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门板渗进来的并不是单纯的血液, 血腥味很浓,这些液体看起来却像是被稀释过一样。
一般人们只有在解冻一半的肉块底下能发现相同的痕迹。
这就说明,凶手很有可能把尸体藏进了冰库,直到今天才选择拖出来。
“砰砰砰!”——激烈的敲门声。
这间超市有可能是第一犯罪现场, 同样也有可能只是凶手移动尸体的中转站。
天海环顾四周, 封闭的厕所没有任何逃生空间。
“有人在这里吗?”——敲门的声音停下来, 门锁处传来了金属碰撞的声音, 对方也许是在撬锁。
团伙作案,所以他们可能有不止一个受害者。但是把受害者的尸体存放在市中心超市的冰库里会不会有些太过冒险?
他一边想着,一边蹲下来用手掌的宽度丈量厕所隔板和地面的缝隙。
听上去开锁失败了, 不过二人中声音较弱的一方提出了一件事, “我记得……这里,这里之前有修理工进来过, 所以这间厕所有可能只是因为故障被锁起来的。”
如此大批量的搬运货物, 想要不被注意到,他们的成员里一定有本身就隶属于这间超市的员工,其他人不一定都是同伙, 威胁或贿赂都有可能……
“上头的人应该交代过你,办事的时候不要漏过任何一个有可能知情的家伙。”听上去这家伙已经准备用脚踹开门扇了。
很好,天海确信自己的头能从门板底下穿过去而不被卡住。
冷冻区的厕所即使平时使用的人数再少,地面仍然十分肮脏,空气中弥漫着冻鱼腐烂后的味道——天知道他们都在这间厕所里处理过什么!
天海身上穿着为这次约会特意准备的新衣服,头发也梳得亮闪闪的, 走在街上,任谁见了他都要夸一句漂亮可爱。
光鲜亮丽的小狗要被弄脏了。
好吧,他不需要给自己做什么心里建设,比这里脏得多, 气味更令他灵敏的鼻子难以忍受的地方多的是,比如,擂钵街的下水道……
活着比一切都重要,对吧天海。
中也要是看见他现在狼狈的样子,绝对会替他一拳把这些凶手打到天上去。
他先将整个身子紧紧贴在地上,一只手臂穿过门板试探,接下来是肩膀。天海的后脑勺紧紧贴着瓷砖滑动,他吸了口气,努力降低自己胸膛的高度。
很好,过来了!
头颅穿过门板的时候,他的鼻子被木刺狠狠地刮了一下,还好整个上半身非常顺畅地钻了过来。
接下来是收起双腿,天海本来以为这会是最简单的一节,不过很显然,隔间的宽度不够他平躺着移动身子,更不要提半掩上的门随时有可能暴露他的动作。
天海只能努力侧倒身子,用屈膝收腿的方式慢慢将下半身移动过来。
快点,再快点!
他不能赌对面的凶手是怎样穷凶极恶的犯人!
这种方式移动幅度最小也最安全,他努力让自己的衣服不要沾上地面的血水,否则很容易被凶手注意到血液的痕迹。
在他没有注意到的地方,金色的卷发已经从折叠的合页处朝外泄露了一点不同的颜色。
凶手踹门的动静震得整间厕所的门板都不断晃动。
“哐当,哐当!”
门扇重重地撞在墙上。
门开了。
天海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有回来?
替天海推着购物车的安室透已经在冷冻区转了好几个来回,顺手往购物车里添了一些方便制作的半成品食物,还细细对比了一下这家超市售卖的鱼肉和咖啡厅附近菜场售卖的鱼哪个更新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车筐里的冷冻食品已经开始融化,冷涩的水滴顺着购物车的铁丝框架“啪嗒”滴落,像尼罗河畔的古老滴漏一样宣告时间流逝。
天海依旧没有踪影。
安室透把手推车留在了原地,他的手伸进口袋,摸到了自己的配枪。
周围的一切看起来都毫无问题,拥挤的顾客眼神都盯着黄色的价格牌,水产品摊位的员工只顾着杀鱼称鱼,肉摊员工精明地给顾客切了一块红光下看不出腐烂的肉……
他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靠近了冷冻区的卫生间。
卫生间在一处过道里,这里一般是超市的应急出口和货梯升降的地方。
有人正单脚靠在过道的墙上抽烟,还有人推着几乎有一人高的堆叠货框和他擦肩而过,按亮了货梯。
安室透匆匆忙忙绕过这些人,冲向卫生间门口,在进门处的防滑地毯上摆着“厕所已停止使用”的标志牌,还拉了一条黄线。
他宛如跨栏运动员,身手矫健地跨过障碍物。
“天海,你在这里吗?”
他的发问无人回答,只有回声响彻在空旷的墙壁之间。
安室透推开每一扇门,试图确认天海到底有没有进来过这里。
整间厕所一尘不染,就连每一个门缝之间的血迹都被漂白剂冲刷个干净,垃圾桶里也没有废纸,更没有天海随身携带的小黄鸭花纹纸。
难不成天海发现这里的厕所禁止使用之后,又转头去了别的区域?因为太着急,所以来不及告诉他,而他也恰巧陷入了视觉盲区……
真的有这种可能吗?
安室透蹲下身子,从铁制的合页里抽出来一根金色的头发。
他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刚刚走廊上所有人的面孔,最后,画面定格在那些高高堆积起来的货框——大小完全藏得下一个成年人!
该死!他到底错过了什么!
安室透立马朝外跑出去,就在他进卫生间寻找线索的这段时间里,走廊上已经空无一人了,地面散落着一支只抽了半根的香烟,货梯停在地下二层。
——正是这间超市停车场的位置!
第82章
货梯一直保持着停在地下二楼不动的状态, 任安室透怎么按住按钮也不肯动。
想必是有人用货物挡住了电梯门的关闭,他没有迟疑,立马放弃等待,转身从应急通道的消防楼梯往下跑。
楼道里黑洞洞的, 他跌跌撞撞往下跑, 两步一转三步一跳, 几乎是脚尖刚点地就飞到了下一层。
应急通道的绿色警示灯亮着幽幽绿光, 下旋的楼梯宛如通往地狱的道路,怎么走都看不见尽头。安室透没有被鬼屋一样的氛围吓退,却被最底层上锁的通道门拦住了脚步。
该死的!
拳头狠狠砸在沉重的铁门上, 安室透用尽全力仍未能撼动紧闭的门锁。
他呼吸急促, 衬衫马甲已经被汗水浸出一片黑色的阴影,他有些脱力地靠在墙壁旁, 眉头紧锁……到底, 他到底要怎么做?
稍微冷静了一下,安室透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最后一个办法——他曾经给天海的身上安装了定位器,追踪信号的位置就能锁定天海所在的大致范围!
他只需要联系交通部门在对方的必经之路上拦截车辆, 然后进行逐一排查就行。
只要那些人还没立马结束天海的性命,一切行动就还来得及!
天海并不是会乖乖被凶手带走的类型,凶手一定是打晕了他或者用某种手段限制了他的行动。
这意味着,天海醒来后也许没有办法自己逃生。
为什么天海会被这些人带走?他在厕所到底卷入了什么事件?这间经常有警视厅人员出没的知名连锁超市里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他对此一无所知。
也许眼下应该做的事,不是跑到街上用双腿追赶凶手的车辆,而是重新调查一遍冷冻区的现场。
只有知道凶手的身份与目的, 他才能推理出天海有可能被带往何方。
他迅速起身上楼,同时用手机跟风见说明眼下的情况,“……拦截这个坐标,带走他的人开的应该是运输或者冷链相关的货车, 车身或许有超市的标志……”
上楼的路比下楼难走许多,安室透的速度却一点不慢,他几乎用了相同的时间来到了楼上。
走廊上还是没有人,整片冷冻部门的员工操作区域都安静极了。
安室透挑开有些发黄的塑料帘子,走进了肉铺的屠宰加工房间。
粘腻的血水静静流淌在地面上,被人大概用水冲刷了一番,血迹便粘在陶瓷片陶瓷片之间的接缝处,形成一条条暗红的轨迹。
按照目前残留的出血量推断,这里今天起码解剖了两头猪,也许还有一些不计数量的鸡鸭,谁知道呢。
浓重的血腥味糊住了安室透的鼻子,熏得他连眼睛都睁不开,
踩着瓷砖再往里走,里面摆着一架有点像医院手术台一样的装置。这是屠夫平日里分解猪肉各个部位的操作台,现在,这上面只放着半只猪头。
一切都很平静,一切又诡异得可怕。
“锵,锵,锵……”
隔着两层墙外的售卖区,负责肉铺的屠夫员工一刀一刀帮顾客剁着排骨,菜刀和菜板接触时的铮响每时每刻都刺激着人的神经。
操作台底下的角落里摆着一铁盆碎肉,安室透带上随身携带的一次性手套,将整张手掌插进盆中,试图翻找出什么异常。
凶手的痕迹实在处理的太干净,碎肉和骨片混杂在一起简直成了肉泥,触感实在让人敬而远之。
安室透本以为这里也找不出什么线索,谁料就在他准备抽回手时,他在盆边摸到了一个坚硬的物品——似乎在肉里藏的很深,紧紧粘在盆底。
这是什么东西?安室透明白它更有可能只是肉块中没有剃净的骨头,然而某种直觉令他忍着恶心,用指头将它扣了下来。
拿出来的是一块异常鲜红的碎肉,肌肉细胞仅仅包裹着软骨,也不仅仅包裹着软骨——撕开生肉,他找到了一枚金戒指。
不可能出现在猪肉里,反倒有可能出现在自然界最聪明的灵长类动物身上的戒指。
事情变得有些明了,浮上水面的疑点却越来越多。
安室透面沉如水。
最近米花市的犯罪指数较近年来有明显下降,更没有报告过任何不明人员失踪或者死亡的事件……这里曾经肢解过的尸体到底来自哪里?
如此骇人听闻的事件已经持续了多久?
这些尸体究竟是拿到这里前就已经成为了尸体,还是说凶手把肉铺的屠宰场变成了真正的“屠宰场”。
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天海现在还安全吗!
另一边,天海慢慢从黑暗中醒过来。
他的后脑勺怎么这么痛?天海动了一下身子,想要抽出手揉揉脑后的淤青,胳膊动了一下,才发现自己两只手都被绳子紧紧绑在了背后。
谁干的!到底是谁把他绑起来的?
天海的脑袋浑浑噩噩,还没有想起来失去意识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里好冷啊……
天海明明穿着秋季的厚外套,却还能感受到寒冷从四面八方传来,是空气也好,还是和他身体接触的物品也好,全部都冰冰凉凉,就好像他一觉醒来被抛到了北极似的。
怎么还有冻鱼的味道?
天海动动鼻子,这里的空气并不新鲜,陈年海产品的咸味很明显,还有一些血的味道和肉制品微微腐烂的味道融化在空气中。
好想吐,天海的嗅觉十分灵敏,正因如此,他简直被这些交织在一起的奇怪味道折磨的不轻。
他到底身在何方,冷气与怪味又来自何处,为什么他被捆了起来?
天海努力回想自己昏过去之前看到了什么……他似乎在卫生间里,听到了男人的对话,男人差点发现了他,还好他及时逃到了隔间……然后呢?
——然后发生了什么?
他明明以为自己藏的很好,直到门被踹开的声音过后,男人径直打开了他面前的门。
“原来这里还藏着一只爱偷听的小老鼠,我就说,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混进来了。”
门被打开的刹那,天海已经做好准备立马往外跑去,只要他跑得足够快,也许能从对方手上博得一丝生机……?
世事从来没有也许。
从脑后传来火辣的疼痛感和现在的处境共同提醒着天海,很可惜,他在最后一刻并没能逃脱凶手的魔爪。
他很容易就跟着这些线索推断出了自己所处的位置——在冷库区服务的凶手想要将“货物”从超市转移出去,还能靠什么呢?
当然只剩下冷链车这一个选项。
也许这辆车上除了即将被处理的他自己之外,摆满了临期过期的冷冻产品,或许还有他们原先准备处理的尸体……
这些就是冷风和异味的来源。
任谁认清自己现在处在这样极端的环境中都会感到害怕,寒冷和黑暗是人类祖先刻在DNA中的大敌,天海也不例外。
密封的冷链车透不进一丝光线,他的眼睛适应黑暗后也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一点物体的轮廓。
制冷效果带来的错觉使他愈发感到身体开始燃烧,在长时间的寒冷环境中人体会出现升温的错觉,而他现在最需要的是保持清醒和理智。①
天海索性咬紧牙关,把头狠狠撞向身后的坚硬物体,“咚”的一声!
旧伤之上又添新伤,他的后脑勺没有流血,只是愈发肿大,疼痛重新从头骨附近的神经蔓延到全身上下——痛苦使他找回了一丝清醒。
手腕上系着的麻绳过于结实,他用力挣扎了两下,绳子反倒越缠越紧。
没办法用蛮力挣开,他只好考虑其他办法,在黑暗又陌生的环境中,他还能利用什么东西?
他的口袋里平时都会放着折叠小刀,不过根据他的感觉,这些东西显然已经被凶手全部收缴,他能寻找的工具仅仅是冷链车内部的一切。
对了!
刚刚他脑袋撞到的东西似乎是金属制作的箱子,这种箱子一般带有锋利的棱角,也许他能靠它的锐利边缘摆脱现在的处境。
天海把头重新向后靠去,这次他不打算靠重击带来的痛苦让自己保持清醒,而是用头皮的触感丈量寻找金属的边缘。
他似乎被人放置在狭小的空间中,双腿左右都有阻隔,脚上也被捆了绳子不得动弹。
为了用头触碰到边缘,他不得不做出鲤鱼打挺的动作,用腰部的力量撑起上半身,努力倾斜着身子往边靠。
也许是幸运之神眷顾了他,天海终于找到了他需要的锐利边缘——就是他现在的动作实在算不上雅观,半边腰肢都暴露在衣服外,冷气让他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他尝试用伸长的身体歪倒在一侧,把绑在一起的双腿双脚从缝隙中拔出来。
嗯……这个姿势和砧板上跳动的鱼没什么区别呢。
天海莫名感觉蹦哒的自己应该很好吃。
不,在成功从这里逃出去之前,他还是不要考虑铁锅炖自己是什么滋味了……
大不了等事情结束后,找透君给他做一次华国水煮鱼尝尝鲜!
第83章
多亏天海身上定位装置发挥的作用, 警方锁定了凶手的车辆有可能逃窜的方向。
公安几乎把所有线索分享给了警视厅,要求他们协助调查,同时拦截相关车辆,不过公安负责人并没有强调被锁进冷链车的人正是天海。
毕竟在冷链车里提供定位信息的人是什么身份并不重要, 眼下重要的是追查这桩骇人听闻的杀人分尸案件, 同时追踪尸体的来源和最终处理地点。
安室透离开超市, 门口的公安迎上来。为首的小队长接过他手中装着金戒指的证物袋, 剩下的人全副武装进入超市控制了冷冻区的其他员工并对屠宰区进行调查取证,试图找到一些罪犯可能留下的指纹,从而确定对方的身份。
令人没想到的是, 凶手在撤离前居然还做了大扫除。
也许是天海这个证人的出现刺激了他们紧张的神经, 又或者这本就是他们最后一次进行行动。反正公安和警视厅的联合警力把整片区翻了个底朝天,所拿到的线索也只有这枚金戒指。
接到消息的安室透没有太意外, 这些人行动敏捷, 反应迅速,身手能媲美道上很出名的“清洁工”,他们找不到任何线索也有可能。
“那就先以这枚戒指为线索, 联系本市的金饰店,看看哪家打过款式类似的首饰。”骑在摩托车上的安室透举着电话沉吟,“不一定局限在米花市内,也可以在附近的市镇寻找线索……”
如果不是米花虚报了失踪人口,也许死者来自其他地方。
“好的,您放心, 我一拿到准确消息就联系您。”
另一边,目暮警官已经拦住了几处重要关卡,他带人守在车流量最大的主干道附近,准备一辆一辆检查过去。
跟在他身边的人是刚刚处理完上一个案子的柯南。
小侦探听见这种紧急事件当然义不容辞, 于是本来开往警视厅做笔录的行程被改成了支援警视厅行动。
柯南本以为这就是一件普通事件,也许警方拦住的车里只是藏了些非法货物,结果等他听到目暮警官对此事的详细说明后,他突然反应过来——这辆冷链车上的超市标志似乎就是天海和安室透今天去的那家超市啊……
该不会,真的这么巧吧?
“目暮警官,你有问清楚被绑架到冷链车的人长什么样子吗?”
“有什么问题吗柯南?”目暮警官不理解他为什么会关注这个问题,但还是拿出手机发消息问了一下。
柯南的表情带着不符合他年级的沉痛,“天海和安室先生今天去大采购的超市就是这家超市,我只是有些怀疑……”
怀疑他们是不是被卷进这件事了。
你别说。
柯南一提出这种可能性,目暮警官也忍不住想要同意他的假设,如果天海他们今天真的在这家超市……怎么想他们两个人都不可能置身事外啊!
手机振动一声。
目暮警官吞了下口水,打开了真相——“被绑架的对象据说是一位来超市购物客人,特征是金发,外国相貌。”
——这绝对是天海没跑了!
柯南十分怪异地想,你们到底多倒霉才会每次出门都遇到案件诶!
他完全忘记了自己比对方离谱得多的运气,比起其他侦探遇到案件的正常频率,柯南才是米花意志的天选“侦探代言人”。
不过相比于普通人,天海被绑架到冷链车上总该有更高的可能性逃生吧……那可是超擅长活命的天海,连极端野外环境都有过预案,他一定可以坚持到我们找到他。
说不定对天海来说,这种程度的绑架只能算是过家家一样的小儿科。
事实的发展和他的美好预想完全不同,天海的自救之旅非常不顺利。
在冷链车上呆了太久的他又冷又累,时刻都有晕厥过去的风险。
刚刚天海费尽全力让自己从蜷缩的角落爬到了一处更高的平台,身体打横躺着,手腕伸到柜子的尖角处试图割开绳索。
然而绳子还没割断,他手腕处的皮肤先被磨破了。
堪称“炽热”的血液滴在冰霜上,溅起一朵朵血花,融化出几个黑红色的坑洞,很快又凝结成冰碴。
天海已经冻得嘴唇乌青,身体不断失温,这道伤口对他而言更是雪上加霜。平日里看似无害的伤口放在长时间的低温环境中,摇身一变成了难以愈合的负面Buff。
破都破了,天海不打算让自己的血白流,他加快了摩擦绳索的速度,好半天,他终于划开了一整个绳结。
双臂终于恢复了自由,他还没来得及庆幸,解开手臂后恢复正常流动的血液一下子冲进了他的脑袋,让天海眼前一阵阵发黑,几乎再次陷入了昏迷。
天海努力活动麻木的手指,笨拙地解开绑住双腿的束缚。
车辆一阵颠簸,天海只听到头顶上方的货架摇晃的动静,随即,一条冻鱼掉了下来,正正好砸中了天海的脑袋。
他多灾多难的后脑勺再次受到了重创。
“透君……你再不快点找到我的话,我真的要被砸傻了。”
小狗含泪.jpg
警视厅把这枚金戒指的照片发给全市的金店进行确认后,只有两家店铺表示自己做过类似的定制款式,他们向警方提供客人名单。
警视厅根据这份名单收集了每位顾客的个人信息,整合成一份统一的报告资料,准备一个一个查下去。
安室透自然也拿到了资料,有了名字和照片,他当即认出,其中一个人正是琴酒回国后的任务对象。
可,这个人本应该在日本公安的证人保护计划下改名换姓逃过一劫……
属于他的物品,又怎么会出现在这起杀人分尸案件中呢?
第84章
这些人处理的尸体一定是组织需要解决的“垃圾”!
安室透立刻推理出了正确答案。
潜藏在米花市的冷库杀人分尸凶手并不是某种拥有特殊癖好的连环杀人犯, 而是专门负责为组织处理垃圾的“清道夫”。
往好处想,他们不需要再担心某天突然爆发出一系列连环杀人事件;可是稍微往深处想想,组织竟然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如此嚣张地肢解尸体,光明正大用冷链运输罪证, 对警方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不止如此。
公安内部恐怕也被组织渗透的不轻。
从他们解压仓库中的组织成员时就有端倪, 直到上次将格拉斯他杀伪装成自杀的事件内鬼才露出水面, 可安室透万万想不到, 连这种证人保护计划的人选都被泄露得一干二净。
他们自诩保护,反而是把证人推向死亡深渊的最大推手。
安室透已经不仅是又惊又怒了,他感到周身凉意彻骨, 无孔不入的黑暗与寒冷织成一张大网, 牢牢地困住了他。
如果不是天海巧合被卷入对方的行动,这条肮脏的“产业链”到底还要在他们眼皮底下潜伏多久……
触目惊心, 他开车的速度都加快了不少, 呼啸的狂风打在他的摩托车头盔上,凛冽的刀锋一下下割着他的肉,妄图阻拦他的前行。
只要他肯停下追赶狂风的脚步, 只要他肯闭上眼睛,不去看黑暗中发生的一切,放过那些魑魅魍魉的诡计,他就是安全的。
但他宁可不要这份安全。
他从来不需要这份安全。
他的安全感来自于很多地方,来自他的朋友,来自他的恩师, 来自他的侦探生活,来自一切维系他本人存在的人们——唯独不会来自妥协。
他的生命不仅仅属于他自己,他的生命牢牢打上了五瓣樱花的徽记。
景光也好,班长也好, 松田和萩原也好,还是那些为了这份事业甘愿牺牲的同僚也好,“零”从来都是属于他们代号,而不是属于他本人的代号。
折衷与妥协从来不存在于这个代号的字典里。
如果一块新鲜的肉出现腐烂,从腐肉中生长出来的蛆虫不会放过每一口嘴边的养分,到最后整块好肉都会被蚕食殆尽。
既然公安内部已经长出了蛀虫,那就正是挖肉补疮的时候了。
安室透拧下油门,摩托车发出一声轰鸣,他奔向前方,试图把张牙舞爪冲他扑来的尘埃和一切陈腐的旧事物全部甩在身后。
镜头转回天海这边,英勇的小狗已经成功解救了被五花大绑的自己!
勇敢的天海骑士打败了可怕的绳子怪物,身上的伤口是骑士的徽章,脚下冻鱼是骑士的手下败将……
现在,邪恶的大门就在眼前,只要从这扇门出去,骑士就能取得最终的胜利——拿回米花王国!
为了米花,冲鸭!
天海骑士骑着挥舞着冻鱼制作成长剑攻了上去,然后……冻鱼剑在邪恶而坚固的冷链车大门上撞成了碎片。
天海看了一眼纹丝不动的车门,又低头看了一眼断成几截的冻鱼,又看了一眼沉默的车门。
当你凝视车门的时候,车门也凝视着你。
嗯……
所以,他好不容易解开了捆住自己的绳索,但是依然要被冷链车的车门困在这里。
那他被捆着冻死和自由冻死到底有什么区别——难道被捆着就能让他在做梦的时候梦到自己上身南极企鹅了吗?
天海原地裂开!
世上最痛苦的事情不是没有路,而是本应有路,可当你走到尽头的时候,才发现这原来是一条死路。
摆在天海眼前的有三条路。
第一条,他重新躺回刚才的地方,用绳子把自己绑起来,然后闭上眼睛,开始催眠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
第二条路,他在冷链车的墙壁上撞来撞去,活动身子的同时顺便尝试能不能用惯性把车辆撞翻……也许有千分之一的概率,车子翻倒的时候会撞开车门,让他逃出生天。
至于最后一条路。
他脱困后已经将整辆冷链车的内部调查了一圈,防护最薄弱的地方在哪里来着……似乎刚好是驾驶舱的位置呢。
天海从衣服下摆扯出几根宽布条,像准备拳击比赛一样认认真真缠在拳头上,唔,他还记得伊万先生是这么教他的——
“身体要摆正姿势,出拳的时候用腰胯的力量带着拳头的走势,然后把整个人的力量甩出去……”
一声巨响。
天海的拳头精准地砸在驾驶位后面的隔离铁板上,把铁板砸出一个深深的凹陷。
原本坐在驾驶位置上的司机被突然朝自己袭来的巨大冲击力砸晕了过去,身体失去重心趴在方向盘上,带着整辆车子都摇摇晃晃起来。
而对发生了什么一无所觉的天海收回拳头,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心想——伊万先生不是说这一下可以直接把铁板砸穿吗,怎么不起作用啊?
他果然还跟伊万先生差的远呢!
失去控制的车辆摇摇晃晃,像喝醉了酒一样开始偏离既定的轨道。在最后汇入停车等待接受检查的车流之前,终于彻底拐上了一条通往远方的道路……
简言之,它自己转弯跑路了。
守在各个路口进行排查的公安刚检查完一辆车,抬头一看定位系统,就发现自己的目标跑路了!
他赶紧上报这条消息。
“报告长官,我们发现一辆突然偏离道路的冷链运输车,高度疑似目标车辆,极有可能是目标人物已经发现不对开始逃窜——请求拦截。”
“收到,同意拦截。”
更新后的定位同时发送给了安室透的手机,他看着车辆路线的变化,得出了和在场公安一样的结论,对方一定是发现不对后准备跑路!
不能让他带走天海!
安室透收起手机,摩托车尾一甩就换了方向,他知道一条非机动车道的近路能赶在冷链车离开之前拦住它,就是有些危险。
他对自己的车技有十足的信心,至于违反交规,只能寄希望公安给他的工资够交罚款了。
经历过一系列紧张刺激的“墙壁滑行”、“横穿红灯”和“人车分离”特技操作,安室透成功赶到了冷链车前方的路口。
高大的车头让底下的人看不清驾驶座的司机,车辆在街道上横冲直撞,开得那叫一个肆无忌惮。
就好像它并不准备逃命,而是在用这些行动挑衅警方的底线,宣告它的胜利。
因为车身在不断摇晃,附近又都是私人车辆,远处的公安狙击手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击杀驾驶员逼停这辆车。
面对这种高速行驶的大型车辆,即使只打爆一个轮胎,都很有可能引起一连串的车祸及汽车爆炸事件,那就得不偿失了。
可是放任它继续下去,未免显得警方也太无能了些。
“我们正在联系技术课寻找更安全的解决办法,但是他们带着工具赶过来还需要半个小时以上的路程。”
风见他们不是没想过办法,只是目前所有安全的方法都需要等待一定时间。
可是,这是一辆不停朝内部输送冷气的冷链车。
就算温度比不上固定地点的冷库,这里的温度也达到了零下十度左右,足矣和北海道的冬天匹敌。
昏迷的动物只消半个钟头,就会在持续低温的环境中失去生命体征,人类也仅仅能多生存一点时间。
况且,天海身上的衣服甚至还是薄薄的秋衫!
从他发现天海失踪到现在,也差不多过了半个小时,天海对于寒冷的耐受度恐怕已经达到了极限。
再等半个小时让专家过来的话,等他们打开冷链车的车门,天海就要被冻成一樽梆梆硬的冰雕了!
安室透没办法去赌半个小时后的可能性,更没办法用薛定谔的猫那一套理论说服自己天海没事。
也许他还有办法……
了解清楚现场局势,他直接拧动摩托的油门,驾驶证摩托车迎面朝冷链车的方向冲去。
快靠近车头时,安室透掏出手枪对准驾驶室的前挡风玻璃开了两枪,硬度堪比防弹玻璃的前挡风碎出一片蜘蛛网状的裂纹。
——看上去非常容易撞开。
然后双手松开车把,一跃而起,用肩胛骨撞开蜘蛛网玻璃碎片,整个人结结实实摔进了冷链车的驾驶室。
落地后,相比爬起来,他首先选择掏出枪械指向驾驶员的方向,逼对方停止行驶,“快停车!否则我就开枪了!”
俯着身子的驾驶员一动不动。
安室透有些奇怪,但是又怕对方故作疑兵之计,只好伸出持枪的手臂,用枪口轻轻挑开挡住驾驶员脸庞的手臂:对方七窍流血,呼吸微弱,整个人趴在方向盘上昏死过去。
他刚才撞进来的时候也没感觉到自己撞上人了啊?
怎么,难道驾驶员年纪轻轻,倒头就睡?开车逃亡也能随地大小睡?
他顾不上在心里犯嘀咕,一把拉开驾驶员,脚刹和手刹同时制动,终于在应急车道上将质这辆失控的列车完全停下来。
刚一上车,他就关闭了车上的制冷装置,等将车子停稳,他一刻不停,立马转身跑到后门打开上锁的冷库,准备把受到惊吓的“无辜”天海救出来。
门刚一打开,雪白的寒气扑面而来,隐藏在迷雾里一同出现在安室透眼前的,还有天海手里那高高举起的冻鱼——“受死吧,邪恶王国的杀人犯!”
完全没认清来人的天海骑士朝着外界刺眼的光芒冲了过来,眼看手里的鱼刀就要切到来人肩膀,他脚下一滑,直接从高处扑进了对方怀里。
浑身布满灰尘与血迹的金发王子打开紧闭的高塔,正准备接回他的宝藏,就被一心沉浸在冒险故事里的冒失骑士扑上来,亲了一记“贴面吻”。
没拿到价值连城的宝藏,把冒冒失失的小骑士带回家也不错。
王子笑眯眯地想。
第85章
警方的人跟在安室透身后赶到了现场, 他们到达的时候,那辆具有重大嫌疑的货车已经被停在路边,后门大开,冰块在阳光下融化出的冰雾填满了整个车厢。
而开车的司机脑袋流血, 趴在方向盘上睡得很安详。
举着手铐来关押犯人的警官先生迟疑了一下, 他看了看站在路边笑的人畜无害的天海, 又看了看自己眼前昏迷不醒的司机……
啊这, 他一时间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凶手。
不是,受害者这么能打?那还找他们这些警察堵住路口干什么?
过来给天海先生当啦啦队吗?
令他更难理解的事情还在后面,天海身边的安室透不仅拿来保温毯披在他身上, 还握着天海的手掌给他传递自己的体温。
刚刚帮目暮警官破获了一起案件的那位小侦探也一脸焦急地从远处跑过来, 绕着天海转了一圈,确认他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才松了一口气。
然而他的表情依旧带着担忧, “天海哥哥做完笔录后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吧, 长时间呆在低温环境里很有可能出现一些软组织损伤……
可恶,这些凶手下手也太狠了!”
警员:“……”
你要不要扭头看看身后真正硬组织骨折的凶手再说这个话呢?
你睁开眼睛看看吧!
天海先生他根本不是什么小可怜,而是可以一拳干掉凶手的强壮毛熊啊!
不仅这辆车上的凶手被逮捕了, 警方同时还从路口截获了其他几辆形迹可疑的超市冷链车。
不出所料,这些车上装满了已经被肢解分装的受害者尸体,如果不是这次搜查活动,这些罪证就要如泥入大海般彻底消失在米花市的各个角落。
破获这起大案,目暮警官能分得不小的功劳,说不定在现在的位置上还有望更进一步。
可他丝毫没有高兴起来的意思。
按照法医鉴定报告上所写的这些尸块冷冻的情况, 这种处理尸体的方法已经存在了很长时间,尸体的冷冻程度呈现出几个批次。
这意味着——这样骇人听闻的罪行已经在米花市警方的眼皮子底下默默持续了很久。
而他们竟然从来没有发现过!
这家连锁超市甚至还是警视厅定点合作单位,超市总部来往购买商品的大多都是警视厅内部成员和家属,就算这样, 也从来没有一个人发现冷冻区幕后存在的猫腻……
他当然可以找出来很多理由,比如家畜的血腥味和人的血腥味混在一起不容易分辨,比如没有人会想到灯下黑,比如这些尸体,也许是凶手从其他城市得来的“战利品”……
好吧,他不能骗自己。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失职。
目暮警官面色发黑,不过看见乖乖坐在路边裹着毯子的天海,他的脸上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催促天海赶紧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
“不用担心医药费,警视厅这边会垫付受害者的费用,等到时候对这些混蛋的审判结果出来了再罚他们。”
天海喝着安室透不知道从哪搞来的热可可饮料暖身子,闻言乖乖点头,“我等着警探录完我的证词就去医院。”
“目暮警官不用担心我,你才需要多休息!搜查一课昨天晚上一定又加班了吧?我看佐藤警官他们连昨天的衣服都没换……你放心,我身体好得很,我现在可以一拳打十个坏蛋!”
天海握紧拳头在目暮警官眼前晃了一下,目暮完全忘记了天海刚刚煊赫的战绩,他不赞同道:“制服凶手是警方该做的事情,天海你下次还是要保护好自己。”
这次是冷链车加绳索,谁知道下一次的凶手又有什么新手段呢!
没错,他也是带着滤镜看待天海的那些人之一。
天海在他眼里只是一位需要保护的优秀市民,而不是什么都得麻烦他的救世主。
让普通市民出来代替他们伸张正义,搜查一课还没有这么厚的脸皮。
“如果我们能早点发现这件事就好了……”目暮警官心有不甘。
“这也不能怪你们啊!”
天海发现他的情绪不对,赶紧安抚他。
“警视厅的大家明明每个人都竭尽全力奔走在侦破案件的道路上。”
从天海的角度来看,他们已经做得够好了。
“你们只是没有更多精力关注到这里的情况,毕竟谁也想不到一家知名超市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更何况,搜查一课有些人手不足吧,”天海的眼神里写着不解,“警视厅真的不考虑再多招收一些人手处理刑事案件吗?起码找人跟你们换换班也好啊!”
“这个嘛……毕竟警视厅的岗位设置和经费也是有限的……咳咳!”
目暮警官战术咳嗽。
垃圾警视厅,扣扣搜搜!
天海气冲冲将手里的热可可一饮而尽,准备趁所有人不注意,再给昏死过去的凶手来上一拳。
他不能打警视总监,他还不能报复一下凶手吗!
第86章
冷链运尸案件引起的动荡不止出现在警视厅内部。
早在得到详细案情后, 目暮警官就敏锐地意识到了一件事——此案的细节绝对不能和那些任由记者披露的案件一样全部告知市民!
日常购买的肉类曾经和尸体混装在一起,甚至可能有尸块流入普通市民的餐桌……这不仅是事实,也是引起一场大爆炸的闷雷。
试问谁能在听说之后不怀疑自己是否吃过“尸块肉”呢?
被情绪煽动的市民可不会冷静下来思考这背后的一切利害关系,他们只会觉得米花真的要完蛋了。
到那时候, 他们之前为了减少犯罪率和提高居民幸福感所做出的一切努力就全部白费了!
千防万防, 还是有记者知道了这件事。
消息的来源是参与现场的小警察跟女朋友吃饭的时候说漏了嘴, 让他在报社工作的小女朋友以为自己得到了一个足矣改变职业生涯的爆炸性新闻, 于是立马写了篇稿子交给了主编。
等警方介入的时候,明天的头版头条都已经整整齐齐印刷好放在报社办公室里,等着明天全渠道发布了。
报社总编被公安找上门的时候 完全没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哪里惹了这帮煞星。
他还以为是自己发表的自由言论被有心人举报了, 举起手为自己解释:“我向来都是支持政府工作的, 天可怜见,那些话只是捕风捉影的谣言!”
在场的公安没解释什么, 就听他一股脑交代完了自己从小到大做过的所有亏心事。
主编先生, 你反思中最严重的错事也不过是防火烧了考试卷子,我们真的不会为了这种小事特意来逮捕你……
这位主编到底是听信了什么东西才把他们当做洪水猛兽的啊!
再听下去公安觉得自己的思路都要被对方带偏了,他赶紧把话题拉回来, 直入主题,“你知道你的下属新提交了一篇案件报告吧?”
见他们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主编恢复了镇定,他记得那篇报告,文词流畅,案件精彩, 实在是一篇文品俱佳的新闻稿……等等,难道说这篇文章写了什么警方的坏话,所以被找上门来了?
想到这里,他原本的懦弱一下子被勇气取代, “难道警方想捂新闻人士的嘴巴吗?我告诉你,新闻是社会正义的一环,是绝对不可能被你们威胁的!”
“你们要是想让本报记者更改稿件,就得先过我……”他瞅了一眼挂在公安腰间的枪械,嘴里打了个磕绊,“先过法律这关!”
“你有认真读过这篇报道吗?”
“读过啊,她写的很好,我找不出什么问题。”
“所以,你也清楚这篇稿件发出去后会带来什么样的效果,对吧?”
公安从口袋里掏出最初的报道手稿,一下子抖开在他面前。好眼熟的玩意儿,主编从兜里摸出眼镜,架在鼻梁上,定睛一看——就是那篇经他手审核盖章通过的文章。
这东西发出去能有什么后果……他还没反应过来,又顺着被公安标红的段落读了两句,这下可就让他看出来问题了!
明明是一篇正常报道案件的新闻稿,这名记者却写的十分具有煽动性,甚至故意夸大了某些事实节点,以求达到更引人瞩目的效果。
叫看完这些文字的读者无法不感同身受地思考——这样的米花真的,还有再居住下去的必要吗?
她写作的倾向很危险啊!
主编当然十分坚持要保护记者编辑们的著作权自由,可是自由不代表乱编,戏说也不是胡说!
为了获取流量断章取义,为了吸引眼球制造“热点话题”,这种记者应该滚回学校再修一遍新闻道德学。
作为老米花人,主编当然了解把这些内容发出去会让这座城市变成什么样子。
任哪个有良知的新闻人都不会放任自己的文字带来混乱、绝失控的社会秩序。
他骂骂咧咧地从公安手里抢过那篇初稿,垮垮两下把它撕成碎片,“您放心,这篇文章绝对不会出现在新一期报纸上。当然,本社也绝不会泄露口风,将这种敏感的谣言胡乱传播。”
他把谣言两个字咬的很重,公安的人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有关这件事消息的传播到此为止,绝对不会再从他手下露出半点口风。
事情完美解决,一场风波消弭在无形中。
公安功成身退,关上门回到房子的主编也默默把自己新买的肉扔进了垃圾桶。
吃肉?吃什么肉!他要当素食主义者!
咳。
虽然知道警方绝对不会让这些曾经跟猪肉一起混装的尸体流入市场,但是谁能不怕啊——连他都没办法避免!
算了算了,最近还是茹素一段时间,就当是养生了。
销毁印刷好的报纸后,警方的压力为之一轻,他们开始全力追查受害者的身份信息和这个团伙的其他成员……当然,差一点就查到了组织身上。
“琴酒,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好意思嫌弃我贪便宜找的处理不靠谱的……”
卡赫基一张嘴就是熟练的阴阳怪气。
琴酒最近对他的声音有些PTSD,一听见卡赫基说话就条件反射想要掏枪。
不过琴酒的情绪变化当然拦不住卡赫基的嘴,“这不是你合作多年的‘清洁工’吗?说什么处理高效、能力强、口碑有保障,结果被霓虹的警察追得屁滚尿流,差点把咱们也暴露出去了。”
这件事的动静闹得这么大,他可围观了琴酒紧急销毁跟清洁工联络方式的全过程。甚至卡赫基本来就是放任流言在组织内部发酵的幕后推手。
“我看,你还是趁早给BOSS打报告,说自己年纪大了,力不从心,主动退位让贤来得好。”
前面说的内容并没有真正激怒琴酒,就算是提到他的年纪,琴酒也只是冷冷挪开视线,并没有把卡赫基故作浮夸的表演放在眼里。
“毕竟多空出一个代号成员的位置,也能给下面新来的家伙一点甜头尝尝不是吗?”
卡赫基的话意有所指。
“你最近抓到朗姆小动作了?”琴酒不紧不慢地反问。
“有站在这里问责我的功夫,不如去把你那批半路不翼而飞的货物从朗姆手里抢回来。”
“活要慢慢干,东西要慢慢拿回来。俄罗斯的好猎人从来不怕自己等不到野熊冬眠。在这之前,你和我,恐怕都得忍受一段漫长的日子。”
卡赫基笑意不达眼底,他为了琴酒和BOSS的计划牺牲了太多。不然,按他的性格根本不会在这里虚与委蛇。
他的人生信条是不服就干,什么阴谋诡计都没有绝对的武力来的可靠。
朗姆又如何,只要他还是人,他吃枪子就会死。
哼!
要不是他还得靠组织的钱养家糊口,给老战友对家人发钱,他早八百年跑路了。
有这种工作氛围,垃圾组织,吃枣药丸!
“今天的演戏到此为止,记得把你的尾巴处理干净。”
卡赫基拍拍屁股走人了,琴酒不乐意见到他,他也不想见到对方那张别人欠他钱不还一样的臭脸。
被留下来的琴酒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他有些头疼,最近他刚准备着手调查卡赫基和朗姆名下产业,就被各种各样的意外打断了进程……
打击朗姆受阻,检举卡赫基失败,经费缩水物质水平下降,到最后枪托都暂时没钱换最新装备。
现在就连合作多年,万无一失的老朋友都进了局子,还是那种连根拔起式的剿除。
这已经不能单纯用运气或者水逆这种玄学说法来解释了,谁家倒霉是全方位倒霉啊!
他该不会是被人针对了吧?
琴酒越想越有可能,右眼皮突突直跳,就好像在警醒他——注意,你的敌人正在逼近你。
他的敌人……
这个词倒很新鲜。
他的字典里一般只有“任务对象”和“叛徒”两种站在对立面的字眼,这还是头一次出现能被他称之为“敌人”的东西。
琴酒非常确信自己各项能力都是顶尖水平,不管跟谁1V1比拼他都不会是输家。
然而这些日子的经历让他明白了一件事,有时候,能力不足的猪队友才是最大的危害。
就算他是单打独斗的孤狼,组织这样庞大而臃肿的机构也永远不可能不跟其他人保持合作。
一旦合作,就会露出破绽。
眼下案发就是最好的例子。
也许接下来的行动,他应该多依赖一些自己的能力,而非相信那些蠢货不会搞砸一切。
琴酒过了一遍最近接到的暗杀任务,觉得他一个人完全可以胜任,甚至不需要带着负责开车的伏特加。
在此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做——找到那个正在针对他的人。
他要剥夺对方的一切,包括生命!
他没有关注卡赫基的动向,更不打算朝对方寻求帮助,因此也没有注到,卡赫基离开组织基地后,先是甩掉了跟踪自己的人,然后在一家咖啡厅门口下了车。
“来一份经典套餐,顺便给天海上几块蛋糕。”
第87章
“天海出门工作去了。”
安室透端着托盘从柜台后转出来, 把卡赫基点的套餐端到桌子上,顺手坐在他面前。
两人并没有选临街靠窗的位置,毕竟难保他们的会面被有心之人记录下来。
坐下来之前,他又谨慎地扫视了一圈街道的环境——没有长时间停在路边不熄火的可疑车辆, 附近的窗户上也没有奇怪的反光, 店里的客人都是熟客, 也不会出现伪装的暗探……还算安全。
至于他的工作, 暂时由榎本梓小姐替他代劳。小梓小姐只知道这位伊万先生是天海的朋友,因此他和安室透认识也合情合理,她笑着应下来。
安室透其实非常不满意卡赫基来这家咖啡厅找天海见面的举动。
说实在的, 卡赫基难道不知道自己到底被多少双眼睛盯着吗?
先是差点让天海暴露在组织成员出没的仓买超市, 现在又直接找上门来,“只要琴酒有心, 不可能不知道你的行踪!”
“这还用不着你担心, ”卡赫基慢条斯理地吃了一口餐点,“跟在我尾气后头的人全都被我甩掉了,再说琴酒现在根本没空来操心我的事。”
他用一种嘲弄的语气提起当时的场面, “你是没看到琴酒脸色,简直就跟吹了一瓶伏特加一样上头!”
“……你不会当面这么说他了吧?”
这个比喻真的很好笑,安室透觉得按卡赫基的性格,他是真的做的出来当面嘲笑琴酒这件事的。
“我没有笑话他,我只是严正声明一下他之前对我的‘指责’实在太可笑了。”
“最多就是找了他自己的例子做对比……”卡赫基挠了挠脸,伸出手指在空中大概比划了一下, “大家事情办得半斤八两,我花的经费甚至是他的一半。这么做事,也难怪BOSS会怀疑他。”
卡赫基的蓝眼睛里写满了遗憾和理解,安室透便顺着话头问他:“难道你认为BOSS把你派过来夺琴酒的权是做错了?”
“波本, 收起你那些套话的小毛病。”
卡赫基解决掉一整块牛排,灌了口饮料的同时也点出了安室透的小心思,“你大可不必用这种手段试探我的态度。”
卡赫基自认为自己无事不能与人言,“我当然挺欣赏琴酒,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做的一切究竟为了什么。但是要问我不是可怜他、同情他,甚至放弃和他争夺组织的权力……那未免也太小看琴酒了!”
Top killer可不只是一个叫着好听的名头,他是一把淬炼过头的刀,一个动作就能叫敌人鲜血直流,这个世界上谁又有资格可怜他?
被点破自己的心思,安室透脸上不见难堪,他换了个话题,“虽然琴酒现在分身乏术,但他未必不知道天海的存在。”
“你知道我上次从他的审讯室出来之前看到什么了吗?”
不等卡赫基回答,他就自顾自说出了答案:“琴酒拿着天海的照片,让我猜他到底查到了哪一步。”
——“叮!”
手中的餐具被扔在盘中,惊起叮咚脆响。
卡赫基看着安室透这眼神简直像要吃人,“你是在告诉我,因为你的疏忽,琴酒从你身上顺藤摸瓜找到了天海?”
卡赫基本人虽然也经常会有一些危险的行为,但他心里有杆称,知道自己能护的住天海。无论是凭借实力,还是凭借自己目前在组织里的地位,他其实都不那么担心天海会真正受到威胁——大不了他带天海直接回俄罗斯!
但是安室透就是个两面派情报人员,名义上是代号成员,实际上哪瓶酒不是组织里的“快销品”?
连自己的安危都不能完全保证,安室透和天海的关系只会让天海成为组织用来控制他的工具。
理智上,卡赫基知道琴酒迟早有一天会查到天海身上,但是情感上,他没有立马站起身一枪把波本崩了就算他最近修身养性了!
“我并没有想推卸自己的责任,我知道琴酒一定是从我这条线查到天海的,我想知道的只有一件事。”
“如果真的出现我们曾经假设过的情况,你上次的承诺还作数吗?”
安室透盯着他,身子有些前倾,眼色微沉,似乎是在审判,又像是评估这场交易的可行性。
卡赫基眼神带着眷恋看向挂在胸前的古董项链,他笑了一下。
“当然作数。”
“无论何时何地,天海受到何人的伤害,我都会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他。”
“对了,假如真的有那么一天,你记得帮我给几个俄罗斯的账号上打笔钱。”
“我会的。”
“假如我死了……请带着天海远远离开霓虹这个国度。”
“别做这样的假设,”卡赫基皱眉看他。
波本这样岁数的年轻人他见过很多,有的人利欲熏心,为了攫取眼前的权利不息一切代价;有的人终日玩乐,不晓得青春时间的代价……
然而他从波本身上感受到的却是绷着一口气的死气沉沉,仿佛他披着一层人皮,内里却已腐朽成灰。
“你好端端的说这种丧气话干什么?”
曾经的卡赫基也有这样暗淡的日子,因此,他才深知一件事,“不管是谁死了,被留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一定是最痛苦的。……虹他那么喜欢你,喜欢到我都不得不让路,捏着鼻子不对他的审美发表反驳意见。”
“难道你希望他将来的人生和一座永远没办法开口的墓碑绑在一起?”
他当然不希望!
情绪有些低落的安室透振作起来,他懂那种背负着他人过去前行的痛苦,犹如万蚁噬心,细细密密在心脏啃出空洞。
他怎么舍得让天海也变成这样?他怎么舍得让他的小太阳黯淡下来?
所以……他一定要彻底铲除组织!
难得和卡赫基见面,安室透特意提起他们在猫之别馆一别前谈话中达成的共识——“如果天海遇到危险,卡赫基同意与波本联手。”
为了得到这个承诺,当时的他不惜暴露自己波本的身份,这既是为了展示诚意,也是一种暗示。
他与卡赫基同属一个组织,赵李两人都是代号成员,那天海有可能遭遇的危机又来自何方?
彼时的卡赫基不以为意,只是随口答应下来。
刚刚来到米花的卡赫基也许还不清楚组织曾经发生过什么样的事,已经逐渐融入这里的卡赫基却完全想明白了波本的顾虑来自哪里。
被组织记录在案的“家人”,到底是一种提供优越环境的“保护”,还是拴住血亲脖颈最柔软的锁链呢?
那么今天,波本旧事重提。
他话中有话藏起来的究竟是什么,他处心积虑要暗示自己的究竟是什么……
卡赫基有些明了,却愿意假装自己不甚明了。
一瞬间,他的脑海中已经出现许多种不同的猜测,每一种听起来都不那么美好,每一条路似乎都通往一个Bad end.
“该死的,你就不能好好活下来吗?”
卡赫基今日第二次有一种想要直接手刃波本的冲动,只要不在天海面前动手,偷偷摸摸把这小子解决掉,然后给天海找个更好的一定没问题吧!
他是真的手痒,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讨嫌的家伙?
从最开始就一直阻挠他和天海见面,没想到现在还横插一脚,直接把他多年未见的儿子骗得团团转,整颗心都吊在波本身上。
啧,小年轻的感情。
将来还指不定会怎么样呢……
“天海不是想长命百岁吗?你也得给我活到那时候,甚至要活的比天海久,不要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留在这世上。不然等你死后下到地狱做了魔鬼的奴隶,小心我把你吊起来打。”
他看似在威胁安室透,说出来的话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安室透不知道自己的暗示被他猜透了几分,也不知道卡赫基心里对组织究竟是什么态度,他只能端起水杯,朝着卡赫基遥遥一敬,“我会努力的。”
第88章
似乎是为了保护证人的隐私, 连锁超市发生的这起恶性案件既没有被刊登上报,也没有在警视厅的档案中留下有关证人的太多消息。
琴酒原本也没指望能从这种浅显的渠道获取什么信息,他的计划是让伏特加入侵警局的信息库,或者直接从见过证人的清洁工成员嘴里挖出点东西。
不过非常不巧, 米花市警视厅的数字办公系统最近瘫痪了, 数据人员还在紧急维修, 所有的纸质档案都没来得及录入信息。
这让伏特加扑了个空。
琴酒:……
不是他说, 你们警视厅连官方办公软件都能出问题吗?
报纸上吹捧的什么米花英雄,战斗在侦探之城第一线的警官,就这?
离这件事都过去几天了, 还没修好录入信息, 警视厅该不会连警员工资都延迟发放吧!
好在他还有第二种方案。
入侵警视厅拘留所的难度比潜入公安秘密监狱低得多,琴酒的嘴角浮起一丝轻蔑的笑容, 他只需要躲过几个打瞌睡的看守就能在这里来去自如。
拘留所的过道很狭窄, 天花板上安装的台灯也十分暗淡,一看就是没多少经费的样子。
琴酒早就拿到了这里的建筑图,连锁超市冷冻案的凶手被关押在左侧走廊尽头的单独监室。据流传出的消息, 这些警察好像觉得把“清洁工”和其他普通囚犯关在一起不太安全……
多可笑,清洁工是负责处理尸体的一环罢了,只有那些愚蠢的警察才会把他们当成真正的连环杀人犯。
头几次交易的时候,琴酒亲自和对方打过交道,他很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这些人根本没有亲自杀人的凶性,最多就是一些听命办事的屠夫和司机。
非要说他们的眼睛里有什么, 那也只有对金钱的贪婪。
不过……有一个人不是没可能。
一手创建起“清洁工”的首领,这是一个危险的男人。
琴酒并不喜欢他打量自己的眼神,无论他是变态杀人狂也好,分尸特殊爱好者也好, 琴酒半点不想跟容易搞砸任务的精神病合作。
好在对方还是控制住自己没有犯病,合作几次后他们也不再见面,只是默契地保持金钱往来。
还是当甲方爽。
琴酒乐于掏出一部分活动经费让他们将残局打扫干净。
可惜了。
被逮捕的“同伙”只有永远闭嘴的价值。
他决定行行好事,问完情报就帮这些倒霉的清洁工无痛转生下辈子。
监室没有亮灯,铁栏杆里面黑洞洞的,似乎有哪里不对?琴酒用脚尖踢开牢门,他果然没看错,有人在他之前提前打开了这扇门。
恐怕里面的人也凶多吉少了。
他用手电一照,果然照出几具尸体。
“真是恶心的手法。”
已经有人抢先下手,他就没必要多此一举了。看来有关证人的线索也断在了这些家伙手上,他必须另外找别的渠道。
事到如今,除非他能拿到警方的纸质卷宗,不然就得亲自去清洁工的首领谈谈价钱。
……与其花钱,现在更简单的办法是直接向被警方追查的清洁工首领本人提供组织的庇护,对方不可能拒绝这样的邀请,琴酒也确实有权力推荐对方。
但琴酒不愿意。
这年头也不是什么垃圾都能进组织的。
比起用组织的庇护收买他,琴酒宁愿在警方抓捕他之前直接处理掉这个安全隐患。
琴酒收起自己已经装好子弹的消音手枪,趁着月色离开了拘留所,在他走后,楼道里的监控滋滋响了两下恢复了正常。
第二天一大早,警视厅的人就来提审这些被抓获的清洁工。
警方原先并不清楚这一秘密组织的行动目的和名号,不过一起参与追捕行动的公安慷慨地给他们提供了情报。
这些公安怎么什么都知道?
目暮警官心里嘀咕了一句,跟在狱警身后往里走。走廊尽头传来一阵浓重的血腥味,他心中大叫“坏了”,拨开身前的狱警冲上前去。
清晨的阳光下,牢房里的尸体杂七杂八堆在一起,地上墙上淌满干涸的鲜血。
——他们抓捕的所有成员都被人以同样的手法肢解了。
对方不仅在拘留所内来去自如,甚至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做出如此恶行还不被发现,目暮警官温和的气势一变,“昨天晚上值班的人呢?!”
他们还没从抓获的凶手口中审出什么线索,事态却再次升级,光明正大用冷练车转运尸体的组织,来去警方地盘如入无人之境的杀手,所有的一切都挑动着目暮警官的神经。
他简直想转过身揪起狱警的领子质问他们到底是怎么工作的?
跟在他身后的狱警也完全没想到自己会看见这一幕。
被目暮警官闪电般的眼神一刺,狱警想出来的辩解之语立马咽了回去,他夹着尾巴灰溜溜跑出去翻值班表,想要看看昨天晚上到底是谁在干活。
值班表旁边放的就是今天的打卡记录,狱警顺手拿起来一看,昨晚值班的两名警官今天都请假没来。
值班后请假是很常见的事情,但是在他二人值班期间出了这么大幺蛾子,今天却不来上班,着实有些蹊跷。
他不敢犹豫,立马把消息报告给目暮十三。
听到这一新消息,刚才还觉得世上没有什么再能让他发火的目暮简直快没了脾气。
蹲在地上研究痕迹的目暮站起身,让人去请法医和鉴证科的人过来接手案发现场,他带人直接去昨天值班警察的家里。
哦对,顺便叫两个法医和他一起。
“您是怀疑他们两个人已经被杀人灭口了吗?”
事情到了这一步狱警也明白过来,状况这么残烈的案发现场绝不是一句避过狱警就可以解释的,凶手必然收买了他们两个,才让自己的行动完全没有惊动任何人。
至于这两个警官,“我不是猜测,凶手连自己原先的同伴都能痛下杀手,他们现在必然已经遇害了。”
“再怎么说,他们也罪不至此啊。”
狱警看着被肢解后在牢房里散落一地的躯体,想到自己的同僚有可能也变成这副模样 ,一时间有些兔死狐悲。
“从他们答应凶手的那一刻,他们就应该做好自己也被灭口的准备。”
目暮警官说话毫不客气,他没有在拘留所里面当场骂已经是控制情绪的结果了。
要不是这两个玩忽职守的家伙,他现在应该在顺藤摸瓜搜捕其余嫌犯的路上,而不是开着警车去给两个蠢货收尸。
直接人证已经没了,想要弄清楚这背后的门道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接下来他只能从这些死者的人际关系和金钱往来上继续调查,希望还来得及在对方销毁证据之前找到点线索……
“目暮警部,热线电话接到一起报案,有人在居民楼中发现一个碎尸现场,具体地点在……”
目暮警官拿着写有两名值班警察家庭住址的信息表,和电话那头一起念出了相同的地址,分毫不差。
“我知道了,搜查一课现在就赶过去。”
目暮十三眉头紧皱。
第89章
骑着小电动快乐工作的天海对这些事一无所知。
他只是一个无辜被卷入事件的路人甲而已, 清白、弱小又无助!
被绑架到冷链车里的天海没留下什么心理阴影,甚至因为和冻鱼相处出了感情,他突然想尝尝英国特产——仰望星空派。
鱼鱼那么可爱,人怎么能不吃鱼鱼!
研究菜谱还需要一段时间, 黑崽倒是先他一步吃上了猫咪特制鱼肉罐头。
谁让当天回家的天海身上充斥着洗不干净的鱼腥味, 让猫完全不可能忽视!
金毛两脚兽是去海鲜市场送货了吗, 怎么一股味道, 仔细一闻,鱼味底下还压着杂七杂八的怪味道。
黑崽扭过脸从他身边跳开,相当机智地蹲在卫生间门口, 用尾巴拍打门扇, 示意天海赶紧把自己洗干净一点。
“好你个坏小猫,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天海张牙舞爪冲黑崽扑来, 把它抱进怀里揉搓, “我可是好容易才逃出来的,差点就见不到黑崽了!”
慢了一步被他抱紧的黑崽逐渐染上了冻鱼的味道,挣扎的力气也逐渐变小, 到最后躺在天海怀里任他动作。
猫完了,猫不干净了,猫再也不配找三花玩儿了。
一身鱼味的我怎么敢靠近咖啡味儿的三花!
猫的猫生就这样了,咪呜!
“我本来还想给黑崽你开鱼肉罐头当晚饭来着,既然你这么受不了鱼腥味,我看这个罐头……”
猫当然要吃!
原本一脸佛系闭上眼睛躺平的黑崽立马翻身而起, 缩回指甲的肉垫按在天海嘴巴上,阻止他的假设。
猫不是嘴馋,猫只是想和你同甘共苦。
用鱼肉罐头毫不留情地朝猫开炮吧!
“刚刚也不知道是哪只小猫咪在嫌弃我身上的鱼味,既然它嫌弃, 那我只好把罐头全都送给路过的流浪猫了。”
“进口牌子的鱼肉罐头哦,真可惜啊~”
绝对不是猫,黑崽心虚地舔了一口爪子,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天海。
人不能同时踏进一条河流,猫也不能,刚才的猫和现在的猫怎么能是一只猫呢?
必然不是!
天海笑眯眯去戳它的肚皮,黑崽立马把小猫脸搭在他的手背上。
可以了,猫认错,再逗猫就不礼貌了。
黑崽如愿以偿吃到了美味鱼罐头,还因为自己在天海洗澡期间没有拆家的乖巧表现额外多拿到了一个未开封的罐头。
吃饱喝足,黑崽叼着罐头出了门。
它可不是有意要去给大尉献殷勤的,主要是被那家伙知道自己吃了独食,它绝对没有好果子。
猫不是自愿的!
嘴上虽然骂骂咧咧,它的尾巴还是很诚实地翘起来,摇晃出自己快乐的心情。
见到它叼着罐头进来,大尉显得有些诧异。黑崽还以为对方没吃过这种外国牌子,把罐头往大尉面前一放,“猫的晚饭,吃不完了,给你。”
黑崽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你真的打算给我这个?”大尉的语气奇怪。
“别担心,两脚兽给我买了好多罐头,分你一罐我一点都不心疼!”
才怪,猫吃一罐就少一罐,猫的心也是会滴血的……
“巧了。”
大尉轻轻哼笑一声。
黑崽还以为它心情很好,贴过去用尾巴勾大尉的尾巴尖。
大尉没有拒绝它的靠近,反而带着黑崽走到自己的猫窝旁,打开了抽屉:“好巧哦,我的两脚兽也给我买了不少罐头。”
不巧,完全不巧!
黑崽咬牙切齿。
大尉的两脚兽给它买的罐头竟然和自己送的罐头是同一个牌子,而且数量更多,满满当当塞在一起,几乎有猫的两倍高!
可恶,输了!
原来刚刚的笑不是感动而是在嘲笑它吗?
猫好想逃,猫要找时光机穿越回去把刚才的自己打一顿!
“好了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我很喜欢这份礼物。”
大尉非常善于捕捉别猫的情绪,立马安慰想逃离地球的黑崽,“其实如果你今天不来找我,我也打算给你送同样的罐头。”
“别客气,”它扒拉出一打罐头塞进黑崽肚皮底下,“把这些罐头吃完就不难过了。”
朴实无华的猫界安慰方法。
这种话和多喝热水有什么区别!
黑崽愤怒地带走了这些罐头,并表示自己这段时间都不会来找大尉了,呸,是永远!
看来今天是有点逗过头了,大尉露出捕鼠时的眯眯眼表情,下次给它尝点甜头好了……毕竟这么好玩儿的猫可不多见。
完全不知道大尉把它当做新玩具的黑崽带着自己脆弱的自尊和一打冰冷鱼罐头回到了天海身边。
一见它的样子,天海立马了然:“你去找大尉了?”
他忍着笑伸手接过被黑崽拖回来的罐头们,“忘记跟你说了,这是我和安室先生一起去采购时买的,他给大尉也买了不少。”
“你该不会抱着你的罐头找大尉献殷勤了吧?”
黑崽:……原来罪魁祸首竟是两脚兽!
猫碎了。
喵呜!
第90章
“我有一只小黄鸭我从来也不骑, 有一天我骑着它带柯南去赶集~”
坐在天海电动车后座的柯南捂住了耳朵,“天海哥哥”,他试图斟酌自己的用词,“有没有人说过你唱歌很难听?”
“什么?你说我唱歌你还想听?”天海掏掏耳朵, 柯南这么说他可就不困了, “再来一首!”
“我是说你找不到调就不要为难自己!”柯南提高音量, 然而风声还是带走了他的话。
天海眼神迷茫, 思考了一下点头道:“懂了,想唱就唱,你跟我一起做回自己!”
柯南:……沉默, 但有点心动。
犹豫了一会儿, 他也加入了天海的小黄鸭合唱团,两个人骑着电动车在大街上放声高歌, 路边的每一缕风声都留下了他们的噪音。
“前面骑黄色电动车的市民, 请您停车。”
身后的警车不知什么时候追了上来,三池苗子警官手拿大喇叭,探头跟他们喊话, 叫天海他们停在路边。
啊这……难道是他们唱歌声音太大扰民了?这一定不是他的问题!应该柯南先跑调才把他带歪的吧!天海有些迟疑,但还是乖乖把车停了下来。
柯南和天海想法一致,当然,他也把跑调的问题怪到了天海头上——他拥有绝对音感,他很确信,一定是天海先跑调了!
还没等三池警官过来, 他们两个人就若无旁人地吵了起来。
柯南率先发难,他推了推眼镜,“一定是天海哥哥唱歌太难听被路人举报了。”
“蛤,怎么可能!”天海使劲摇头, “我唱的歌黑崽听了都说好,怎么可能被别人举报!”
“黑崽它只是一只猫,它根本听不出来跑调!”柯南很想摇晃天海,看看他是不是被黑崽下了迷药。
“不,它可以。毕竟它是猫王(歌坛巨星)。”天海故作幽默。
“这种时候就不要碰瓷猫王了!会被粉丝骂的!”
“你这么激动,一定是在心虚吧柯南?我听园子小姐说,他们去KTV都不会让你碰到麦克风。所以我们来不及赶到游乐场怎么可能是我的问题?”
天海誓死守卫自己的歌唱尊严。
不……这种尊严根本无关紧要吧!
柯南放弃了他们的小学生过家家斗嘴,看了眼自己的手表,“我们确实赶不上跟博士他们会面了,干脆跟他们发个信息,让他们自己先去看花车游行。”
“说的是,”天海打开手机准备跟阿笠博士交代一下路上的突发情况,屏幕上又弹出一条信息。
“诶,安室先生也遇到了别的事,和咱们一样要晚些到游乐园了。”天海关掉短信,“好吧……看来今天大家的运气都不怎么样。”
“不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怪在运气上,要怪也只能怪你们两个人自己。”
扎着双马尾的三池苗子警官发脾气的时候也显得格外可爱诶。
“我们俩知道错了,我们以后再也不会骑车的时候在大街上唱歌了。”
天海认错态度良好,用自己水汪汪的蓝眼睛看向苗子警官,试图证明自己的乖巧无辜。
柯南更是擅长这一招,“姐姐长”“姐姐短”,冲三池苗子撒娇。
“其实——我不是因为你们俩唱歌才叫停你们的。”看见他们两个的样子,苗子警官忍不住笑起来,“我叫住你们是因为天海的驾照还没有满三年,不可以载人上高速,太危险了!”
有这个规定?天海用余光问柯南。
确实有这个规定。柯南已经掏出手机查到了相应的法条。
好吧……可是如果他们接下来不走高速,赶到游乐场的时间肯定要迟了。
见天海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三池苗子主动询问他出了什么事,得知他们两个在担心迟到,人美心善的三池警官想到了一个办法。
“你们完全可以坐警车跟我一起过去,刚好我要到那附近指挥交通。”
这种小事真的可以麻烦警官吗?
到目前为止,天海坐过警车的经历不是自己成了嫌疑犯,就是又当上了目击证人,再不然还有他出外勤帮忙开锁……
总感觉没什么大事就蹭警车是在浪费资源。
“我们交通部还没忙到目暮警官他们那种程度,顺手给市民帮忙也是应该做的。”
“再说,”三池警官笑了一下,甜美的笑容没能掩盖她的话,“来都来了,在我的车上写一份检讨报告吧!”
已经坐上车的柯南、天海:放我们下车!
折腾了半天,等他们两个人赶到游乐场门口的时候,阿笠博士已经带着少年侦探团前往花车表演的街道了。
公园门口只剩打着卷的秋风。
害怕柯南因为错过表演伤心,天海给他和自己一人买了一份超大棉花糖。
蓬松的白色糖丝大到可以挡住柯南整张脸,他慢慢舔着糖往里走,“没关系天海哥哥,我其实也没有很想看花车表演啦!”
这是实话,以他现在的身高就算去表演的街道围观,也只能看见其他父母的腿。而且他又不是真的小孩子,怎么可能还会为错过表演伤心?
小孩子说不伤心,那就是很伤心!
柯南一定是为了让他好受点才故作坚强的!
天海秒懂。
他直接抱起柯南,让他坐稳自己肩头,驮着柯南一路小跑赶到了最近的花车表演路线旁边。
表演的队伍已经接近尾声,这家游乐园标志性的角色只能看见一些背影,跟在队伍最末尾就剩下打鼓的小丑和几个穿玩偶服的角色。
“别担心,咱们还来得及。”
听到天海这么说,柯南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立马抱紧天海的脖子,以免自己掉下来,“天海哥哥……”
果然,天海带着他一路狂奔抄近道,居然硬生生从队伍末尾追上了游行队伍的起始花车。
柯南:他就知道!
一切都非常完美,除了柯南被自己的头发糊了一脸。
天海君,我说不感兴趣是真的不感兴趣,你没必要为了一场花车演出这么拼啊!
算了,这是天海能做出来的事情。
柯南索性放弃内耗,坐在天海肩头,托着下巴开始观看起这一场来之不易的花车游行。
游行的队伍走得很快,柯南感到有些索然无味。
他刚准备让天海把自己放下来,目光一凝,似乎发现了什么异样——“刚才走在队伍最末尾的小丑,是这种体型吗?”
将小丑服塞得紧绷绷的红鼻子小丑,好像也感觉到了他的注视,转动脑袋,用白脸上的血红嘴唇朝他露出一个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