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来, 降谷零先给自己冲了一包感冒药。
昨天晚上他请了波洛咖啡厅的假,来到跟FBI约定见面的地点谈判,刚下车就莫名其妙打了几个喷嚏。
降谷零揉揉鼻子,心想这一定是FBI带来的霉运。
话说回来, 他抬头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明明是两国警方的会面, 为什么对方要把接头地点选择在这么偏远的公园?
微妙的像地下接头。
FBI总不能是打算在这种偏僻的地方, 用武力胁迫他低头吧?太没品了!
他微微侧头,身后的风见裕也立马跟了上来,压低声音朝他汇报, “降谷先生, 周围接应的人和车辆已经准备好了,谈判的‘筹码’分散坐在不同的车里。”
干的非常不错, 他朝下属露出一个赞许的表情。
难得手握谈判的主动权, 今天他绝对要从那些该死的FBI身上狠狠咬下来一块肉才行。
心里盘算着接下来谈判的要点,降谷零鼻子发痒,控制不住又打了一个喷嚏。
难道是他最近着凉了?
就算最近晚上工作到三四点, 他都有注意保暖,难道是换季的问题,果然,今天回去喝包感冒药预防一下吧……
前两天已经立秋了,公园的晚风吹的人脖子有些发凉,降谷零两手插在大衣口袋里, 指尖突然摸到了一团柔软的触感。
是这个东西啊——
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降谷零顺手把它拿出来戴在了脖子上。走在后面的风见刚听到上司的喷嚏声,正准备提醒降谷零注意保暖,就看到对方掏出来一条织的柔软又蓬松的米黄色围巾戴在了脖子上。
明明是有些土气的围巾, 被他戴在脖子上硬是穿出了一种高定品牌走秀的感觉。
一时间不知道该吐槽您的口袋到底是怎么异次元口袋,居然能塞下这么大一条围巾,还是感叹上司连手工围巾都穿出了大牌的样子。
我跟你们这些池面拼了!
风见裕也努力把背挺得更直了一些,试图让自己也走出堪比男模的气质。
他实在有点不擅长耍酷,降谷零看见风见别别扭扭的走姿,还以为他难得紧张,忍不住打趣了他两句。
风见应了两声,眼神却还挂在降谷零脖子上的围巾那里,猜测着这条围巾的来源。
即使可以直接买材料包,编织围巾也是一件费时费力的事,到底是谁特意送给降谷先生的?
作为降谷先生头号下属的我怎么不知道!
风见保持着冷淡的扑克脸,内心却迅速翻找降谷零身边的人物关系,试图找出来那个连他都不知道,在上司身边无事献殷勤的家伙到底是谁。
总不可能是哪个被降谷先生英雄救美的怀春少女特意给他织的礼物吧?
想到这里,风见卡了一下壳,你别说,按照降谷先生遇见危险绝对会出手救人的性格和那张脸,被帮助对象喜欢上也太正常了!
不正常的不在这里,不正常的地方在于降谷先生真的收下了这份礼物。
不仅收下了,甚至现在就好端端的挂在脖子上。
甚至把降谷先生要和FBI见面的糟糕心情都变好了,他的嘴角绝对比平时多上扬几个弧度,风见敢拿自己的脱发保证,降谷先生绝对是笑了一下!
着实让风见大感意外。
该不会真的是恋人送的礼物吧,他还以为上司这辈子真的要和国家孤独终老了……咳。
您居然还能谈上正常的恋爱,真好,降谷先生,您要幸福啊!
本以为得出了这个结果他就不会在胡思乱想了,可是风见跟在降谷零身后走了两步,忍不住又开始分析这条围巾。
颜色上面选取的是很中性的米色和咖色,男性女性都能带,看不出来偏好,只能看出来对方很熟悉降谷先生的穿衣风格。
围巾上面没有过多的花纹,尾部绣了一朵简笔画水平的向日葵,看得出来针脚有些歪歪扭扭——大概是初学者的作品吧。
风见裕脑补出一个笨手笨脚的少女坐在小台灯底下挂着甜蜜的笑容织围巾的样子……不行不行,他又赶紧打散自己的假设,这样的恋人总感觉和降谷先生太不搭了。
叫他说,降谷先生适合那种跟他势均力敌、经历过同生共死的人谈恋爱,听上去就非常刺激。
风见还真的从下属那边听到过不少“神秘FBI卧底和公安大佬不可言说的二三事”,他严厉地将下属训斥了一顿。
开玩笑,按照降谷先生对FBI讨厌的程度,他要是敢磕这对cp ,不对,应该说,他要是敢让这种奇怪的传言在公安里流传开来……他就玩完了,百分之百完了。
再说了,FBI是真的不配!
没有人能配得上我们家最好的上司,最优秀的间谍,最棒的奇迹零零!
风见裕也,坚定降谷零单推人,拒绝接受上司恋爱设定。
“风见,我总觉得你在想什么奇怪的东西。”
降谷零笑眯眯。
“没有!绝对没有,我什么都没有想,我绝对不吃那些奇怪的CP!”他下意识想要还自己清白,没想到暴露了更多东西。
“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年龄大了,和部里的成员有代沟……”在月光下,上司的笑脸愈发像一只狐狸,“要不然,他们怎么会连这种东西都不告诉我?”
某些人嘴上说着他们,眼神却瞅着风见。
不……不能说啊!
风见裕也你要挺住,这种禁忌的东西绝对不可以让降谷先生知道!
你的背后站的可不只是你自己,还有千千万万个胆大包天,嘴上却没个把门的下属啊!
“其实是……”
风见裕也根本没能在那蛊惑人心的灰紫色瞳孔下撑过三秒,老老实实把来龙去脉交代了个清楚。
“原来如此。”
降谷零怒极反笑,原本还有些轻松的心情一下子转变成高昂的斗志,他既然不能把利刃冲向公安的自己人,那干脆直接从源头上解决掉罪魁祸首好了——反正用这种桃色理由打伤对方,也不算冤枉他。
风见苦着一张脸,降谷零直接给他下了军令状,“如果不能让那个跟我‘浓情蜜意’的FBI在谈判桌上亏得想哭,风见,你知道有什么后果的吧?”
他知道,他完全知道,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他一定会在谈判桌上大杀四方,把邪恶的FBI们赚得裤子都不剩!
经过一晚上的谈判和双方的友好“切磋”,霓虹公安终于和在自己国土上肆意妄为的FBI达成了一致——双方共享组织情报,FBI减少成员活动,回避有可能与公安发生的冲突事件,同时,公安将抓捕的FBI行动员们释放,然后驱逐出去。
从结果上来看,霓虹公安应该算得上是大获全胜。
相比原来发生冲突后不得不委曲求全,甚至在两国外交敏感时刻要朝对方道歉的情况,现在的局势已经太好了,好得让人扬眉吐气。
降谷零头一次看对面的FBI有些顺眼。
打了一架丝毫没完全占到上风,谈判也被对方压着底线讨价还价的赤井秀一倒是看他很不爽。
甚至对方在打架途中有意无意把拳头打到他的脸上来,明明两个人实力相当,收手的时候,赤井秀一脸上却一块青一块紫,仿佛他毫无还手之力一样。
春风得意,降谷零假装感谢,实则绵里藏刀地拿话刺了他一局,还没说完,就打了一声大大的喷嚏。
赤井秀一直接大笑出声,啧啧啧,早就看降谷零这副样子不顺眼,这下乐极生悲了吧。
降谷零:到底是谁在背后咒我?
扎小人的卡赫基:深藏功与名。
还好谈判已经告一段落,降谷零开车回家,顺便从24小时无人便利店买了包感冒药。
早上起来的时候,他的嗓子已经哑了一半,就算喝了药也无济于事,额头摸起来甚至有些发烫。
取□□温计,379,不算太高。
只烧到这种程度,他的身体应该还能顶得住。
降谷零没打算继续请假,昨天他不在,店里还有一些需要修理和帮忙的地方等着他回去解决。
而且他还有一份立秋礼物要带给天海。
天海最近似乎拓展了自己的兴趣,迷上了针织,立秋那天给店里的每个人都送了一条手工围巾。
小梓小姐收到的那条是紫色和白色交织的花纹,戴上去像一朵紫丁香,十分美丽;柯南收到的是同样花纹蓝白配色的围巾,很独特,尾部还缝了一个立体的毛线红领结,和小侦探看起来非常配……
怎么只有他的围巾是一条素色围巾呢?
手指摩挲着围巾上歪歪扭扭的向日葵装饰,安室透下意识挑开了夹层的毛线,里面隐隐露出来粉色的花纹,似乎是主人织错了纹路后,重新在上面补了一层新的纹样。
里面该不会织的是爱心吧?
安室透的第六感突然上线,福灵心至想到了答案。
他拆了一双一次性筷子,筷子一头撑着毛线,慢慢挑开了有些松散的夹层——里面织的花纹果然是粉色爱心,只不过每一个爱心都东倒西歪,不是胖就是瘦,比起爱心更像是大小不一的桃子。
噗……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天海要把这层花纹藏到最里面了。
他撤出筷子,重新把夹层藏好,一边整理毛线,一边忍不住在脸上绽放出笑容。
虹的小心思真的很可爱。
织的爱心也很可爱,假装失败没发生过的动作很可爱,连特意为他织这种复杂的花纹也很可爱。
安室透捧着围巾,低头把脸埋进温暖的毛绒之中。
围巾被送到他手上之前似乎浆洗过,又晒足了太阳,带着和天海身上一样暖洋洋的气息,令人恍若浮在日光下的云层中,不愿醒来。
无论是长度还是配色都选的刚刚好,搭配安室透的衣柜,给他素日的伪装平添了一抹生活气息。
这是一份非常适合秋天的礼物。
他自然也得准备回礼。
对于这种不在固定节日日期的礼物,他并不能像别的节日一样回复相应的礼品。而且那些从商店里买来的便宜礼物,似乎也配不上这样一份珍贵的心意。
为此,安室透偷偷打听了一下榎本梓小姐和柯南等人的回礼清单,有送书的,送酒的,送义理巧克力的,还有人投其所好,给天海送了高级餐厅的打折券和排队才能买到的特色蛋糕。
失算,好主意似乎被抢先了。
想要制作美食送给天海的想法看起来有些太普通了,连街坊奶奶都给天海烤了一袋浓浓奶香味的小饼干,他要做的西点似乎失去了竞争力。
安室透并没有太焦虑,给天海挑选礼物,何尝不是一种甜蜜的烦恼。
只不过是需要他再多花点心思罢了。
“安室先生不会还没想好要送天海君什么回礼吧?”
对他不知如何是好的心情感知最敏锐的,居然是榎本梓小姐,对方朝他挤了下眼睛,似乎看出了安室透的迟疑,“其实我听说……”
小梓小姐听说了什么?
安室透不自觉屏住呼吸等待小梓小姐的后文,榎本梓神神秘秘地笑着告诉他:“处暑之前,附近的庙宇还会举办最后一场夏日烟火大会喔。”
“天海既然很喜欢赏樱花的传统,说不定也会期待夏天的烟火大会吧。”
她的暗示非常明显,恨不得直接将答案喂进安室透嘴里——邀请天海去参加烟火大会吧!
见他还在思考,榎本梓的神情带上了丝丝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天海绝对会喜欢的!不管是喜欢烟火大会,还是喜欢你!烟火大会可是最好的告白场所之一,快点把握住机会啊安室先生!
她已经观察到安室透和天海之间最近产生的粉红泡泡很久了,甚至连天海织围巾的主意都是她出的,为的就是让天海借给大家送围巾的机会,把想要送给安室透的礼物给他。
有送有回,感情这不就来了。
没想到天海觉得自己花纹织的不好看,就给安室先生送了一条素色的围巾。
支愣起来啊天海!
就算你的爱心织的不好看,可是你的桃子织的很好啊!
再说送礼物最重要的不是质量有多好,而是那份独一无二的心意。安室先生要是敢笑话你的围巾,我帮你把他骂一顿!
天海:小梓姐姐威武!
但是看着自己织的“四不像”爱心,小狗还是怂了,算了算了,干脆藏在夹层,就当他从来没有织过这么丢脸的作品好了。
谁说藏在夹层的爱心不算他把爱心送给了透君!
天海:叉腰.jpg
既然安室透考虑回礼找她来问意见,榎本梓自然要帮他们两个把握住这大好机会。
想不到礼物就别送礼物了,干脆直接邀请他去烟火大会!
捞金鱼!苹果糖!歌唱大赛!这不比干巴巴的礼物有心意?
听上去确实是个好提议,安室透想了想天海每次出门兴高采烈的样子,就知道他绝对不会拒绝这份邀请。
刚巧,夏天要过去了。
烈烈雷声,风雨欲来,此刻却还算是雨幕降临前平静的一刹。
既然如此,他是否也可以在瞬息万变之间,握住哪怕一刻的幸福?
看着榎本梓早有准备地从柜台底下摸出两张门票递给他,安室透已经想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
他半是无奈半是了然地笑了一下,“多谢了你帮忙了小梓小姐,这两张票是天海提前买来请你给我的吧?”
怪哉!安室先生怎么知道票是谁买的?
榎本梓睁大眼睛,安室透从她手里拿过票,把门票放进靠近胸口的暗兜,随即解释,“前两天我就已经在店里捡到了一份购票记录,虽然没有名字,但是付款账号是天海本人。”
他当时还以为天海终于要放弃追求他,转而找到了新的“恋爱对象”,毕竟他还小,变心……也是正常的。
他重新打开了给天海身上安装的信号追踪装置,别误会,他不是想阻拦天海追求自己的爱情,他只是担心天海被人欺骗了感情。
不过看了两天,都没有发现天海有什么疑似恋爱对象——他跟路边的小猫碎碎念的时间都比和适龄青年的交谈多。
安室透放下了心,又提起了心。
是要邀请自己吗?
安室透隐约有些猜测,可是又觉得自己既然已经拒绝了天海,就不能给他留下希望。
可是,他怎么又本能地把门票放进了自己的口袋呢?
“安室先生,安室先生?”榎本梓唤回出神的安室透,“你说,我是不是该帮天海这孩子挑一套浴衣?”
“嗯,也不知道天海现在手上的存款还够不够买件浴衣……”
第72章
层层台阶从山坡下一直延伸到山顶上的那座庙宇, 往常高大沉默的青松也被僧侣点缀上许多七彩灯笼,颇有一番节日的气氛。
安室透穿着一身藏蓝色带条纹的浴衣,手里拎着一小份九宫格和果子,笑眯眯站在轻点入口外的树下等人。
天色已近黄昏, 夕阳折射出本日最后一点彩辉, 前来游玩的情侣和游客三三两两走过他身边进了庆典的摊位, 甚至有人朝他抛来一个怜悯的眼神——
这种池面系帅哥也会被人放鸽子吗?真可怜。
完全没有接收到这种信号的安室透单手拿着手机, 敲打键盘,在等人的过程中顺手处理了几桩公务。
加了一会儿班,他才从屏幕里把头抬起来, 周遭的光芒已彻底暗下, 太阳还没完全落山,月亮早就爬到了树梢。准备逛庆典的游客都已经尽数到来, 入口处没有一点人影。
他等的人似乎也没来……
“安室先生!”
不远处的树丛动了动, 钻出一个头上还挂着树叶的人影。
天海的怀里像是捧着什么东西,安室透收起手机,朝他走去。靠近才发现他怀里垫着一张庆典上的彩纸, 纸上东倒西歪躺着不少菌类。
怎么去挖蘑菇了?
安室透摘掉他发间的枝叶,顺手揽上了天海的肩膀,听天海一个一个点着奇形怪状的菌子跟他介绍能不能吃,好不好吃……嗯,非常有趣的蘑菇科普课程。
安室透只认出了其中几个常见的品类,没想到天海却对这类植物如数家珍, 甚至连口感都描述的清清楚楚。
“所以我们周末吃菌子火锅吧!”
话题到底是怎么转移到这里来的?他早就想问了,这场烟火大会,真的是天海想邀请他来的吗,他怎么感觉比起见到自己, 天海君更在意这座山里的野生蘑菇呢?
他有些怀疑自己的魅力。
“虹,你是之前就了解到这座山里有许多菌子了吗?”
是预谋已久等着邀请他过来当一起挖蘑菇的苦力吗?
明知道这种假设不可能,安室透还是忍不住露出后悔的表情,“让我在门口等这么久,看着别人都进去了,我其实有点伤心哦……”
天海毫不心虚,抱着怀里珍贵的菌子,晃着脑袋说:“才不是嘞。”
安室透没听清,“嗯?”了一声。
天海大声说了一句不告诉你,朝前跑了两步,才嘟嘟囔囔地说,“明明在透君面前绕了好几遍啦,但是你一直在发消息,都没抬过头……眉毛都皱的打结了,肯定是在加班。”
小狗很乖地没有去打扰他,自己在门口转了两圈,望着里面热闹非凡的庆典集市有些眼馋,却不想自己先进去。这才跑到旁边的树林里挖蘑菇打发时间。
声音本就不大的抱怨随风散去,安室透没听见他说什么,只看见天海后脑勺的短发扎成一个小揪揪,上面被小梓绑了带着铃铛的头绳,快步走起来的时候会发出清脆的声音。
像小金鱼的尾巴。
手痒,有点想摸。
他跨了两步,追上前面穿着金红色浴衣的天海。
平常的男士浴衣多都是蓝色和黑色这样沉稳朴实的颜色,偶尔会有人穿暗红或者墨绿色已经算得上是人群中的亮眼衣服。
安室透偏偏挑中了这件金红色的浴衣。
服装店里唯一一件做错了款式的布料,本来是要当残次品处理掉的,却被安室透一眼发现,买了下来。
红色的鲤鱼,黄色的金鱼,像一团流动的金色旋风卷着火焰,印在这团布料上。
本来是用来做腰带的布料,做成男装似乎艳丽的过头,是横冲直撞的美。
把衣服拿给小梓小姐的时候,她笑着打开包装看了一眼,似乎没想到安室透会买这种大胆的颜色,想说什么,又转念一想,“天海一定很适合这种风格,晚上穿起来一定很好看。”
确实很好看,好看的似乎有点过头了。
彩灯柔和的光芒映照着天海的脸颊,衣服浓烈的配色似乎并没有压过他的容貌,反而让他看起来皮肤莹白,眉眼动人,像是从小被娇养长大的小少爷。
安室透心中一动,凑近了天海。
无人的林中,天海耳后爬上一丝红晕,他悄悄闭上了眼睛,抬着头不知道在等待什么。
湿润的亲吻即将落在他的唇瓣,安室透却伸出手挡在自己和天海中间,手指上满是枪茧,粗糙地不像一位厨师的手。
他突然没了亲吻下去的勇气。
食指在天海额头上弹了一下,有些刻意地笑着说:“小馋猫闭上眼睛等什么呢,该不会是等我带的点心吧?”
谁是小馋猫!天海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哒哒哒跑走了。走了两步又回头,抢过他手里的点心盒,扭头就准备跑。
安室透拉住他的手腕,天海立马停下脚步,重新拾起希冀的眼神望着他,等待安室透究竟要对自己说什么话。
“给你的祈福御守也在盒子里。”
“你就想说这个?”
“一个人玩的话,穿着木屐别跑太快了,容易绊倒;手里的钱袋也要看好了,庆典上常常会出现小偷,苹果糖不要多吃,糖分太多了容易腐蚀牙齿……”
安室透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又一股脑说了一堆话,脑子里似乎有一团搅动的面粉,让他遗忘了许多东西。
天海简直不敢置信——“我们俩一起来烟火大会,你为什么要叮嘱我一个人玩该注意什么?”
看今天安室先生在门口加班的模样,他难道是有事要忙吗?
天海其实在心里给他找好了借口,面对着安室透的沉默,他恍然明白对方只是单纯想放他一个人。
——安室先生是混蛋!
怀里的菌子和点心盒滚落一地。
天海张开双臂,紧紧抱在安室透腰间,脚尖踮起,嘴唇毫无章法地撬开安室透的唇瓣,急不可耐地亲吻他,动作太急促,以至于不知道是谁的牙齿撞破了谁的嘴角,一股血腥味蔓延到二人唇齿间。
第73章
其实并没有什么临时加班, 也没有什么意外任务,不过是他的心在逃跑罢了,他想。
安室透僵硬着身子,他能感受到扑进自己怀里的天海在微微颤抖, 咸咸的液体从眼角滚落到嘴角, 让这份突如其来的亲吻带上了一点苦涩的味道。
这次, 天海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不肯做等待拯救的公主, 闭上眼仰着头等待命运的垂青。小狗用那双蔚蓝色的,澄彻如天空之湖的眼睛描摹安室透的情绪,亲吻是主动热烈的烟花, 恋人的眼睛是火焰重燃。
蓝眼睛里跳动着的火苗, 几乎烧着了安室透的眉毛,让他一次一次想扭头逃跑, 却又将目光寄宿在天海的眼睛里。
缺氧, 夺走了容人辩解的空间,逼得安室透不得不收起一切借口,打起十二分精神去面对这份感情。
总要给出一个结果。
就算他想和天海一直维持过去的关系, 已经意识到自己感情的小狗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天海活得像一个单细胞生物,几乎所有认识他的人都这么说,单线程的脑子也有单线程的好处,比如在遇到这种情况时,他只接受肯定或者否定的答案。
模棱两可的感情最折磨人,天海的字典里只有“喜欢”和“不喜欢”。
喜欢就是心底满满当当, 随便拿出什么都能摇晃出爱意满满,不喜欢则是破了洞的气球,怎么吹也吹不满。
二者界限分明,没人能抵赖。
“安室先生绝对喜欢我吧!!”
明明是疑问句, 他却能说出笃定的语气来,就好像自己值得世界上的一切偏爱。
小狗得意洋洋.jpg
“安室先生帮我找了工作,给我做自己的独门配方美食,会担心我,会带我出门散心,帮我修车,对我这么温柔——绝对是喜欢惨我了!”
但是……
“倘若我不只对你一个人这么好呢?你还会继续觉得我喜欢你吗?”安室透泼冷水。
他脸上挂着装作假意温柔的冷酷笑容,态度冷冰冰,说出的话不留情面:“在你来之前,我也给小梓小姐做员工餐,帮忙修理店铺的问题,甚至跟毛利的老师出门办案的时候,我也会对路边需要帮助的人伸出援手。”
他的潜台词很明显,这并不是一份只给你独一无二的偏爱,他做的这些事只是因为“安室透”是个善于体贴别人、富有爱心的好人。
在天海看来每一个让人感动的瞬间,都只是安室透为人处世的基本做法,对待普通人也一样,对待值得观察的对象也一样。
他说,天海虹和别人在他这里没有一丝一毫区别。
真……真的是这样吗?
难道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胡思乱想?
被逼着认清现实的小狗感觉天旋地转。
难道事实真相是安室先生根本没有朝他传达过一点暧昧的暗示,甚至会认为他的表白是一种冒犯的骚扰?又或者他混淆了梦境和现实的距离,还是说他得了桃花癫而不自知?
无论哪一个都不是什么美妙的猜想。
小狗原本灼烧一切的勇气顿时退却,蓝眼睛里迅速蓄上了雾气。
天海想要忍住不哭,眼泪却不受控制,泪意比刚才那种紧张又喜悦的落泪来得更猛烈,仿佛河水决堤,摧枯拉朽冲垮了他的理智。
顺着安室透的话头,他想了想,他所能提及的一切安室透对他好的地方,都不是独一无二的。
安室先生愿意给他做饭,是因为波洛咖啡厅提供员工餐,而对方是唯一的大厨;安室先生能记住他的喜好关心他的生活,因为对方是名侦探的学生,观察力和记忆力都远超常人,并不是在刻意留意他,安室先生,安室先生……
天海恍然认清了事实——安室透从不只是他一个人的安室先生。
哪怕现场有其他任何一个他们俩共同认识的朋友在场,对方闻言都能跳起来把一大堆证据拍到安室透的脸上,证明他所言皆虚。
长眼睛的人谁看不出来安室透绝对动心了!
榎本梓小姐可不是随随便便上来撮合人的类型!
都说了全天下最难隐藏的是咳嗽和爱情,你看别人的眼神是什么样的,你看着天海的眼神又是什么样的,你说自己对所有人一视同仁,对天还没有一点偏爱,你敢拍着胸脯保证自己问心无愧吗?
可惜这里静悄悄的,四下一个人影也无,没有人能跳出来指着安室透的鼻子质疑他,只有他跳动的心脏自己拷问自己——你在干什么?你说的这些根本不是真话,你知道天海会难过也也一定要用谎言伤害他吗?
是啊,“波本”就是这样擅长玩弄人心的高手。
心底有另一个声音淡淡道。
如果自己不肯放手,最终受到实质性伤害的一定是天海,如果他此刻态度强硬地欺骗对方,心痛的人、死亡的人、背负着无言秘密的人,全都只有他一个。
这很好,不是吗?
他的态度如此强硬,天海也无法仅仅通过自己“感知”的情绪,逼着他承认“不存在”的东西。
也许陷入爱情的人就是这样,就算能确定全世界的偏爱,也唯独不敢确定属于他的偏爱。
“透君真的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吗?”
天海换了一个更加亲昵的称呼,欺身而上,逼着自己拿出绝不退缩的表情和安室透对视。安室透能轻而易举看透他的勇气,他的喜欢,他的愿望。
小狗只等一个让自己死心的答案。
“当然,你怎么会这么想?”
好伤人的话,安室透几乎是用理智抵着嗓子,才勉强把这句话推出咽喉,抵达天海的耳蜗。
他敢肯定如果自己再多说一个字,就会泄露真实的情感。
天海发出一声响亮的呜咽,随即从安室透的怀里退出来,他胡乱拾起袖子擦了擦眼泪和鼻涕,涌到脸上的热血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他的脸色白得像霜,不再抽噎,故作镇定地整理衣服擦拭泪水,头一直低着,眼神盯着衣服下摆的游鱼花纹看,好像这样那两条鱼就能活过来,不在隔水相望,而是紧紧挨在一起。
他脑后的发绳已经在刚才激烈的亲吻中弄掉了,天海用眼神在草丛里找了一下,没找到,他转身打算离开这个伤心地。
走了两步,夜风一吹,他回过头,两行清泪又流了下来,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他看着安室透——
“怎么办啊……我已经喜欢上透君了。”
小狗头一次傻乎乎捧出的真心,美丽脆弱如琉璃,不消重锤,只需一句轻飘飘的“我不爱”,便碎落一地。
还站在原地的安室透却没有被月光照亮,他整个人裹在浓重的黑暗里,黑暗就像粘稠的大手拉着他,让他抬不起脚追赶天海的背影。
伤心的目光,绝望的目光,如水中月镜中花,他躲在黑暗里,不敢伸手捞起月光。
站了许久,直到夜晚的寒霜爬上浴衣下摆,安室透在冷风里呼出一口气,攥紧了手心里的小铃铛。
意识回笼,他抬脚往亮着灯光的祭典方向走,想起期待庆典活动的天海或许也在那里,为了避免尴尬,抑或是为了掩盖难以平复的心绪,他换了个方向,朝着寺庙后山人迹罕至的步道走去。
后山本来作为夏日庆典试胆大会的场地,但是最后一次夏日集会,游客还是更乐意待在摊位上流连几刻,因此后山没什么人。
安室透顺着步道爬上去,远离的人群的喧嚣,林间诡异的风声就穿透了人心,鬼怪哭声咿咿呀呀不停歇。
寒冷似乎从他的脚心蜿蜒生长,一直冷到脖颈,但他浑身发烫,骨骼里传来丝丝麻意,痛的难受。
没等爬完这漫长山道,安室透就体力不支,视线模糊,一头栽倒在台阶之间的平台上。
露水很快浸湿了他的衣袖,蚂蚁爬过他脚边,安室透强撑着睁开眼皮,掏出手机拨出熟悉的电话……“嘟——嘟嘟”。
电话那头先是问好,等到发现传来的只有风声没有人声,风见裕也立马意识到不对,一边握住电话大声叫安室透的假名,一边指挥技术人员锁定位置——“您现在的状态还好吗?”
手机被一只保养得当的手捡了起来,顺手按了关机键,风见的声音嘎然而止。
安室透的身体也被对方翻了过来,望着他无意识流露的痛苦,来人感到十分有趣——哦呀,冷酷如波本也会有动真心的时候吗?
贝尔摩得伸手触摸他的额头,果然体温滚烫,但是……这点小小的发烧对于波本来说恐怕明天就能好起来。
可惜,这幅样子落在琴酒手里,连第一轮审讯都撑不过去吧?
贝尔摩得没有什么想要自己带走他的同事爱,反而掏出自己的电话,告诉琴酒:“我找到波本了,人就在夏日庆典后山这里。不过我可搬不动他,你恐怕得自己动手。”
电话对面说了什么,贝尔摩得很不优雅地讽刺回去。
“对,他晕过去了,要不然你以为我跟他打起来还会有空给你打电话?”
贝尔摩得一只手将电话举在耳边,另一只手用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波本的手机,似乎打算拿它找波本“卖”个好价钱。
“琴酒。我知道你在国外的差事办得漂亮,不过,你难道觉得我身上也有叛徒的嫌疑吗?”
“呵……”
电话那端传来一声清晰的气音,琴酒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定位发给我,伏特加会来。”
第74章
这通电话打的太突然, 挂的更是出乎意料。
公安技术成员正检索手机通话信号缩小降谷零位置信息的搜索范围,追踪的信号却突然断了,风见裕也的手机页面也出现了通话终止的画面。
他不必多想就能猜到,降谷先生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才会给他拨通电话。
降谷零在通话那头没有率先开口, 风见不会轻易暴露他的身份, 脱口而出“安室透”这个假名。
不熟悉的人只会以为手机的主人就叫“安室透”, 就算是黑衣组织的成员听了,也只会查到波本在外的假身份。
没有人声,拨打这通电话的人究竟是谁?
难道有人从降谷先生手中抢到了这部电话, 那他也没有办法从手机里翻到公安的联系方式。
毕竟降谷零足够谨慎, 每一次通话或传达消息之后都会删掉记录,电话簿也从来不会大咧咧把风见的号码存进去, 需要沟通公安, 零一般都是手动输入号码拨打电话。
也许连刚刚已经烧到晕厥的降谷零也没想到,在意识模糊的前一秒,他的肌肉记忆居然真的能按对电话号码, 拨通公安的联络。
还好,第一个发现失去意识的降谷零的人是贝尔摩得。
魔女深知秘密的威力就像未曾打开的潘多拉魔盒,好奇只会放出瘟疫与痛苦,她直接按下了关机键,将不想窥探的秘密和对面的追踪都一刀斩断。
算波本欠她个人情。
不过这份人情还来不来得及讨要,就看昏迷中全无防备的波本能不能捱过这一遭了。
并不知道电话那头发生了什么的风见, 发觉通话被切断后立马提高了警惕,或许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另一份通讯打到了他的手机上。
“长官,我们之前逮捕的几名组织成员突发食物中毒, 已经被紧急转移到本部对口医院。另一名金色玉米辫高级成员也确认在牢里死亡,法医鉴定结果是自杀……”
格拉斯自杀了?
简直是天大的玩笑,风见记得格拉斯被关进来那会儿一脸嚣张的样子,如此心高气傲的家伙会选择自杀这种窝囊的死法?
让他信这个还不如让他相信有人复活了秦始皇!
这种突发事件的紧急程度显然要大过降谷零那边情况不明的一段通话,风见裕也不得不压下自己作祟的第六感,只留部分技术人员继续追踪那台手机信号的下落,自己则带人前往组织成员被转移的医院。
格拉斯已经死了,他们手里掌握组织情报的证人只剩下那些普通的组织成员。
没有得到有用的口供之前,他们的安危绝对不能出现差错!
该死!
这次集体食物中毒事件必然是组织下的黑手,可是上一波杀手明明应该确认了他们坠崖身亡的事实,他们是被秘密押送过来的。
到底是谁走露风声,暴露了这些人还在公安手上的事实?
他的脑海里一一滑过当时参与行动的成员,又一个一个排除了他们的嫌疑,对自己一手栽培起来的下属们,风见还是很有信心的。
如果不是他们,难道是……他不敢继续往深想。
总之,现在抓紧时间赶到医院防止这些家伙像格拉斯一样“意外自杀”才是当务之急。
他可不想回头跟降谷先生汇报他们辛辛苦苦抓到的人一个没留下。
风见裕也脸色整肃,降谷零出现的意外情况和组织成员的离奇死亡,两件事的发生让他的内心隐隐预感到,一场新的风暴正在米花上空酝酿。
朔风刮过他的脸颊,风见裕也攥紧拳头,祈祷自己和安危不定的上司都能渡过难关。
…
“波本,你的过家家游戏该结束了。”
带着冰碴的冷水劈头浇下,强烈的刺激让被牢牢绑在椅子上的安室透从昏迷中苏醒。
烟紫色的眼睛失神地凝望虚空,过了好一会才聚焦到面前人的脸上。
几乎是认出对方身份的刹那,他的松懈一扫而空,脸上的表情重新回到了组织成员经常见到波本会露出的那种能轻易掌控一切的感觉。
“欢迎回来,琴酒。”
好怪异的说法,仿佛琴酒和他的地位颠倒,波本不是被人绑在刑讯室里的阶下囚,而是此地好客的主人在欢迎远道而来的旅客。
“国外的工作干的怎么样?想必BOSS一定打消了对你威胁到他地位的怀疑吧?”
他笑得狡黠,似乎毫不担心自己落入琴酒手中会有什么后果。
明明脖颈上套着随时能取人性命的绳索,他到底为什么敢这样跟握住绳索另一端的人说话。
琴酒很不爽。
“你的话太多了,波本。”
“BOSS的心思不是你我能猜测的,至于我的地位稳不稳固,我不介意你继续用这样大胆的挑衅来试探真相。”
砰——!
毫无征兆的,从琴酒手枪中射出的子弹贴着波本的太阳穴擦过,在他身后的墙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弹孔。
再偏几毫米,被射中的就不是墙壁,而是波本的眼睛或者太阳穴,子弹会卡在他的头骨里,把他漫长的生命倒计时掐短到只有几分几秒。
“想找死的话,我可以满足你。”
琴酒的银色头发让他看起来像追魂索命的女鬼,配上一身冷气,和他周身如有实质的血腥味,几乎可以无缝cos死神。
可惜他总是臭着一张脸,一定是业绩最差的死神。
安室透也没想到自己在这么狼狈的情况下还能联想到琴酒的笑话,他勾了一下嘴角。在硝烟和刺鼻的火药味中,那双写满挑衅的眼睛一眨也不眨,似乎在跟琴酒说:
看,你恼羞成怒了。
安室透当然有说这些话的底气。
明面上,他还属于朗姆的人,如果琴酒手上什么证据都没掌握就杀了他,只会让上次自己被发配边疆的事情重演。
毕竟朗姆离间琴酒和BOSS关系的借口就是功高盖主,如今他越过BOSS随随便便朝其他派系的人动手,甚至于杀死代号成员,只会加重他身上的嫌疑——琴酒是否利用自己处理叛徒的身份在BOSS不知情的地方排除异己,攫取权力?
让他死当然很轻松,波本笑着说,但是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朗姆绝对不会放弃这个让Boss和琴酒彻底离心的好机会。
“你以为我会被这种手段威胁到吗?”
不知道琴酒干了什么,椅子上通过一阵电流,刺得安室透大腿肌肉痉挛了好一阵。
“拿性命做筹码,你以为自己又在朗姆那里有多少分量?”
安室透头痛的症状加重了,感冒病毒和电流一起在他的身体里作祟,昏暗的灯光下,眼前的人仿佛都出现了重影,像猛兽一样将他团团围住,准备从他的身上咬下一团血肉淋漓的东西下来。
“朗姆不看重你,你的死亡就不存在价值,连这点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平凡的生活是不是已经彻底麻痹了你的脑子?”
冰冷的枪口抵在安室透下颚,才打出子弹的枪管发烫,紧贴在皮肤上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意识混沌。
“组织不需要一个没用的波本。”
他只是随时可以被牺牲掉的耗材,而琴酒是修剪这片树林的人。长虫的耗材,得病的耗材,一切不安定的因素都将被剿灭在苗头。
这是琴酒第二次提到他在毛利小五郎身边的伪装了,安室透思绪流转。
随即低低笑出声:“所以你并没有真的觉得我有问题,只是想威胁我帮忙提供情报?”
“你大可以直说,我会酌情提高给你的情报报价。”
“你坑卡赫基的时候也跟他用这种态度说话?”
琴酒虽然人不在米花,但是对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有所耳闻,波本借卖给卡赫基情报的机会狠狠坑了他一笔情报费几乎成了那个月组织内部的笑柄。
“那倒不会,毕竟是顾客就是‘上帝’。”安室透眨眨眼。
面对那么好骗的冤大头,谁会把送到手边的钱推走呢?
“所以……讲讲看你对卡赫基做的事情到底了解多少?否则我有理由认为,你们借口滑稽的情报费达成了某种损害组织权益的交易。”
琴酒似乎信了他的态度,语气软了一点,不过还是利用这件事来要挟他。
“我和他……达成交易?”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安室透露出一个有些夸张的表情,“如果你真的清楚我给他提供的情报造成了什么后果,恐怕你就不会用这么可笑的借口质问我。”
在苏醒后和琴酒周旋的过程中,安室透已经解开了铐住自己的绳索,他一边说话一边站起身,将麻绳随意扔在地上,摸了摸身上的口袋,枪和手机果然被人拿走了。
啧。
安室透倒是不担心身份暴露,毕竟他把所有的痕迹都扫得很干净,但琴酒质询的方式实在太过傲慢了,也不怪BOSS会有此担心。
“不得不说在外国的这段时间你的脾气变好了不少啊,琴酒。回国的第一件事居然不是直接找卡赫基的麻烦,反而七扭八拐来问我知道些什么。”
“没记错的话,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情报人员而已。”
他装出无辜的样子指了指门口,“既然解释清楚了我身上的嫌疑,清清白白的情报人员是否能离开了?”
“别急,看看这个。”
琴酒自信自己手中还拿捏着他的底牌,他举起一张照片展示给波本,目光紧紧盯着波本的一举一动。
安室透已经快走到门边,闻言回头看了一眼,照片上的人和他预料的分毫不差——正是笑得灿烂的天海。
他全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变化,眼底不带一丝情绪波动,仿佛照片上的人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咖啡厅的同事而已,你想不出来更重要的事了吗?”
波本眼神不耐。
第75章
“大哥, 咱们就这么放他走了?”
守在门口的伏特加眼睁睁看着毫发无损的波本离开审讯室,差点惊掉了下巴。
琴酒紧随其后出了房门,和往常在审讯室里处理完叛徒后一身血迹不同,这次他的身上干干净净, 衣摆一点褶皱都没有。
不是……波本凭什么能被大哥放过啊?
波本不仅看起来安然无恙, 甚至连和大哥动手的痕迹都没有, 难道他还能只凭嘴皮子就说服琴酒大哥放过他吗!
波本:没想到吧, 我是自己解开绳子跑出来的。
当然琴酒没打算真的对他下死手也是他能全须全尾出来的原因之一。
就像波本挑衅地时候说的那样,卡赫基的出现、把他调往国外的任务,本就是BOSS疑心作祟……琴酒知道BOSS不会彻底抛弃他这把好用的刀, 但是这种“冷待”无疑是暗示, 是助长某些人野心的火苗。
比如格拉斯,凭什么一个加入组织不久的新人能够耀武扬威地踩着琴酒说自己才是当top killer的人;比如卡赫基, 克格勃的流浪汉都能谋求到一份看似与琴酒之前的地位比肩的工作?
BOSS年龄大了……贝尔摩得醉酒时轻飘飘吐露的真相, 直到在国外消磨了一个月的光阴,才被琴酒猛然想起。
发现自己终究无法掌控时间与生命奥秘的老人回过头,重新打量自己一手创立的组织, 突然发现下面人的小心思冒了头。
琴酒是除他之外在组织地位相当高的成员,正因为琴酒不会真的背叛他,所以敲打琴酒是敲山震虎的最好办法。
连琴酒大人这样的角色都必须听从BOSS的命令,你难道还能越过他去吗?
所以琴酒也明白,现在的自己不仅不能动手杀了安室透,甚至要配合BOSS把这出戏做得完美一点, 再完美一点,好调起那些躲在阴沟里老鼠的胃口,让他们暴露在阳光下……
抓捕的过程才是美味最关键的一环,琴酒知道, 自己一定会享受老鼠们发觉希望破灭那一刻的样子。
至于波本……
他确实没有抓到对方什么证据,仅有的疑点也没能找到波本身上的破绽,但是琴酒莫名就是看安室透不顺眼。
先到此为止,等他处理完卡赫基和朗姆的烂摊子,他有的是时间好好调查波本身上的问题,毕竟——
琴酒无不嘲弄的想,那些好不容易混进组织的卧底,绝对不会轻易放弃这里的身份逃跑。
“波本不重要,接下来,我们该去邀请新的客人做客了。”
被他评价为不重要的安室透强撑着身体离开了组织的据点,因为是被人绑来的,据点外没有车,他现在的状态也不适合驾车回家。
扶着公交车站的铁质立牌杆站稳身子,安室透的体温已经高得可怕,脑海中五光十色的幻象侵蚀着人的理智,他把额头抵在杆子上降温,眼前交替着闪过画面,一会儿是阴暗的房间里琴酒割开他的喉咙,一会儿是天海在他眼前无声哭泣……
每一根骨头都痛得厉害,被冰水浸透的衣服紧紧贴在他的皮肤上,让他身至寒冷和炎热交织并行的地狱,然而此刻,他的心里只有庆幸。
还好——在他来之前,他已经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天海没有被他拉入这个危险的世界。
琴酒回国了,组织接下来的行动不会再像认出亲人后降低动手频率的卡赫基一样手软,琴酒会一点一点清算发生的一切,以血还血替组织收回“利息”。
为了安全,他最好也减少跟风见的联络,公安的接头需要换一个更稳妥的方式……对了,那部手机呢?
安室透在全身上下摸了一遍,都没有发现那只他专门用来联系风见的电话,也许是被谁捡走了?他晕晕乎乎地想,反正肯定不是琴酒,不然他早就该拿着这部手机小题大做逼自己解释清楚了。
换成了两趟公共汽车,他拖着病体回到家门口,手里的钥匙对不上锁孔,他胡乱捅了几下,手腕一软,钥匙掉在地上,人也顺着门扇软软跌坐在地。
买菜回来的邻居大妈看见一个人倒在地上,先是尖叫了一声,发现是还有气的安室透,立马拨打了救护车电话。
等安室透挂着吊瓶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风见的人应该是来过这里,确认了安室透安全之后没有多待,给他留下了一保温桶肉粥。
打开手机,屏幕上跳出一连串消息,许多“安室透”认识的人都在关心他的身体如何,安室透翻了一下列表,没看到天海的关心,眸子便迅速黯淡下来。
作出决定的是他,难受的也是他,安室透把手机扔到一边躺回床上,咀嚼自己复杂的心情。
“诶——安室先生你醒啦!”
门被人用胳膊肘推开,天海端着两份餐盘走了进来,看见安室透睁开地眼睛,高兴地小跳了一下。
“天海?你怎么在这里?”
安室透立马坐起身,手上的吊针差点被他的动作挂了下来,刚才的失落一下子化为巨大的惊喜填满了他的心,他的眼神里藏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喜悦和明亮。
安室透没想到自己把话说到这个地步,天海居然还愿意来医院照顾他。
“你这种吃惊的语气是什么意思?”
天海放下餐盘,手叉腰,有些气鼓鼓的样子:“对,你是拒绝了我的告白,但是我还把安室先生当朋友啊。”
“让朋友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医院生病多不像话,我不可以来照顾你吗?”
“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来。
安室透刚想解释,就被天海打断了话头,“算了算了,你还是别说了。我不想听你说什么我们的关系没有办法回到朋友,听着就来气……总之,你只需要知道我是自愿来照顾你的,你可以放心大胆在生病的时候依靠我,不需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就行!”
天海已经掌握了饲养安室透的秘诀——预判他的话,然后不听!
“既然安室先生醒来了,那么我这里还有一件事,”天海拿起放在床头的检查单,指着上头严重超标的身体数据,“医生说了,你需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这次生病就是因为你仗着自己身体基础好,经常作息不规律,免疫力下降导致的!”
小狗站在病床边唠唠叨叨给他念医生的意见,一下子有了教导主任的感觉,安室透忍不住笑了起来。
“啊啊啊你不许笑话我,这个是跟你身体有关的问题,你要严肃一点!”
太可恶了!怎么会有人听见自己身体出问题,还笑得出来嘛!
“是是是,我一定严肃对待自己的身体,那么天海医生的指导意见讲完了吗?”
安室透假装举手投降。
小狗仁慈地原谅了他的举动。
忍住了笑容,安室透的心思又淡了下去,他不打算让天海一直在这里照顾他。既然要拒绝天海,就不能让他还抱着幻想……何况,琴酒已经注意到了他的存在。
太危险了。
他接过天海带来的饭食,心里盘算着一切。
为了方便会给昏迷不醒的他,天海选的病号餐几乎都是流体或者好吞咽的食物。
挖了一勺土豆泥,安室透开始找借口让天海离开,“我们俩都不在的话,咖啡厅的工作梓小姐一个人应付起来应该很辛苦……”
“没关系,我早就拜托朋友去帮忙了,正好猫咪之家最近的工作也不算忙。”
天海轻轻松松给出了堵住他的理由。
“你来照顾我,店里的送餐工作怎么办?你难道要让别人帮你把本职工作也干了?”安室透似是不满。
“我在APP上都更新说明了,最近因特殊情况不予送餐,经过店长的同意,这段时间收益损失的部分我已经拿存款补上了。”
天海几乎花光了自己这么久攒下来的钱。
“我没有多余的钱请护工,你照顾我并不能拿到什么好处,甚至可能要贴钱在我身上。”
他故意把自己形容成一个渣男,在组织成员心里早就是情场老手的安室透也只能想出这种理由来委婉拒绝天海。
“我不要钱哇!”
小狗歪头看他,眼神亮晶晶,努力推销自己。
“我是自愿来的!免费的!”
“就连生活用品和换洗衣服我都带好了,我只是来照顾安室先生而已。”
“我可以帮你打饭,缴费,找医生,我力气很大,你不用担心我抱不起来你……”
看来只是暗示,不把话说清楚是不行了。
安室透绝情道:“天海,你不应该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吧?”
天海:“……”
“天海,我很累了,我只想自己安安静静地待在医院修养,不希望有人来打扰我。”安室透合眼,假装神情疲惫。
“我知道了。”
天海放下检查单,从床头柜底下拖出一个小箱子,“你就是赶我走,我走还不行嘛!”
他把箱子从安室透床头左边的柜子底下拖到了床头右边的柜子里,重新把箱子塞了进去。
安室透:?
这个“离开”未免太掩耳盗铃了吧,从左边走到右边也叫“走”吗?
安室透以为天海是在跟自己赌气,正要劝说,天海一把撸起毛衣长袖,露出挂在自己手腕上的住院手环给他看,“你看!我也是这家医院的病人,我交了钱的!除了医生,没有别人有权利把我从这间病房里赶走。”
只许你住院,难道不许我也一起住院吗?
安室先生,医院又不是你开的!
天海简直是安室透心思顶级预判大师,再次把他的借口堵的死死的。
安室透这次是真的要苦笑了。
看来想要结束这段和天海在医院同住的日子,他只有努力养好身体,尽早出院才行。
第76章
尽早出院这个事情说起来简单, 做起来却很难。
安室透自认为自己只是需要休养一段时间,天海对待他的态度却像是把他当做身患重病的人,连脚都不让他沾到地。
“……天海,你还记得我是因为感冒发烧入院的吗?”
你真的不用连排队打饭都一手包办。
安室透刚走到医院食堂门口, 手里的餐盘就莫名其妙到了天海手里。
他看着摆在桌上满满当当摞成小山高的菜肴, 忍不住拧眉。他怀疑天海是不是进修了饲养员, 打算用营养餐把他的腹肌彻底融化。
毕竟无论怎么想, 他都没有这么能吃吧……
“什么?今天的菜不对安室先生胃口吗,需不需要我借个锅自己做?”
安室透的声音被淹没在人声鼎沸的食堂里,天海只捕捉到他叫自己的名字, 从干饭的状态抬起头, 茫然地看向安室透。
安室先生要自己做饭吃吗?也是,医院食堂的菜确实做的不大好吃。
小狗显然非常注重生活质量, 当即点头开始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
“想自己开火做饭, 是不是得先跟医院报备一下?等下午医生过来查房的时候我可以问问他,刚好旁边就是菜场,说不定晚饭咱们就能吃上新鲜的小白菜啦!”
“不——”
眼见话题已经完全跑偏, 安室透能做的只是伸出手防止天海的思路继续发散下去,“食堂的味道尚可,并不需要再大费周章自己做饭。”
“我只是想说,天海你插手的这些事情我都可以自己做,我只是需要休养,不是什么都不能干。”
安室透用礼貌又疏离的表情拒绝他的援手, 不过态度显然没有昨天那般强硬。
自昨天晚上见识了天海想要留下来照顾他的坚定决心,和对方让人意想不到的预判后,安室透意识到自己根本没办法用这种态度逼走天海。
一则,只要天海下定决心, 安室透就算拿枪指他的头,也很难把他赶出医院。
二则,要让安室透突然转变自己一贯以来对天海的态度,冷言冷语,他心里也颇为难受。何况天海把他的反应也摸得透透的,叫他把想说的话都噎在嗓子里了。
“哦……”
天海不以为意,“没关系,这些饭也不是特意给你打的。”
“就像安室先生对我的好只是善良到对需要帮助的人伸出援手一样,我也只是帮可能需要的人打饭。”
“建设美好米花,日行一善,从我做起。”
安室透眼睁睁看他拿起餐盘,把一筷未动的饭菜倒进食品保鲜袋里,送给了医院外的流浪汉,感觉自己简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这下好了,他拒绝天海时找的借口被悉数加还给自己,偏偏他还不能反驳什么,毕竟现在发生的一切看上去都是他在自作多情。
天海也是来住院检查的,只是恰好跟他分到了一个病房;天海不是想帮他打饭,只是借用他的餐盘当容器,把饭赠送给流浪汉……
真相明明不是这样的,望着门外天海的身影,安室透眉宇间浮现一丝阴霾。
就算这样的想法有些卑劣,他也不能欺骗自己——看到天海仍然喜欢着他,他的心脏其实跳得飞快,抑制不住的喜欢差点从肺里咳出来,用血液和花瓣将爱意掩埋。
可这一切是他亲手酿成的,他没资格埋怨天海。
安室透咽下喉头浓浓的悔意,只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坐到一边,给自己重新点了餐。
门外的流浪汉对天海千恩万谢,天海想了想,又给对方买了一瓶水和几块面包。
他不想让流浪汉成为自己斗气的工具,既然要帮助对方,就要帮的彻底一点,“需要我帮您推荐工作吗?我这边有不限学历和经历,包三餐提供住宿的那种岗位,就是工资不高。”
流浪汉接过他新买的水和食物,没有直接吃,反而从乱蓬蓬的头发底下露出一张还算干净的脸,“天海小哥,上一次你帮我的时候就问过这个问题啦。”
流浪汉熟练拒绝。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打工的!
他有手有脚为什么不能坐在公园晒太阳?
“是你啊!”天海想起来自己在米花各个地方遇见过对方好多次。他们俩每一次的谈话都从给流浪汉提供工作聊到他下次一定考虑打工……
算了,这大概就是对方的生活态度吧。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看你,每次都给我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流浪汉嘴上推辞了一下,手里的动作毫不犹豫撕开小面包的包装袋。
“咱们今天遇上也是缘分,我要跟你说件事。”
流浪汉用余光看了看周围没有人,然后压低声音,凑近天海耳边说:“天海小哥,这栋医院周围最近有不少人正盯着你家那位的动向,都是些米花流浪团体没见过的生面孔,我打量着他们恐怕是……”
最后的关键词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
“无论是你还是你对象,都要注意安全。”
天海严肃点点头,没有反驳流浪汉会安室透的称呼,又跑到便利店给他买了一打巧克力棒做报酬。
得到这条线索的天海一下子明白过来最近发生的一切。
无论是向来身体康健的安室先生为什么会因为一场小小的感冒发烧住进医院,为什么他明明答应了烟火大会的邀请,却不肯直面他的告白。
结合天海一直以来对于安室透身份的猜测,安室先生大概是遇上了什么险境,为了保护重要的人不受伤害,特意把他推的远远的。
他们的关系都维持了这么久,怎么可能说断就断,就算是mafia组织也不可能查不到之前的一切。
再说,这个套路未免也太眼熟了吧!
生死危机导致相爱双方爱在心口难开,一方打着为你好的旗号,什么都不说,用百般手段伤害另一个人的爱情……天海看狗血剧的时候最讨厌这种谜语人男主!
他可是发现了,安室先生有时候趁他不注意看他的眼神简直复杂中交织着痛苦,痛苦中掺杂着愧疚,跟那些剧里“哑巴”男主一模一样!
你补药学男主哇!
谜语人男主是要被逐出米花市的!什么解决问题后再告白完全就是FLAG,是彻底完蛋的预告函啊!
不过按照这种想法……宁可伤害自己也要瞒着他,透君应该是把他视为很重要的人吧。
逐渐理解一切的天海忍不住支棱起来,他就说透君绝对超喜欢他的!
没有人能不喜欢快乐小狗!
至于不说实话这件事……哼哼哼,安室先生既然想演戏,他绝对奉陪到底。
天海眨眨眼,露出坏笑。
坐在餐厅里,看着天海和流浪汉相谈甚欢的安室透,机械式地一口一口吃完了尝不出什么滋味的饭菜。
天海确实是那种能跟谁都聊起来的性子,不过他们是不是凑的有点太近了……这恐怕不是跟陌生人的正常社交距离吧。
现在除了他,天海跟谁都可以如此亲近地聊很长时间了吗?
安室透根本坐不住一点,随意冲了下餐盘,就撩开门帘走到天海旁边,想要打断他和流浪汉的交谈。
他不是来打扰天海交朋友的,只是最近形势危险——他必须要确保天海不会被有心人引上歧途。
安室透面上一片冷静,心里早就给自己找好了借口。
“一起回去吧天海,医生应该快来查房了。”
——叫天海一起走应该不会被拒绝?
“安室先生自己先去吧,数据我回去直接找医生报告一下就行。”
——怎么被拒绝了。
“我记得现在到你的吃药时间了,既然你觉得自己需要住院,那还是按时吃药,保护身体为好。”
——到点吃药,药在病房里,天海必须结束聊天跟他一起回去,计划通!
“没关系,我为了防止我出门时间过长错过吃药的点,已经把该吃的药放在口袋里了。”天海故意掏出一个小药盒,展示给他看,还顺手摇了摇,证明里面有声音。
——大失败!天海居然做了这么全面的准备!
难道只能用出最后一个杀手锏了吗,看着油盐不进的天海,安室透几乎维持不住自己淡定的表情。
“其实……我接下来有个检查要做,流程有些复杂,恐怕我一个人去不大方便,天海君,你愿不愿意帮我这个忙?”
他居然真的这么干了……
安室透一脸脆弱神伤,过去他在情报对象身上钓取资料的时候,这种示弱的手段屡试不爽。
明明是他从头到尾拒绝着天海的帮助,此刻为了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他旧事重提,姿态放的很低,为了曾经的傲慢朝天海道歉。
“安室先生,需要人陪伴这种事您不应该找我,应该去请一位专业护工帮忙。我很想帮您的忙,真可惜,我也只是一位恰好和您同病房的普通前同事病人而已……”
天海用圆滑的字眼拒绝了他。
——天海绝对绝对是生气了。
哪怕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安室透也能敏锐地分辨出天海对他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你接下来要做哪项检查?”
看安室透一副“我不懂,我心里苦,但我不说”的样子,天海选择自己背负起“长嘴”的角色。
“我记得是核磁共振。”
难道天海改变主意了?
“走吧。”
“你愿意帮我?”
“别多想,我只是恰好有项相同的检查在哪里做而已。”
走在前面背对着安室透的天海一边嘴硬,一边努力藏住自己灿烂又得意的笑。
嘻嘻,小狗大获全胜!
第77章
俗话说的好, 孩子静悄悄,必定在做妖。
自晚餐时间结束后,夜幕降临,隔壁冰冷冷的病床上就再也没出现小金毛的身影。
安室透怀着七分的担心和十分的怀疑把整层医院走廊检查了一遍, 始终没有看见天海去了哪里。
不知道天海是不是回咖啡厅了, 他犹豫着掏出手机, 准备打电话给榎本梓小姐, 问问她有没有见到天海。
还没等电话拨通,住院部大楼外突然响起了悠长的警笛声。
安室透连忙拉开窗帘往下看,几辆警车打着红蓝色的闪光, 响着警笛, 缓缓停在了医院大门旁。
医院发生什么案子了吗?
他怎么没有接到消息?
结合米花市的常态,联系起天海现在还没回来, 安室透有些担心, 虹他该不会是卷到什么突发的案子里去了吧?
此刻的安室透只想到了警车开来的普通理由,他觉得最离谱的发展也就是天海成为了犯罪嫌疑人之一,必须要经过警方问话, 洗清嫌疑后才能离开现场。
这其实还好,毕竟来到米花后的这些日子,天海他也学了不少推理思路,寻常的案件他甚至能成为警方的编外助手。
透过室内的灯光,玻璃上反映出安室透担忧的表情。即使天海已经算是他见过的最有自保能力的市民,他依然很难放下心……
毕竟天海虽擅长逃生, 可他心地单纯,很容易受到别人的欺骗和利用。
再说遇见那些激情杀人报复社会的凶手,天海不一定有时间能做出正确的反应。
他把头贴在玻璃上,没有看到医院派出救护人员一起赶过去——这起案子应该没有明显的伤员, 那至少天海的安危有保障。
找再多理由,他还是很担心天海的安全。
安室透的手掌按上自己砰砰直跳的胸口。
干脆下楼看看具体发生了什么案件,顺便找找天海的踪迹吧。有人问起来,他就说自己去散步。
不过——
既然没有发生人命事件,那么……这么多辆警车到底是为何而来的呢?
安室透有种强烈的不祥预感。
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风见的电话就打进了他的手机。
“降谷先生……”
通话那边的声音似乎充满了不解与疲惫,就好像刚刚被人用龙卷风摧毁了生活停车场。
“有人把我们派到医院附近保护您的成员全部头套麻袋打了一顿,然后把我们绑起来,报警举报我们形迹可疑。”
啊?举报公安形迹可疑?
安室透万万没想到这个走向。
“不仅如此,据说蹲在街对面负责监视的组织成员也经历了相同的遭遇……”
风见裕也还是头一次遇见完全无法理解的情况,对他们下手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居然把两方都打了一顿,丝毫不担心自己会得罪什么势力,而且套麻袋的身手矫健,根本没有人看清对方的脸。
就算是组织的敌人,你打组织就好了呀,为什么要打我们公安!
他们只是奉命蹲点医院的打工人而已。
公安难受,公安心里苦。
“警视厅那边已经派车过来准备带走在场的所有人。”
而他们,堂堂公安成员,身手矫健,机智英明,现在不仅被全部擒获,将来还会被兄弟部门笑话一整年!
“现场难道一点凶手的线索都没留下来?给这么多人套麻袋,应该有个时间差,没有人看见凶手的脸吗?”
安室透非常疑惑。
风见裕也抹了把汗,“是的……对方的动作非常迅速,我们的人只从余光看到他穿着医院的病号服。”
“目前我们对于凶手的身份推测是——走失的精神病患。”
不过风见觉得自己也不能称呼人家为凶手,因为被带上警车的是他们自己。
其实对公安和组织同时动手的,不一定是精神病人——
也可能是走失的金毛小狗。
安室透心情复杂,总感觉自己应该隐隐约约摸到了凶手的真实身份。
不行不行。
他现在还没有见到天海,并不知道他到底去干什么了,怎么能随随便便给小狗头上按罪名呢?
天海向来是好孩子,一定不会干这种事的!
说不定他只是跟隔壁病房的病友聊得太开心以至于忘了时间,乐不思蜀而已。
套麻袋殴打公安和组织的人怎么会是单纯善良的天海呢?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安室透的信心没有坚持到下一秒,他苦苦等候的小金毛恰恰在此刻推门而入,神情愉悦,身上穿着住院服,头发因为运动过后的汗水紧贴在头皮,他的手里还拿着麻袋——大小刚刚好能套进头上的麻袋。
刚刚还对天海超有信心的安室透:……
天海,我问你你手上的麻袋是从哪里来的,你敢回答吗?
你一定是受了卡赫基的影响,跟他学坏了!
“安室先生晚上好!”
一脸无害的天海露出萨摩耶微笑。
看见安室透穿着外套,一副正准备出门的架势,天海有点吃惊:“安室先生出门有什么事要办吗?”
“可是这么晚了”,他回头瞅了瞅走廊,“住院部的普通电梯晚上七点就停运了,要办事只能走楼梯呀。”
天海的左眼写着,咱们可是住在八楼病房啊,右眼写着,你身体还没养好就这样剧烈活动真的没问题?
区区八楼而已他当然没问题,不对,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天海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难道你刚刚从楼下走上来了吗?”
安室透掏出手帕,帮他擦了擦额头的汗,“你这么晚都没回来,我刚刚担心得正准备去找你呢。”
迎着他关心中带着责备的眼神,天海不自觉有点心虚,握着麻袋的手往身后藏了藏,天海飞速思考,给自己找了个合理的借口。
“伊万先生帮我在拳击馆充了年卡,今天晚上刚好是这周的拳击课时间,我其实是去上课了。”
去上拳击课,人不在医院,而且大量出汗,这很合理吧!他的年卡怎么能浪费呢!
对不起伊万先生,这次让我先拿您做一下借口,下次课我一定好好学习!
天海在心里给他道歉。
“那就好,我还担心你是不是卷进了医院门口发生的那起案件里。”安室透故意挑起这个话头。
“嗯?案件?医院发生了什么案子?”天海假装不知。
“也没什么,就是听说有热心市民见义勇为,不仅报警举报了不少形迹可疑的家伙,甚至把他们套着麻袋打了一顿。”
“干得好,警视厅真的该给报警的人颁发热心市民荣誉证书,可惜他们找不到人啦。”天海夸自己的时候毫不脸红,但是说话不小心带上漏洞。
“天海君不是不清楚这起案子吗,怎么知道警方一定找不到报警人呢?”
说谎骗人的小狗是坏小狗!
“我……我只是猜测嘛,毕竟米花市的大家都很有安全意识,为了防止被举报的对象报复自己,用一些警方追踪不到的手段报警也很正常,对吧?”
天海把米花的市情扯出来当借口,其实心里已经开始埋怨自己为什么要撒谎,现在好了,一个谎话要用更多的谎话来圆。
——再说下去,他绝对会露馅的!
安室透没有放过他,“天海君听起来对这些‘警方追踪不了的报警手段’很熟悉啊,我很好奇想不暴露自己,具体应该怎么做?”
天海假装心情沉重地低下头颅,实则是为了掩盖自己说谎变红的脸,“其实这些秘技我一般不告诉别人,今天,我就要做出这个违背祖宗的决定——把它传授给透君。”
“警方一般是根据电话卡实名和定位找人,所以除了报警的时候更换不记名电话卡这样的常规手段之外,还可以找附近的投币电话亭,或者租借距离遥远的零售商店座机等等办法啦……”
他果真对这些手段如数家珍,安室透就算想找出天海清白的证据,也觉得无从下手。
左看右看,天海浑身上下都写满四个大字——“法外狂徒”!
他身上的每一处小细节都和举报者十分吻合,甚至天海的脑回路让安室透相信他真的能干出这种让人不禁匪夷所思的事情。
“……既然你只是去了拳馆,你手里的套头麻袋一定是用来装拳套的对吧。”
听着天海四处缝补自己的漏洞,安室透放弃揭穿他的谎言,甚至直接帮他给破绽找好了借口。
逼天海承认了他做过的事情并没有什么意义。
他自以为只是不想深究天海的动向,这句话听在天海耳朵里却仿佛他对天海的撒谎行为感到厌恶。
天海一下子就慌了手脚,他可以掩盖好自己的痕迹,欺骗警视厅的报警电话,可他难以承受安室透察觉破绽后的失望神色。
“其实我是去……”
他扑上去,想要一五一十把自己的所作所为朝安室透交代出来,想要告诉对方自己已经解决了危机,呜,希望透君不要觉得他是坏小狗……
“我知道。”
安室透接住怀里的天海,止住了他的话头。
天海带着哭腔埋首在他的颈侧,在天海看不到的地方,安室透神情温柔,轻轻吻上了天海的发旋。
“我知道虹一定干了很多很好的事,就算你不愿意告诉我,你也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他不是三岁稚子,非要将世间万物打破砂锅问到底。
“我只想让你一定保护好自己。”
发觉天海可能是袭击事件的凶手后,他第一反应是天海有没有暴露自己的脸,会不会因此遭到组织的报复。
天海实在太过天真也太过大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可能会面对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庞然大物。
但是安室透知道的清清楚楚。
他生命中的重要之人一个接一个被霓虹浓稠的黑暗吞噬,变成沉默的墓碑,变成永远凋落的樱花,徒留他一人在黑暗中踽踽独行。
安室透揽住天海的手紧握成拳。
天海,绝不会是下一个!
第78章
安室透屈服的很快。
多日以来在医院和天海斗智斗勇的经历已经让他彻底意识到, 若天海下定决心要做什么事,他一定拦不住。
单看卡赫基的过去就能了解,一个失去控制的毛子真的生气起来到底能造成多大的破坏。
按照天海对这座城市和警视厅与侦探的了解来看,他绝对是一枚能够夷平米花市的核弹, 组织爆炸的最后一道底线就紧紧捏在安室透手上啊!
安室透如果表现得态度冷淡, 天海不仅完全不受影响, 反而露出高深莫测的“我懂你”的表情……然后把监视和保护他的人都打一顿扔给警方。
公安的监狱直接被他的操作塞到满员。先前因为组织成员食物中毒送到医院后离奇死亡出现的缺口, 一下子就被源源不断的新成员填满了。
再让天海这样举报下去,且不说他们得申请一笔经费换新监狱,琴酒也绝对会察觉到这份异常。
派来监视波本的人被弄走了一波, 还能说是波本感到自己的尊严被挑衅了, 可下一批、下下批成员跟下饺子一样一个接一个从医院直通监狱——未免也太可疑了吧!
波本你不通敌一下根本解释不清原因吧!
鼻青脸肿的公安成员思考了好多天,得出的结论是, 解决这件事最简单的办法得靠安室透安抚好天海的情绪, 看住小狗,让天海不要一个不开心就拿他们开刀……
我们公安也是要面子的!
安室透的长官都出面去警视厅捞了好几次人了!
天海已经成了公安内部的都市传说——《论那个不仅打不过甚至连脸都看不到的精神病凶手》!
嗯,哪怕是为了自己和下属的心理健康考虑, 他似乎都不得不放弃通过冷待天海保护他的打算呢。
安室透不是没考虑过直接抛弃现在这个身份,毕竟他和天海除了波洛咖啡厅与毛利小五郎的案子之外,几乎没有太多能接触到的渠道。
只要他想,他完全可以让“安室透”彻底消失,甚至伪造出一场车祸或者杀人事件让安室透顺理成章下线。
然而这种行为太过打草惊蛇。
组织的人,尤其是已经知晓了天海存在的琴酒并不会就此解除对天海和他关系的怀疑, 反而会认定自己是做贼心虚——
琴酒会觉得他破釜沉舟的举动只是为了掩盖“波本”诞生的真情,到时候只会把天海推向更危险的境地。
当然,这些都是不得不考虑的客观原因。
发自本心而言,安室透坐在病床上, 胸前的口袋里装着一枚闪闪发亮的小铃铛。掌心紧紧按在胸口,像是要把铃铛的形状烙印在自己的胸膛上。
诘问自己的内心,他既不愿意看到天海的痛心难过,又不愿眼睁睁看着天海把同样热烈的情感捧给另一个人。
想到这种可能,嫉妒就开始疯狂啃食安室透的内心,直到把他咬得千疮百孔才肯松口。
既然如此,他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笼罩在安室透眉间多日的愁云终于云开雨霁,他靠在枕头上,露出释然的笑容。
既然想和天海保持形同陌路的关系是不可能的,他根本没必要继续忍耐下去,咬牙把天海越推越远。
与其解决问题,不如直接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跟天海相处久了,他的思路也在不知不觉间受到了影响。解决面前的危机明明有更直接的办法,不是吗?
就像这次,他担心有人看到了天海的脸导致组织深入追查天海。与其指责天海好心办坏事,不如由他出手将这些人严密关押,让他们根本没机会找组织告密。
这样……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同理,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并不是极力掩盖自己和天海的关系,以求琴酒不会再关注这一细节,而应该想方设法给组织的Top Killer找点麻烦,好让他抽不出精力来对付自己。
安室透笑得很纯良,他甚至不用亲自出手,眼下组织内部就有一个最好的靶子——朗姆的推波助澜下被Boss竖起来和琴酒打擂台的卡赫基。
有实力,有Boss的信任,甚至也有在组织内部建立起的威信。
虽然许多人都很反感他这种空降的代号成员,不过安室透知道,不少反感琴酒处理叛徒时“宁可错杀,不肯放”态度的成员暗地是支持卡赫基的。
最近格拉斯搞出来的供应危机倒是一个让卡赫基夺走琴酒对后勤部门掌控力的好机会……
只可惜格拉斯被干掉的太快了,若是让他现在还活着,当着琴酒的面唱一出好戏把朗姆彻底拉下水就好了。
他眯眼思考的时候,简直像一肚子坏水的狐狸军师。
天海一边吃点心,一边瞅着安室透的脸色——总感觉安室先生现在的样子就好像看到有人要倒霉。
他并没有把安室透的表现和自己把人揍进警察局这件事联系起来,小狗对自己的出手有绝对自信,根本不可能有人看见他的脸!
看不见脸的凶手还能叫凶手吗?
那叫隐藏身份的正义使者!
请把他想象成无情降临在每个人头上的天灾,谢谢。
“安室先生,再想下去脑子要爆炸啦!”
“诺!”天海挑了一块甜度适中的点心递过去,“医生特意叮嘱你最近要好好休息,不能过度用脑,我觉得……”
安室透接过点心咬了一口,草莓酱的香气顿时充斥整个口腔,带来一种名为幸福的味道。他边咀嚼,边微笑着等待天海后面要说的内容。
“我觉得你需要用体力锻炼塞满自己思考的时间,下个周末,安室先生干脆和我一起去拳馆打拳吧!”
天海只是灵光一闪,提出来之后越想越觉得拉安室透陪他一起去学拳击很有必要。
打拳不仅能强身健体,提高生存概率,而且多出这个学生,伊万先生就不会只逮着他一个人的动作标准度不放啦。
嘿嘿,来跟我一起受苦吧透君!
不愧是天海想出来的解决办法,很有对方的个人风格。
丝毫不知小狗用心的安室透欣然同意。
“我记得天海你的拳击教练好像是伊万先生?希望他不会介意多一个好学的学生。”
扮演“学生”本来就是这份伪装最擅长的内容,刚巧,他有些事情想和卡赫基再次谈谈。
“啊?”
天海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他居然真的会答应。
“啊!”
终于反应过来,天海的脸上涌起惊喜的神色,安室先生答应跟他一起去拳馆,是不是说明他对自己的态度软化下来了?至少不会讨厌他。
“透君透君,你真的同意了的话我就提前跟伊万先生说一下这件事。好开心,我们可以在课上对练了!下课后我要请你去吃附近的烤年糕!”
天海立马打蛇随杆上换了称呼,“不过先说好,你是真心想答应这件事,而不是打算借此机会再拒绝我一遍吧!”
怎么还要质问他一下?
“我当然是真心想去的,你放心。”
拳馆当然是要去的,至于现在嘛,是时候跟天海坦白自己的心意了……再隐瞒下去,天海对他的印象还不知道会偏到哪里。
“我可以答应你不再想东想西,但是不让我动脑子的话,我呆在这里会很无聊哦。”
安室透起身走到窗边拉上遮光帘,窗外的霓虹灯被遮了个严严实实,病房里只剩下床头两盏昏黄的灯光。他扭头走向躺在病床上的天海,一手撑在床垫上,弯下腰,将天海禁锢在柔软床榻和自己的身体形成的狭小空间里。
“所以,虹准备怎么补偿我?”
黯淡的灯光打在他二人脸上,淡黄色的阴影给安室透的容貌添上了一层朦胧的面纱,躺在他身下的天海立马变成了一只熟透的虾仁。
安室透身上只穿着一件病号服,纽扣系到领口第二颗,衣服布料松松垮垮挂在身上,露出了大片精瘦的胸膛。
天海立马从被子里伸出手蒙上眼睛,假装自己是一身正气绝不涩涩的好人。
可那是安室先生的身体诶,看一眼应该也没什么吧?
刚刚闭眼之前什么都没看清,咳咳,让我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也很合理嘛!
我就再看一眼,对,就一眼!
只是普通的身体而已,我也有一样的身体构造啊,我怎么可能上头呢?
眼睛从指缝中露出来一小片湛蓝,天海瞳孔微缩,眼神几乎牢牢扎在安室透身上,迟迟不肯重新闭上眼睛。
不行不行,他超有道德的,安室先生都已经拒绝了他的告白,他怎么好意思继续看下去呢?
天海重新闭上眼睛,催眠自己忘掉刚刚看到的一切,可是越催眠,脑海中的画面就越清晰——那流畅的肌肉线条,那充满爆发力的躯体,那划过蜜色皮肤的汗水,随着呼吸的起伏彰显出旺盛而诱人的荷尔蒙……
啊啊啊好涩,我又可以了!
最后一眼!
我保证我再看最后一眼!
我发誓,这次看完我就清心寡欲!原地出家!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天海又一次偷偷移开手指,睁开眼睛,咦?
刚刚宛如巧克力般丝滑的蜜色皮肤呢,肌肉呢,锁骨呢,他能挂在上面滑滑梯的胸肌呢?
迎接他的只有扣得整整齐齐的病号服。
天海心虚地放下手,和已然看穿一切的安室透对上眼神。
对方正慢条斯理地系上领口最后一颗扣子,动作禁欲又单纯,神态中看不出一点诱惑,仿佛刚才那春光乍泄的场面只是他的幻觉。
“天海君在想什么呢?”
他的尾音里藏着小钩子,像羽毛一样拂过天海的心脏。
——好想咬住,好想亲吻,好想拥抱,好想把透君藏在只有自己能找到的地方。
行动力超强的小狗拉住安室透,在暧昧的灯光下,把脑海中一切大胆渴望付诸行动。
第79章
琴酒刚回国没几天, 就感觉自己诸事不顺。
前有合作多年的供货商死在蠢货手里,后有警告波本却被对方反向威胁,就连今天想保养枪械都被后勤部门告知——保养油用完了,琴酒大人, 拨点经费吧!
“上个月你们交上来的经费申请单, 我不是都批准了吗?”
琴酒那时候虽然人在国外, 对经手的各项事务仍记得清清楚楚, 他不仅批准了后勤部门的经费申请,甚至还让伏特加出面催促财务及时办理。
无论怎么说,后勤都不该缺钱的。
后勤部门主管苦着一张脸, “那时候您是批准了我们的申请, 但是,但是卡赫基大人的那边没同意啊!”
这关卡赫基什么事?
琴酒眉毛微挑, “卡赫基根本不负责后勤的业务, 他同不同意与你能不能拿到经费何干?”
那您可就真的不了解情况了。
主管忍不住在内心腹诽,县官不如现管,琴酒大人您出国做任务一去大半年倒好, 留下我们不得不听人家的话办事。
我们只是组织底层的打工人,胳膊拧不过大腿,哪里是卡赫基大人的对手!
明面上当然不能这么跟上司汇报工作,后勤主管选了一种取巧的说法,“月中我们拿着审批单去会计那里取钱,才发现卡赫基大人已经在月初把账上的所有流动资金都提走了。”
没想到吧, 账面空空如也!
无论他手上的经费审批单来源多合理,签字的人地位有多高,账上没有钱就是没有钱。
组织会计也不能随便抢银行来填帐吧!
“好一招釜底抽薪。”连旁边的伏特加都没想到卡赫基会这么干。
不是,你一个代号成员就这么缺钱吗?
月初就要经费, 甚至把组织当月的流动资金都要空了,吃钱的速度也没有这么快吧。
琴酒比他多想一层,“卡赫基去财务部门申请经费的时候,有没有走正规流程?”
您不会以为程序有问题就能从那个卡扒皮手里把钱要回来吧……
更何况,您猜怎么着?他还真走了!
主管表情复杂,“据我调查得来的结果,卡赫基大人确实走了正常的审批流程。”
“他提这么多明显不合理的经费,财务部都是瞎子吗,这都能说他走的是正常流程?”
难不成卡赫基用武力胁迫了组织的财会人员为他遮掩?那个毛子不是干不出来这种事的人。
事实往往比人们想的更简单。
卡赫基其实并没有动什么小手脚,他仅仅简单地给自己开好了经费申请单,然后打开办公桌抽屉,找到属于“卡赫基”这个名字的印章。
啪!——往上一盖,申请通过了!
没错,因为代号成员拥有非常高的权限,几乎可以处理一切事务,所以他能直接自己同意自己的申请。
那不就是左手倒右手吗?!
代号成员人人都这么干的话,财务部门干脆直接变成取钞机好了,还有这些会计有什么用!
“到底是谁在负责这一套审批流程?”琴酒大怒。
主管挠头:“应该是藤本助理负责吧?”
伏特加:“什么这是藤本负责的?”
“啊?这是我负责的吗?”
只是刚巧来汇报工作的藤本律也万万没想到火会烧到自己身上。
琴酒不善的眼神盯在他身上,还有些不在状态的藤本立马回忆起来,“对,咱们这个流程是我负责监督的,但卡赫基大人绕过我把单子交到了财务,我也不知情啊!”
普通打工人做错了什么?
“要不,咱们还是把卡赫基大人请过来问问?”
藤本律也表示,死道友不死贫道,反正无论如何都不干他的事!
他最多就是搞一搞公款吃喝,开一开组织停车场里的豪车,享受享受待遇罢了——他只是组织的蛀虫,卡赫基大人可是琴酒大人的对头啊!
卡赫基来的很快,脸上还挂着被人打扰工作后十分不愉的表情,气冲冲走进来的时候简直像一头金毛雄狮。
卡赫基不看别人,一进来就跟琴酒拍了桌子,直言他是不是故意在自己工作的时候找茬。
本来他写任务报告就已经写的焦头烂额了,卡赫基自认为自己没有义务给和他同级的琴酒解释什么,更不应该被琴酒当做犯人一样提审。
卡赫基大人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助理和主管在一旁胆战心惊地看他当着琴酒的面挑衅琴酒大人的尊严。
那可是仅凭怀疑就能在组织里清理叛徒的琴酒!
BOSS身边的大红人,组织多年来的元老,无论是内部和外部都没有人没听说过他的大名,道上的人谁敢跟琴酒正面甩脸子?
卡赫基就敢。
事实证明,卡赫基不仅敢当着面骂琴酒,还敢和琴酒对战。
沙包一样大的拳头在琴酒面前晃悠,颇具嘲讽,琴酒直接擒住他的胳膊,打算直接将卡赫基的手腕拧折让他好好长记性。
卡赫基也是练家子出身,立马就变换了姿势,轻巧巧从琴酒手中脱身。他的身板虽然壮实,动作却十分灵巧,兼之力量大、蛮力强,竟逼得琴酒不得不双手应付卡赫基的攻势。
二人扭打片刻,几乎算得上是势均力敌,两人心知肚明,再打下去不仅谁也讨不到好处,还会让其他人白白看了笑话。
不过这样的结果对于向来在组织内部拥有绝对统治力的琴酒来说,和受挫无异。
助力藤本和主管悄悄对了个眼神,心中默默把对卡赫基大人的评价提高了不少,虽然毛子经常不按常理出牌但他有事是真的莽啊!
一下子就把琴酒由后勤部门的失职和助理的粗心大意带来的烦躁心情揽到了自己身上。
卡赫基大人是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大哥的怒火!
“琴酒,难道我什么时候申请经费还需要劳你大驾给我签这个字?”
好怼!
藤本和主管敬佩的目光,顿时投在他身上。
“这种明显数额过大的经费,如果你拿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Boss知道后照样会问责你。”
卡赫基在组织里作威作福仗着什么,还不是仗着Boss的信任。不愧是大哥,一出手直击要害,失去Boss信任的卡赫基什么都不是!
伏特加简直要鼓掌。
“再说,你以为我真的不敢对你动手吗?”
要不要看看是琴酒的枪快还是你的拳头快。
“呵。”
卡赫基根本没把这点威胁放在心上,“与其因为这点小钱找我过来三堂会审,你不如反思一下,是不是你领导下的后勤部门中饱私囊,连茶叶都能偷偷换成残次品。”
卡赫基随手在桌子上拍了一下,桌子立马发出不堪重负的开裂声,像是在佐证他话中的“残次品”。
“我听说了格拉斯把你手下的供货商杀死的这件事,可是仅仅死掉一个供货商,就能让整个后勤部门的服务水平一下子下降这么多吗?”
“这么明显的疏漏都看不见,一心只顾着找我的错处,琴酒……那位大人让我转告你,可不要让党争蒙蔽了我们Top killer的眼睛啊。”
嘶——助理和主管倒吸一口凉气,对琴酒这种身份的组织成员来说,这种话可算得上是很严重的批评了!
喂喂!琴酒大人不会真的要失宠了吧?
早在他被派到国外接手任务的时候,组织内部的流言就甚嚣尘上。
不少人认为这是Boss意图把他逐出权力圈,但是大多数组织成员还都嗤之以鼻——说到底,琴酒大人已经为组织效力了这么多年,他的忠诚和能力都毋庸置疑。
卡赫基的出现仅仅加重了流言的影响力,却无法从根本上动摇其他人的判断。
没办法,昙花一现的代号成员实在太多了,谁敢把宝压在这些家伙身上?
正是因为诸如此类的原因,藤本律也在内的很大一部分组织成员都没有真正认同卡赫基,阴奉阳违的事情比比皆是,甚至有种老虎在家猴子称大王的感觉。
就算毛子真的会杀人又怎么样,凭卡赫基的智商难道还能看的出来他们在工作中玩的这些手段吗?
然而——
他们可以无知到不懂卡赫基到底是不是自己能招惹的人,却不能欺骗自己大哥在组织里的重要性。
如果连琴酒大人都被卡赫基大人彻底扳倒,那他们算什么,不过是更低廉一点的耗材罢了。
那些工作中的问题恐怕只是对方隐而不发,一旦卡赫基想处理他们,雷霆之怒也不过一瞬。
一瞬间,藤本头上渗出不少细汗,真倒霉啊!作为跟卡赫基大人接触最多的助理,他才是欺骗对方最多的家伙!
前些日子,他还想着等琴酒大人回来之后,他要好好告上一状,在琴酒大人面前露一手,没想到反倒把自己的屁股露出来了!
倒霉倒霉倒霉!
他用希冀的眼神看向琴酒,琴酒大人,我的性命能不能保住,就看您给不给力,能不能直接把卡赫基大人摁下去了啊!
如果没有接到Boss的任务,琴酒绝不会这么好说话,但是为了在组织里钓到更大的鱼,一时的忍耐是必要的。
藤本理想中的那种:琴酒大发神威将卡赫基当场击毙的场面当然是不可能出现了。
“如果你力有所不逮,干脆早点把你的人换下来让我接手后勤部门。起码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连一点经费都开不下来。”
图穷匕见啊!
助理在心中思量,怪不得卡赫基愿意过来和琴酒对峙,原来是打着将整个后勤部门收入囊中的打算。
“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从我手里拿走我的部门?”
“当然凭的是BOSS的命令!”
卡赫基理直气壮。
“看看你的手机吧琴酒,BOSS应该已经给你发了消息,让我们两个乖乖完成权力交接。”
他特意把“琴酒”两个字念成重音,语调带着满满的挑衅,但是琴酒能观察出来,这个男人看似粗俗无脑,实际上身体紧绷着防备他有可能发动的突然袭击。
那么卡赫基演出这种模样的原因就很值得人深思了。
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俄罗斯人到底是他的真实性格,还是他用以掩人耳目的表象?
“朗姆不是也早就想要我手里的后勤部门了吗,怎么,他这次倒想装做毫不关心的样子?”
“嘁,既然格拉斯是你处理的,你总该知道他死前说了什么吧?”
“他的话只能信一半,看起来BOSS信了对你有利的那一半。”
卡赫基两手一摊,“至于朗姆……贪心不足的老家伙,他起码得负一半责任。”
“你想接手完全没问题,”琴酒不知想到什么,居然松了口,“不过不要指望从我这里获得任何帮助,哼。你最好能成功把握这份从天而降的馅饼,否则。”
琴酒没有再说下去,带着伏特加径直从卡赫基身边走了出去。
卡赫基一屁股坐到琴酒刚刚坐的位置上,这下留在房间里的人就只剩下助理藤本和“前”后勤部门主管两个人了。
藤本小心翼翼抬头瞅了一眼卡赫基的脸色——相当难看。
您刚刚可是从琴酒大人嘴里抢到一块好肥肉诶,您到底在不满什么!
心里这么想,藤本的身体却很诚实,膝盖熟练一弯,就一边夸一边冲着卡赫基表忠心:“大人,您今天简直气宇轩昂,英明神武,我过去就说琴酒大人根本比不上您一根寒毛。这下连后勤都被我们收入囊中,您就是分部权力最大的代号成员了!”
他的话说着说着就变成了“我们”,卡赫基淡淡看他一眼,没搭腔。
后勤部门主管还有点摸不清这位新上司的脾气,不敢和藤本一样谄媚。
他听到的传言全都是卡赫基大人今天又在组织噶了几个人,听上去和刽子手也没什么区别嘛。
这下卡赫基和琴酒大人也别了苗头,他这个由琴酒大人一手提拔上来的主管头衔相当危险啊!
即使項上人头不保,该说的话主管也得说,“大人您有所不知,之前被格拉斯大人动手伤害的那位供应商是我们在霓虹地区主要的武器来源,同时也给我们提供了超过半数的日常用品。这下他死了,您……”
您无论怎么样也得给咱们找出来几个新的供应商啊!
大宗武器交易很难有稳定可靠的货源,优秀的合作供应商死一个就少一个,剩下那些小虾米可不够格跟组织进行大宗交易。
在其位必善其事,您愿意接手后勤部门那很好,但后勤部门的烂摊子您可得帮忙解决啊!
“这种事不用你操心,我自然会及时找到合适的供应商。”卡赫基面色沉稳,像是心里早就有了决断。
后勤主管只能称是,又汇报几句工作,然后抓着藤本的手臂带他一起离开了。
刚一出门,主管赶紧问藤本,“卡赫基大人今天的态度是什么意思,他没说要摘掉我的帽子,是不是我还能在这个主管的位置上继续干下去?”
藤本略带怜悯的瞅了他一眼,“也有可能今天没有换人只是卡赫基大人还没有想起来这件事,等他反应过来了,我看你的工作也不保啊。”
“那怎么能行?!”
主管大惊失色,“我每个月还要还十几万元的房贷车贷,上有老下有小,没有这份工作我绝对不行的!”
“哦。”
藤本毫无同事情,他自己都快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哪有心情管别人的工作能不能保住。
他倒是不想管,部门主管有办法让他管——主管一掏腰包,摸出来一沓本来就要给组织成员发福利的购物卡,全数塞进藤本手里,“一点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藤本大人您多在卡赫基大人面前给我美言几句。”
他拍着胸脯保证,“只要让我不丢饭碗就行,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藤本假意推辞了几句,购物卡到底还是揣进了怀里,“先说好啊,该说的我会尽力替你遮掩,但是结果怎么样,还是要看大人的心情。”
“明白明白!”主管也是人精,知道他说这种话就是答应的意思,立马喜笑颜开,又跟藤本寒暄几句,这才安心离开了。
他一走,藤本立马就回头进了房间。
卡赫基果不其然坐在原地等他回来汇报情况,藤本可不是跟他有什么默契,只是早在琴酒训话的时候卡赫基就跟他了发信息,让他留意后勤部门主管的动向。
现在想来,这一切发展似乎都在卡赫基大人的预料之中。
一沓崭新的购物卡还没在他怀里揣热乎,就被转手给了卡赫基,藤本一脸肉痛。
把他手里的钱拿出去和当面挖他的肉有什么区别!
藤本假装自己没看见卡赫基大人往怀里揣了两张的动作,汇报道:“这名主管虽然是琴酒的嫡系,不过他相当看重现在的工作,如果能拉拢到他,我们应该能找到不少琴酒大人之前经手的项目。”
卡赫基还没说什么,他已经从风雨雨来的局势中嗅到了真相,言语间都是准备把琴酒当成头号敌人对待的样子。
“没必要做这些事。”
卡赫基看起来一副无心名利的样子,似乎并没有把自己赢过琴酒这件事看的多重要。
“琴酒既然同意放手,就不会再插手这个部门的工作。我们要提防的人是朗姆。”
“提防朗姆大人?”
藤本不太明白那位大人是怎么和这件事扯上关系的,毕竟朗姆不经常现身,也从来没有表现出自己对琴酒手上权力的渴望。
“BOSS也是这个意思。”
卡赫基轻轻点拨,他顿时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朗姆大人嘴上是说着不慕名利,可手里的权力是一点没少过,甚至手底下的人都对他忠心耿耿——扮猪吃老虎的老虎到底是琴酒大人,还是……BOSS,乃至整个组织?
其心可诛啊!
第80章
“安室先生这个周末有没有空哇?”
骑着小黄鸭电动送餐回来, 天海连头盔都没卸,蹦蹦跳跳跑到柜台边将半个身子伸进去问安室透的时间安排。
“天海找我有什么事吗?”
安室透顺手捏起一块刚烤出来的手指饼干,喂给凑上来的天海。
天海一口咬住饼干,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 活像一只屯粮的小仓鼠, 他口齿不清地说:“似伊万先生给我了几张购物卡……但是仓买超市太远了, 想买的东西又很多……我的小黄鸭运不回来。”
“安室先生不忙的话能不能开车陪我去采购一下食物和生活用品啊?”
天海双掌合十, 举在脸边,朝安室透撒娇,“拜托了!我真的很需要有人拉我去大采购。仓买的商品不仅很便宜, 关键是可以刷购物卡, 不用我自己花钱。”
这对日常处在填饱肚子及格线上的天海来说是多么珍贵的机会!
“再不去采购点便宜的生活用品,天海海月末就连泡面都吃不起了, 太可怜了!”
天海努力挤挤眼睛, 试图挤出几滴不存在的眼泪好让安室透心软。
“当然没问题。”
安室透并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当即就答下来,“对了, 天海要去的仓买超市具体位置在哪里?”
天海查的时候光记住了位置很远这个重点,完全没记下超市的名字和具体地点,他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购物卡,准备展示给安室透看。
大红色的购物卡上用黄色字体印着超市的名字。
——好眼熟。
——似乎前不久刚刚在哪里见到过。
安室透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变得勉强起来,他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同样是大红色的购物卡,放在桌面。
两张卡不能说是一模一样, 只能说光凭肉眼分不出任何区别。
“诶!安室先生竟然也有这家超市的购物卡吗?”
“是呢。”
是的,看起来今年黑衣组织给成员发放的员工福利,一模一样呢……他早该在听到天海手上的购物卡是卡赫基给他的时候,就反应过来这一点!
安室先生的脸色似乎有些难看, 难道是这家超市太远所以安室先生不愿意陪他去?
天海叼过安室透下意识投喂的又一块饼干,“如果安室先生太为难的话完全可以不送我过去的!我可以一次只买一点东西,学习蚂蚁搬家,慢慢运回来。”
“勤劳海海,不怕困难!”
“倒不是为难。”
只不过看起来今年组织成员领到的福利几乎都是购物卡,恐怕去这里采购东西,很难不遇上他的同事们……
卡赫基给小狗塞东西的时候到底有没有过脑子?
这种购物卡虽然省钱,但是要命啊!他完全不考虑把天海彻底暴露在组织视线下的风险有多大吗?
安室透试图劝说天海放弃这家超市购物的打算,甚至拿出了等额面值的普通超市购物卡和他交换,找的理由当然不能提组织,他想了想。
“这家超市距离咖啡厅这里实在是太远了,伊万先生恐怕没考虑到你你去购物不够方便。天海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拿这张市内连锁超市的购物卡跟你交换,这样你就不用每次采购积攒太多东西了。”
安室透从包里抽出另一张购物卡推到天海面前。
刚巧,公安发给他的福利是一张和组织福利金额一致的购物卡。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后勤部门这么爱采购购物卡发给成员……但,感谢这张卡,令他能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让天海远离组织的家伙们。
天海挠挠头,“把这张卡换给安室先生会不会不太好?安室先生自己去采购东西也很麻烦吧。”
“这点你可以放心,”安室透把最后一块儿饼干喂给天海,而后揉揉他的头,“我平常开车出门也会路过这家超市,对我来说并不为难。”
“天海只要安心交换就行。”
“那,换成市内的超市,周末我还可以约透君陪我一起去采购吗?”
天海声音小小,脸色发红。
他凑到安室透耳畔,像密谋一样低声邀请他,“其实——我只是想和透君一起逛街而已。”
“当然没问题。”安室透早就猜到了天海的小心思,连考虑都没有考虑,当即答应下来。
他们要去的超市在米花市内各处街道都有连锁,不过市中心的总店面积最大,货物种类也更多,非常适合年轻人周末逛街打发时间。
天海听完安室透的推荐后,马上就决定要去总店大肆采购一番。
他连安室先生都约到了,不跟对方好好逛一下超市岂不是亏了?
小狗超会算账!
总店不愧是总店,前来购物的顾客摩肩接踵,人人手里都推着一辆塞满东西的购物车。倘若只看这里热火朝天的景象,根本没人能想象到米花市一直以来经济低迷的情况。
明明购物车停放点已经看不到多余的推车,安室透还是找到了一辆被人遗漏的小车。
一进超市,他就发现天海看别人推着购物车的时候两眼放光,想来天海应该是……很喜欢推车购物的感觉?
他不清楚原因,但眼疾手快地抢到了一辆刚刚回归“无主”状态的空车。
天海简直全身冒小花花,安室先生居然注意到了他这点小小的爱好,开心!
他早就想推着购物车在超市的走廊上危险驾驶了!
横冲直撞!及时刹车!
呼呼——!
伟大的天海船长出发啦!
安室透完全没想到天海对超市手推车的兴趣点并不在于“采购”,而在于——“驾驶”。
推着车的天海从他面前呼啸而过,带起一阵微风,也带走了安室透脸上的笑容。
虹……你可没说你喜欢购物车的理由是这样的,这可真是出人意料啊。
获得了新玩具天海完全把自己邀请安室透一起采购的目的抛之脑后,他满心满眼是怎样用自己娴熟的“车技”在人潮汹涌的超市里快速到达目的地。
安室透扶额,天海君果然还是孩子心性,居然可以拿手推车玩儿的这么开心。
就在安室透仍被人流裹挟到不能动弹的时候,天海已经推着装的满满当当的购物车回来了。
恐怖如斯!
总感觉天海跟大妈们抢特价菜也会是一把好手。
小推车里装着各式各样的商品,天海一件一件拿起来跟他介绍,这个是天海最爱的零食,那个是今天打折的优质猫粮品牌,还有不少速食食品被天海当做储备粮囤在家里。
天海不仅跟他介绍东西,还对一路上的商品摆放与特价打折如数家珍。聚精会神听他讲解的安室透感觉,自己虽然站在原地没动,精神上却和一口气逛了大半个超市无异。
“天海,你有没有考虑过干超市推销员?”
就凭天海跟他讲话的流畅口条,不出一个月,天海就能直接升任超市经理,光是让他送外卖实在太屈才了。
“我本来有考虑过做销售员工作的,但是一旦干这个,我就没办法在工作的途中骑车到处兜风,也没办法跟街上的大家见面啦!”
天海权衡了一下利弊,还是决定继续干外送员的工作,他真心喜欢看到客人收到美食时的惊喜表情,喜欢闻咖啡厅里飘出的香味,也喜欢和路边遇到的每个人打招呼……
小狗是自由的小狗,芜湖!
讲了半天,天海渴得要命,安室透在自助区帮他扫了瓶饮料。
冰凉的果汁一下肚,口干舌燥的感觉顿时被缓解了不少,随之而来的却不只是清凉,还有一阵腹痛。
糟糕!
他一只手捂住肚子,抬头在天花板的指示牌上四处寻找卫生间的标志。
指示牌的箭头一直指向冷冻区最深处,天海把小推车拜托给安室透,脚下生风,迅速顺着标志冲了过去。
厕所里没什么人,天海随机挑了一扇门进去,终于成功解决了自己的生理问题。
肚子啊肚子,你怎么偏偏在他和安室先生逛街的时候不争气?
没等他起身,厕所隔板外传来了男人的对话声——“都处理干净了吗?”
“没问题了,大哥!”
处理什么东西?
天海记得这间厕所位于冷冻区附近,这些人说的应该是处理海货或者鲜肉吧?
他没放在心上,正准备推门出去,又听到下一句话,“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吗?”
“咱们的人动手的时候怎么会这么不小心,您放心,监控我已经黑了,全程都戴着手套干干净净,不会给警察留下一点线索的。”
等会。
这个对话的走向有些不妙啊!
如果是别的城市,天海可能会安慰自己这是本地杀猪师傅的黑话,可在米花市这么说……这两个人绝对是杀人凶手无疑了!
——而他现在正和刚刚处理完尸体的凶手隔着一层薄薄的门板。
带着冰碴的血水从门缝中渗了进来,天海轻轻合上马桶盖,悄无声息地蹲在上面。
他估计了一下自己的战斗力,在狭小的空间里能勉强控制住一个壮汉,甚至有概率将两个人都击倒。但对方的谈话中暴露出一个事实——这两个凶手还有其他同伙。
看来硬碰硬不是个好主意。
“这扇门怎么锁上了?”
门外的人显然注意到了不寻常的地方,粗鲁地推了推门。门锁吱呀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不过响了一会,它还是牢牢守住了自己的使命。
天海立马回过神,他现在应该关心的事情不是自己能不能一下子控制两个杀人凶手,而是……
怎样才能从对方手下逃过一劫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