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左右看了看,小声问道:“殿下可是不喜那邓氏?要不要奴婢去将她打发走?”

    “没有什么不喜欢,只是有些新奇罢了。”宋枕棠不是傻子,如何看不出邓氏打量的目光,但她知道,邓氏是因为关心萧琢才会如此,因此并不计较。

    “早前便知道萧琢父母双亡,还欣喜日后不必忍耐婆母,这会儿骤然多了个人,有些不自在。”宋枕棠说着,又去嘱咐紫苏,“她毕竟是萧琢的乳母,你对她放尊敬些,且不可仗着我的势给她脸色看,知不知道?”

    “是,奴婢不敢。”紫苏连忙应下,半晌,又忍不住道,“奴婢觉得,殿下好像和从前不一样了。”

    宋枕棠好奇地偏头看她,“哪里不一样?”

    紫苏想了想,说:“仿佛,是长大了吧。”

    先前萧琢也说她长大了,现在紫苏也这么说,宋枕棠不由得有些发怔,“是吗?”

    “是啊。”紫苏小鸡啄米一般点头,“殿下越来越会为驸马打算了,办事也比从前周到许多。”

    这般想想,好像是吧。

    宋枕棠笑了笑,故意问道:“那你觉得这是好,还是不好?”

    紫苏道:“自然是好事,但奴婢还是喜欢公主原来的模样。”

    宋枕棠问:“为何?”

    紫苏不假思索地说:“更自在啊。”

    宋枕棠脚步顿了顿,没再说什么。

    她看似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实际上心里一直惦记着紫苏说的话,她真的变了吗?

    好像是有点吧。

    从前她做任何事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取悦自己。

    宣成帝和裴皇后也时常告诉她,不必为了任何人而改变自己的心意,因为她是尊贵的公主,无论是谁,只等着那人来逢迎巴结她就是,她只要端坐在宝座之上,看着就是。

    但是现在,遇见什么事,她第一时间的想法却是,萧琢怎么办。

    这一路颠簸艰苦,宋枕棠没有抱怨过一句,不光是为了自己的面子,她更不希望底下人议论萧琢,所以才一直坚持。

    今日看到邓氏,她的第一反应也是排斥,她并不喜欢陌生人步入她的生活,更不喜欢被人用那样的目光打量。

    若是从前,她根本不会给邓氏一个眼神,紫苏第一时间就将人拦住了。

    但因为她是萧琢的乳母,所以她忍耐下来了,或者不是忍耐,因为她甚至没有生出什么不悦的情绪,因为她知道,那是为了萧琢。

    今日萧琢刚到澄心堂就离开,她心里明明不高兴,却为着萧琢,假装出一副贤良大度的模样,她不想让他为难。

    这样的事,也是她从前无论如何都不回去做的。

    所以,她是真的变了。

    因为成了亲,因为萧琢?

    她有些想不明白,心里甚至有些慌乱,现在这个样子的她,到底还是宋枕棠吗?

    她虽然一向是被娇宠着长大,可到底在后宫多年,也知道不少后宅隐私密事。

    不说别的,就只说她的母后,从前也是万分飒爽的一个人,后来遇到了宣成帝,成为了皇后,就被迫端庄了起来。

    宋枕棠很羡慕两人的感情,却不愿意像裴皇后那样改变,她并不想因为嫁给了一个男人,就失去了自我,逐渐变成另一个自己。

    她忽然有些害怕。

    萧琢处理完公事,回来时已经是傍晚。

    这两个月宋枕棠赶路一定很累,他估计宋枕棠此时应该还在睡,进屋时特意放轻了脚步声,担心将人吵醒。

    谁知刚推开门,床帷后便传来了宋枕棠的声音,“我没睡。”

    萧琢一怔,随即大步迈到床边,伸手就往宋枕棠的额头上探,“怎么没睡,是不是病了?”

    宋枕棠摇了摇头,“没有。”

    萧琢仔细端详她的脸色,确定她没有发热之后,这才稍稍放了心,问道:“那怎么没睡?是不喜欢这床吗?我叫人给你换一张,雕花梨木的如何?还是紫檀木的睡着更舒服?”

    宋枕棠原本因为紫苏的话有些烦心,此时听到萧琢的话,却又忍不住笑起来,她哪里算是变了,是萧琢变了才对。

    她抱着萧琢的手臂不放,下巴搭在他的手腕处,打趣道:“你真的是萧琢吗?”

    萧琢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轻蹙了下眉,“什么?”

    宋枕棠道:“我认识的萧将军,可是不饰金银,不喜铺张,身边连个下人都不用的扑素人,怎么现在变得这般奢靡,张口就是梨木紫檀?”

    萧琢这才反应过来,他无奈地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我是为谁?”

    宋枕棠贴着他的手臂不动,轻声问:“为了我。”

    她回忆起两人成婚后这几个月,心里十分清楚,两人之间付出更多的那个人,一直都是萧琢。

    否则,他甚至不需要留在京城。

    她忍不住抬头看他,“萧琢,你为我牺牲了这么多,会后悔吗?”

    萧琢怔了怔,抬手托住她的脸颊,蹙眉问道:“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宋枕棠摇了摇头,执拗道:“回答我。”

    萧琢却道:“我从不觉得我牺牲了什么,你我夫妻一体,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宋枕棠愣怔的看着他,萧琢托着她脸颊的手指在她的眼角轻轻摩挲了两下,猜测道:“是不是想家了?”

    宋枕棠没说话,只是忽然从床上爬了起来,就那么面对面地勾住萧琢的脖子,坐到了他的腿上。

    平日里她甚少有这么主动的时候,以至于萧琢都不由自主地愣了愣,他扶住宋枕棠的腰,忍不住问:“到底是怎么了?”

    宋枕棠不答,只仰头亲到他的唇上。

    萧琢浑身一僵,下意识就抬手去握她的腰,想要反客为主。

    宋枕棠感觉到了他,却压着他的手背不让他动,自己捧着萧琢的脸,很认真地在他唇上描摹。

    不知过了多久,总归两个人的唇齿都有些红肿,宋枕棠才终于将人分开,低声道:“萧琢。”

    萧琢没说话,与她额头相抵,轻

    轻应了一声,“我在,怎么了?”

    他想起方才自己离开之前,宋枕棠一副不舍的模样,忍不住问道:“是不是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待着不习惯?”

    他有些抱歉地说:“我本该陪着你的,刚才不该离开,对不起,下次不会了,不会让你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待着了。”

    宋枕棠摇头,“没有。”

    萧琢却仍在解释,“其实是凉州城的太守知道了我们的行程,过来汇报军务,还有一些从前的下属也来登门。”

    “我如果这个时候推拒了,过几日怕是有应付不完的事。”

    “眼见着就要除夕了,我也不想整天把时间都耗在这些没什么用的公事上,我想多陪陪你,所以才想着今天便将这些事都处理完。”

    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向往,“这还是我们第一次在一起过除夕,凉州城虽然不如燕京,但是每逢年节也十分热闹,我到时候带你去逛庙会好不好?”

    “听说凉州城的庙会很好玩,但是我从前一个人从来没有去过。还有胡人在街上卖艺表演,都是京城没有的玩意,到时候,你陪我一起去,如何?”

    他的声音那么温柔,宋枕棠莫名有些想哭。

    “我没怪你,真的没有。”她紧紧抱着萧琢的脖子,下巴抵在他的耳边,温热的呼吸扑在他的脸颊上,低声坦白道:“只是……萧琢,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怎么办?”

    萧琢被她猝不及防的情话打的一愣,随即心口像是有什么东西猝然炸开一般,又热又烫。

    他终于忍不住,伸手将人抱住,低声道:“真的吗?”

    宋枕棠趴在他肩上点头,萧琢听出她鼻腔里的一点哭音,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温声道:“别害怕,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比你更多一点喜欢,让你永远都有安全感,好不好?”

    宋枕棠问:“真的吗?”

    萧琢点头,“自然。”

    宋枕棠两人抱得更紧,第一次主动开口,“萧琢,我想要你。”

    在这种事上,宋枕棠一向都是羞涩被动的,她好面子,总是不许萧琢太直白的在人前提起,怕被下人听到会偷偷笑话自己。

    此时却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说出来了,萧琢几乎要以为自己听错了。

    宋枕棠贴着他,重复道:“我想要你。”

    萧琢这次听清楚了,不光是心口,整个人都像是要炸开一般,他可他还惦记着宋枕棠的身子,“这两个月你赶路太累了,还是先好好歇息,等明天……”

    谁知他话还没说完,宋枕棠竟然上手直接扒了他的衣服。

    萧琢看着自己大敞的领口:“……”

    心爱的女人都已经这么主动了,这时候恐怕没有男人还能再犹豫下去。

    他反手环抱住宋枕棠的腰,轻轻一勾,而后翻身将人压在了床榻之上。

    两个人一上一下地倒下,萧琢没动作,只是开口命令,“继续。”

    宋枕棠没说什么,抬手替他解了衣裳,然后一双美目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胸膛,半晌,她启唇舔了上去。

    萧琢闷哼一声,但并未制止,揉着她的头发示意她继续。

    宋枕棠细细吻过他胸前的每一处伤疤,而后上移,挪到他的心脏处。

    一片滚烫。

    隔着胸前,萧琢的心脏在规律的跳动,比之平日里要加快了许多,热烈了许多。无论他幼时经历过什么,但此时此刻,他为了她心跳加快。

    萧琢低头吻住宋枕棠的唇,而后一点点向下,将她的中衣带子咬开,少女雪白的锁骨就这么显露在他面前。

    他的双眸幽暗不可测,动作却不像往常那般粗暴急切,异常的耐心,像是落潮后的海水,轻缓温柔。

    宋枕棠攀着他的背,逐渐在海浪中迷失。

    比之从前的索取,两人这次才算是真正的交融。

    他们彼此坦诚相对,心口紧紧贴在一起,宋枕棠无比清晰地感觉着萧琢对他的占有,和温柔。

    她回应着,勾手去亲他。

    萧琢简直要爱死现在这模样的宋枕棠,心头一团火烧得越来越旺盛,他抬手拉过宋枕棠,将人的手背压在床榻之上,五根手指一根根插入她的指缝中,虎口压下去,将她皙白的手指碾到发红。

    他只恨不得将宋枕棠揉成一汪水,而后满杯饮下去,让她在自己血脉里都扎根深入。但到底心里还惦记着宋枕棠,怕她赶了两个月路,身体承受不住,所以只能一直克制着,动作万分温柔。

    他并没有要太多次。

    半个多时辰后,他抱起宋枕棠往隔壁浴房走去。

    方才紫苏过来唤他们用膳,敲门没听到回答,便猜到了他们在干什么,当即便让人准备热水。

    萧琢抱着宋枕棠走入浴桶,耐心地替她清洗干净。

    两个人第一次结束的这么快,且第一次做完宋枕棠还是清醒的,但在此时此刻,她其实更恨不得自己能够直接晕过去。

    好在热水包裹着两人,也稍稍遮掩了一些萧琢的动作,宋枕棠紧紧闭着眼,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实际上她的睫毛像是蝴蝶翅膀一样不住的乱颤,萧琢没有拆穿,给她洗完之后,又十分熟练地替她擦干身体,然后用宽大的帕子裹着,抱回了卧室。

    在他们去沐浴期间,紫苏等人已经将卧房的被褥重新换过了,长榻上还有两身刚找出来的衣物。

    萧琢随意披了一件外袍,然后给宋枕棠穿衣裳,擦头发,涂茉莉花水。

    这一套流程下来,熟练程度完全不下于紫苏等人。

    等全部拾掇完,萧琢到妆台前随意取了根银簪,终于去叫一直装睡的宋枕棠,“挽了头发,该去用膳了。”

    明明是她先撩拨的,也是她先开口的,此时却忽然生出了羞耻心。

    她们刚到凉州半天而已,不说做什么正事,更不提什么休息,反而在床上做起了这些事,甚至荒唐到耽误了晚饭。

    底下人知道了不知道会怎么想他们,宋枕棠只要一想到他们含笑的目光就觉得脸颊生热,当即装睡没动。

    萧琢挑了挑眉,却也没说什么,只是伸手在人后腰处轻轻一拨,宋枕棠当即像条被揪了尾巴的活鱼,刹那间扭了起来。

    她的后腰处最敏感不过了。

    被拆穿了,这下没办法装睡了,宋枕棠有些丧气地睁开眼。

    萧琢忍俊不禁,笑着将人拉起来,说:“快起来吧,再躺下去真的睡着了,晚饭还吃不吃了?”

    宋枕棠捂着空扁的肚子,嘴硬的说:“本来也不是很饿。”

    萧琢敲了敲她的额头,一副长辈口气,“不饿也要用膳,要不身体怎么受得了。”

    宋枕棠看他一眼,忍不住说:“你好像我阿爹啊。”

    萧琢被她这话噎的顿了顿,随即道:“是吗?陛下也会带你去逛河上灯会吗?”

    “什么灯会?”

    萧琢说:“凉州城外就是潼阳河,现在的天气下早就结成了冰,一到除夕前后,百姓们都去河面上卖东西,大多是些花灯,你明天想不想去看?”

    在河面上卖东西,宋枕棠从未听过,更没见过,当即眼眸亮亮地点头。

    萧琢揉了揉她的头发,“那就去用膳,要不然明天不带你去。”

    这语气,更像她阿爹了。

    宋枕棠忍不住笑,“是,阿爹。”

    萧琢眯着眼睛瞪她,神色危险,宋枕棠却是完全不怕她,甚至还将腿翘到了他的膝盖上,示意他给自己穿鞋。

    萧琢无赖,下床捡起她的鞋子,单膝跪在脚踏上,亲自给她穿好。

    宋枕棠满意地挑了挑眉,便要站起身往外走,不料萧琢却没站起来,就那么矮身在她腿弯上一勾,将人打横抱在怀中。

    宋枕棠一怔,随即去捶他的肩膀,“不是说要去

    用膳吗,这时候又发什么疯?”

    萧琢全当没听到她的话,一只手紧紧将她抱住,另一只手拿起披风上挂着的狐裘,将人裹住,而后竟然就这么朝外走去。

    宋枕棠两只小腿不停地扑腾,语气急切道:“你快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他们刚刚才做了那种事,此时就被萧琢抱着出门,谁知道底下人会不会多想。

    若是真被人看见,她的脸怕是要丢尽了。

    宋枕棠焦急地想要跳下来,可萧琢的两条铁臂将她紧紧箍着,完全动弹不得。

    萧琢看她一眼,不紧不慢地道:“急什么,我抱我的宝贝女儿,谁又有话说?”

    宋枕棠一愣,随即意识到萧琢这是因为她方才那句“阿爹”故意惩治她。

    这男人明明比她大了十岁,却偏不服老,宋枕棠心里腹诽着,嘴上却十分识时务地求饶,“我错了,你一点都不老,也不像我阿爹,你是我夫君。”

    一句夫君完全无法满足萧琢,他得寸进尺地要求,“夫君就够了?”

    眼看就要到用膳的花厅了,宋枕棠甚至已经瞧见了紫苏的衣角,她好话说尽,萧琢却仍岿然不动。

    正焦急时,她忽然想到什么,挺着身子在萧琢耳边,细声细语地叫了一声,“别生气了,深玉哥哥。”

    萧琢抱着她的动作一僵,随即低头看她,宋枕棠朝她眨眨眼,刚被滋润过的模样那般妩媚生娇,此时看着他又是一脸讨好。

    萧琢终于将她放下,并将狐裘给她披上,长指慢条斯理地给人把衣领处的系带严严实实地系好,而后贴在她耳边,极为快速地说了一句什么。

    宋枕棠先是一愣,而后才反应过来,追着萧琢使劲打了两下,口中嗔骂道:“成日就知道戏耍我!”

    知道公主和将军在房中不出来,是在做要紧事,底下人没人敢去卧房门口碍眼,都在花厅这般候着。邓妈妈自然也在,此时就立在门口,听到院子里有动静,她忍不住往外走了两步。

    萧琢和宋枕棠一前一后地往花厅跑来,阳光下,两人的笑容分外清晰明朗。

    邓妈妈不仅有些恍惚,她都不记得,上次看到萧琢这般模样是什么时候,三岁,四岁?

    总之那时候她家姑娘还没发疯,和萧振山也还算是相敬如宾,而萧琢,彼时还是国公府的世子,完全的无忧无虑。

    但没几年,柳枚和萧振山相继出事,萧琢整个人都变得十分沉郁,看上去煞气十足。

    后来倒是渐渐好些了,可她能看得出来,萧琢的笑都不是出自真心的,旧日里的那些事一直压在他心里,始终没有放下。

    要不然,他也不会直到二十六岁都不娶妻。

    邓氏还记得,很小的时候萧琢问她,我和萧振山流着一样的血,日后,会不会也变成他那个样子?

    她当时说了什么她已经记不清了,总之心里对萧琢是万分心疼。

    明明该是天之骄子,却被折磨成了这幅模样。

    邓妈妈看着现在的萧琢,忍不住就眼眶发酸,虽然她对于这位公主殿下还不算很了解,可她能让她们家将军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一定是好人。

    她这样想着,在饭桌上,便忍不住一直给宋枕棠夹菜,眼见碟子里都堆成一座小山了,萧琢制止道:“邓妈妈,别夹了,阿棠吃不了那么多。”

    邓妈妈看着宋枕棠身形轻瘦,忍不住道:“这般单薄,该多吃些才好。”

    宋枕棠虽然不喜与陌生人相处,但没人会拒绝一个人这般明白的示好,她笑着推了一把萧琢,而后对邓妈妈说:“妈妈别理他。”

    但邓妈妈此时也清醒过来,她看着宋枕棠堆高的碗碟,不禁有些后悔,请罪道:“是老奴僭越不知礼数了。”

    宋枕棠说:“不必,你既然是萧琢的家人,便也是我的家人,日后不必再这般小心翼翼,寻常说话便是。”

    这么漂亮,又这么温柔体贴,明明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却完全没有半点架子。

    邓妈妈瞬间就被俘获,点头道:“诶!多谢公主。”

    萧琢没说什么,只有些新奇地看着宋枕棠。

    虽说她从来都不是什么跋扈的性子,可也实在说不上平易近人,公主的架子端在无形之中,对于大部分来说,还是高高在上不染凡尘的模样。

    怎么这会儿对他的乳母这么好,萧琢不禁挑了挑眉。

    宋枕棠接收到他的视线,自然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当即警告般地瞪他一眼,以防他乱说话。

    殊不知萧琢高兴还来不及。

    事前对于邓妈妈要不要留在宅子里,他也颇有些纠结。

    对于他来说,邓妈妈有救命之恩,更有养育之情,可对于宋枕棠来说,她就只是一个陌生人罢了。

    他最是了解宋枕棠的性子,既不愿宋枕棠为难,也怕邓妈妈难堪。但想来想去,还是没将人送走。

    他早些年过得艰难,邓妈妈看在眼里,一直很担忧他。即便后来他掌军成了将军,独自做了住,邓妈妈也一直不能放心,尤其是知道他尚了公主之后。

    在他心中,邓妈妈和亲生母亲也没有什么差别,甚至地位比柳枚更重一些。

    他希望邓妈妈看到他如今的生活,知道他过得好。

    而宋枕棠能对邓妈妈也这般礼待,本就是意外之喜,他没说什么,饭桌下,却悄悄握了一下宋枕棠的手。

    宋枕棠并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这样,却没拒绝。

    周围立满了布菜的丫鬟,两个人并肩用膳,看似一本正经,实际上,桌下紧挨着的手指已经偷偷牵了许久,紧紧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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