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行为持续太久, 就会形成条件反射。
眼前的世界在旋转、晃动,南依茫然地坐在床上,握着手机。
她困极了, 眼皮在打架, 好像随时随地能昏睡过去,可她强撑着, 努力睁开眼盯着屏幕看。
她总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努力从混沌不清的脑子里寻找了片刻, 她终于想起来了。
她得给徐曜发晚安。
这是在过去那么多年里, 她一直坚持做的事情, 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
南依缓慢地滑动着屏幕, 找到通讯录里的“阿曜”。
眼前的事物像被白纱笼罩, 字迹都在重影, 她眨眨眼, 眯了起来,开始打字。
【喝酒了, 今天我……】语言系统开始混乱,话也变得颠三倒四。
南依删掉, 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些。
深吸一口气,再次垂下头, 投入进去——【我今天,喝了酒, 白酒, 有半杯呢。】
打完字,南依反复检查, 确保语序没有错误,才点击发送。
一句发完, 又继续打字。
【好辣,又很呛,下次不敢了。】
就在这时,身边有人靠近,温柔地问她,在做什么,想给谁发短信。
南依口齿不清地说,要给徐曜发短信,每天都要跟他说晚安,她答应过他的。
说完,她继续看着手机,慢吞吞打出四个字,发送。
与此同时,床头柜上的手机发出声响。
徐曜停顿片刻,拿起看了眼,都是南依发来的短信,最后一条只有四个字——【阿曜,晚安。】
再往上看,是她在和他报备,她今天喝酒了。
徐曜想起南依那个小手机里,也有好多这样的内容。像写日记一样,碎碎念般地和他说着她的日常。
今天也如同那时候一样。
光是看着文字,就能想象到她扬着头,邀功似的说着,“喝了半杯白酒呢。”
声线轻软,带着点小傲娇。
他的一颗心变得无比柔软,可以被捏起来,可以揉搓。
揉搓之后,尽是酸涩。
伸出手,他轻轻揉了揉她的头顶,低声开口,“阿曜收到了。”
南依没应声,她仍低垂着眼,没再打字,也没有其他动作。
徐曜又问,“我煮了醒酒汤,你喝一点,喝完好好睡个觉,好不好?”
南依还是没反应。
她双手紧握手机,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屏幕,直到眼睛泛酸,她才努了努嘴,重重叹了声气。
不是的,阿曜没有收到。
如果他收到了,怎么会没有回复呢?
不止今天没有回复,昨天也没有,前天也没有……
她等了好久好久,也乖乖听他的话,每天都在说晚安,可是他为什么……没有回复她呢?
他去哪里了,是不是已经把她忘记了。
南依从不知酒精入侵之后,会产生这样大、这样神奇的反应。
头脑不大清晰,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也可以忘记自己处于什么时间。
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还在大学。
夜深人静时,她坐在宿舍的床上,室友都睡了,只有她在漆黑的夜里,抱着手机看。
手机屏幕上微弱的光映在她的脸上,她执着地看着短信的消息栏,闭上眼,默默期望能收到回复,可是睁开眼,还是什么都没有。
她就这样期待了无数次,失落了无数次。
在别人眼里,南依一直是个情绪稳定,通情达理的人。不喜形于色,不执着于任何事,对每件事的结果都顺其自然。
包括当年室友问她,“那个人从不回复你,你就不怨他吗?”
南依也只是要摇摇头,说,他一定有他的理由和苦衷。
理性上,她一直这样告诉自己。
但情绪无法骗人,思念和难过就算能藏住一时,它总是在心里挥发不掉的。
南依想起初入A大,发现身边都是成绩优异、出类拔萃的同学。他们从小便接受着更好的教育,教材不同,在高中时就对高数概率论了如指掌,英语口语水平也要高她许多。那会儿南依为了尽快跟上功课,她时常跑到学校旁边的肯德基,通宵看书。清早踩着朝阳回学校时,她便会给他发消息,她说,“阿曜,日出很漂亮的,我应该好好欣赏,可是我压力真的好大,我怕期末会挂科。”
她又想起大一那年体测,她被塑胶跑道上的凸起绊倒,摔伤了腿。她一直表现得很平静,坚强又冷静。
回到宿舍,她第一件事便是发短信给徐曜,她说,“今天摔倒了,同学送我去医务室,一直关心我的状况,我笑着说没关系的,一点都不疼。其实都是骗人的,实际上超级超级疼,红药水涂上来的时候,我的冷汗都疼出来了。你打篮球扭伤腿那次是不是也很疼啊,我猜,你当时说不疼,一定也是骗我的。”
她想起当团支部书记替辅导员布置任务时,班上有男同学故意在座位下对她摆着鬼脸,她很难过,但也只是若无其事地走下讲台,假装对这件事毫不在意。她又无人诉说,便对着徐曜讲讲。
如果知道她受委屈,徐曜总是会帮她撑腰的,但这一次却沉默以对。
其实,也不止这一次了。
南依想起第一次拿到一等奖学金的欣喜,想起节假日和室友出去玩的新奇。
她分享过雪景,分享过日落,分享过春天的萌芽、夏日的繁花,还有每到秋天,宿舍楼下很香很繁茂的桂花树。
雨天没带伞,做实验饿肚子,竞赛拿第一,参加社团活动,感冒发烧,空调停电,无数件小事,她一一报备。
可是他没有回复过,一次都没有。
酒精能让人浮想联翩,也能放大情绪。
南依记得,是谁跟她说过,你不需要一直隐忍,不开心可以说,不要就拒绝。你懂事了太久,比起你的善解人意,我更希望你任性点自私点,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那些被她藏在心底里,连自己都很少能察觉的情绪和委屈,在这一刻尽情发散。
南依特别想哭。
第一次,她没再克制,鼻子一酸,有两滴泪从眼眶中掉落,砸到已经熄灭的屏幕上。
“骗人。”
说了会联络,说了会见面的,都是骗我的。
事实上,她连他的消息都收不到,也根本就不知道他的近况。
她真的好着急,也好担心。
声音极近委屈,带着浓重的哭腔,南依埋首在膝盖上。
肩膀在微微抽动,隐约能听到细小的呜咽声。
徐曜顿时慌了。
“怎么了?怎么哭了?”
他伸出手想去抱她,但又想去拿纸帮她擦眼泪。徐曜第一次这样手足无措,一会起身,一会坐下,反复了几次后,才上前将人环住,低声询问,“发生什么了,和我说,我在呢。”
南依肆意流着眼泪,耳边听到熟悉的声音,她以为是幻觉。
但有这样的声音能倾听她的烦恼,似乎也不错。
她抽噎着抬起眼,说,“他没有回我的消息。”
声音断断续续,她一字一顿道,“阿曜他,没有回,我的消息。”
她满脸委屈,泪珠挂在眼眶上,摇摇欲坠,一双眼红得像兔子。
徐曜喉头哽住。
心像被狠狠捏了一把,一时间,他呼吸都停滞住。
南依吸了吸鼻子,想起什么似的,用力晃了晃手机,“是不是,它坏掉了。”
眼泪随着动作不停掉落,她吐字不清地喃喃着,“对,肯定是,因为,它坏了。”
不然他一定会收到的。
心中钝痛感愈发强烈,徐曜吸了口气,猛然回过神,手忙脚乱拿起手机。
“别哭,”他边打字边道,“他现在就回。”
“晚安小兔。”编辑好这四个字,他立即发送。
很快,南依收到了短信提示音,她茫然地眨了下眼。
“你看看,”徐曜轻声哄着,“是不是他回复你的消息了?”
南依这才低下头,打开手机。
短信那一栏果然出现了他的消息。
阿曜:【晚安小兔。】
南依静静看着这四个字,反应了好长时间。
随即,轻轻笑了声。
他回复她了。
她终于收到阿曜的回信了。
像是挂在心头的一件事终于落了地,她松了口气的同时,不禁喜极而泣。
她举起手机给他看,反复和他确认,“麻烦你,帮我看下,是阿曜吗?”
徐曜声音有些颤抖,顿了顿,才道,“是他。”
南依将手机抱在怀里,“太好了。”
双眼被泪水冲刷过,变得又黑又亮。她一双眼笑得弯弯的,“他没事,太好了。”
等消息的那些年,她其实从不奢求他能将她记住。她只想得到他的消息,只要知道他一切都好,她就很知足了。
徐曜再难自控,半跪在床上,将她揽入怀中。
“对不起。”
“都是我不好。”
是他太没用了,才会让她等了那么多年。
怀抱有力而温暖,靠进去的那一瞬间,南依先是一愣,紧接着,眼泪决了堤。
那是她熟悉的味道,也是她熟悉的人。
她知道他是谁。
在这里,她可以很脆弱,可以哭,可以闹,也可以做回她自己。
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下,南依鼓着脸,委屈地开口,“别再骗我了,等消息,很难过的。”
胸腔酸胀,徐曜疼惜地替她擦着眼泪,“我不会了,不会骗你的。”
“那你以后,会回消息吗?”
“会回消息,每天都会回,我发誓。”
“你不用发誓的,”她的话说得断断续续,带着浓重的鼻音,“只要你,过得开心,我也很开心。”
徐曜再度停滞,他闭上眼蹙起眉,深吸一口气。
再度睁眼时,眼眶已经红了。
“对不起。”
“以后我会回消息,都是我不好,我们不哭了,好不好?”
他轻抚着她的后背,吻掉她的眼泪,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对不起。”
“小兔,对不起。”
哭到后来,南依累了。安静地闭着眼,靠在他怀里。
徐曜一直低语着哄她入睡。
没一会,南依便沉沉睡去。
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徐曜重重叹了声气。
她委屈,她的难过,他怎么会不知道。
旧手机中的那些消息,他只是看了一遍,便能感受到她的情绪。四年里,无数个日夜,她对着一个不会回复的号码,该是什么心情?
可他,要怎么才能弥补她等待的那五年?
……
第二天,南依醒来,头还是晕晕的。
昨晚喝了半杯白酒之后,她最后的印象停留在陈智杰对她说,“完蛋了小兔,曜哥不会弄死我吧?”
她忍着天旋地转对他说,“不会的,我会帮你劝住他。”
紧接着,她觉得太晕了,便趴在桌上休息。
后面的事,她全然不记得了。
怎么离开,怎么回的家,她没有半点印象。
南依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竟睡在了陌生的地方。
房间布局她很熟悉,和她家类似,但东西很少,房间整洁。
只有一张桌子,一个衣柜,和一张床。
窗帘和床单都是深蓝色,明显是男人居住风格。
她很快便意识到这里是徐曜的卧室。
那么她……
昨晚和他……一起……睡觉了吗?
应该不会的。
衣服还原原本本地穿在身上,她睡觉很老实,不会乱滚,所以床单被褥很平整。
最重要的是,徐曜如果带她回来,一定不会贸然睡她旁边的。
她能百分百确定。
虽然……她也没有介意这件事吧。
南依清了清嗓子,掀开被子下了床。
她拉开窗帘,叠好被子。
正准备开门走出卧室,结果刚握上门把手,又退了回去。
南依快步走到桌前,弯下腰照镜子。
头发不是很乱,但是眼睛肿肿的。
一定是因为昨晚喝了太多水,让她水肿了。
南依连忙在脸上揉搓了两下,又整理了衣服和头发。
再一垂眼,恰好看到桌旁摆放的木质收纳盒。
很显眼也很精致,原木的盒身,透明的盒盖,被擦得一尘不染。
里面摆放的东西,南依只匆匆看了一眼,视线便直接定住。
是她曾经送给他的那幅画。
一片橙红的天际泛着粉紫色。
湖边有树,隐在朝阳下,湖面映着天。
她将这幅画送给他时,还说希望他自由自在,也能享受美好的晚霞,她希望他快乐。
没想到他这么多年了,他居然还留着。
正当她看得入神之时,卧室传来敲门声。
徐曜低沉的声音自门口响起,“起床了吗?”
南依应了声,“起了。”
“我可以进来吗?”
“可以的。”
徐曜这才推门而入。
“早,睡得好吗?”
“还不错的。”南依站在桌旁,指了指一旁的收纳盒,说,“我刚刚无意间看到了这个,是我送你的吗?”
“嗯。”
徐曜走过来,也没有遮遮掩掩,反而很坦荡地主动介绍,“这里面都是你送的。”
这些东西,跟着他从北城到旧金山,陪伴他高中毕业、大学毕业,再到工作。
没有南依消息的那几年,它们几乎成为了他的精神粮食。
时不时便要翻开看一看,才能继续走下去。
后来他决定回北城时,没有带任何行李,只背了这个收纳盒回来。
南依问,“我能……看看吗?”
“你送的东西,”徐曜笑了下,直接将抽屉拉开,“当然可以。”
南依坐在桌前,低头看去。
收纳盒里满满的,藏满了他的小秘密。
里面有她送他的画,她送他的糖果,各种零碎的小物件,还有临别前,她送他那一袋笔。原封不动地躺在那,保存得好好的。
在这方面,他们真的蛮像。
南依抿了抿唇,又拾起一张张纸条。
纸张有些皱了,字迹不大清晰,看得出来,应该时常被拿出来看。
“昨晚的卷子还挺难,小兔老师费心了。”
“完成的很好,夸奖^.^”
“口头夸奖不够啊,下课请你喝奶茶。”
“你请我喝奶茶,怎么算是我对你的夸奖呢?”
“边喝边口头夸奖。”
“哈哈,可以的,那我请你吃糖^_^”
“行,要蜜桃味的。”
“OK!”
也是后来,南依才听陈智杰说,徐曜最讨厌吃甜食。
因为在徐曜小时候,他的父母出去忙工作,时常把他一人丢在家里。那时候他会哭会闹,吵着要给爸妈打电话,家中保姆没办法了,就总是往他嘴里塞糖果,塞饼干,试图把他哄好。
久而久之,他再吃到甜食,就会下意识想起那段日子。
所以他很排斥吃甜食。
可这些,他从来没跟她说过。
她送他的零食和甜品,他全都会吃完。每次做完卷子,还会主动跟她要糖果吃。
像个小孩子一样,等着被奖励。
南依不由想起那次他打篮球扭伤,她哭着问他疼不疼,徐曜仰着头看她,懒懒地提着唇角,故作轻松地说,“你买包糖哄哄我就不疼了。”
明明……他是那么讨厌甜食的一个人。
南依抿起唇角,目光柔和。
她拿起那一张张纸条,放在掌心叠好。边叠边对徐曜说,“你知道吗?我家里也有我们传的纸条。”
不光是纸条,还有他送她的饮料,他送她的娃娃。
他送给她的那件裙子,她后来没再穿过,可是一直挂在衣柜最显眼的位置,用透明的塑料罩子罩住。
原来在不知道的地方,他们都在好好保存着关于彼此的回忆。
“是吗?”徐曜在她头顶摸了摸,“那改天也带我看看?”
“可以啊,你看到我贴的饮料标签,肯定会觉得很壮观的。”
“嗯,好。”他笑得宠溺,又弯下腰提醒,“可是你现在再不吃早饭,可能要迟到了。”
“啊?”
突如其来的一句提醒,让她瞬间从感动的氛围中回到现实。
她直接愣住。
徐曜说,“六点二十了。”
“……”
啊啊啊!
果然快迟到了!
南依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我我去吃饭了。”
……
洗漱好,南依回到徐曜家,坐到餐桌前。
她这才发现他准备了这么丰盛的早餐。
小笼包,红枣豆浆,还有蒸饺蛋饼小馄饨。
都是她喜欢的。
“怎么弄了这么多啊?”
徐曜说,“你挑你喜欢吃的,剩下的我来吃。”
“要节约用钱哦。”
毕竟他在创业阶段,很需要用钱的。听陈智杰说,徐曜现在已经完全独立出来,不要家里的任何扶持。
既是创业,就有风险,得做足准备才行。他在花钱这方面没数,她可要时刻提醒着点。
“放心,”徐曜夹了煎蛋到她碗里,“娶你的钱我已经准备好了。”
娶……
南依愣了愣。
反应过来后,她红着脸小声嘀咕了句,“我,我也没说,要嫁给你啊……”
她脸颊泛红,垂着眼,一边碎碎念着,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碗里的煎蛋。
那样子实在可爱,徐曜没忍住,轻笑一声,“好。”
“那些都是后话,现在的目标是,六点四十之前把饭吃完。”
对哦。
经他这一提醒,南依连忙埋下头,加快了速度。
……
吃过早饭,两人下了楼。
楼下只停了南依的车,他的车子并没开回来。
察觉到她的视线,徐曜解释道,“昨晚你喝多了,我一时着急也没叫代驾,直接打车回来的。”
“啊,这样。”南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沉默了会,才转头问他,“昨晚……我没有……做什么吧?”
南依也不知道自己醉酒会变成什么样,有没有跳舞?有没有唱歌?如果很失态的话,她真的要找个地洞钻进去了QAQ
徐曜调整了座椅,启动车子,随口道,“没有,你一直在睡觉。”
“说梦话了没?”
“没有。”
“那……打呼了没?”
“也没有。”徐曜转眼看她,扬了下唇角,“你很在意这些?”
南依噎了下。
这不是……肯定的嘛!
在喜欢的人面前,是个人都会在意自己的形象啊。
但她也只能嘴硬地回应,“还、还好,不是很在意。”
看她这样,徐曜又起了想逗她的心思,“那如果我说,你打呼磨牙说梦话,你要怎么办?”
南依惊讶地睁圆了眼,“怎么会?”
“逗你呢。”徐曜撇开脸,低笑出声,“还说你不在意?”
“……”
他好讨厌!
南依脸上有点热,她不想说话,气鼓鼓地转过头去,小声道,“你,开车吧,我快迟到了。”
“嗯,开着呢。”徐曜单手转着方向盘,又拖着懒懒的腔调开口,“不过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她好像更热了。
不自觉抬起手,在脸颊边扇着风。
“害羞了?”
“!”
南依僵硬收手,轻轻跺了下脚,“你,别说了……”
声音软软,听起来跟撒娇无异。
太可爱了。
徐曜舔了下嘴唇,无奈地想,他对她,还真是毫无抵抗力-
到了年末,两个人又各自忙了起来。
南依有期末考试的任务,年底又要评奖评优,研究生那边还有考试。
徐曜则是忙着调整发行的游戏。
两人白天一起上班,到了南依下班的时间,徐曜会特地接她吃饭,吃过了自己再回去加班。
日子就这样一晃而过。
圣诞节这天,北城飘了场大雪。
徐曜给公司里的人放了半天假,自己也把这天腾出来,准备带南依过个节。
他订了餐厅,订了花,还准备了礼物,一条手链。
他记得上次出去吃饭,有人坐邻桌,戴了一条这样的手链,南依当时看了好几眼。
他猜她应该是觉得好看,喜欢。
手链递到她手中,南依果然面露惊喜之色。
“你怎么知道……”
徐曜弯唇,“我什么都知道。”
她迫不及待将手链挂到手腕上,徐曜站起身,替她系好扣头。
头顶灯光柔和,她稍微动动手腕,白贝母流光溢彩。
“谢谢,我很喜欢!”
徐曜说,“喜欢就好。”
南依把自己准备好的礼物送给他,是一条腰带,她不知道该送男生什么礼物,还是听同事建议买来的。
和她的手链相比,她总觉得自己送的过于普通了。
虽然徐曜一再强调,他也很喜欢,无论她送什么,他都很喜欢。
可南依还是认真地看向他,“我马上就发奖金了,回头补给你更好的礼物。”
徐曜低垂着眼,替她切着牛排,“礼物么?”
一小块切下来,他举到她面前,南依啊呜张嘴咬住,边嚼边点头,“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嗯,我还真有件想要的,那你就今晚给吧。刚好,吃完饭你到我家来。”
南依顿了顿。
她今晚,给他,给……什么?
她还什么都没准备呢。
她细细揣摩他话里的意思,嚼肉的速度不由放得很慢。
片刻后,生硬地吞下,她不解地眨眨眼,该不会是……是那个意思吧?
想到这,心头蓦地一跳。
再度看向他的眼神,都带了几分不确定,她好像……虚虚的。
……
可能是这句话太过意味不明,南依没敢多问,也不好意思多问。
后半段,她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他们吃完饭,坐上车,回到家。
徐曜正开门,南依在他身后站得笔直,局促地咬着嘴唇,抠着手指。
她总觉得徐曜不会是那个意思。
可选在圣诞节这样的日子,深夜带她回家,要她送上“礼物”,不是那个意思又会是什么意思。
总不见得,是叫她表演什么节目吧?
希望是想多了,希望是想多了!
南依在心里默默念着。
那如果她没有多想,她是不是该准备些什么?
比方说……提前洗个澡,换个衣服。没记错的话,昨晚她穿了件小碎花的内、内衣……
啊啊啊要死要死。
稍作联想,南依觉得自己头顶在冒烟。
与此同时,门已经打开,徐曜换好鞋子,转头看去,南依还停在原地,目光游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问她,“不进来吗?”
南依心头咯噔一下,抬起眼,弱弱开口,“好……我进来了。”
徐曜进卧室换衣服。
南依放下包包,拖着步子,几乎是以蹭的姿态,挪到了沙发前,扑通一声坐了下去。
心脏在剧烈跳动,她悄悄深呼吸,告诉自己:没事的没事的,这也没什么可紧张的。
隔了会,徐曜走出卧室,又去了厨房,打开水龙头。
她始终听着他的动向,直到他端了个盘子到她眼前,说,“忘记买草莓了,明天补给你。”
南依垂眼看去,是果盘。
里面堆满了她喜欢的水果,都被洗好切好摆盘。
“谢谢。”南依扎起一块芒果,若有所思地想,所以他找她来家里,是为了……吃果盘的吗?
正这样想着,徐曜开口道,“我今晚要拜托你做的事……”
南依咽下芒果,看向他,“现,现在吗?”
“嗯,已经不早了,尽快。”
尽……快……
她忽然觉得嗓子好干。
南依两只手在桌上摸了摸,一把抓起她的水杯,吨吨吨喝了几大口。
放下水杯,徐曜把手机递到她眼前,“玩一下试试。”
“啊?”
看着手机中的页面,南依惊讶地问,“……游戏?”
徐曜说,“对啊。”
他解释道,“我们针对很少玩游戏的女玩家,上线了一些功能,你试试看,然后最好给一些反馈给我。”
“……”
有一瞬间,南依很想把头扎进冷水里,好让自己反思一下,为什么会有那样的误解。
静了片刻后,南依伸手接过,应道,“好,我试试。”
这是一款网游,手机端电脑端都有上线。
主线任务是主人公要翻山越岭,做各种任务,去西边采一支玫瑰,随后再度通过重重关卡,送到东边国度公主的手里。
南依确实没怎么玩过游戏,对罗盘操作很是生疏。
在屏幕上滑了半天,人物始终原地打转。
徐曜起初在旁边指导,见她实在找不到位置,便直接上手教她,“你要这样……”
他一只手绕过她,握着她的手一步步操作。
人物就这样动了起来,上状态,实用技能,打了几个小怪,得到了一颗橙子。徐曜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橙子被人物揣进了口袋中,屏幕显示:血量+50。
南依兴奋地说,“我捡到东西啦!”
徐曜低笑一声,“嗯,好厉害。”
嗓音低沉,自头顶响起。
南依这才发现,她整个人是被他环抱在怀中的。
徐曜懒懒地倚着沙发,她靠在他身上。
呼吸平稳,胸膛有幅度地起伏着,时不时会贴上她的后背。
他身上是熟悉的薄荷柠檬草味,怀抱温暖,鼻息扑在耳边,有些痒。
南依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脸上有点热。
这时候,徐曜倒是心无旁骛。
他垂眼看着屏幕,继续指导她,“接下来是往这里走……”
呼……
南依你不能这样的!
不要多想,不要分心!
她答应过徐曜,来帮他测评游戏的,要拿出专业认真负责的态度来。
想到这,她用力点点头,重新跟着他的步调,继续玩游戏。
徐曜带她打了几个怪,过了一个章节的任务,时间不知不觉流逝,再度看时间,是晚上十一点。
这时,屏幕忽然弹出一个提示:【已经晚上十一点了,要跟小兔子说晚安吗?】
【yes or no】
“诶?”南依问,“这是什么?”
徐曜说,“你点yes。”
南依照做。
点击之后,画面进入加载,场景切换。
在银河中最亮的小星球上,有一只正在种玫瑰的小白兔,它带着小王冠,穿着白色公主裙,胸口有颗大大的心形钻石,毛茸茸的脸上还有两朵腮红,特别可爱。
按照提示,南依操控人物走过去,打字输入:【晚安。】
小兔子回应着:【晚安,这个是送你的礼物。】
系统:【你收到了来自月光小兔的玫瑰碎片*1】
南依眼睛一亮,“我又收到东西啦!”
“嗯,真棒。”徐曜看着她,勾着唇角,“连续打卡六天,会有彩蛋。”
“哇,那这个还蛮有新意的!”
南依对游戏不感兴趣的,但今晚被他带着玩了一小时,感觉上还不错。
她整理了下思路,给出真实评价,“我玩过的游戏比较少,从我个人的体验上来看,操作不算难,画面很漂亮,主线任务也很有趣,还有你刚刚说的彩蛋,如果我是玩家的话,我应该会想要去继续打卡……”
南依一脸认真,开始分析了起来。
她说话时,徐曜便专注地看着她,点头回应,说到重点,他真的低头在备忘录上做起记录来。
“你说的这些我记下了,明天反馈给他们。”
徐曜记完,稍一抬眼,整个人顿了顿。
认真探讨的时候注意力没在这里,停下来才察觉到,他们离得很近。
他做笔记时,南依在旁边查漏补缺。
他们肩并着肩,体温顺着薄薄的衣服互相传递。
对视之时,他似乎能感受到她的鼻息,带着甜甜的味道。
他下意识咽了咽。
晚上喝了两杯香槟,他以为酒精早已挥发得差不多了,此刻忽觉上头。
但不确定是醉人还是醉酒。
夜晚很安静,他变得格外敏感。
她纤长的睫毛,粉色的唇瓣,小巧的鼻尖,还有白皙的肌肤,一切都近在咫尺,他有股冲动,想把她狠狠揉进怀中,想用力吻她,看她红着脸眸光闪烁着看他。
也想,将她占为己有。
游戏界面还亮着,提示音分散了南依的注意力,她低下头,跑到草丛里捡了朵蘑菇。
“我又捡到了。”她双眼弯弯的,像寻宝一般,乐此不疲。
徐曜猛地回过神。
兀自呼出一口气后,他轻轻笑了下。
是他叫她来测评游戏的,自己却动了歪心思。
实在不该。
他问她,“好玩吗?”
南依仰着头看他,说,“好玩的。”
“嗯,”徐曜低低应了声,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凑到她唇边,轻轻含了下,嗓音喑哑,“那,以后天天来我这儿玩。”
……
接下来的几天,南依为了成功领到小兔子的礼物,每天吃过饭都会跑到徐曜家,和他一起窝在沙发上玩游戏。
他在游戏中,构建了一个虚拟世界,世界观庞大,梦幻而美好。
为了不影响工作,不沉迷游戏,南依每天只玩一小时。
到了十一点,和月光兔子说了晚安,便准时下线。
晚安打卡需要六天,她便坚持了六天。
终于在最后一天,她看到了彩蛋。
【晚安】
【晚安,恭喜你解锁月光小兔的礼物,在收到礼物之前,你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六年是多少天,多少小时,多少分钟?】
南依看着系统弹出来的问题,嘀咕了句,“六年?”
徐曜在一旁解释,“嗯,天上一天,人间六年。你打卡了六天,相当于六年。”
“那赶紧换算一下。”南依点开手机计算器,“每四年一个闰年,那就是……”
徐曜说,“2192天,52608小时,3156480秒。”
南依:“你算这么快?”
说完,自己也反应过来,笑了下,“啊对,毕竟是你自己设计的。”
南依将数字输入进去,点击确认。
系统:【恭喜你获得月光小兔的礼物,朝霞*1】
是一个小小的包裹。
徐曜:“你点一下。”
南依照做。
手机页面弹出来一张画。
南依赫然发现,这张画,居然是……她送徐曜的那张。
是她亲手画的晚霞!
她错愕地张了张嘴。
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见画面继续流动。
偌大的银河中,小兔星球永久亮着,像黑暗中的一盏明灯,散发着温柔而持续的光芒。
一段字幕慢慢飘过——“六年是2192天,52608小时,3156480秒,我们隔着银河的距离,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也从没有把你忘记。”
“这份礼物送给你,小兔星球是你的,玫瑰是你的,我也是你的。”
“小兔,我爱你。”
南依怔怔地抱着手机看,一时间忘了语言。
游戏人物停留在小兔星球上,他能看到月光小兔在浇花、荡秋千、捉蝴蝶,自由自在地在麦田中奔跑,一切都是那么美好治愈。
沉默了许久,南依指着游戏,“这个……”
徐曜说,“彩蛋是送给你的礼物,只有你能看到。”
南依转过头看他。
“之前没能回复你消息,我一直在想,怎么才能把这个遗憾弥补上。”
可让她难过和伤心的事情已经发生,他没法穿越回过去,也就无法改变。思来想去,只能从眼前的事情下手。
前段日子,他一直加班加点,和陈智杰学编程。他对计算机只能说是略懂,并不精通,更不会写代码。但为了尽快完成,他只能认真又缓慢地在键盘上敲着,没日没夜地敲。
终于亲自在游戏里插/入这个精心准备的小彩蛋。
他问她,“这个礼物,你……喜欢吗?”
南依一时间震惊于他的浪漫,又深陷感动之中,久久无法回神,也就没能及时回应。
她没回应,徐曜便不由自主开始紧张,他舔了下嘴唇,“我知道,光靠这个是弥补不了你那些年的委屈,对不起,我也没有说要你原谅的意思,我只是……”
话还没说完,南依丢下手机,扑进了他的怀里。
“我喜欢,我很喜欢!”
像在液氮让玫瑰花永生,像函数能勾勒出爱心,程序员的浪漫,简直让她惊喜到快要爆炸!
南依不知道徐曜为什么会提起之前的事,她只知道他一直在为她费心。
过去有什么好弥补的,现在能在一起,不就是最好的结局吗?
她不需要弥补的,真的不需要。
“阿曜,谢谢你。”她蹭着他胸前的衬衫。
也不知是味道太过熟悉,还是礼物太让她感动,她鼻子酸酸的。
徐曜顿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似的,伸手环住她,松了口气,“你喜欢就好。”
但这口气,还没完全松掉。
他没回消息是既定事实,南依能在醉酒时因为这件事哭,可想而知对她的伤害有多大。
徐曜没法忘却,只能记在心上,永久愧疚。
“这个彩蛋,你只当是一个礼物。之前的事,我还会想办法……”弥补。
后面的话,被一个吻堵了回去。
徐曜瞬间僵住。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亲他,一开始因动作太急切,还撞到了鼻子。
但她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她的喜悦,她的心情,她给他全部的答复。
她喜欢,她感动,她也很爱他。
嘴唇碰到嘴唇那一刻,心里没由来颤了颤。
徐曜僵在那,她便勾住他的脖子,试图让他投入。
她贴着他,仰着头,笨拙地吻着。
起初只是简单的触碰,后来,她学着他的样子,张开嘴,轻轻吮吸他的唇瓣,舌尖柔软温热,在他唇上游离。
即使很生疏,对于他来说也是致命。
背脊有电流通过,短暂的怔愣后,徐曜伸手提着她的腰,加深了这个吻。
唇齿相依,呼吸交缠。
心跳在不断加快,体温逐渐攀升。
静谧的室内,充斥着衣料摩擦的声音,偶尔清晰可闻接吻与喘息声。
热烈而沉迷的。
她无比柔软,又无比香甜。像水蜜桃,触感柔软,不断吸引着他想要更进一步。
徐曜只觉自己迅速在向深渊里坠落,理智也被一点点蚕食。
但他始终留给她呼吸的时间。
深吻,又稍稍撤离,在这间隙中,他轻抚她的发丝,温柔地唤她的名字,“小兔。”
紧闭的双眼微微睁开,眼前的灯光早已被遮挡。
南依这才察觉,不知什么时候,她倒在了沙发上,而徐曜一手撑在她身侧,另一只手扶着她的后脑勺,将她笼罩在他身下。
距离过近,姿势又太过暧昧。
脑中嗡鸣作响,理智告诉她,可以推一推他的肩膀,停止沉沦。
可她始终没有这样做。
双手还勾着他,她想应他,开口时却化作一声嘤咛。
此时此刻,任何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一句回应,都成了猛烈的催化剂。
徐曜深吸一口气,黑沉的眸中,有浓烈的情绪即将迸发。
他整个人压了上来,从她的嘴唇,到耳朵,又吻到她的脖子,细腻又温柔。
南依只觉得又热又痒。
耳边是他低沉的声音,“小兔。”
“嗯。”她轻声应他。
“小兔。”
“嗯。”
他一直叫她,她便一直回应。
指尖在她脖颈处摩挲,他轻而缓地咬着她的嘴唇,有几个字从唇中溢出,“今晚留下来,好不好?”
82.晚安
徐曜很爱护南依。
对他而言, 她是高挂的明月,是不染尘埃的清风,是无瑕洁白的玉。
她就该被他珍藏, 捧在心尖上。
不敢伤害, 所以面对她时,他总会下意识克制。
浅尝辄止就好, 不要太贪婪, 不要索取太多。
可是几经尝试后, 他才发现, 他根本控制不住。
他对她有欲/望, 有渴求。
她每一个举止, 每一个神情, 她的全部, 他都想要占有。
他想用力吻她,看她红着脸, 泪眼闪烁地缩在他怀里的样子。
这种情绪,每到深夜格外汹涌。
他问她, “今晚留下来,好不好?”
南依轻轻点了下头。
放纵得到应允,他们心意相通。
从客厅再到卧室, 他热烈而沉迷地吻着她。
入夜下了场雨,这场雨又大又急, 用力拍打着窗子, 像心里的鼓点,持续而热烈。
卧室里没开灯, 一片漆黑中,南依闭着眼, 几乎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她只觉她的脸颊、身上,连同手心都发着烫。
迷蒙之间,感觉眼睫上染了潮湿。
潮、水袭来,她被卷入其中,反复沉浮。太过汹涌,让人呼吸不畅。大脑缺氧,心却跳得更加强烈。
周身都是熟悉的薄荷香,她全然置身于他的世界中。
他就在她身边,她脑中炸开火树银花,烟火四溢,迅速燃升,又纷纷坠落。
就在即将升温到沸点之时,有什么引起南依的注意。
她下意识睁开眼,发出疑惑又短促的一声,“嗯?”
很细微很轻弱,在雨夜中不甚明显,却还是让徐曜瞬时愣住。
除接吻以外,似乎其他的事情还较为陌生,他们尚未适应。
从燃放的火场到寒冬只需要几秒。
最直白的爱意被察觉。
那一刻,理智被紧急召回。
徐曜僵硬地与她对视几秒,随即,生硬地吐出一句,“……抱歉。”
他翻身下去,背对着她,扯过被子,默默盖了上来。
胸口还在剧烈起伏,遇到这样的突发状况,一时间,南依也很茫然。
平躺着反应许久,她才终于明白过来。
转过头,借着窗外微弱的光,她只能看到他的背影,看不到他的表情。
虽然这种事,她也……很难启齿。但本质上来讲,这并不是什么错误,他没理由和她道歉。
酝酿片刻,南依试图安慰他,“没关系,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
闻言,徐曜背脊明显一僵。
“我们都成年了,我理解。”
脸上已经在升温,但为了缓和尴尬氛围,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接吻的时候会……那个,证明,生理机能……蛮好的。”
说着说着,她眼睛用力闭上,连同嘴一起。
南依,这里不是生物课……不要再说了,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果然脑子不清楚的时候就不该发言,她已经在思考第二天要怎么做人了。
这时,耳边传来窸窣的声音。
南依再度转眼看去,就见刚刚还背对着她的徐曜,此刻翻了个身,面朝下,伸手拽过枕头,盖在了自己的头顶。
“……”
看起来……第二天没法做人的不止她一个。
沉默。
尴尬之后,是长达十几分钟的沉默。
南依原以为自己累了一天,会在这间隙中睡过去,可现实情况却是,她不能更清醒了。
一双眼圆溜溜地转着,一会闭着,一会看着天花板,始终无法入睡。
隔了会,徐曜似终于缓过劲,从鸵鸟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他不轻不重地叹了声,转过身,一只手搂过来,将她揽入怀中,“早点休息。”
垂眸,恰好对上她黑亮的眼,徐曜一顿,问她,“不睡吗?”
南依如实道,“睡不着。”
想到他刚刚还紧绷着,埋头藏起来,这会神色如常,估摸是缓和得差不多了。
南依脱口而出,“你休息……”好了。
后面那两个字,她到底还是咽了回去。
话锋强行拐了个弯,变成了疑问句,“……的时候,不关窗帘吗?”
徐曜顺着她的话抬眼看去。
窗外的雨还在下着,只剩小区里路灯的余光,很微弱。他想可能是她不习惯。
“忘了,现在关。”他起身下床,去拉窗帘。
南依默默松了口气。
再次回来,徐曜平躺在床上,南依慢慢伸手过去,用手背碰了碰他的,徐曜反手将她牵住。
没有方才的激烈缠/绵,只是这样简单牵着手,寂静无声的空气中,也藏着丝丝缕缕的暧昧氛围。
南依悄悄抿唇。
难得过了十一点还没有困意。
这是他们初次同床共枕,她总觉得这样美好的时间,实在不该拿来睡觉。
她想起游戏中的彩蛋,主动问起他准备这些的理由。
徐曜说,“因为那几年没能回你消息,想弥补,也想找点办法哄你开心。”
他没回消息,也不是这几年才没回的。可近期却频繁提起,南依想,多半是有原因的。
她说,“我妈妈上次,和你说了什么吗?”
徐曜下意识否认,“没有。”
南依稍作停顿,又问,“我那个旧手机不见了,在你那里吧?”
虽是疑问句,却带着某种笃定。
徐曜默了默,随即低笑了声,“果然瞒不过你。”
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她稍微盘一下时间节点,便能猜到缘由。
徐曜就是从去了她家那天晚上开始反常的。
先是连夜冒雨赶回来跟她表白,紧接着是因为短信的事再三道歉,现在又特地做了个游戏来哄她。
仔细想想,他表白那晚,神情很难过,难过之中又带了些……愧疚?对,就是愧疚。
徐曜也不是故意不回消息,他手机被没收,他压根不知道她发了那么多年的消息。
所以,除了林尔雅用话点他,又把旧手机给他,也没别的理由了。
她真没想到一个手机、一些短信,会给他带来这样的影响。
南依主动凑上前,钻进他的怀中,轻声道,“你真的不用愧疚,我不怪你的。”
徐曜慢条斯理地拢着她的发丝,声线低缓,“这是我自己想要弥补给你的。”
可能连南依自己都不知道,醉酒那晚,她因为短信的事哭得多伤心。
酒精是神奇的,它往往能趁人不备时,挖掘那些隐藏在心底、连当事人都不知晓的情绪。
既然他看到了,他就没法视而不见。
不过说到这里,徐曜主动说起之前他偷偷回国那件事。
在南依大二那年,他攒了机票钱,连夜赶到A大前,等了南依好几天。结果却在门口撞见她和周嘉泽,他误以为两人是情侣关系。没想打扰,便默默走开了。
徐曜提起这件事的目的,是为了告诉她,失联的那些年,她并不是独自思念,他也一直努力在向她奔赴。
只是他当时太自卑,认为自己一文不值,所以只能躲在暗处,远远观望着那个闪闪发光的少女,不敢靠近。
南依听后,险些从床上坐起来,“没有的!”
她连忙解释,“我和周嘉泽只是同学关系,大二那年刚好一起参加了竞赛,又一起回学校领奖。他在南校区,我在北校区,平时都不怎么能见到面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知道,我知道。”他安抚地轻吻她的额头,“后来周嘉泽和我说过了,误会你们的关系,是我不好。”
有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南依心想,难怪!
难怪范妙珍和郭润雨订婚那天,徐曜总是明里暗里给周嘉泽脸色看,结果两人出去了一趟,再回来便开始勾肩搭背,原来是因为这个。
南依不免觉得好笑,笑过之后,又仰起头看他,认真地说,“在你之前,我没谈过恋爱。”
不好说是因为学业和工作繁忙,还是因为没想法。但归根结底,她心里一直有徐曜的一席之地。
现在回想起这些,她只是觉得,好可惜。
如果她能在高中毕业前就对他告白,如果他在校门口能迈出那一步,只要他们都能那么勇敢一点点,就不会在彼此的世界里消失五年之久。
但,谁又说得准呢?
也许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嗯,”他垂眼看她,低语,“我也只有你一个。”
他们在雨夜中互相坦白心事,有些往事也接二连三被提起。
南依想起当初刚刚重逢,徐曜每一次出现都让她出其不意。
所以,他是怎么当上高祺然的叔叔的,又是怎么知道南依和陆源老师互相加了微信的。
徐曜瞒不住了,只得一一坦白。
“好啊,我就知道你们两个……那他那段时间在学校调皮捣蛋也是你授意的?”
“唔……”徐曜沉吟,“不能说全是,只能说……”
话还没说完,南依仰脸轻咬他的下巴,徐曜吃痛低呼了声。
南依鼓起脸颊,又气又好笑地说,“下次不要拿他们的成绩开玩笑了。”
“好,”徐曜老老实实应道,“没有下次了。”
“以后会督促高祺然好好学习,绝对不给小兔老师添乱。”
“这还差不多。”南依弯唇笑,又亲了亲刚刚咬过的地方,表示赞赏。
蜻蜓点水一般,只是匆忙略过,却叫人心情大好。
“就没了?”徐曜低笑,“高祺然可难管。”
“……我知道。”南依想了想,又凑上去亲了下。
他腔调懒散,“光亲下巴还不够。”
南依问,“那你还要哪里?”
徐曜伸手,点了下自己的嘴唇。
她微微停顿,小声道,“那好吧。”
她飞快地亲他的嘴唇,又亲他的脸颊和耳朵。
徐曜缩了缩,喉头溢出一声轻笑,“痒。”
他这样倒让南依起了些玩心。
到这里,已经不是因高祺然的话题产生的嘉奖,更像是情侣之间的某些小情/趣。
她开始学着他的样子,抱着他的脖子,开始咬他的耳垂,啃他的脖子,直到嘴唇擦过他的喉结,她感觉他似乎僵了僵。
不确定,她又亲了上去。
温热柔软的触感附上来,一道电流直通脊柱。
徐曜很难忽视那些感觉,此刻呼吸不自觉有些加重。
南依还准备上前,下一秒,被徐曜摁住了双手。
“别玩了。”像在忍耐着什么,他嗓音沉沉,带了几分喑哑,“快忍不住了。”
双手被禁锢住,南依眨眨眼。
忍不住?
什么忍不住?
几秒之后,她立即反应过来。
有关一小时前尴尬的场面历历在目,南依咽了咽。
不是不想陪她玩,只是她可以变成好奇宝宝反复试探,他却十分难耐。
徐曜深呼吸,又吐出,像唬小孩一样,哑着声音道,“不早了。”
“要么现在睡觉,要么,今晚就别睡了。”
“你选一个吧。”
南依沉默几秒,才慢吞吞地“喔”了声。
“那我……睡觉好了。”
一晚不睡什么的,蛮吓人的。看不出来他也有这么能唬人的一面。
南依见好就收,迅速翻身平躺,闭上双眼。
徐曜提了提唇角,“嗯,乖。”
两人又恢复了一开始手牵手的姿态。
毕竟早起上了一天班,再怎么样过了十二点也是会犯困的。
听着身边平稳的呼吸声,不出一会,南依眼皮开始打架。
但她还是觉得有话没说完,迷迷糊糊间,她不由自主开口,“其实,你回国可以直接找我的。”
没必要一直躲起来帮她,如果不是重逢那天,她勇敢敲开他的车窗,也不知道他们后续还能不能见到面。
字句很含糊,听得出来,她已经快睡着了,但徐曜还是耐心回应她,“我不敢轻举妄动,我怕你那时候有男朋友。”
南依说,“没有的,只不过相亲了一次。”
对哦,她和别人相亲了一次,他是知道的,他还把人家打了。
“对不起。”南依忽然道歉。
“我去相亲,是为了应付我妈妈,不过我,那时候我确实是在向前走的。”
她知道,徐曜一直想着她。
她也一直挂念他,可不得不说,她的确没有刻意去等过他。
连她自己都对林尔雅说过,过去已是往事,她会一直朝前看。
眼皮越来越重,南依坚持说着,“对不起,我没有等你。”
“没关系。”徐曜帮她掖好被子,温柔地在她唇边轻吻,“晚安,宝宝。”
南依喃喃了一句,翻身,躺进他的怀里。
徐曜胳膊撑着床,半侧着身看她,呼吸平稳,睡颜安静,她那么美好,一如从前。
就这样静静看了许久,片刻后,他轻声叹道,“错的怎么会是你。”
在独立之前,他也跟浮萍一样,无根无基,又有什么资格叫她等自己?
错的明明是他。
如果他再早一点,再努力一点,他们还能更早见面。
不过幸好,他来得还算及时。
所以真的没关系。
假如她的世界里有一百个空位,只要能为他留下一个,他也会拼尽全力挤进来。
没留的话,也无所谓。
他还可以等。
如果她在恋爱,他可以等她分手。
如果她不喜欢他,他还可以改变自己,等她爱上他的那一天。
他会一直等。
等四季轮替,等日出黄昏。
他的时间很多,有一生那么久,足够了。
83.晚安
年末, 南依租的房子到期。
她答应了林尔雅不再续租,早日搬回家里住的。可看着眼前的房间,她竟也生出了一丝不舍来。
这不舍的情绪, 多半因徐曜而起。
自从他搬到她隔壁, 楼梯里、她的房间、她的客厅,承载了两个人不少的记忆。
他们认识这么多年, 唯独住在这里时, 离得最近。
每天早上出门便能见到他, 晚上会一起下班, 在灯火通明的走廊里, 边上楼边聊天。
日复一日、早出晚归, 对她来说不再是痛苦的事。属于他们的每一天, 都让人感到期待。
他们时常窝在他家看电影、吃夜宵。偶尔她需要加班, 徐曜便搬着电脑来她这边,她坐卧室, 他坐客厅,各自忙各自的事情。
她出来倒水喝, 总能看到他专注的样子。领口微敞,双手扶膝,电脑放在茶几上,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鼠标滑动。认真起来的他,看上去更有魅力。
每当这时候, 南依便会悄悄绕到他身边, 在他脸颊上飞快亲一下。徐曜被打断,也不恼, 只是回过神似的,转眼冲她勾了勾唇, 用慵懒的腔调说道,“乖乖等我忙完再亲。”
南依认怂,飞快地跑进卧室。
有时候是她比较专注,徐曜会主动帮她泡茶、切水果。
送来卧室时,也喜欢缠着她。
“要亲我一口才能喝。”
“或者这样……”
他咬起一颗葡萄,弯腰凑近,一只手撑在她桌前,一只手搭在她的椅背上,将她锁在怀中。眉眼微垂,带着明显的笑意,他扬了扬下巴,示意她,来把这颗葡萄,从他嘴里抢走。
这太让人害羞了,南依总是不肯的。
徐曜便赖着不走,固执地保持着同一个姿势。
也是在一起之后,她才知道,他很会耍赖皮。
被磨得没办法,南依只好仰起头,去咬那颗葡萄。
最后的结果便是……吻得难舍难分,差点耽误了工作。
现在想来,这些场景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愣神之时,徐曜帮她收好了行李,提了一箱,又抱了一箱,走到客厅处,主动提议道,“这些一趟估计送不完,有些可以放我这。”
“刚好我东西少,房子比较空,你需要的话,随时找我拿。”
南依回过神,应道,“也好。”
两人又整理了半小时,临出门前,徐曜忽然伸手拉住她。
南依回身看,他上前一步,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头上,低声问,“不走行不行?”
南依只是搬回她妈妈那里住,这架势看起来却像要生离死别一样。
虽然,她也不想。
可能回到家后,她又要变成被妈妈管束的“孩子”,或许他们就没有办法……约会到很晚了。
但租房住也蛮浪费的,毕竟要考虑生活成本嘛。
南依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道,“我会经常回来的。”
徐曜不情不愿将她送回了家。
他送她到楼上,她又送他到楼下。
两个人站在车前,他要她先上楼,她要他先上车。
磨磨蹭蹭十几分钟,始终难舍难分。
林尔雅站在楼上看,边看边嗑瓜子。
如果南依上学时,她看到这一幕,肯定要制止,这叫早恋。
现在南依毕业工作,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那这叫什么?这叫精彩。
她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能吃上女儿的瓜。
像演连续剧似的。
不知道的以为他俩即将要分居两地,在那你侬我侬的。
瓜子皮丢进垃圾桶里,林尔雅拍了拍手,索性拉开窗子,对楼下喊道,“我晚上没做饭,你俩出去吃完了再回来。”
楼下的两个人同时一顿,又双双朝楼上看了过来。
南依一脸茫然,徐曜则露出一个感激的笑,他抬手比了个手势,喊着,“收到。”
“保证完成任务。”
……
南依搬回家中之后,徐曜还是坚持每天接送。
林尔雅晚上都会做饭,所以两人一起吃晚饭的频率变低了些。
有一次,南依快来大姨妈,特别想吃甜食喝奶茶。但是林尔雅不准她吃垃圾食品,更不准她点外卖。
她实在馋,便跟徐曜碎碎念:“明天中午你有空的话,来学校找我,我们去喝那家奶茶,还有起司蛋糕,超级好吃的!”
徐曜当时在加班,她听到他敲着键盘,耐心地回应她,“嗯,明天中午我一中找你。”
“好呀,等你来饱餐一顿!”南依转眼看了下时间,晚上九点,已经这个时候了,他还在加班。为了不妨碍他工作,她说,“我去备会课,你先忙吧,回家记得和我说一声哦。”
徐曜:“嗯,好。”
挂断电话,南依还真就从床上爬起来,批了几十张卷子。
再度看时间,是一个小时后。
工作起来总是容易忘记时间,南依抻了个懒腰,准备去洗个澡。
这时,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徐曜。
她拿起接听,“你到家了?”
“嗯,外面下雪了。”
“是吗?”
“下很大,你打开窗帘看一下。”
“好。”南依应着,起身走到窗前,拉开窗帘。
外面果然下起了鹅绒大雪,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一片雪白中。
即便在这座城市生活许久,南依还是会被雪景吸引。
她双手撑着窗沿,微微仰着头,对着话筒道,“我看到了。”
徐曜说,“是吗?”
“但我感觉,你好像没看到。”
“嗯?”
南依有些疑惑,下意识垂下眼帘,便看到皑皑白雪之中,有人站在楼下,手中握着一个光点,朝着她的方向挥了挥。
南依心里一跳,随即惊喜地问,“你怎么会……你不是……”
原来人在高兴的时候,是真的会语无伦次的,南依顿了顿,才重新道,“你不是在加班吗?”
“嗯,对啊。”徐曜低笑出声,“但是怎么办呢?”
“我不来,我家这只小兔子可能要饿坏了。”
南依扬唇,笑着反驳,“我才没有呢,约好了明天吃的。”
说话间,她已经离开窗边,开始在柜子里翻找外套。
徐曜说,“明天那顿还是要吃的。”
她歪着头,夹着手机,“连续吃两天甜食会胖的。”
“不会。”
“你怎么那么笃定?”
“看了个科普,说接吻可以消耗卡路里,你待会吃完,我们试试。”
南依顿住脚步,脸上开始发烫,“那,那我不下去了。”
徐曜:“不下来的话,我可要变成雪人了。”
想到他下雪天还老老实实站在楼下淋雪,南依认输,裹上外套,“好啦,我这就下来了。”
走出房间,林尔雅正在客厅看电视,抬眼见她穿好衣服,随口问,“这么晚了,上哪去?”
南依说,“外面下雪了,我要给我的车子罩起来,免得明天被冻住。”
说完,正准备去开门,余光瞥见茶几上有袋水果。
那是她大姨前几天刚去草莓园摘的草莓,红彤彤的,饱满又香甜。
南依折返回来,一把拎走。
林尔雅:“哎!你这孩子,罩车子带草莓干嘛?”
南依回过头嘿嘿一笑,“我口渴。”
转身开门,她一路小跑着下了楼。
徐曜就站在楼前等她,头顶和肩头落了雪。
见南依跑过来,他开口提醒,“别跑,路滑。”
南依不听,撒欢似的冲进他怀里。
明明白天才见过,可她还是很想他。
她紧紧抱住他的腰,不肯松开,两只手里还攥着一袋草莓。
上班很忙,她全身心投入在工作之中,几乎没了自己的时间。
偶尔也会觉得哪里空缺,但只要一个拥抱,就能解决她全部的烦恼。
徐曜回抱住她,一只手轻轻替她扫掉头顶的落雪,低声道,“上车吧,一会奶茶要凉了。”
南依这才松开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手中的东西,“我给你带了草莓的,很甜。”
就这么短短的一会,她鼻尖就已经被冻红。
“好,谢谢宝贝。”徐曜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鼻尖,提着唇角,意味深长道,“一会尝尝有多甜。”
外面冰天雪地,车里开着暖风。
南依寻宝似的,一样一样拿起他带来的东西。
芋泥奶茶,起司蛋糕,这是她刚刚在电话中念叨的。
除此之外,还有糖葫芦,炸鸡腿和糖炒栗子,栗子还是温热的。
高中那会,徐曜就这样,投喂的时候总是买很多种类,生怕她不够吃。
南依忍俊不禁,“好多啊,我吃不完的。”
“没事,我也没吃晚饭,刚好陪你一起。”
两人就这样,在车里开启了夜宵时间。
林尔雅近来注重养生,晚上的饭减油减盐,清汤寡水,南依叫苦连连。
所以这一顿,她吃得颇满足。
徐曜说,“以后想吃什么,电话告诉我,我悄悄给你送来。”
吃不吃什么的,倒是不重要,但想到每晚能这样见面,也挺好的。
南依用力点点头,“好!”
徐曜又补充,“但你得保密,别让伯母知道。”
南依抬眼看他一脸紧张,弯唇笑,“知道的。”
另一边。
林尔雅站在窗台上,握着一把瓜子,再度嗑了起来。
果然是约会,还骗她说下楼罩车子。
还拎走她一袋草莓,这孩子。
她不由轻笑一声。
果然要留不住了啊。
……
那晚之后,林尔雅做饭越来越清淡,到了晚上,南依时常会发微信给徐曜。
今天是——“烤鸭卷饼。”
明天是——“麻辣烫!”
消息发出去一小时之内,徐曜准能回过来电话,故作正经地对她说,“南依老师,你的外卖到了,麻烦下楼来拿一下。”
这是她一天之中最期待的环节。
换好衣服梳梳头,再涂个口红。
她像关不住的小鸟似的,作势便要往楼下冲。
冲就冲吧,每次还要从林尔雅这薅点什么下去。
柿子饼牛肉干猪肉铺。
林尔雅笑着打电话和二姐吐槽,“合着在我这进货呢?”
“臭小子好口福。”-
一月初,学校放了寒假。
同时,南依完成了研究生那边的期末考试,正式迎来寒假。
今年过年较早,一月中旬便是小年夜。
周末,两人在商场吃甜点。
南依问徐曜过年准备到哪里。
徐曜指了指手机,说,“天天催我回去过年。”
“美国吗?”
那岂不是又要异国了,南依没忍住努了努嘴,还想除夕夜一起看烟花的。
不过他也在北城好久了,难得过个春节,总要跟家里人团圆的。
于是她抿唇,把那一抹失落忍了回去,转而道,“那你记得提前买好机票,回头我准备一些礼物,你看下能不能带回去。”
“不用。”
徐曜说,“我不打算回去。”
南依愣了愣,“为什么啊?”
事实上,徐曜从小到大,和他爸妈一起过年的次数屈指可数。
时间久了,不管是什么节日,在他看来都没什么特别的意义。
他还记得那些年,无数个除夕夜,他一个人待在姑姑家,有时吃泡面,有时心情好了,自己出去吃个火锅。独来独往惯了,所以也没什么必要特地赶回去。
不过怕南依担心,他只道,“还有点工作没处理完。”
南依蹙了蹙眉,“一定要过年处理吗?”
“我不是想干预你的工作进度,我只是觉得……”她垂了垂眼,声音压得很轻,“一个人过年,多可怜啊。”
不管是一个人工作,还是一个人过年,只要想到他孤零零的,她就总是会心疼的。
徐曜摸了摸她的头顶,“不是一个人,别担心,我喊陈智杰一起。”
……那陈智杰就不可怜吗?
南依想了想,“算了,到时候我送饺子给你。”
徐曜下意识拒绝,“不用,你跟伯母在家,好好过年,不要乱跑。”
南依置若罔闻,又问,“你想吃汤圆还是饺子,喜欢什么馅的啊?”
“真的不用,我可以点外卖。”
“外卖小哥也要回家团圆的,你用!”
“……”
她难得这样执拗,他不应,她就一直仰着头看他。
眉头蹙起,眼看着脸颊也要鼓起来了,徐曜只得吐出两个字,“……白菜。”
南依这才舒口气,弯起唇角。
她学着他方才的样子,探过身子,伸手在他头顶摸了摸,“真乖。”-
除夕前一天,林尔雅大清早便把南依从床上拎起来,开始里里外外打扫卫生。
新年新气象,春节前打扫也是为了扫除一年的晦气和霉运。
不过林尔雅腰不好,南依便主动把活揽下了。
扫地拖地,都不让她碰。
林尔雅没事做,便去贴春联。
南依擦完窗,也跑去帮忙。
她负责贴,林尔雅负责站在后面看角度。
“往左点,够了够了,歪了,再回来一点,再上来一点。”
南依照做。
两边都贴完,南依又开始贴福字。
林尔雅问起她除夕夜想吃什么菜,南依点了几道,随后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来,“妈妈,咱们明晚能吃白菜馅的饺子吗?”
南依向来不爱吃带馅的,包子只吃包子皮,饺子只吃饺子皮,什么馅她从来不在意,能让她主动问起,只能有一个原因。
林尔雅抱臂而立,静了片刻,直言,“要给徐曜带去吃?”
南依明显一顿,原本下意识想否认,但转念一想,谁又能瞒得过林尔雅呢?
更何况,她当晚肯定是要提着饺子出门的,她早晚要知道。
南依清了清嗓子,继续贴着福字,边贴边说,“他明晚还要加班的,我想给他……送点。”
“歪了,再往上点。”林尔雅问,“怎么大过年的还要加班?年夜饭总要吃吧?他爸妈呢?”
南依贴好之后,转过身来,把徐曜的情况简单说了下。
林尔雅说,“叫家里来吃饭。”
南依惊讶道,“啊?”
“我说,把你男朋友叫家里来。”她强调,“今晚。”
84.晚安
“可是……他可能要加班。”
“加什么班, 谁家大过年的还要加班的?再说,也不差这一天两天了,少加会班我就不信他公司会倒闭。”
林尔雅老师的威严不容抗拒, 她把手机递过去, “打电话给他。”
南依老师气势变弱,只得接了过来。
徐曜那边很快接起。
南依清了清嗓子, 边用目光瞟着林尔雅, 边开口道, “你今晚要不要加班啊?”
她妈妈强势, 但她却不想强迫徐曜。一切还是要以他个人意愿为主, 南依生怕影响到他的进度, 所以字句都在斟酌, “就是, 我妈妈说……”
见她话说得费劲,林尔雅把手机夺了过来, 平静又冷淡地丢下几个字,“今晚到我这吃饭。”
也不知徐曜那边怎么回答的, 林尔雅听了片刻,点了下头,随即挂断电话, 把手机递还给南依。
南依张着嘴巴,惊讶之余, 她弱弱地开口问, “他怎么说的啊?”
林尔雅面无表情地复述:“马上就来。”
“……”
果然没有人可以不怕林尔雅。
……
下午,南依一直在跟林尔雅忙着备菜。
四点钟门被敲响, 她连忙擦擦手,跑过去开门。
徐曜一身笔挺西装立在门前, 肩宽腿长。头发整理得一丝不苟,居然还戴了副无框眼镜。
南依愣了愣,这是她第一次见他戴眼镜。他近视吗?她怎么不记得。
目光下移,又看到他手中拎着大包小裹的礼品,在他身后,还跟了个陈智杰,同样也提着东西。
两个人站得笔直,视线时不时朝屋内瞟。
神情严肃,略显局促,这架势怎么看怎么像来接受审查的。
南依错愕数秒,回过神,开口道,“快进来坐,饭快好了。”
她主动招呼陈智杰,“今天好多菜呢,你也快来一起。”
陈智杰说,“不了,还有东西,我俩还得下去拿一趟。”
……还有?
南依将东西一一接过,拿起外套披上,“那我跟你们一起。”
关了门,两个大男人明显松懈许多。
陈智杰也敢畅所欲言了,“你别说,这曜哥见丈母娘,还把我紧张个够呛。”
丈……丈母娘?
这个称呼……蛮超前的。
南依垂了垂眼。
陈智杰对她道,“你别低头,你快看看曜哥。”
南依抬头,“啊?”
陈智杰说,“他这一身都是精心打扮过的。”
今早,原本他们在公司测试,俩大男人碰面,胡子没刮,头发凌乱,典型的通宵达旦IT男。
结果徐曜中途接了个电话,腾地一下站起身来,不由分说拉着陈智杰出了门。
买礼品、换西装、做发型,根本不近视的人还专门跑去配了副眼镜,说这样看着斯文,有学识。丈母娘就喜欢那种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的女婿。
从潦草小狗变成业界精英,只需要一小时。
陈智杰越说越起劲。
下楼这一路就没停过,非要把徐曜那点事全抖出来才算完。
真是在把他的面子摁在地上摩擦。
徐曜面无表情踢了他一脚,“少说两句对你没坏处。”
这会有人撑腰,陈智杰可不怕,直接往南依身后钻,指着徐曜告状,“管管你家男人,喊我做苦力,又对我拳打脚踢。”
“嘶——”徐曜蹙眉,沉着嗓音警告,“陈智杰。”
南依无奈弯唇,只得开口劝,“好啦好啦。”
她把徐曜拦住,又转过头对陈智杰笑着说,“不会叫你白白做苦力的,晚上留下吃饭,我妈烧鱼很好吃的,你尝尝。”
“不用,我晚上得回家吃饭,就不留这当电灯泡了。”
“啊?”南依为难地咬唇,“那你特地跑一趟……”
“这都小事儿,曜哥见家长是大事,作为好哥们,我这必须殚精竭力。”
南依笑笑,不免暗自腹诽,其实只是叫徐曜来吃顿饭,还没有到见家长那么严肃吧?
“徐曜好好表现啊,接下来的战场交给你,可别给兄弟我丢人。”
陈智杰越过南依,冲着徐曜做个鬼脸。
徐曜被气笑了。
三人又拎了一趟上楼,陈智杰放下东西便回家了。
只剩南依和徐曜在客厅整理。
燕窝、护肤品、围巾……各式各样,琳琅满目,种类多到夸张。
只要是市面上能买到的礼品,徐曜全都拎了个遍,难怪要陈智杰帮忙送上来。
南依心疼钱,问他怎么买这么多。
徐曜说,“过年了,不好空着手来,况且……”
他凑近几分,压低声音道,“见丈母娘,是要隆重一点。”
“这客厅怎么就摆满了?”
话音刚落,“丈母娘”本人解着围裙走了出来,问,“徐曜,你买的?”
徐曜两个字如同教师点名,闻声,他倏地站起身,面朝林尔雅认真道,“是的伯母,不知道您喜欢什么,所以擅自做主买了些,也怪我最近忙得昏了头,没能提前备好。临近春节,许多商铺关门了,准备得比较匆忙,希望您别嫌弃。”
话说得一板一眼的,南依怔愣着听他讲完,不免觉得好笑。
也为难他到她妈妈面前这么紧张严肃。
会面莫名变得正式,林尔雅咳了声,点点头,“谢谢你,有心了,下次别乱花钱。”
说着,重新系好围裙,“我去看看汤怎么样了,南依,你招呼小徐随便坐。”
南依忍笑,“知道的。”
林尔雅进了厨房之后,徐曜才将将松了口气。
南依轻轻在他后背拍了拍,小声道,“我妈妈本意是喊你来吃饭而已,你不用这么紧张。”
况且,他也不是第一次见林尔雅了。怎么搞的煞有其事的。
她刚说完,徐曜脱下西装外套便往厨房钻,“伯母,我来吧,上次说好了让您尝尝我的手艺。”
南依:“……”
很奇怪,带的她也有点紧张了。
……
晚上,两个人端端正正坐在林尔雅对面。
林尔雅说,“吃啊,看着我干什么?”
徐曜连忙应了声,拿起了筷子。
今晚的菜系很丰盛,有几道是南依和林尔雅准备的,剩下都是徐曜亲自下厨。满满一桌子菜,开了瓶干红,南依不胜酒量,徐曜给她倒了杯椰汁。
林尔雅每尝一道,徐曜便停住筷子,静候其评价。
只可惜林尔雅从来不是情绪浓烈的人,遇到好吃的菜,好玩的事,也只是轻描淡写略过,不太喜形于色。
南依能感受到他的局促,夹起一口菜吃,主动称赞道,“这道宫保鸡丁也太好吃吧!妈,你尝了没?是不是还不错?”
林尔雅点了下头,给予中肯的评价,“嗯。”
南依转过头,冲着徐曜笑笑,说,“我妈都夸你做菜好吃了。”
徐曜也跟着笑开,“谢谢伯母。”
饭桌上的聊天,起初生涩,几杯酒下肚后,才逐渐有了回温。
聊天期间,徐曜低着眼为南依剥着虾,他戴着手套,慢条斯理,去除虾头和虾线,认真仔细。
平时剥完虾,他都直接喂到她嘴里,吃一个虾仁,便哄着她亲他一口。只不过今天这种场合就不好太亲昵,他变成了专注的剥虾工,剥完虾仁剥螃蟹。
所有举动行云流水,像已经形成了习惯一般。
林尔雅能看得出,他将南依照顾的很好。
察觉到林尔雅的视线,南依连忙嚼了嚼,咽进去,用胳膊碰了碰他,“我都快吃饱了的,你也吃点吧。”
她帮他夹菜,“你尝尝这个鱼,还有炖排骨,都是我妈妈做的。”
徐曜一一尝过,很给面子地称赞,“上次吃伯母做的菜就觉得很好吃,这次口味更佳。”
“嗯,”林尔雅抿了口酒,问,“只是菜好吃吗?柿子饼和牛肉干好不好吃?”
这话听起来意有所指,徐曜没懂,转头向南依求助,却见她脸已经红了,一言不发地低下头吃虾。
林尔雅哼哼了两声,和他解释道,“她每次下楼见你,都会把我茶几上的零食拎走,什么猪肉脯车厘子,那都是我的。
一开始她骗我说自己吃,还找各种理由下楼,后来就说什么喂楼下的小橘猫,我早都发现了,你就是楼下那小橘猫。”
“哎呀,妈……”南依难为情地喊了声。
“喏,你看,说都不让说。”林尔雅无奈叹气。
徐曜忍俊不禁,低笑出声,“是,现在看来,我确实是那只小橘猫。”
南依鼓着脸瞥他,小声嘀咕,“你也跟着嘲笑我。”
“我错了,我错了。”徐曜及时认错,在桌下悄悄握了握她的手。
紧张消散之后,氛围愈发和谐。
像是终于找到一个契机来掀底,林尔雅总打趣南依悄悄在房间里接电话,又说她高中时期,在房间里摆满了娃娃和饮料瓶上的贴纸,惹的南依脸红跺脚。
后来没再逗她,林尔雅菜主动问起徐曜的工作,还有家里的情况。
徐曜有问必答。
工作么,还在稳中求进。和父母的关系也就那样,寡淡疏离,他们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很少,所以成年后,也没指望多亲近。
当他讲起他儿时寄宿在姑姑家时,林尔雅微微停住筷子,和他确认,“从小就这样吗?”
徐曜说,“大概从小学毕业后开始。”
林尔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音量,喃喃了句,“再怎么也不能把孩子一个人丢下不是?”
在她的角度看来,徐曜的父母自然是不称职的。
但换句话说,她难道就很称职吗?
当年她独自带南依,也时常会应接不暇,陪伴是有,但却不够完满。
也许是今晚酒喝的有些多,林尔雅难得话多,她主动提起南依小时候的事,“那时候我们在南城,南依还小,我白天要上班,没法照顾她,她要么自己在家看书,要么把她放到邻居家玩。
邻居家小孩皮,经常欺负我们家南依。有好几次,不是把她从滑梯上踹下来,就是把她额头抓伤,南依就一声不吭,乖乖等着我回来,不哭也不闹。
看到她受伤,当妈的肯定心疼,但又不好说什么,毕竟也是委托人家帮忙带她。现在想想……是我做的太欠缺。”
没做好完全的准备,就私自决定带她来看这个世界,又没能给她提供很好的生活条件,是她的不好。
但凡她当年没那么心高气傲,肯向家里人低头,也不至于让南依受那么多委屈。
往事再提起,总是有很多遗憾和懊恼的。尤其想到南依外婆的去世,林尔雅难免伤感。
南依起身,坐到林尔雅身旁,安抚她,“妈,那些事都过去了,现在一切都很好啊。”
是啊,一切都很好。
她的女儿好好长大了,学有所成,做着喜欢的工作,也有了喜欢的人。
原本林尔雅对徐曜总是不放心,毕竟不了解,上次碰面还见他叼着烟不修边幅,她怕南依吃亏。
但自打南依搬回家,两个人的感情状况她全都看在眼里。
相较于从前,南依变得更开朗,每天精神面貌都很饱满,对生活充满了期待。仅凭这个,林尔雅就知道,南依亲自选的人,错不了。
林尔雅总是对南依管教严格,她承认,在南依未成年时,有超出范围的掌控欲。但现在南依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判断和想法,她也该放手了。
林尔雅看向徐曜,“你和南依从小都缺少陪伴,也算是有相似之处,今后相互扶持,好好的就行。”
徐曜重重点了下头,认真道,“我会的。”
……
吃过晚饭已经是晚上十点,徐曜本想回家,林尔雅直接说,“你喝了酒,就别往回赶了,晚上住这。”
两个人同时一愣,齐刷刷朝林尔雅看过来。
林尔雅发号施令,“明天就除夕了,你俩早上跟我去买菜。”
说到这,她又补充,“南依说你喜欢白菜馅饺子,再想想还有什么想吃的,明天一起买了。”
这是要……一起过年吗?
南依不禁心中雀跃,转头看向徐曜,他勾着唇角,脸上也有喜悦之色,应了声,“好。”
“六点出门,要早起。”
“没问题。”
南依家是两室一厅,徐曜住她的房间,她跟林尔雅住一间
林尔雅喝了酒,犯困,洗漱过后便回房间休息了。
南依找了新的毛巾和洗漱用品,又教徐曜怎么开热水洗澡,一切交代妥善后,也回了房间。
躺在床上,身边的林尔雅呼吸已经平稳,南依侧躺着,暂时无法入睡。
其实当徐曜说自己过年不回美国时,她有想法要一起过年,只是他们恋爱时间不久,她怕林尔雅不同意。
结果她的妈妈竟然主动邀请徐曜留在她家。
太好了,想到他们可以一起过年,一起守岁,一起看烟花了,南依开心的快要飘起来,对明天的期待也更深了一分。
最重要的是,除夕夜那天,阿曜终于不是孤零零一个人了。
就在这时,浴室中水声响起。
应该是徐曜在洗澡。
奇怪,她听人家洗澡干嘛。
南依晃了晃头,索性闭上眼,深呼吸,强行让自己关机。
过了会,水声停止,吹风机又响起。
说着睡觉睡觉,她却总是不自觉听着房间外的声音。
她听到她吹好头发,整理了卫生间,关了灯,回了房间。但没过一会,又再次开门走了出来,停在了客厅。
他还不睡觉吗?
正这样想着,枕边的手机震了一下。
南依倒吸一口气,连忙拿起手机,攥在手中,开了静音。悄悄扭头看去,确保林尔雅没有被吵醒,她小心翼翼才钻进被窝,点开手机。
徐曜:【睡了吗?】
南依打字回复:【还没。】
徐曜:【出来一下,方便吗?】
徐曜:【有点想你。】
85.晚安
即便南依已经长大成年, 但仍会因为偷偷摸摸去做一件事而紧张。
放下手机,她先转头看了眼身边的林尔雅,随后缓慢地掀开被子, 轻手轻脚地下床, 踮脚走到门口。
轻轻拧开门把手,拉开门, 又压着门把手, 一点一点合上门。
仿佛在上演哑剧, 南依连呼吸都是轻轻的。
然而当她松手的那一刻, 身后忽然有人拉住她的胳膊。稍一用力, 直接将人扯入怀中。
南依被吓了一跳, 下意识要叫出声, 却被一个吻堵了回去。
铺面而来的灼热气息将她包围, 他刚洗过澡,发丝半干, 周身都散发着沐浴露的清香。是她熟悉的味道,却又有些不同, 带了些清冽,有属于男人的侵略气息。呼吸交缠间,还能品到淡淡的酒香。
住在这里是临时决定, 他没有带睡衣,还穿着那件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装裤, 布料单薄。
他将她抱得很紧, 隔着薄薄的衣料,她能感觉到徐曜的温度正在向她渗透。
她不明白这个突如其来的吻, 却也不可避免被温度点燃。
徐曜到底是喝了酒,微醺, 吻得热烈,忘乎所以,让人透不过气。
客厅开了灯,两人相拥接吻。
衣料摩挲,呼吸交错,在静谧的空间里清晰可闻。
南依踮着脚,勾着他的脖子回应。但她始终担心身后房间里的动静,难免会分心。
微微停歇之时,徐曜将头靠在她肩膀上,脸埋在颈窝,问她,“想没想我?”
腔调懒懒的,声音又被压得很低很轻,像在她耳边呼气,莫名很性/感。
可他们明明一整个晚上都在一起。
偶尔被吻到头脑发昏时,南依会有些不解风情,不过没关系,她任何回答都无关紧要。
徐曜低低笑了声,凑过去轻吻她的唇角,说,“我想你了。”
“距离刚刚见面已经过去三十五分钟。”
“距离上次接吻已经过去一天半。”
“距离上次你睡在我身边已经过去一个月余二十一天。”
人怎么可以把这情话说得这么直白,这么堂而皇之。
南依听得脸热,用手推他的肩膀,“我妈还在睡觉,她睡眠浅,你别……”
“嗯,我不做什么。”
也不知是不是在故意调侃她,他脸上挂着的那抹笑意,在她看来有点坏。
徐曜说,“不然早就带你回我房间了。”
南依一听,顿时睁圆了眼,脸上更热,连带着耳垂都红了。
但她又不知回应些什么,跺了跺脚,低头靠近他怀里,喃喃道,“别说了,你别说了。”
“再说,我回房间了。”
徐曜笑意更深,他克制着自己没笑出声,胸腔震动着,“我错了,不逗你了。”
双手握着她的肩膀,他将她往客厅中央带了带,随即抬起她的下巴,与她对视。
瞳仁墨黑,眸光深沉,他低语,“再让我亲会就放你回去。”
说完,嘴唇再度覆了上来。
手指缠入她的发丝,他轻轻将她摁向自己。
吻得更加深沉热烈。
南依刚刚平缓下来的呼吸,再度局促了起来。
越是不能发出声音,亲吻声越是明显。
但他们已无暇顾及,无声的放纵更能带动情绪,暧昧而浓烈。
心跳速度持续飙升,南依几乎被他的气息吞没。
然而此时,卧室中忽然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咳嗽,重重击打在南依的心上,她背脊一僵。
与她一起僵住的还有徐曜。
热吻冷却,几乎是下意识的,两人同时蹲下,将沙发当做掩体。
胸口在不断起伏,心跳加剧,南依弓着背,埋着头,不由自主吞咽了下。
只不过静了许久,除了那声咳嗽后,卧室里再没声响。
危机自然而然解除。
原来只是虚惊一场。
两人松了口气,想到刚刚的心虚和紧张,又相视一笑。
他们仍然蹲在沙发后,并着排。
南依笑眼弯弯地看着他,一双眸子又黑又亮,像调皮捣蛋后,成功躲过家长检查的小孩子。
他只觉得她这样可爱透了。
扬起唇角,凑上前,他单膝跪着,一手托起她的下巴吻了上去。
相较于之前,没那么热烈和深刻,只是爱惜的轻吮,温柔缱绻。
吻着吻着,又停下来,看着她笑。
看到他笑,南依也笑,主动上前亲他。
她也双手捧着他的脸,小鸡啄米似的,一下又一下。
徐曜便扶着她,任由她毫无章法地乱啄。
偶尔起了想逗她的心思,他忽然往后闪一下,南依落了空,故意鼓起脸颊,徐曜又会笑着凑上来,含住她,轻轻辗转。
像冰淇淋在唇齿间融化,又发散在空气里,呼吸都带着丝丝香甜。
亲到后来,南依蹲到腿麻,便干脆坐到了地上,徐曜也随着她一起。
背靠沙发,并排而坐,他牵着她的手。
静下来才发现,不知不觉之时,外面竟然下起了雪。
窗外雪白一片,雪花洋洋洒洒,在昏暗的夜色中盘旋而下。
他们在雪夜中互换心事。
南依几乎没跟他讲过她童年的事,偶然听林尔雅提起,只言片语便引得他心疼。
于是他想更加具体、更加深/入地了解。
南依说,其实也就像林尔雅讲的那样。
单亲妈妈独自在外打拼,拼命赚钱,难免会无暇顾及孩子,所以她的童年几乎都在等待中度过。
空荡荡的房间,半生的米饭,还有到了冬天时,冰冷的床铺。
好在那会巷子里的邻居对她都很好,他们经常会喊南依去家里吃饭。后面南依上了小学,也可以自己做些简单的菜,林尔雅忙起来,她便主动担起做饭的责任。
她懂事听话,可以说和她的妈妈互相扶持。
但南依从没觉得自己饿着,还是好好长大了。
只不过近几年,再提到以前的事,林尔雅总是愧疚。听二姨说,林尔雅经常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后悔不已。
“可能人在不同的阶段,回看人生,总会有不同的感触吧。”
年轻时的林尔雅倔强、不服输、脾气硬。现在却日渐平和,不争不抢。
“曾经我也对我妈妈的强势和掌控欲感到无奈,不过越到后面,我越能感同身受她对我的紧张。爱之深,责之切,她只是太想我好了,因为她吃过亏,所以很怕我会重蹈覆辙,我都理解。”
如果温柔可以具象化,徐曜想,一定就是南依此时此刻的模样。
像平静的湖水,风起时会有涟漪,但从不汹涌。它有边际,却能包容万物栖息。
所以啊,他从一开始就被她吸引,都是有原因的。
她是清澈琥珀,是闪耀宝石,是高挂明月,世间上一切美好的事物,都与她息息相关。
能拥有她,他何其幸运。
“那你呢?”南依转眼看向他,微微歪着头,道,“我讲了我的童年,换你说了。”
徐曜回过神,略微沉吟道,“我啊……”
其实,真的是不太美好的童年。
但本质上又和南依差不多。
都是父母忙碌,缺乏陪伴。
那会徐曜的爸妈时常出差,他被丢在家里,和保姆朝夕相处。
孩童时期的徐曜会分离焦虑,对亲情有着高需求。
然而在他刚记事时,就已经目睹了父母一次次离家。所以他童年的记忆总是他们的背影,和冷冰冰的墙壁。
父母不尽责,就会让保姆钻空子。
那时他们家没想到装监控这种事,全权将徐曜交给保姆带。
起初是敷衍、怠慢,到后面,变成了不耐烦,甚至可以说是……虐待?
给他吃冷饭,不吃就硬塞。
他想打电话给爸妈,她就把他锁进房间里,任由他哭哑了嗓子。
几次下来,他也就从高需求变成了低需求,日渐冷漠。
后来被爸妈发现,换了几次保姆。
小学毕业后,徐正业干脆将他寄养在姑姑家,对此,他也没什么所谓。
在哪里,身边是谁,都无所谓。
爱好被扼杀,被否认,被漠视,徐曜早已习惯。
日子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能混一天是一天。
直到他遇到了南依。
她如同阳光普照,降临到他的世界。
散发着炙热温暖的光,无时无刻不在吸引着他靠近。
徐曜想起不忙的时候,陈智杰总喜欢用公司的音箱放歌,反复循环。
他听惯了轻音乐,对流行乐并不感冒。
但有一首,他印象深刻。
因为旋律,因为歌词。
——“灰暗的心竟然开始变鲜活。”
——“你的存在治愈我。”
——“感谢是你从来坚定又温和。”
——“并肩走着 我就永远不会跌落。”
对他而言,南依就是这样的存在。
她治愈了他。
温热的气息扫在眉心处,他轻轻落下一吻,对她道,“谢谢你。”
谢谢你的降临,你的存在,你能出现,实在是太好了。
眉心带着心间一起发着痒,如同羽毛拂过。
本该是温馨的,甜蜜的夜话,不知怎么的,南依却觉得眼眸逐渐滚烫。
她说,“其实,我也该谢谢你的。”
“有一件事我没有和你提起过,在我小学的时候,我曾经遭遇过一场霸凌……”
因为性格温吞,不善言辞,她被同学欺负。
又因为不想给林尔雅添麻烦,她总是隐忍不发。
到后来,霸凌者变本加厉,连同班主任都不信任她,以为她坏极了。
南依记得那时候午休过后,要在操场上排队,等着班主任出现领他们回班级。
只要她排在后面,班里的队伍就会迅速挪开,独独把她晾出来。她再凑上去排队,队伍又会再次挪开,同时伴随着几句冷嘲热讽。
“好臭啊,能不能别跟着我们。”
“就是,是我们班的吗?就往我们队伍上排,烦不烦人啊!”
“……”
很长一段时间里,南依形只影单,没有人肯为她说话,也没有人和她站在一起。
如果不是杨夏主动找到了她,她都不知道那段时光要怎么度过。
“卓曼云高中时撕我的卷子,针对我,又在黑板上写了难听的话,我下意识就想到了小学,当时我是很害怕的。但是你,你站出来维护我了。”
他让她知道,他会无条件站在她身边,为她撑腰,为她对抗。
哪怕方式可能不够妥当,但在那一刻,心里的温热她永生难忘。
也不止那一次,还有她被赵贺吓唬时,她被学长骚扰时,被传谣言时,他一定会站出来。
他总是维护她。
连南依自己都没意识到,只要待在徐曜身边,她就总是很安心。
“所以说,你也是治愈了我的。”
他们都降临在彼此的世界里,无声无息间将温度传递过去,又无声无息将对方曾经的遗憾和阴影,默默疗愈。
“很好很好的人不只是我,也是你。”
徐曜一怔,与她对视。
她目光柔和,流露出疼惜之色。
毕竟这么详细地听闻他的事情,作为爱他的人,又怎么会不心疼。
像无数次他安抚她,南依伸手,在他头顶揉了揉,声音轻柔,“他们从前不陪你,没关系的,以后我都会陪着你。”
夜里起了风,枯枝上的落雪随着风落下,树枝晃动。
室外天寒地冻,室内却很温暖,他们的身影在灯光下依偎。
在她专注又认真的视线中,徐曜静了许久,才扬起唇。
十指相扣,他轻轻一带,将人带入怀中,低头,轻吻她的额头。
“好。”唇瓣始终贴着她的肌肤,徐曜低语着,“你陪着我吧。”
“不止以后,要永远。”
对南依来说,永远即是无穷大,无边无际,又不切实际。
没人知道永远有多远,但南依还是应道,“嗯,我答应你。”
86.晚安
两人就这样在客厅里坐到了凌晨两点。
想到一早还要跟着林尔雅一起去早市, 不舍亲吻过后,才各自回了房间,又在手机上互相道了晚安。
南依关了手机, 抓紧时间入睡。
这一觉睡得还算香甜, 只是没一会,便听到闹钟声响起。
清晨五点半, 满打满算, 南依只睡了三个小时左右。林尔雅叫她起床时, 她困到怀疑人生。
南依翻了个身, 动了想要赖床的心思, 口齿不清地喃喃着, “妈妈, 我能再睡会吗?”
“早市, 不想去了。”
林尔雅立在床前,丢出两个字, “不行。”
停顿片刻,又补充, “到点了,快起来。”
到点了,快起来。
简直是刻在DNA里的台词, 配合着无比熟悉的语气和声音,让南依梦回上学那几年, 有时学得晚了, 第二天没听到闹钟声音,林尔雅便会开她的房门, 提醒她,“起来了。”
一开始是口头警告, 三次之后,直接掀被子,“还不起?起不起?上不上课?学不学习?”
为了防止这种情况的发生,几乎是下意识的,南依倏地坐了起来。
眼睛酸痛,还是睁不开,她索性闭着眼,掀开被子下床。
等温水扑到脸上时,她才将将睁开了眼。
起得太早,胃里还有点恶心。
此时天还没亮,想到自己尚且这样,徐曜肯定也没有休息好,南依擦完脸走进厨房,开口道,“妈,早市就我们俩去吧。”
林尔雅正热牛奶,闻言,动作一顿,“对啊,忘了还有一人。”
她把牛奶塞到南依手上,作势便要走出厨房,南依喊了她一声,“妈,让他多睡一会吧。”
“昨晚九点多就吃完饭了,还睡不够啊?”林尔雅回身看她,“还是说你俩昨晚不睡觉,又去……”
“您去叫他吧。”南依连忙打断,讪笑两声,“我就是觉得难得放假,想让他赖会床。”
林尔雅扫了她一眼,重新迈开了步子。
走到卧室门前,抬起手,敲了两下门。
林尔雅说,“徐曜,起床。”
字正腔圆的四个字,多余的话再也没有,却让徐曜瞬间从梦中惊醒。
换做闹钟可能都要催他千百遍,但岳母提醒一次就够。
效果等同于冷水,迎着脸泼下,徐曜直接坐起身,两眼睁着,脑子还没完全清醒,却刻意让声音冷静,吐字清晰地回应,“已经起床了,伯母,您稍等,马上出来。”
两分钟后,徐曜精神饱满地出现在客厅。
南依端着牛奶,还有些睡眼惺忪,一抬眼,视线恰好与徐曜相撞,她一愣。
徐曜穿着整齐,领带一丝不苟,那副眼睛还架在鼻梁上,一如他昨天刚进门时的样子。
见到南依,他摆摆手,勾起唇角笑,“早上好。”
按理说,徐曜应该也起不来床的。没想到不仅被林尔雅一句话叫醒了,看起来还如此的……亮堂。
相比之下,她随手扎起的丸子头,略显潦草。
再看看在客厅中穿梭的她妈妈,南依忽然觉得,这个家里,昨晚熬了大夜的似乎只有她一人。
静了片刻,南依才应,“……早上好。”
“我先去洗漱。”
说完,徐曜阔步走进卫生间。
林尔雅一直在找厚外套,路过时,顺手拍她的屁/股,“愣着干嘛?快喝,喝完好出门。”
南依这才回过神,仰头灌了几口。
很快,徐曜也洗漱完,一口气喝掉了热牛奶,又把三人的杯子刷好。
清早六点钟,一切准备就绪。
就在出门之前,林尔雅视线扫过徐曜的衣服,开口叫停,“等等。”
“你就穿这点不行,早上太冷了。”
说完她再度进卧室里帮徐曜找外套。
可他们家里又没有男人的衣服,翻来翻去,也只能找到件长款羽绒服。
南依的,这还是初到北城上学那年,她舅舅送她的礼物,因为不知道她的身高体重,照着自家姑娘买的。
南依的姐姐一米七五的个子,而她只有一米六五,穿在身上自然宽大。哪怕是套在厚重的冬季校服外,都显得空荡荡的,也就闲置了。
没想到今天还能派上用场。
林尔雅递过去,“穿上再出门。”
“……”徐曜看着眼前淡粉色的羽绒服,顿时面露难色。
南依立刻领悟他的沉默。
她知道,徐曜很爱美的。高中那会,他就不爱穿校服,并不是因为不想遵守学校纪律,只是他单纯觉得,校服丑,不能匹配他的气质。别看他是个大男生,其实超级有偶像包袱。
他不好开口拒绝,南依便帮他说道,“妈,算了吧,他穿不上的。”
林尔雅:“不穿一下怎么知道穿不上。”
南依说,“反正开车,不冷的。”
林尔雅:“不行,谁家逛早市穿着西装,昨晚还下过雪,降过温,不冷才怪。”
南依:“可他一个大男生穿粉色……”
林尔雅:“怕什么,天还没亮呢,也没人认识他。”
说着,她转头看向徐曜,再度把衣服往他眼前递了递,“站着干嘛,套上啊。”
沉默三秒,挣扎的神色在脸上一闪而过,徐曜伸手接过,平静接受,“好,马上穿。”
南依:“……”
果然,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抵抗林尔雅老师的威严,没有人。
徐曜身高有188,这件衣服对他来说,还是过于局促了。
里面是黑色西装,外搭一件粉色羽绒服,看着非常违和。衣服紧紧束着他,袖子也不够长,手腕处露出两截黑色。行走的衣架这回终于架不住了。
南依都有些忍俊不禁。
林尔雅扫视一眼,“将就穿吧,为你们好,年轻人少挨点冻,总不会错的。”
徐曜面带微笑,“伯母说的是。”
林尔雅:“把拉链拉上,别敞怀。”
徐曜:“好的。”
低头,老老实实将拉链拉好,他立在那,像个滑稽的粉色小人。
林尔雅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开门。
她率先下了楼,南依和徐曜紧随其后。
期间,南依无数次转眼看向他。
粉色小人徐曜抬手遮眼,压低声音,无奈道,“别看我了。”
南依想笑,但忍住了,只小声劝他,“忍忍吧,很快就会回来的。”
“而且你看,”她张开双臂,转向他,展示着,“我也被迫穿了很厚,保暖背心,秋衣毛衣还有一个厚马甲。”
手臂上下挥动,她问,“像不像企鹅?”
徐曜看她认真展示,试图安慰自己,到底还是低笑了声。
“嗯,最可爱的企鹅就是你了。”
他悄悄牵了牵她的手。
这时,林尔雅转头问,“一会你俩谁开车?”
牵住的手瞬间松开,两人像两颗弹簧一般,离得老远。
南依咳了声,应道,“让他开吧。”
林尔雅视线在两人之间巡视,又问徐曜,“你知道早市在哪?”
徐曜说,“不知道,但是可以导航。”
“哦。”林尔雅回过身去。
两人同时松了口气,又默契对视一眼,无声用眼神交流。
起初是觉得挺奇怪的,都成年了,也不是偷偷谈恋爱,怎么牵个手还紧张局促起来了?
后来想想,可能是因为林尔雅的职业缘故,教师,还是那种不苟言笑的班主任形象。让他们不自觉就把自己代入了班上早恋的学生。
莫名有些好笑。
……
天刚蒙蒙亮,早市已经热络起来。
街头巷尾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卖早点的摊位冒着袅袅炊烟,为嘈杂的场景平增了浓烈的烟火气。
没睡够的困倦似乎随着这热闹,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新鲜感。
这是徐曜第一次来逛早市。
平时买菜都是直接叫外卖,或者去超市,连菜市场都没去过,他难免感到稀奇。
很多东西都没见过,视线绕场扫了一圈又一圈,每到一个摊位,都忍不住多看两眼。但又不想显得自己太没见过世面,于是看过之后,又生生移开眼。
南依很久都没跟林尔雅来过了,生机盎然的清晨最能带动人的情绪,她也有些兴奋。
察觉到徐曜好奇的神色,她压低声音,笑着调侃他,“徐少爷是不是第一次来?”
徐少爷,她从没这样称呼过他。
多半是从陈智杰那学来的。
徐曜先是一愣,随即点点头,如实道,“确实没来过。”
“那你今天可得好好逛逛,很好玩的。”说到这,她小声说道,“而且我妈妈买菜,很精彩!”
徐曜眉梢微扬,“是吗?”
很快,他便亲自见识到了精彩之处。
林尔雅打头阵,两个人始终跟在后面。
看着她按照菜谱,找到摊位,询问菜价,又货比三家。
挑最肥的鱼,挑最活跃的虾,还有最新鲜的果蔬。
“抹个零,我再买两瓣大蒜。”
“刚才那家收我五块五,我没买,你不能比五块五还高吧?”
“送点小葱,谢谢,以后还来。”
林尔雅买东西,讲究的就是一个性价比。绝对不会让一分钱花得冤枉,任何人也别想从她这占到一点便宜。
缺斤少两必不可能,说一不二雷厉风行。
一顿操作下来,三个人两只手都已经拎满。
徐曜叹为观止。
确实精彩,堪比博弈。
菜已经买完,林尔雅提议吃过早饭再回去。
早市上早餐种类很多,南依说要带着徐曜去挑一挑。
林尔雅点头,“挑吧,我去豆浆油条的摊位等你们。”
林尔雅一离开,徐曜才有些“放飞自我”。对那些没见过的、感兴趣的,一一凑过去。时不时拉着南依问,“这个是什么?那个呢?”
南依便耐着性子解释,“这个是打糕,那个是一种咸菜。”
中途两人分开排队,南依去排鸡蛋汉堡,派他去买牛肉包子。
等她买完去找他时,一眼便看到他拎着袋包子,站在人家摊位前,愣愣地看着人家摊煎饼。
不是想吃,纯是好奇。
果真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少爷误入凡间,直接变成了好奇宝宝。
双眼一眨不眨,神情专注。
摊主把饼一拽,一翻,直接翻了个面,又打了俩鸡蛋,三两下抹匀。
徐曜伸手,欲言又止,“你这个……”
他还穿着早上那件粉色羽绒服,黑色西装裤,高挺的鼻梁上架着副无框眼镜,身后是烟雾缭绕的清晨,他站在一排摊位前,眉心微蹙,像要与人探讨煎饼的一百种摊法。
地主家的傻儿子。
南依脑海中下意识闪过这几个字,她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连忙跑过去,她挽住他的胳膊,仰着头看他,“你想学学吗?”
徐曜转过头来,和她分享心得,“你如果喜欢吃,我可以学,这个看起来还有点难度,面糊稀了稠了都不行,手法要快……”
南依笑得快岔气了,“你怎么能这么可爱啊。”
后面两人又买了些小吃,南依知道一家重庆小面做的不错,去打包了一碗。一转头,看到徐曜又盯上了红糖馒头。
她走上前,低声提醒他,“吃不完的。”
徐曜说,“吃不完没事,尝个味。”
“可是……买太多的话,我妈妈会讲的。”
刚要伸出去的手,就这样直挺挺地缩了回来,徐曜难得老实,“那不买了。”
南依暗自腹诽,他这么怕……林尔雅的吗?
提着几包早餐到豆浆油条的摊位上,三人围桌而坐。
徐曜虽对很多东西表现出莫大的兴趣,但食欲却没那么旺盛。
早上醒得早,临出门前又喝了杯牛奶,他不怎么饿,吃了个包子,就没再动筷子了。
彼时林尔雅正督促南依吃面条,“外面的醋不干净,说了多少次了,人家放多久你都不知道。”
“那里面蔬菜不是蛮多的吗,怎么还捡小咸菜吃,咸菜吃多了不好,别吃了,吃面!”
一顿早餐而已,林尔雅总要纠正,南依也没有丝毫不耐,老老实实应着,“知道啦知道啦。”
徐曜发现,林尔雅虽然喜欢管着南依,但出发点都是为她好。
是以一位母亲的视角出发。
怕你冷,怕你吃得少。只要是她认为好吃的,都会往南依碗里夹。只要她认为不好的,就尽可能纠正南依不要做。
桩桩件件的小事,无一不彰显母亲对女儿细腻而周到的爱。
唠叨却温暖。
这跟徐正业对他的管控欲是全然不同的。
他的爸妈对他的要求,从不是体现在这些事上。他们只盼着他聪明、优秀、成功,需要钱,便给钱,而他怎么吃,怎么睡,冷不冷,对他们而言,似乎是无关紧要的。
徐曜略微提了提唇角。
这时,林尔雅的视线转了过来,见他单手撑着下巴发呆,不由皱眉,“你不吃了?”
徐曜顿时回过神,坐直,回应道,“我吃饱了,伯母。”
林尔雅:“不行。”
“就吃了一个包子,大男孩饭量哪有那么小的?”
“回去还得干活,这一上午可没饭吃,你再多吃点。”
她又跟老板要了碗热豆浆,不由分说推到他面前,“热乎的,快喝!”
“葱油饼快吃,一会凉了就硬了啊,不好消化。”
“还有,你那拉链怎么又掉下来了,赶紧拉上,大过年别把自己作感冒了……”
这唠唠叨叨的嘱咐,忽然就转移到这里来了。
南依连忙撂下筷子,转头瞥向他。
只见徐曜乖乖照办,先是拉好拉链,又端起豆浆,扬起唇角笑,“好,都听您的。”
他仰头喝下一大口,豆浆温热,顺着嗓子滑进胃部,瞬间淡去了清早的寒凉-
吃过早饭,三人回到家中准备年夜饭。
今晚一共要做十二道菜,任务繁重,林尔雅做主力厨师,南依和徐曜打下手,刚好三条围裙,每人一条。
这一下午,三个人就在客厅和厨房里不停穿梭。
客厅中电视开着,窗外时不时传来烟花爆竹的声音。
热闹和团圆总是用来形容春节,有关这个节日的实感,这一刻来得如此明显,如此深刻。
林尔雅合着面,南依和徐曜并排坐在她对面,一个摘菜,一个剥蒜。累了就停下吃几个砂糖橘,嗑会瓜子,虽然忙碌,却也不觉乏累。
回想起往年的春节,徐曜大多一个人待在家里。睡到自然醒,打游戏,吃泡面,困了就接着睡。浑浑噩噩,寡淡无趣。
然而此时此刻,他抬了抬眼,恰好南依剥了个砂糖橘,塞到他嘴里,他微微一咬,橘子汁水爆开,酸甜可口。
林尔雅头也不抬地和面,嘴上不满地喃喃,“都说女大不中留,我这还一口橘子没吃上……”
“有的有的!”南依红着脸,立刻又剥了一个,站起身送到林尔雅嘴里。
林尔雅:“这还差不多。”
南依笑了两声,不知为什么,徐曜也跟着笑。
电视中恰好播着去年的春晚小品,相声演员说着,“除夕之夜,全家团圆,热热闹闹凑一起吃顿饺子,这叫什么啊?这叫幸福!”
徐曜想,他确实是,挺幸福的。
不需要位高权重,没有纸醉金迷,只是简简单单坐在一处,聊天干活,听爆竹听小品,就会让人新生欢喜。
像清早那碗热豆浆,比日照更能让人觉得身上暖洋洋。
原来心被实实在在充满,是这样的感觉。
原来,他空虚孤独了那么多年。
……
忙碌了一下午,终于备好了年夜饭。
桌子不大,摆满了十二道菜,趁着还没上桌,徐曜拍了张照片,又发了朋友圈。
文案只有两个字:团圆。
今天难得高兴,林尔雅开了珍藏多年的干红。
三人举杯,林尔雅说,“今年是头一次喊你来这过年,准备得匆忙,你也别嫌弃。以后再过个什么节,你没什么事的话,就到我们这来过,毕竟将来,总是有可能成为一家人的。”
徐曜转头和南依对视一眼,笑了下,他点了下头,“谢谢伯母,我会常来的。”
客套之后,饭桌上只剩欢声笑语。
期间手机在不停震动,多半是职场上的人发来的春节祝福。
徐曜无法分神,有关这个除夕夜的美好,他不想分给其他事情分毫。于是索性关机,全身心投入到这顿年夜饭上。
放烟花、包饺子、守岁,可以说所有的事情,几乎都是他从未感受过的。
今年的春晚格外好看,他认认真真笑了好几次。
饺子包了钱,徐曜吃到两个,南依吃到一个,林尔雅调侃道,“那我今年就指望你们养我了?”
徐曜和南依异口同声,“没问题。”
十二点之前,主持人开始倒计时。
餐桌上静了一瞬。
“五、四、三、二、一——过年好!”
与此同时,窗外迸发无数烟花,将这个夜晚瞬间照亮。
南依率先开口,“妈妈,新年快乐!”
徐曜也随着她一起,“伯母,新年快乐。”
林尔雅笑着点点头,起身回了房间。
徐曜在桌下牵起南依的手,低声道,“新年快乐小兔。”
南依回握他,侧眸看着他笑,“阿曜,新年快乐。”
时隔六年,再次一起过年,再次互相道新年快乐,他们发生了一些变化,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不多时,林尔雅从房间走出来,递了两个红包过来,“压岁钱,每人一个,不打架。”
“谢谢妈妈!”南依开开心心接过红包。
反倒是徐曜愣了愣,片刻后,才开口问,“……我也有吗?”
“当然,都是孩子,怎么能厚此薄彼。”林尔雅晃了晃红包,“快拿着,一点心意。”
都是孩子。
徐曜细品这几个字,蓦地扬起唇角,“谢谢伯母。”
递完红包,又坐下聊了会。
临近一点钟,林尔雅打了个哈欠,也算是难得熬了个夜,又忙了一天,困意说来就来。
她站起身,摆了摆手,“没什么事你俩也早点睡吧。”
说完,先洗漱回了房。
两人坐在客厅里又看了会烟花,想到明早徐曜还要回趟公司,南依便也劝他早点休息。
昨晚两人便没睡好,也确实累了。
徐曜揉了揉她的头顶,“等我忙完就来找你,你不是有个电影想看?刚好陪你去看。”
“好啊,那我等你。”
南依踮起脚,在他嘴唇上轻轻啄了下,“那,晚安啦?”
徐曜笑着说,“晚安。”
南依转身回房,只不过走了两步,又停住,“对了。”
“有件事,忘了跟你说。”
徐曜问,“什么事?”
她重新走向他,斟酌片刻,才开口道,“我想说,不管你什么样子,都没关系的。”
自从徐曜来了她家后,肉眼可见的局促。
异常听话,异常紧张,又是准备礼物,又是做头发,还一反常态戴了眼镜,南依对此一直很费解。
明明上次他来她家里,还那么游刃有余。
直到听见他在饭桌上和林尔雅说,“我考了南依学校的研究生,成绩要过几天才出,但我托人查了下,分数应当十拿九稳。”
南依当时很惊讶,对这件事不知情是其一,其二是,徐曜已经在事业上小有所成,按理说,也没什么必要考研究生才对。
他明明是那么讨厌学习的一个人。
徐曜说,“我高中成绩不好,在国外的本科院校相比南依的学校,也不算起眼的。我知道您向来看好成熟稳重、学识渊博的女婿,为了早日达标,我会尽量将差距缩小,好让您放心把南依交给我。”
也就是这一刻,南依才明白他反常的原因。
上一次来,他们并没有真正在一起。所以他能在林尔雅面前演戏,尽其所能,施展自己的口才。
可是这次,他确实是以她男朋友的身份来的。身份的转变,让他彻底身临其境,所以他小心翼翼,百般局促,只为了在岳母面前,好好表现自己。
装扮斯文,是为了往陆源老师那类形象上靠拢。
他所表现出的成熟稳重亦然。
考研究生也同理。
都是为了让林尔雅认可他。
南依感动之余,又有些心酸。
他明明是个很出色的人,可他似乎总是会为了她变得很自卑。
她知道那种心情,理解那种心情,因为曾经的她,也是这样。
喜欢一个人,就会想要为他变得更好。她怎么会不懂呢。
徐曜闻言有些不解,问她,“什么?”
南依解释,“我的意思是,其实你不用为了在我妈妈面前表现,那样为难自己的。”
客厅的吊灯散发着柔和的光,她仰着头看他,灯光映衬在她眸子中,异常温柔,“无论你学历如何,工作如何,性格如何,对我来说,都没关系。”
徐曜微怔,眸光闪动。
像是为了将他所有的自卑和顾虑赶走,南依踮起脚,摸了摸他的头。
窗外有烟花燃起,攀升,在浓墨一般的夜空中绽开,绚烂夺目。
在这间隙中,徐曜听见她轻柔的声音,似风,似水,无声无息包围他,涌入他,让人心间涨暖,眼眶酸热。
她说,“只要你是你,我就永远喜欢你。”
87.晚安
春节过后没多久, 研究生考试出了成绩,徐曜以笔试第一的分数进入复试。
虽然早就已经托人查过了,但看到自己挂在网页第一位的时候, 心中难免高兴。为了这场考试, 他确实是下了很多功夫的。
为了庆祝,南依请他到两人经常关顾的那家餐厅吃牛排。
吃饭期间, 南依好奇地问起他考研历程。
因为在她印象中, 徐曜一直都很忙, 一边要管理自己的公司, 一边又要处理他爸爸交付给他的业务, 经常朝不保夕的。
徐曜也没掖着藏着, 直言道, “大概就是每天在你睡觉后, 在你睡醒前,我会各抽两个小时看书。”
南依惊讶, 放下杯子,看向他, “那你岂不是每天只能睡四个多小时?”
徐曜思忖片刻,点头,“嗯, 差不多。”
“天啊,好辛苦。”南依瘪起嘴巴, 面露心疼, “长时间熬夜,身体扛不住的。”
徐曜挖了勺蓝莓巴斯克送到她嘴边, “也还好,上午没什么事的话, 我也会抽空补觉。”
南依凑上前,啊呜一口吃进嘴里。
口感绵密香浓,好吃到她眯起了眼。
咀嚼几下后,她说,“那也是实实在在熬了半年多的。”
徐曜扬起唇,伸手抹掉她唇边的蛋糕屑,安抚道,“想上岸这点苦怎么都得吃,你上大学那会,为了期末考试不是也有通宵的时候?”
一句话成功勾起了久远的回忆,实话讲,南依那时候确实很辛苦。
不光是上大学之后,高考前,为了在竞赛上取得成绩,她也经常通宵达旦。没有任何成功是轻而易举就能达到,光鲜亮丽的背后,都是她无数个日夜,用汗水和泪水堆砌而成。
“也是……不过啊,能不熬夜还是尽量避免,我妈妈说对身体不好的,现在察觉不到,将来上了年纪早晚要找回来。”
她一本正经,苦口婆心。
曾经劝他不要在学校抽烟,要好好学习,就是这种语气,让徐曜不自觉想到高中时,她天天抱着个保温杯的模样。
他低笑一声,又挖了块蛋糕送过去,回应道,“知道了,都听您的,小兔老师。”
南依吃着蛋糕,单手撑着下巴,开始认真思考起来,片刻后,她开口,“这样吧,你的复试交给我,我帮你。”
徐曜扬了下眉梢,“嗯?”
“我虽然在这方面不算专业,但以我过去的经验,应该可以帮得上忙的。你等我,后天我制定个学习计划给你。”
“好啊,”他静静地看着她,眼里带笑,“那学费怎么收?”
“今天心情好,就不收学费了吧。”
“不要了?你确定?”
南依弯唇,“当然啊,你都叫我一声小兔老师了,这点事应该的。”
……
为了帮徐曜复习复试,南依和林尔雅打过招呼,晚上不回家吃饭。等帮他复习完功课,临睡前再回来。
重新带南依回到自己的住处,徐曜喜出望外,提前准备了一堆她喜欢吃的零食。
奈何南依真的是来帮他复习的,看着眼前的奶茶水果薯片,她平静地推到一边,将自己打印好的试卷铺满整张茶几,说,“先做专业课这张吧。”
徐曜:“……”
这感觉莫名熟悉,是……怎么回事?
今天专业课,明天做英语,他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每天晚饭过后,南依便摁着徐曜埋头在题海中,自己则在一旁备课。
徐曜梦回高中,虽然先前自己看书也已经习惯了,但小兔老师的监督更为严苛,这让他每每做题都要戴上痛苦面具。
痛并快乐的几小时结束后,徐曜会将她送回到家中,自己再折返回去。
林尔雅总觉得这样太麻烦,便提议让徐曜干脆到家里面来复习,这样又能一起吃晚饭,又不用多跑一趟。
徐曜有些犹豫,问,“这样……合适吗?”
南依说,“没问题的。”
两人复习的地点直接转移到南依的家中。
自打一起过年后,徐曜偶尔会被喊来吃饭。见面次数多了,也就没那么紧张了。可他这次来复习,还是生出了一丝丝不自在,这不自在的来源,主要还是因为……林尔雅的职业习惯。
教师。
一个南依老师盯他,已经叫他有些痛苦了,忽然又多了位老师。
被两个老师看着写一张卷子是什么感受?
“你再想一想,这题它能选C吗?”林尔雅用笔敲了敲他的试卷。
“哎呀妈,”南依连忙道,“你让他自己做,做好了再纠正就是了。况且他做完都会检查试卷的。”
“你得让他养成做题多思考的好习惯,能一遍做成的事,干嘛要浪费时间验算第二次?”
“可是你干扰他的话,万一思路被打断了怎么办呢?”
“哪有那么容易被打断啊!又不是数学题。”
教育理念发生冲突,徐曜还得两边劝说。
只有当他把做题的速度和正确率提上去,才能完全避免以上对话。
短短一个月时间,徐曜进步了许多。
林尔雅这才放心,没再接着监督,闲暇时在客厅看会电视,偶尔备备课。
南依便将徐曜带到自己的卧室里。
两人共用一张学习桌,开着一盏台灯。
南依正聚精会神地做课件,柔和的光映在她脸上,徐曜看得有些失神。
察觉到他的笔停下,南依轻声提醒,“不要降低做题速度哦。”
徐曜凑近几分,贴着她耳边低语道,“可是怎么办,我忽然有点……想亲你。”
他有意无意的撩拨直白而坦荡,南依总是很难招架。
以往这种时候,她早都因为他简单的一两句话脸红耳热,但面对学习这件事,她却丝毫不含糊。
只是稍微静了静,南依转眼看他,轻轻推他肩膀,让两人保持距离,“这张卷子能做到95分才可以亲。”
语气认真,表情严肃,看上去没有分毫商量的余地。
徐曜深吸了口气,只得继续埋头做题。
临近复试,复习变得很紧促。
有好几次都学到了晚上十二点。
林尔雅时不时送些水果进来,洗好切盘,敲门进屋,看到南依在有条有理地辅导,徐曜立刻纠正错题,两人认真学习的样子,总让她这个作为家长的,生出一些欣慰来。
“你俩学着,别管我,我就送点水果。学累了记得吃点,也别太辛苦。”
嘱咐完,林尔雅悄悄退了出去。
今天切水果,明天炖鸡汤,真正把两人当做孩子一样看待。
临考试前几天,徐曜下了班便被电话催着回了家,林尔雅说要召开一场模拟面试。
进了门,脱掉西装外套,三人坐在客厅,正式开始“面试”。
林尔雅和南依坐在沙发上,每人手上拿着一张题目,徐曜端端正正地坐在两人的正对面。
林尔雅先提问,徐曜做回答。
南依再提问,徐曜再回答。
提问的流程无比正式。
连称呼都变成了——“徐曜同学,徐同学。”
林尔雅说,这叫充分模拟,锻炼心态。这样他到了考场上才没那么紧张。
最后一次模拟面试,两人给徐曜都打了高分。
林尔雅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行,表现不错,考试那天也再接再厉。”
徐曜松了口气的同时,笑了笑,“这段时间,辛苦两位老师了。”
几天后,徐曜去参加复试。
事实证明,努力付出还是有回报的。在考场上,他始终游刃有余。
最终,以笔试第一,面试第一的成绩,成功被录取。
收到消息的那天,南依也在学校上课。
徐曜在校门口等她,她拎着背包,飞奔到他怀中,“恭喜你阿曜,以后我们就是校友了。”
“嗯,”他回抱着她,弯腰,将头靠在她肩膀上,侧过脸,在她脸颊上亲了下,说,“请多指教,学姐。”
校门口人来人往,南依红着脸躲了下。
这一下,被徐曜记在心上。
当天晚上,两人吃过饭后,徐曜送她回家。
刚走进楼道中,他便扯她的胳膊,将人抵到墙上亲。
这段时间他始终隐忍,等这一刻也等了许久,力道难免大了些。
此时三月刚过,春寒料峭。夜晚的室外带了丝凉意,一门之隔,她却像被燃了一把火。
唇舌交织,呼吸混乱。
他的手扶着她的下巴,拇指轻轻揉捻她的耳垂。
每当她难以呼吸之时,他会堪堪停住,轻吻她的唇角,脸颊,又到耳畔,沉着嗓音,使坏地问她,“复试分数超95了,可以亲你了吗?”
他呼吸灼热,扑过来,南依被痒得缩了下脖子,红着脸,垂着眼帘,小声回应,“你不是,正在亲吗?”
徐曜低笑一声,手上用力一提,迫使她再度贴近,他低头去找她的唇,细细品尝,还不忘调侃她,“那你喜欢我,这样亲你吗?”
他微微停顿,半眯着眼,视线灼热地看着她,补充道,“学姐。”
“……”
在这种场景下,叫她学姐!!!
他真的!真的很会给她找各种各样的称呼出来!
南依脸上瞬间爆红。
徐曜察觉到,用手指碰了碰她的脸颊,故意问她,“怎么脸上这么烫?”
南依推了他一把,转身上楼,“我回家吃饭了。”
她深呼吸,又转头看他,问,“我妈做了鱼,你来不来?”
徐曜懒懒地靠在墙边,抬起眼看她,笑着应,“这就来了。”
……
吃过晚饭,南依从房间里拿出一个长方形的礼盒。
一支签字钢笔,这是为了庆祝徐曜被录取,南依早早买来送他的。
通体磨砂黑色的,做工精致又低调。在笔身的侧面,刻了两个字母:XY。
徐曜。
南依说,学生时期的那次分别,她送过他一袋碳素笔。
现在他们长大了,这支钢笔刚好适配他成功、成熟男性的定位,祝愿他今后还能签下更多合同。
徐曜对此爱不释手,每次到正式场合去,都会将这支钢笔插在胸前的口袋里-
春季走得无声无息,等到楼下绿树成荫,才发现夏天悄然而至。
六月中旬,林尔雅带的那届学生中考结束,彻底迎来了暑假。
南依为了让她好好放松心情,给她和二姨报了旅行团。
两人出发那天,徐曜和南依亲自去送。
在机场,南依再三嘱咐,“出门在外看好手机,跟着导游走,不要乱跑,也别不舍得花钱,看到什么好玩的好吃的,想买就买,出去是为了放松的,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她事无巨细,叮嘱了半天。
林尔雅还没说话,南依二姨在一旁笑着调侃,“行啊,你这闺女,再练练就快赶上你妈啰嗦了。”
南依的二姨子女都在国外,一人清闲自在,性格开朗又开明,和年轻人总是很有话聊。
南依拉住她的手,又开口道,“二姨,我妈性子犟,你看着她点。出门在外就你们两个互相照顾了。”
“行了行了,知道了。”
好像角色对调了,林尔雅不禁在想自己从前居然这么啰嗦吗?她从徐曜手里接过行李,“走了,安检去了。”
两人迈步离开,到安检口时,林尔雅回头,“你俩别总点外卖,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南依二姨一听,连忙拽着林尔雅往前走,“还嫌人家啰嗦,我看你也够呛。”
“……”
南依忍俊不禁。
两人离开后,徐曜带南依去吃了晚饭。
晚上九点,南依坐在副驾驶上,徐曜迟迟未发动车子。
他目视前方,骨节分明的手搭在方向盘上,修长的手指轻敲了几下,而后转头问她,“今晚到我家去住,好不好?”
“不对,这段时间都跟我在一起吧。”
南依愣了愣。
正在思索他是怎么堂而皇之将这种话摆在明面上来讲的,又听他大言不惭地解释,“怕你一个人住,照顾不好自己,我答应过伯母的。”
她没应声,他便一直看着她。
目不转睛,视线灼灼,南依停顿片刻后,将头转向窗外,摁开车窗,轻飘飘应了句,“都……都行。”
徐曜扬唇,启动车子,一路疾驰。
林尔雅出门放松,何尝不是为他提供了条件?距离上次她彻夜留在他身边,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
车内放着音乐,他单手打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握着她,心情大好。
倒也不是想对她做点什么,只是想到可以一起上下班,一起吃晚饭看电影,他就已经很满足,至于其他的,都只是附加项目,有或者没有,无关紧要。
但很快,徐曜便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控制不住自己,对身边的人停止非分之想。
她温软香甜,近在咫尺,他却只能望梅止渴。
到底还是太高估自己。
原来因为她不在身边而辗转反侧,现在因为她在身边,还是辗转反侧。
接连跑到卫生间去洗冷水澡,第三次,南依平躺着看向他,眨巴两下眼,小心翼翼地问,“很难受吗?不然我,去隔壁睡吧?”
徐曜抹了把脸,说,“不用,隔壁没有床垫,床太硬了。”
南依两只手搭在被子上,攥紧拳,又问,“那不然,我们干脆……”
在她将完整的话说出来之前,徐曜立即上前,俯身堵住了她的嘴。
只是浅尝,没有加深这个吻。
“睡吧。”他替她掖了掖被子,又温柔地亲了下她的额头,翻身躺在她的身边。
关了灯,南依翻身面向他,还想说点什么。
徐曜隐忍地闭着眼,深呼吸,再度开口,“睡吧。”
“再不睡,今晚我们都别想睡了。”
南依:“……”
好像上次,他也是这样发出警告的。
她只得轻轻“哦”了声,将手塞回被窝中,摸着黑寻觅了一下,随后找到他的手,牵住。抿抿唇,心满意足地入睡。
林尔雅这次要出去玩二十几天,这段期间,南依便一直住在徐曜这里。
很快,学校放了暑假。
南依开始专心上研究生课程。
这天晚上,徐曜做了土豆脊骨汤,南依正和他讲着论文的事,放在桌上的手机震了震。
她拿起来看了眼,眉心微蹙,又放了回去。
徐曜注意到,随口问了句,“是谁啊?”
南依说,“师兄。”
徐曜手上动作顿了顿,隔了会,才夹了块土豆给她,又问,“他找你有什么事吗?”
南依为难地咬了咬唇,含糊应道,“也没什么事。”
想追她,算事吗?
年前南依选完论文和导师,同组的同学在导师的带领下,聚了几次餐。
他们这一组一共四男六女,大家都是同年级,只有一位师兄是延毕的。要大她两岁,说是在事业单位上班。第一次见面尚且风度翩翩,结果第二次就跟南依坦白了自己想追她。
“咱们就读非全的,都是上过班的,大家年龄相仿,跟学生不一样,在事业这方面都已经很稳定了。成年人也不适合兜圈子,我呢,单身了二十几年,就想找个女朋友结婚。我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我们很合适。”
当时南依便说了,自己有男朋友。
没想到对方却说,“男朋友而已,又没结婚,你可以把我当做备选的,我随时等着上位。”
在那之后,师兄时常会发微信给她。
正如今天,他问她明天聚餐结束后,要不要去看电影。
南依回复:【不去了,我男朋友来接我回家。】
回复完,她将手机放下,一抬眼发现徐曜正看她。
莫名的,她有些心虚。
这件事情,她没有告诉徐曜,也是因为他对这种事比较敏感。
说起来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她不想给他徒增困扰。
在他探究的视线中,南依思考了片刻,才认真地对他说,“确实有些事情,但我会处理好的,给我一点时间。”
徐曜淡淡地应了声,垂眼夹菜给她,“先吃饭吧。”
……
隔天,导师安排他们在学校附近的餐馆聚餐。
下午的课程结束,南依和易佳一起找了过去。
是一家烤肉店,因为时间尚早,所以客人不多。两人赶到时,其他人已经到齐。
一共十一人,分成两桌坐,南依和易佳坐在有导师的这桌。
刚入座不久,师兄赵泽凯便从另一桌坐了过来,恰好坐到南依身边。
“等你很久了,下午的课上得怎么样?”
赵泽凯坐得近,上来便熟络地和她讲着话,
南依顿了下,随即回应他,“挺好的。”说完,她不动声色地朝易佳这边挪动了几分。
这边有服务生专门负责烤肉,很快便上了菜。
一行人客套了一番后,分别讲起了各自论文的进度,倒也不是严肃的场合,和吃饭聊天无异,导师是约莫五十岁的女性,人很和善,没什么架子。别人讲,她在一旁听得认真,偶尔指导几句方向。
南依的进展算快的,导师对她向来都是赞不绝口,“一开始选导师阶段,其实是我主动联络的南依,也不知道南依同学一开始想选的导师是不是我,我就毛遂自荐了。”
南依连忙道,“能做韩老师的学生是我的荣幸。”她端起椰汁,“韩老师,我敬您。”
导师刚站起身,这时,一旁的赵泽凯却擅自做主,将她的椰汁替换成啤酒,“敬导师怎么能用饮料呢,喝酒才算是诚意。”
有人起哄,“赵泽凯,你这就教上了?人还不是你女朋友呢。”
师兄赵泽凯摸了摸下巴,笑道,“这不是正在努力了吗?”
对面的男生兴奋地接话,“南依你不知道吧?今天这局是泽凯攒的,就为了跟你吃顿饭。”
南依不自觉握紧了手上的杯子,一时间脸色有些难看。
烤肉在铁板上滋滋作响,她停顿了良久,才开口道,“韩老师,我敬您。”
像是对那些玩笑话从未察觉一般,南依执着地将啤酒放在桌上,再度换成那杯椰汁。对着导师的方向微微笑着,仰头喝下一杯。
重新坐回去,赵泽凯凑到她跟前问,“怎么了?刚刚不高兴了?”
“我跟你说,让你喝酒是为你好,你们当老师的没这么多讲究,我混迹职场的时间比你要久,这是酒桌礼仪。”
他离的很近,南依越是往旁边挪,他凑得越近。
她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抿着唇线,但碍于周围都是同学,她不好发作。微微攥着拳,保持沉默。
赵泽凯全然未察觉一般,还在以过来人的口吻,对她说道,“你不懂的还有很多,我以后都慢慢教你。”
话音刚落,一只手忽然从两人的空隙之间伸了过来,一把挡住赵泽凯的脸,将他往旁边一推。
非常用力的。
赵泽凯差点从椅子上栽下去。
所有人都是一愣。
南依倏地转过头看去,就见徐曜穿着一身西装,站在她身后。他眉眼微垂,正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碰过赵泽凯的那只。
88.晚安
南依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这碰见徐曜, 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
场面就这样静止住,大家也不知道眼前到底是什么情况,一时眼观鼻鼻观心, 默契地没作声。
十几秒后, 南依反应过来,站起身低声问他, “你怎么会来这里啊?”
徐曜将擦手的湿巾团了团, 抬起眼, 随口道, “哦, 我跟高逸吃个饭, 刚进门正好看到你跟陈智杰在这聊天。”他的视线向右下方转去, “是吧陈……”
“诶?”嘴边的话停顿住, 他偏了下头,故作惊讶, “你不是陈智杰?”
刚刚差点被推了个倒栽葱,赵泽凯吓得不轻, 惊魂未定,闻言,这才没好气地说, “我当然不是什么陈智杰?”
这不是很明显吗?打错人了啊!
赵泽凯皱起眉头,“不是, 你……”
南依连忙把话接了过来, “你认错了,这位是我师兄, 叫赵泽凯。”她开始为双方做介绍,“我们今天组内聚餐呢, 这位是我的导师,韩语平老师。”
“韩老师,这是我男朋友,在咱们学校在读研一,工商管理专业。”
僵住的画面再度流动起来,两个人隔着桌子握了下手,徐曜简单做了个自我介绍,又为刚刚的行为作出解释,“不好意思,刚刚看错了,以为南依在跟我们共友见面,有些失态,打扰到你们就餐,实在抱歉。”
韩老师摆摆手,“没关系,都是小事情。”
除了一开始有些惊讶,大多人没把这件小插曲放在心上,他们的注意力只在那个称谓上──南依的男朋友。
刚刚还在开南依和赵泽凯玩笑的几人默默对视,面露尴尬之色。他们只知道赵泽凯要追求南依,没想到人家男朋友找上门了,这着实有些唐突了。其中一人试图找补,“南依的男朋友啊,初次见面,你好你好,之前都没注意过,学校里还有这么帅的学弟。”
徐曜笑了笑,“有机会请你们吃饭。”
一群人开始客套起来。
徐曜这人样貌出众,一身高定西装衬的人气质矜贵,只是站在这里,自然而然吸引了全桌人的注意力。加上谈吐大方得体,更是让他短时间内成为了焦点。
反观赵泽凯,平白无故挨了徐曜一巴掌,还被晾在一旁,他心中难免不忿。想开口,又觉得刻意提起显得小气,只好仰头喝了杯闷酒。
客套之后,徐曜和众人道别,临走之前又趴在南依耳边,用不大不小的音量道,“吃完和我说,一起回家。”
南依点了点头
徐曜一走,易佳忙凑了上来,“你俩在一起啦?什么时候的事!”
“啊……”南依这才想起,她和徐曜在一起的事,一直没机会跟易佳说。
没办法,工作太忙了,他们之间的事三言两语说不清,她也不是那种会在学习的场合谈论自己私事的性格。
不过不管怎么说,易佳先前一直在帮她出谋划策,也操了不少心,南依语气抱歉地回应她,“是的,是去年九月份的事,不好意思啦,忘记和你讲了。”
“哎呀,这有什么的,我替你高兴还来不及呢。”
冷静温柔的学霸得尝所愿,终于不再困扰,收获爱情,她这个军师也算没白当!
“不过之前远看就觉得很帅了,今天凑近看发现更帅!难怪你之前被迷成那样,很般配哦!
盯紧点,你男朋友肯定很抢手,潜力股呢。”
南依被她的语气逗笑,吃饭间隙回答了易佳几个恋爱细节。为了不打扰别人,南依说话时的音量很轻,但一旁的赵泽凯也不知道怎么了,忽地将杯子放桌上,声音不小,生生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易佳暗自戳了戳南依的胳膊,低声道,“他破防了。”
南依一顿。
后知后觉,自从徐曜来了趟之后,两人就没再讲话。
她对赵泽凯的说话方式和举动颇有微词,但毕竟是师兄,以后还要相处,需要体面,况且徐曜确实做了无礼的事,思前想后,她主动对他开口,“赵师兄,刚刚的事不好意思,我替我男朋友和你道个歉。”
南依端起椰汁喝了口。
赵泽凯神色略有缓和,喝酒回敬,“没事,认错了而已,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面子总算得到了一些挽救,他再度和南依讲起了他在职场上的那些“经验”。
他问徐曜的职业,徐曜的学历,南依本着礼貌原则,简略回应。
赵泽凯评价道,“创业太不稳定,尤其浮躁的年轻人,很容易栽跟头,我同学年轻的时候……”
“……要我说,只看眼前利益绝对走不长远,脚踏实地才是真。你男朋友刚刚那一番谈吐,到了我们单位,绝对要被人诟病的……”
“我跟你说,我这工作,在相亲市场上香的很。你看我有房无贷,身高180,还手拿铁饭碗,年前到我家来说亲的把门槛快踏破,我一个都没看上……”
南依对赵泽凯并不了解,聊天甚少,唯独对他工作印象深刻。这都是因为他提了太多次,几乎挂在嘴边。明明只比她多工作两年,却总是在以前辈的姿态说教。
此刻挨着她,像是逮到了机会,说得停不下来。听得出来他对自己很满意,夸自己的同时,还不忘贬低别人。
南依左耳朵听右耳朵冒,已经开始后悔主动和他说话了。
赵泽凯还在喋喋不休,南依单手搭在腿上,另一只手半握着杯子,指尖轻轻敲了杯沿几下,想到了!
她转头对赵泽凯道,“抱歉师兄,我找导师有点事情,先不聊了。”
她站起身,径直走过去,坐到导师身旁,“韩老师,我刚刚想到一个提纲方向,麻烦您帮我分析分析……”
……
一顿饭吃到尾声,赵泽凯去了趟洗手间。
今天这顿饭,吃得他心里实在不爽,但又无处发泄。他跑到一楼大厅抽了支烟。
刚吸了一口,恰好看到徐曜到前台结账。
机会说来就来,借着醉意,赵泽凯喊他,“喂,那边的。”
“学弟。”
徐曜始终没反应,直到赵泽凯不情不愿喊了句,“南依的男朋友。”
像是被触发机关,他倏地回过头。
就见赵泽凯倚着大堂的柱子,冲他摆了摆手,昂着头,招呼他过去。
刚好前台服务生将卡递还给他,“先生您的卡,发票需要吗?”
徐曜淡淡道,“不需要了,谢谢。”
接过卡,他转过身,提了提唇角,笑着打招呼,“学长。”
赵泽凯喊他来,无非也就一件事,抒发一下怨气,顺便磋磨他的锐气。
“抽支烟吗?”赵泽凯递过去。
“不会抽,谢谢好意。”徐曜回答。
赵泽凯哼笑一声,说,“你知道吗,在我单位里,领导给你递烟,你就算是不抽也得含在嘴里道谢,这是必备的礼貌和情商。”
徐曜抱臂而立,懒懒地扬着唇,垂着眼,一副“我看你还能放出什么屁”的姿态。
边听着,嘴上还不忘吊儿郎当地敷衍,“嗯,学长说得是。”
见对方这么听话,赵泽凯放下心来,开始输出,“我今天喝了点酒,话可能有点多,你也别介意,我也是看在你是我师妹男朋友的面子上,作为过来人,给你传授点知识。听说你是在创业阶段,那这些为人处世的道理,你就更得多多听取了。”
“好啊学长,”徐曜笑,“洗耳恭听。”
看得出来对方是因为饭桌上的事怀恨在心,知道徐曜在读研一,才来以“前辈”的身份说教、打压。
徐曜原本对这种人是没什么耐心的,但看赵泽凯喝得满脸通红,自信满满,大放厥词,他忽然觉得有点意思。
赵泽凯说着,他便把玩着南依送他的那支钢笔,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眼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赵泽凯准备上楼,“这样,咱们边走边说。”
“好的学长。”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徐曜在前,赵泽凯在身后。
“其实南依我是一眼就看好了,她是那种很适合结婚的女人,结果还被你给捷足先登了。不过也没关系,听你那意思,你俩应该是住一起了?”
徐曜没回应这句,钢笔拿在手中,修长的手指用力,拔开笔帽,又“嘎达”一声合上,再打开,再合上,循环反复。
“我这人比较洁癖,择偶也喜欢找干净的女孩子,第一个标准就是女方不能有同居史。”
徐曜步子迈得很慢,楼梯处,周围几乎没什么人通过。他漫不经心地反问,“是吗?”
赵泽凯说,“个人癖好,所以你放心,现在就算是南依回头找我,我也不会接受。”
徐曜背影对着他,让人辨不清情绪,只能听到他冷森森的语气,“南依,为什么会找你?”
“我实话实说你也别生气,她对我有意思,之前还冲我抛过媚眼,你别说,这些女的看着清纯……”
“我觉得……”徐曜开口打断。
“觉得什么?”赵泽凯抬头问。
“觉得你需要看看眼睛。”笔盖再一次拔开,徐曜倏地回身,一手拎住赵泽凯的领子,另一只手举钢笔,作势朝他眼睛扎过去。
“啊!!!”
赵泽凯尖叫一声,下意识紧闭双眼,眼尾压出几条褶子。
然而对方迟迟没有下一步举动,他迟疑着睁开眼,紧接着,浑身彻底僵直。
徐曜黑眸如漆,静静地与他对视。
他唇角扔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眼底却一片寒凉。幽深、阴鸷,风度翩翩的男人莫名带了点邪性,让人不寒而栗。
钢笔尖端散发着冰冷的光泽,近在咫尺,只要他手腕微动,就能戳中他的左眼。
那点醉意在顷刻间散了个干净,赵泽凯吞咽一下,双腿软了,“别,别,有话好……”好商量。
后面的话还没能说出口,徐曜勾唇恶劣一笑,再度举手向他扎去。
出于条件反射,赵泽凯整个人向后缩。
只不过这次,徐曜松开了拎住他领子的手,赵泽凯一时不备,直接从楼梯上栽了下去。
屁股着地,在台阶上滑了几下,最终摔到平地上。
徐曜微微歪着头,居高临下地看他,嘴角透出一丝冷笑,带着明显的嘲意,“一个玩笑而已,怎么自己就摔下去了?”
“我可是根本没碰到你啊。”
赵泽凯揉着尾椎骨,神色痛苦,再开口时只能发出阵阵哀嚎。
这时,楼梯上传来一行人的脚步声。
原本在热络聊着天,在某一瞬间中断,有人问,“什么声音?是泽凯吗?”
“好像是?”
南依说,“我们去看看吧。”
闻声,徐曜率先下了楼,阔步走到赵泽凯身边,蹲下,嘘寒问暖,“学长,你没事吧?”
“能走吗?要不要去医院?”
“发生什么事了啊!”韩老师惊讶地问,“这怎么还摔倒了?”
徐曜抬起头,平静道,“他喝多了,上楼时没站稳摔了下来。”
“对吧学长?”他手扶着赵泽凯,面不改色地握住赵泽凯的胳膊,用了九成力气。
赵泽凯原本屁股疼,这会手臂也疼了,他连忙道,“是是是,晕晕乎乎,不知道怎么就摔下来了。”
众人连忙凑上前,合力将人扶起。
所幸楼梯不高,摔得不狠,在地上躺这么一会,已经缓过来七八分,步子放缓慢些倒也不影响走路。
南依明显松了口气。
一行人出了门,在门口道别,朝不同的方向走去。
赵泽凯迟迟没叫到车,杵在门口。
南依转过头道,“师兄,不然你跟我们的车走吧,这会下着雨不好叫车的。”
赵泽凯果断拒绝,“不用,真不用,我叫的车马上来了。”
见他这么说,南依也就没再提。
“那我们走吧。”徐曜说。
“好。”南依转过头和赵泽凯道别,“师兄再见。”
徐曜也学着她的样子,对着他摆摆手,“学长,下次见。”
嘴角提着,一双眸像深不见底的潭水。
这幅表情,赵泽凯一眼都不敢多看,连忙应着,“好好好,再见,你俩路上慢点。”
“砰”的一声,一把巨大的黑色雨伞撑到眼前。
徐曜一手举起,替南依挡雨,两人朝车子的方向走去。
雨还在下,细密的雨丝在光影中划过,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气息。
地上有深深浅浅的水洼,所以他们走得很缓慢。
雨伞完全朝她这边倾斜,怕徐曜淋湿肩膀,她往他怀里凑了凑。
仰起头,她问他,“刚刚发生什么事了呀?你怎么会跟赵泽凯在一起?”
“我下楼结账,恰好遇到他了。”徐曜轻描淡写。
南依总觉得没这么简单,于是又问,“你俩聊天了?”
徐曜如实道,“聊了。”
说到这,他垂眼看她,抿了抿唇,“学长把我训了一顿。”
语气认真,细听上去还有几分委屈。
就像在跟她告状。
“什么?”南依睁圆了眼,“训你?!”
他以什么立场训徐曜啊,越想越生气,她气鼓鼓地问,“他训你什么了?你跟我说。”
这是要为他撑腰呢。
徐曜压着笑意,把赵泽凯对他说的话,化繁就简,提取精华部分,“他说我心高气傲,做不成大事。”
“说我不懂人情世故,将来要吃亏。”
“还说他是我学长,我以后都得听他的。”
南依蹙眉,“他怎么这样啊!”
“嗯,是啊。”徐曜将下巴放在她头顶,嘴角已经压不住了,他无声地笑了下,随即又故意叹气,“你晚上回去哄哄我吧。”
南依挽住他的肩膀,踮脚在他头顶摸了下,“乖啊,回去就哄。”
两人不大不小的声音,顺着雨幕,一字不差地传到了赵泽凯耳中。
起初疑惑,随后震惊,最终无语。
什么啊?!!!
话还能这么编的吗?!!
这到底是什么?!!!
他今天遇到的这叫什么人啊!!!
第 89 章
晚饭因为赵泽凯那件事没怎么吃好, 所以沿途路上又买了些炸鸡小吃。
回到家,徐曜给自己兑了杯起泡酒,看上去明显心情不错。
音响放着歌, 他听着歌, 喝着酒,时不时转过头来, 单手撑着下巴, 也不说话, 就这样静静看着南依吃东西。
南依解决掉最后一块年糕, 刚一抬眼, 恰好看见他视线看向窗外, 漫不经心地晃着酒杯。透明的酒杯里, 淡蓝色液体卷着细小气泡, 如同浪潮一般,在杯壁上翻涌滚动。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徐曜轻轻提了下唇角。
“很好喝吗?”
南依站起身,凑过去, 将头放在他肩膀上。
徐曜转眼看她,轻笑一声,朝她的方向抬了抬酒杯, 问,“要尝尝吗?”
南依想了想, “要。”
她很少喝酒, 一是觉得自己酒量很差,容易喝醉, 喝醉就代表失态,她不想自己在别人面前失态。二是觉得大多数的酒都很难喝, 苦的辣的呛的,总归是不如奶茶果汁好入口。
没想到这杯口味还不错,酸酸甜甜,带点淡淡薄荷香。
南依尝了一口,又尝一口。徐曜见她喜欢,又为她重新调了一杯。
一人饮酒,变成了两人饮酒。
徐曜的主卧有一个小阳台,两人干脆坐了过去。
南依坐的是她专属的摇摇椅,徐曜买给她的。只因为她之前随口提起小时候等林尔雅晚上下班时,她时常坐在邻居家的躺椅上,仰着头看星星。
不过今晚没有星星。
外面还飘着雨,空气中湿漉漉的,黑夜之中乌云密布,没有一点星光。路灯氤氲在雨雾中,变成一排排模糊的光斑,倒也将这个夜点亮了些许。
阳台门大开着,音响声音仍然清晰。慵懒婉转的音乐混合着雨声,又随着湿润的空气吸进鼻腔里。南依抿着甜酒,身心前所未有的放松。
他们聊起今天发生的事情。
南依主动和他道歉,承认自己隐瞒了赵泽凯追求她这件事,又解释了理由,她不想他担心,认为自己可以解决好。但不管怎么说,他们已经在一起了,这种事情对方有知情权,她还是做的不够妥当的。
徐曜说没关系,他女朋友这么出色,有人追求很正常。
南依又将她与赵泽凯相处的种种细节全盘托出,他是如何跟自己沟通,她又是怎么回拒的,徐曜侧着耳朵听得认真,良久,轻轻“嗯”了声,他对着她笑了下,“他以后不敢再骚扰你了。”
南依问他,“那你呢?”
“我什么?”
“我全都交待了的,现在,轮到你了吧?”
其实南依早就想问他今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没找到合适的契机。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徐曜出现在那里绝非偶然,赵泽凯最终摔下楼梯,和他应该也是有关系的。
他们相识这么多年,她对他有所了解。
“我啊?”徐曜晃了晃酒杯,沉吟片刻,低笑了声,“你那天倒扣手机,我猜到是有人追你了。”
他一开始是有些慌张的,因为不知道对方是什么角色,也不知道南依对那人的感觉,万一很优秀,她有好感……
徐曜心里没底,一整天都心不在焉。
最终架不住压力,穿了一身正装,押着高逸陪自己到校门口蹲点,成功蹲到了他们一行人,又跟着进了饭店。
结果发现,是赵泽凯这样的货色。
自我意识过剩、喜欢说教,对自己盲目自信的普通男人,这种人想要靠近南依,是万万不可以的。
他既愤怒又庆幸。
愤怒这种人敢肖想南依,又庆幸他庸俗低劣上不了台面。
南依手肘撑在椅子扶手上,歪着头看他,“听起来你好像很没有安全感。”
徐曜也侧过身,低垂着眼眸注视她,“我当然没有安全感了。”
从以前到现在,他偷偷摆平过多少想要追求她的人,重逢之后,每当看到她身边出现端正优秀的人,他更是心里发慌。
“可是我只喜欢你呀,”南依认真道,“我也不会喜欢别人的,你要对我有信心。”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她脸颊透着粉,一双眸子亮亮的。
今夜天上没有星星,因为最亮的星星,在她的眼里。
徐曜静静注视了一会,还是没忍住,起身,走到她面前,弯腰下去吻她。
“唔……”猝不及防被含住,南依轻呼了声。
起初惊讶,但在他温柔的辗转之间,她反应过来,仰起头回吻。
连回应都如此温柔,清甜柔软,让人不自觉沉迷。
他流连许久,微微错开嘴唇之时,便见她红着脸,双眼像浸透了水一般。
徐曜勾了勾唇,低着声音道,“我对你有信心,但是……”
“你恐怕不知道你有多诱人。”
“……”
脸上似乎更热了。
他近在咫尺,呼吸之中隐约带着薄荷清香,视线灼热不加掩饰,只是凑近了注视她,周遭的温度似乎攀升起来。
南依似乎很难接应他的热烈,他直白的情话。
低垂着头,她一只手轻轻推了下他的肩膀,试图将话题重新引回正轨,“不管怎么样,你今天那样子是不好的,万一……万一他真的摔伤了,要追究你,那样会……很麻烦的。”
徐曜一顿,距离稍稍退开。
沉默良久,才不轻不重地叹了声气,“可是我,真的没有碰他。”
主动找茬的并不是他,赵泽凯对他说教这事儿也是真实存在的。
他最多最多是吓唬了他一下,是赵泽凯自己不争气,说着难听的话,又站不住脚跟。
“你是不是以为我打他了?”
他双手握着她座椅扶手,蹲在她面前,与她平视。眼神黯然,微微蹙着眉心,看上去小心翼翼的。
那副神情好像是在问她,你是不是在怪我。
让南依莫名想起他淋雨的那个夜晚。
带着试探和歉意,看起来特别的……可怜。
好像她此刻但凡再说句重话,他就要碎掉,随风而去了一般。
“没有!”她连忙否认,“我不会为了一个外人责怪你。”
“我一直都在为你考量,他摔不摔伤于我而言无所谓的,我是怕他找你的麻烦……”她越说语速越快,只想让他眼里的那一抹失落尽快消散,“你没有动手自然是好的,他平白无故说教你,他是该被教训,所以你今天没做错。”
“而且,其实,我也挺没安全感的。”她开始另起话题,试图让他心里平衡,“从以前到现在,喜欢你的女孩子也有很多的。你也很优秀啊,你看前几天,我们出去吃饭,我上了个卫生间嘛,出来就看到有人问你要号码,虽然你也没给,但……我要说的是……”
条理清晰的数学老师忽然失去了她的逻辑,讲起话颠三倒四。
徐曜不自觉扬起了唇角。
她急于解释的模样,在他眼里无比可爱,可爱到他快疯了。
后面的话被一个吻堵了回去,徐曜再度起身吻她,边吻边低笑着说,“我知道,我知道。”
“所以为了我们都多一些安全感,可能需要这个。”顺手帮她理了理凌乱的发丝,徐曜忽然从口袋中掏出一枚戒指盒来。
在南依逐渐错愕的神情中,他在她面前展开,一大一小两个圈,是一对精美的铂金对戒,女戒带着一排小钻,在夜色中泛着冷调光泽。
南依一时间失了语。
很难想象徐曜知道有人追求她,她故意隐瞒后,他是抱着何种心情,从公司跑出来,穿着一身西装,冲到商场里买了对戒指,又来找她。
克制的,隐忍的。面对她的隐瞒,他选择一言不发,又默默在心里预想过无数种可能。
答案只有两种,最好的和最坏的。
如果她喜欢上别人了,他要殊死一搏,再度为自己争取一次。
如果她没有喜欢别人,他便要趁此机会,将这个宣告主权的指环套在她的指间。
“当然,这不是求婚,也不算正式,我大约量了你的指围,匆忙买的。你就当做是日常的小礼物。”他单膝跪在地上,深色衬衫解了两颗扣子,夜晚风大,吹乱他额前的发丝,整个人松散又随意,可神色却无比认真。
他握着她的手,一边解释着,一边地将戒指套上去。生怕她不愿意似的,他动作缓慢,小心翼翼,像在对待一件珍宝,专注又虔诚。
戴好之后,又抬起眼看她,说,“情侣对戒,如果你不方便不喜欢,或者日常工作戴着不舒服,也可以摘下来。”
南依未答话,就直直地看着他。
表面平静,心里已经翻涌起万千情绪。
徐曜总有这种魔力,能让一个理智的人不再理智,克制的人无法克制。在他面前,她变得越来越喜形于色,情绪外露,爱撒娇,也可以哭鼻子。
他每一个真诚的瞬间,都会让她想要扑进他怀里,对他说,好喜欢你,超级超级喜欢你。
感动与喜悦抵达一个临界值,南依噗嗤一声笑出来,在徐曜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钻进了他怀中。
“我喜欢的!”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鼻尖蹭着他胸口,她一而再强调着,“我很喜欢啊!”
回过神,徐曜回拥住她,心里被她所填满,却还故意拖腔带调地问她,“嗯?你喜欢什么?”
南依没说话,直接抬起头,踮起脚,亲了上去。
行动比语言更能表达她的心意,她无需多言。
两人在一起,总是他主动。
主动亲热,主动调侃,说起情话来从不含糊。
南依性格内敛,像今天这样主动索吻的情况并不多,所以动作不够熟练,但却能轻易点火。
已经记不得是如何从阳台转移到床上,再次回过神,徐曜撑在她上方。
眸光深邃,唇线抿直,整个人都紧绷着,极力隐忍。
她住在这里的这段日子,他总是这样。
一开始是翻身朝下,试图掩盖自己的反应,后面是深夜无数次出入卫生间。
他们都是成年人,南依没那么懵懂无知,所以她知道他在忍。
徐曜平时总是调侃引诱,肆无忌惮地撩人,但真到这种时候,他有很多顾虑。他怕吓到她,所以宁肯自己忍着,也不会透露半个字,他拒绝讨论。
于是,南依便自己去查阅资料,当晚,强忍着害羞,对他认真地说着,“可能会憋坏,你要不要……要不要……”
他生怕她说出什么让他难绷的话,急忙开口,“憋不坏。”
“我是说,可能……”
他语气生硬,“没可能。”
在这种事上,他表现出强烈的决心,坚决要等两人关系更进一步,又或是她自己想好,而非迁就他。
作为女性,她无法跟他感同身受,所以也体会不到他的隐忍到底有多难受。但她确实觉得他蛮能忍的,她近乎沉迷,丧失思考能力,可他却能在耳鬓厮磨时停下,也能在千钧一发之际停止。
后来他们一起看蜡笔小新的电影,是关于忍者的故事,南依也不知道怎么的,随口一提,“我觉得你也可以做忍者。”
徐曜神情微怔。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那句玩笑而“惩罚”她,当晚,他带着她第一次探索了他的领域。
向来都隐忍的男人,半闭着眼,抓着她的手,“你帮我吧。”
那时黑着灯,她看不见他的神情,只能听到他喑哑的嗓音,“会吗?我可以教你。”
南依记得她脸上爆红爆热,像熟透了的番茄,害羞可以具象化的话,她想她一定已经在冒着白烟了。
再后来,他时常抓她做苦力。
情难自控,他也会对她进行攻略,他们像萌新,一点一点进步,再一点点试探,夜晚于他们而言,充满了生疏和新鲜,但从未有一次跨越禁地。
此刻也是。
他的黑发和衬衫比方才凌乱了许多,嘴唇因深吻变得很红。他看着她,迟迟未动。喝过酒的夜晚比平时更难忍耐,所以他眉头蹙得很深。
南依知道,他又在强迫自己清醒了。
可偏偏客厅的音响在这时切了歌,旋律暧昧,歌词也很暧昧。
your waters,your fountain
(你的水,你的源泉)
Left me yearning for more,for more
(让我渴望更多,更多)
And I can't take it anymore
(我情难自禁)
If I can have this dance tonight
(倘若今晚能与你共舞)
I promise that you won't forget
(我会让你难以忘怀)
……
短暂的停歇,让他们将歌词听得更真切。
虽是一首英文歌,但他们无比清楚,对方都可以听得懂。
隐晦又直白,南依瞬时红了脸,心跳得更加厉害。
她就躲在他怀下,抿着唇,眨着眼,睫毛一颤又一颤。
很难不引人遐想,在旋律与歌词的催化下,冲动如同巨浪,铺天盖地压过来。
他需要冷静。
深呼吸几次,在请求帮助和切歌之中,徐曜选择了后者。
他舔了下嘴唇,翻身下床,说,“我去关掉音响。”
南依却忽然抓住了他的胳膊。
徐曜回头,就见她紧紧闭着眼,红着脸,小声说,“就,这样吧。”
在他错愕之际,她甚至用力拉了他一把,将他重新拉了回来。
手心在无意识渗着汗水,她无比紧张,可没有半分挣扎,只是强迫自己去将那些羞人的话说出口,“说好了晚上回来……要哄你的。”
徐曜说的不假,她确实不知道,自己有多诱/人。
所以她也无法设想,在此情此景下,她细软轻喃的话语有多么强的杀伤力,他觉得自己的理智快被击溃了。
“也不是要你用这种方式哄。”他叹气。
南依说,“怎么哄……就让我决定吧。”
徐曜停顿几秒,还是忍不住去吻她,辗转深尝她的香/甜。
直到蓄势待发的那一刻,徐曜堪堪停住,喉头滚动,他深深呼出一口气,像以往一样,拉着她的手,发出请求,“那你帮我,好不好?”
南依说,“……不好。”
徐曜对她的拒绝不甚在意,只低声问,“为什么不好?”
“……胳膊很酸。”
“这样,”徐曜地笑出声,又笑着吻上她的嘴唇,“那确实是我不好。”
“委屈宝贝了。”
徐曜已经做好自己解决的决定,他揉了揉她头顶,说,“明天有课吗?要不要睡觉?”
南依仍然说,“不要。”
徐曜耐心地问她,“不睡觉的话,你想做点什么?”
做点什么……
这要她怎么说?她怎么才能说出口?
见她不回答,徐曜已经开始给出选项,“是想看电影,还是……”
“不,”她几乎用尽所有的力气,从嘴巴中挤出几个字,“你别再……忍了。”
徐曜怔住,沉默片刻,他问她,“什么?”
南依不再说话,她向来被动,谨慎,胆小,此刻却饱含了勇气,紧闭着双眼,伸手去扯他的衣/服。
徐曜倒吸一口凉气,及时摁住她胡乱挥舞的手,“等等。”
他自诩不是个有自制力的人,否则当年自主学习时也不会那么痛苦,可遇见南依之后,他才知道,原来全身心爱着一个人时,他可以极尽耐心,百般隐忍。
只因为他爱护她,不想她受半点委屈。
害羞的小姑娘不肯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意图,只横冲直撞地拉着他。
徐曜怕她后悔,所以再三向她确认,“想好了吗?”
“你……确定吗?”
“会很疼。”
他一连问了好几句,但这种话,她根本没法回答。
事实证明,他们是截然相反的人。
徐曜喜欢逗她,但在关键时刻,他隐忍克制,犹豫不决。
南依时常会因为他的话脸红,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行动派。
比如此刻,在他停滞不前,随时可以放弃时,她总有股冲劲。
南依蜷缩着,静了好一会,才豁出去似的睁开眼看他。
他的眼神逐渐深邃而炽热,似乎随时能将她吞没。
那一刻,她确实有点退缩。
是出于对未知的恐惧,她毫无经验,怎么会不怕。
但转念一想,也没什么的。
她思想没那么开放但也没那么传统。
她可以为自己做决定,选择学校,选择工作,选择恋爱对象,每一步她都没有后悔过,这次亦然。
她确信,她爱他,他也爱她。
那么初体验,早晚要经历。早一天,晚一天,对她而言无异。
既然她已经迈出这一步,就没有收回的打算。
外面还在下着雨,雨水击打窗子,发出有节奏的响声,像激励她的鼓点。
南依一鼓作气,双手攥紧他的衣服,红着脸凑过去,吻住他。
那一刻,徐曜明显吸了口凉气。
理智被瓦解,他无法再冷静克制,只能跟从本能,加深这个吻。
……
理论与实践是两回事,南依早该想到的。
初尝试比想象中困难,他不够熟练,她也不够放松。
最后在她难以忍耐的痛呼中,他终止行动。
“伤到了吗?”
徐曜明显急了,将人抱在怀里哄,“还疼不疼?”
“让我看看。”
“……”
看看……
看什么看……
他说这话时看上去特别诚恳,心无旁骛。
南依却差点因为这个提议害羞到想要钻进地缝里。这里没有地缝,所以她埋首进被子中,只留了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我……困了。”
“那你……”
“不疼了!”
“真的?”
“真的!”
徐曜似是松了口气,俯身吻她的额头,“好,快睡吧。”
灯光暗下来,南依仰躺着,在一片漆黑之中盯着天花板。
今晚能勇敢到这种地步,到底还是受了酒精和氛围的催化。
方才的一幕幕冲击力极大,此时此刻,她有些茫然。
徐曜翻了个身。
转眼看到她僵着身子,一动未动,他立刻察觉到她有心事,他不免愧疚。
伸手将人捞入怀中,嘴唇轻吻她的额头,思前想后,他低声道,“下次会做足准备。”
“一定不让你疼。”
刚刚退热的脸再度烧了起来。
他总说她耿直,明明很多时候,他的话也很直白。
南依握了握拳,最终轻轻地应了声,“嗯。”
而后又不禁在想,下次……下次又要怎么尝试?
……
既然失败,就要找出原因,规避错误。
南依原本想找点动作片作为参考,但她实在找不到,又张不开嘴问别人取经。她能找到答案的地方,只有百度。
像查阅参考文献一般,她看了许多解答和经验。
上面说,初次尝试,失败是很正常的。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紧张,人在紧张时,痛感明显,肌肉也会紧绷。她越是紧张紧绷,对方就会愈发寸步难行。
当务之急是放平自己的心态,必要时,可以帮助他寻找……寻找位置。
几篇文章看下来,让她这个考究派面红耳赤。
但既然学了,就不能白学。
当晚,为了给自己壮胆,南依主动灌了自己几杯酒。
趁着醉意上头时,她鼓起勇气,红着脸对徐曜说,“我学了一些知识,我们再……尝试一下吧。”
徐曜足足愣了十几秒。
反应过来后,他无奈轻笑,“小兔,你这也……”
“太犯规了吧。”
那晚他们还是什么都没做。
因为南依没掌控好量,不小心喝了太多,整个人倒在床上昏昏欲睡,徐曜也没有选择在这时候趁人之危。
南依还记得,临睡之前,她听到他贴在她耳边说,喝酒太多会麻痹神经,你的感受不会太好。
正因为这句话,当晚她做了个梦,chun梦。
第二天迷茫睁开眼时,一眼便看到梦中主角就在她身侧,靠坐在床头,睡衣领口半敞,正在手机上回消息,似乎在处理工作。
察觉到她苏醒,徐曜转过头来,温柔地笑了下,“醒了?”
“睡得怎么样?”
南依含糊地说,“……还好。”
有些事该隐瞒还是要隐瞒,总不见得如实对他说,做了场大尺度的梦,你是梦中男主角吧。
这也过于羞耻了。
不想让自己的不自在太明显,南依翻身起床,“我去洗漱了。”
今天学校没有课,吃过早饭,南依坐在沙发上规划白天行程。
最近新上映了一部电影,已经看到好几人在朋友圈说好看,南依决定去看看。
“那我们上午去公园转转,中午去吃饭,下午去看电影,就定在……下午两点十五那场吧?”
徐曜正刷碗,闻言,应了声,“好。”
“是科幻电影,你想看吗?”
“可以啊。”
其实不管去哪里,做什么,只要是她的决定,他从不拒绝。
他不是没有主见,却百分百迁就她。
爱意不需要用嘴说,她时刻能感受得到。
定好电影票,南依蹬上拖鞋,跑到厨房去。
他已经刷好碗,洗过手后,开始切水果。
全都是她喜欢的。
自从他从林尔雅那听说,南依饭后喜欢吃点水果,他每天都会准备好。
洗好,切盘,一天三顿,从没落下过。
见她凑过来,他拿起手头切好的苹果,递过去。
南依张口接,徐曜问她,“甜吗?”
她点头,笑的眼睛弯弯的。
昨夜下过雨,天空被洗的湛蓝,这会阳光正好,柔和地映在她脸上。
徐曜静静地看了会,笑了下,“想尝尝。”
“好啊,”南依还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天真地说,“我喂你吧。”
徐曜低低地应了声,随即俯身下去,含住她的嘴唇,又撬开她的牙齿,细细品味过后,心满意足地说,“确实很甜。”
突如其来的深吻,让她呼吸有些急促。
她仰着头看他,一双眸子水水的。
徐曜低头看着她笑,问她,“今早你说梦话了,你自己知道吗?”
梦话。
南依愣了愣。
她开始回忆自己做了个什么梦,有些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她脸颊瞬间爆红。
再次开口时,她不自觉结巴起来,“我我我,我不知道。”
她生怕自己无意识说出什么话来,徐曜要讲,她一时心急,拉住他的领子,踮脚吻了上去。
她的本意是叫他不要乱说。
可在他看来,她近来总是主动,她主动,他也从不拒绝,甚至乐在其中。
真正的情/事不需要提前打招呼,不需要做约定,它自然而然,它一触即发。
可以存在在一个吻中,又或者是简单的触碰。
温柔过后是缠绵,缠绵再往后,便是沦陷。
吃过早餐的清早,理智尚存,可情绪却被一个吻点燃,迅速燎原,一发不可收拾。
他将她托举抱起,深吻着她。
从厨房到客厅,又从客厅到卧室。
窗帘半拉,有阳光透进来。
白日比起夜晚,更能激发她的羞耻心,她比以往更敏感。
这是第二次尝试。
他做足了前期准备工作,确保到位,才有所行动。
接吻的时候,整个人很急促,到了这会,却完全不急了。
也不能说不急,毕竟他高挺的鼻尖渗出细密汗珠,她清晰可见。
他只是在等她适应。
像抽丝剥茧,缓慢细致,一点点,一寸寸。
可要完全成功,还是费力了些。
南依咬住下唇,莫名紧绷。
这是一项需要两人共同完成的实验,她紧张,他便很难进行。
嗓子中发出一声细微的低哼,他隐忍地呼了口气,温柔地喊她的名字。
像安抚,像诱哄,一遍又一遍。
直到她渐渐放松,他跟她打招呼,“那我继续了?”
南依点头。
“还能忍受吗?”
她再次点头。
十分钟后,取得阶段性胜利。
又过了十分钟,她感觉似乎……也没那么难受,好像可以接纳。
然后,初次实验圆满成功。
如同被洗涤过的天,他格外明朗。
食髓知味过后,不过休整几分钟,他再度抱着她,脸颊蹭着她的耳朵,他询问她的状况,是否能进行第二场实验。
南依还没从方才的情境中走出,脸红得不行,但又架不住他的请求,只能轻轻点点头。
第二次较为顺利,很快让人寻找到了乐趣所在。
像受到了鼓励,紧接着又进行了下一次……
南依发丝被汗水浸透,浑身松软地捞起手机看了眼,呆住。
不知不觉间,他们错过了下午的电影。
他给她道歉,说晚上弥补她一场电影。又带她去洗澡,极尽温柔,事无巨细。
灯光之下,南依羞得几乎不敢睁眼。
但她实在累极了,任凭他抱她回卧室。
被子盖上来,她陷入床铺中,很快便昏昏欲睡。
这时,徐曜又提及她清早说的梦话。
正是为了阻止这梦话,他们才意外开启了实验。
南依没什么力气阻止他。
说吧,已经发生过了,她说什么又有什么要紧的。
她只提点一句,“梦境的发生大多由不得自己,所以梦话也不能作数。”
徐曜说,“不作数的话,我可能要伤心了。”
“……”伤心?
南依张了张嘴,问他,“我……说了什么啊?”
徐曜抱她,亲着她的脸颊,给出答案,“你说,徐曜,喜欢你。”
南依弯唇笑。
原来,原来是这个。
“不作数吗?”徐曜问她。
“作数的。”
她困得睁不开眼,偏偏他缠着她,“我想听你亲口说。”
她轻软低喃,“好累好困。”
“就一句。”
“好吧,喜欢你。”
“真的吗?”
“真的。”
“会一直喜欢?”
“会的。”
“那你要和我一直在一起吗?”
语气中带了些许试探。
南依知道了。
好像事后,是他比较没有安全感。所以才一遍又一遍和她确认,会不会离开他,会不会一直喜欢他。
南依索性翻了个身,钻进他怀中,伸手轻轻在他后背上拍了拍。
“会一直在一起的。”
“我爱你。”
那一瞬,顾虑被全然打消。
徐曜扬唇,回抱着她,“我也是。”
“永远都爱你。”
90.晚安
陈智杰最近发现, 徐曜有些怪。
具体说不上来是哪一种怪,但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向来出手阔绰的公子哥变得很……克制?很收敛。
就比如此时此刻, 徐曜走到他办公桌旁, 一只手伸出来,垂着眼帘, 淡淡开腔, “昨天中午饭钱A一下。”
陈智杰反应了好一会, 还以为他在开玩笑, 贱兮兮地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徐曜甩开, 又伸过去, 强调, “快点。”
陈智杰眨了眨眼, 不敢置信地问,“认真的?”
徐曜反问, “我像是会没事找你开玩笑的类型吗?”
那一刻,陈智杰倒吸了口凉气, 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太惊悚,太反常了。
要知道从他认识徐曜开始,这么多年来, 无论是下馆子买东西甚至于打车买烟这种消费,曜哥从没喊他们掏过一次腰包。长此以往, 大家早已习惯了的。
结果忽然来这么一出, 他能不害怕吗?
后来仔细想想,奇怪的事好像还不止这一桩。
上个月, 公司里有人安利一家新开的甜品店,说是里面热卖的开心果可颂特好吃, 可以点外卖,88起送。
徐曜当时就掏出手机,准备带给南依吃。
陈智杰路过,凑过去说,“帮我也带一份哈!”
徐曜说,“不带。”
被冷硬拒绝不是一次两次,陈智杰开始耍贱,“曜哥,饿饿。”
“人家也想要大总裁的投喂,嘤嘤(╥╯^╰╥)”
徐曜平静地回应他,“滚。”
然后那天的可颂真的没有他的份。
还有上个星期,陈智杰带妹出去玩,跟徐曜借了车。平时也就是打个招呼,一句话的事,结果那天给钥匙前,徐曜却额外补充了一句,“还我之前把油加满。”
这桩桩件件组合到一起,让人不得不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徐曜是不是遇到经济危机了?
国庆之后,几人相约着去泡温泉。
趁着徐曜带南依去买冰淇淋了,陈智杰将自己的猜测讲给另外两人听。
范妙珍说,“不至于吧?你们公司状况不是挺好的吗?一个月赚的能顶郭润雨十年。”
郭润雨:“讨论就正经讨论,请别人身攻击。”
范妙珍瞥了他一眼,改口,“总之就是,要是真困难家里人肯定也会帮衬的吧?”
陈智杰:“曜哥和家里的关系,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目前的情况就是,不怕他家里人不帮,就怕他家里人使绊子啊!”
郭润雨皱了皱眉,认真思考了会,问,“那怎么说?需要咱们捐款吗?”
他从自己口袋中翻来翻去,掏出十六块五,往桌上一拍,又说,“我微信钱包里还有三十来块,珍珍公主给的零花钱。”
“屁,”陈智杰嫌弃地翻了个白眼,“你那点钱都不够曜哥给小兔买个蛋糕的。”
“啊?什么蛋糕?”
南依蓦地出现在门口,左手提着一袋零食,右手握着冰淇淋,茫然地看着他们。
几人不约而同噤了声。
沉默片刻,陈智杰率先笑了笑,问她,“曜哥呢?”
南依说,“去卫生间了,叫我先回来。”
郭润雨又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南依:“就刚刚。”
范妙珍:“那你听到我们说什么了吗?”
南依点了下头,“我就听到,你们好像说,给我买蛋糕?”
几人对视一眼,无声之中松了口气。
范妙珍说,“对对,这不郭润雨下个月就要过生日了吗?咱们准备定个你爱吃的芋泥夹心蛋糕。”
南依弯唇笑了笑,“他过生日,点他爱吃的就好啦。”
说着,她坐了过来,将零食摆到桌上,“回来的路上路过超市,买了些零食,你们吃。”
郭润雨兴奋地叫了几嗓子,带起头大快朵颐。
几人边吃零食,边叽叽喳喳地聊着天。
南依始终保持着沉默,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手机,可视线却久久停留在一个页面上没有挪动。
很明显,她的心思不在手机上。
实际上她撒了谎。
刚刚她拎着零食回来,恰好看到一旁有个自助售卖机,里面是一些温泉度假村自创的冰箱贴、书签、钥匙扣什么的,南依觉得新奇,便扫码开了锁,挑了几个小物件,准备带给同事。
刚好听到陈智杰聊起徐曜的事。
经济……危机吗?
可是他上周还带自己去了海洋馆,上上周又送了条项链给她,九月十号还送了她999朵花,吃了西餐,看了烟花,折合下来都要很多钱的。
原来他遇到困难了吗?他怎么……没有跟她说呢?
南依不免懊恼。
这一下午都有些心不在焉,无论是打牌还是玩游戏,时不时便要走神。
徐曜很快便察觉到,但也没有说什么。
吃过晚饭,几人正商讨着晚上要不要继续打牌。
南依没作声,路过路灯昏暗的路,不小心被脚下小石子绊了脚。
徐曜及时在她腰后扶了一下,“小心。”他低声提醒。
恰好前面那三人已经商讨出结果,陈智杰说,“我打LOL,你们两对小情侣打麻将怎么样?”
南依还未开口回应,徐曜直接替她回答,“不了,你们三个斗地主去吧。”
他垂眸看向她,意味深长道,“我和小兔得处理点正事。”
这种语气,这种暧昧不明的话,刚一出说口,成年人秒懂。
“啊……”范妙珍捂着嘴笑,说,“我理解,理解,小情侣刚在一起是很上头,充满了新鲜感,难舍难分啊。”
郭润雨说,“不过曜哥你得适当收敛啊,明儿个咱还得去爬山。”
越说越不对劲了,南依脸上发烫,忽然觉得扶在她身后的那只手也滚烫着。
她张了张嘴,想辩解,又不知道说点什么。到底还是不擅长将玩笑话挂在嘴上,每当这种时候,她嘴巴就会变得很笨,努力了半天也只蹦出来了四个字,“不是,没有。”
徐曜轻笑着揉了揉她的头顶,随即抬眼,一本正经道,“别乱开玩笑啊,说了是正事。”
“她晚上得做个课件,我帮她查点资料。”
南依惊讶地转头看了他一眼,心想她怎么不知道自己要做课件?
范妙珍“哦”了声,“出来玩怎么还要工作啊!”
像是对他们这种工作狂感到很失望,她耸肩,“那可能是我们误解啦。”
“嗯,”徐曜淡淡地应着,“就是你们误解了。”
“……”
……真的吗?
南依默默咬了下唇,没说话。
回到房间,刚推开门,徐曜便将人拉进房间里,摁在墙上亲。
动作和呼吸都很急切。
南依被吻得透不过气时,还能抽空思考,他是怎么做到大言不惭地说人家想歪了的?
明明就……没有误解嘛!
“专心点。”见她走神,他轻咬她的耳垂,不容她反应,又将她托起。
整个人腾空,南依下意识搂住他,环住他。
她的全部重心都在他这里,不得不专注。
徐曜扬着头亲她,坏心地问她,“我想你。”
“感受到了吗?”
南依脸一红,用力点了点头。
暑期结束后,南依重新回到家中住。
白天上班,晚上回家,她没理由夜不归宿,两人也就没机会住在一起。
不过徐曜每天都会来接送她上下班,偶尔一起吃个午饭。如果脸皮再厚些,晚上还会到她家来蹭一顿。
说是分开,实际上每天都在见面,可徐曜总是说,他想她。
有一次,徐曜在她家吃过晚饭,她送他下楼时,徐曜抱了抱她,说,“好想你。”
南依不解,随口说了句,“我们今天见面了,明天也会见面的。”
徐曜却说,“不是这种想。”
南依当时还天真地问,“那是哪种想?”
下一秒,人就被他拉进了车里。
为了不被林尔雅看到,他特地将车开到小区外。
关了车灯,他从驾驶位走下来,带着她坐到后排,摁着她的脖子,深深地吻她。
知道饱餐的滋味后,就很难忍耐饥饿。
他热烈而渴求。
周遭一片安静,车内衣料摩擦的声音不断。
他带着她感受他,边啃咬着她,边问,“知道是哪种想了吗?”
南依缩脖子,往后躲,双手抵着他,使不出力气,只象征性地推了推。
她声音有些颤,细细地说,“别咬,会被看出来的。”
“嗯,好。”
徐曜便换了个看不到的位置。
她皮肤细嫩敏感,所以他动作放得很轻柔。
慢条斯理,却比先前更加撩人。
所有的血液都涌上来,南依几乎招架不住。
可在车上到底还是没有安全感,她也没开放到那种地步,及时喊停,从车上落荒而逃。
按徐曜的话来讲,他饿了很久了,再也没吃过一顿饱饭。
所以这次两天一晚的温泉行,怎么不算是为他提供机会呢。
他开始肆无忌惮地索取。
南依算羊入虎口,不得不任由他放肆。
这种事对于男孩子而言就像开车,起初总是生涩而紧张的,显得不够熟练。
但一旦知晓了车子的构成,知道哪里是刹车,哪里是油门,也知道如何操作能点到为止,如何操作能加速进行。剩下的事便就无师自通,一往无前,直接上高速。
可对南依而言,敏感一直存在。
无论先前进行过多少次,再度尝试,还是叫人羞得睁不开眼。
可她越躲,他便越是挑/弄。
知道她不好意思看他,就总会想方设法迫使她睁眼。
深秋的温度已经转冷,室内却很热。
温差让透明的玻璃窗上起了雾,他只拉了层薄纱窗帘,从床上将人捞起,托在怀里。
行走之时,固执地要与她一起,不肯分离。
南依头脑有些发昏,紧闭着眼,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感觉整个人仿佛被卷入海水之中,唯有抓紧身前的独木,才能阻止自己陷入。
独木不断游荡,她也随之沉浮。
到某一处,他停下脚步,低声问她,“今晚在这里,好不好?”
南依不解,“嗯?”
下一秒,她蓦地后背一凉。
徐曜对她说,“睁开眼。”
他凑到她耳边,诱哄着,“宝宝,看看我。”
南依睫毛颤了颤,睁眼才发现他们走到了窗前,她背对着巨大的落地窗。
这里是独栋,楼层很高,不会有人看到,可她还是紧张地说,“不,不,万一,万一,有飞机……”
“飞机?”
他噗嗤一声笑出来,“飞机会飞这么低吗?”
南依摇头,被汗水浸湿的碎发粘在脸颊上,“那无人机……”
她完全口不择言,丧失了思考能力。
“很晚了,不会有无人机的。”对她的顾虑,他总是耐心解释。
他温柔地将她的碎发掖到耳后,“你的注意力不该在窗外。”
他亲她的鼻尖,笑着说,“应该在我这里。”
南依眨眨眼,见他垂眼,她也便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室内光线不算明亮,但不妨碍她看清他刻意引导、想让她看到的事物。
血液在这一刻涌上头顶,她连忙抬起眼,却见他竟目光笔直地注视着她,嘴角勾着笑,满眼欣赏。
完全不懂什么叫做羞/耻一般。
她再度闭上眼,靠在他肩膀,呜咽一声,恳求般地开口,“放我下去……”
徐曜动作没停,轻声问,“怎么了?”
“不喜欢,还是不舒/服?”
她要怎么回答呢?
并不是不喜欢,而是因为太……
南依咬唇,随口编了个理由,“我很重的。”
徐曜说,“不重。”
为了证实自己的话一般,他仅用一只手便将她抱住,另一只手去揉她。
动作很轻,极尽耐心。
他太懂怎样激发她的情绪。
全然掌控着她。
程度超过了,南依有些难以承受。
有几次,她想说话,想制止,可再度开口,声音都被搅碎,断断续续,怎样都无法连成一句完整的话。
忽地,头脑中炸开一道道烟花。
徐曜适时吻了上来,在唇齿相依间,她得到释放。
……
说是出来度假休息,实际上,南依感觉比上班还累。
记不清几次之后,他带她去泡澡。
房间配备了私汤,三十八度的水温,刚好缓解了她的疲惫。
南依双手搭在池边,目光发直,大脑短暂地放空。
徐曜在她旁边,原本扬着头,微微靠着身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坐起身问她,“心事得到排解了吗?”
南依闻言,愣了愣,回过身看他,问,“什么心事?”
徐曜抬手,点了点她的鼻尖,有温热水滴留下,“从下午开始就心不在焉,没有心事吗?”
南依认真思考了一番,才反应过来。
她确实因为朋友们的话,延伸了一系列猜想,不过都是关于他的。
不过这件事说到底只是猜想,她不好太直白,只含糊地问他,“你最近有什么难处吗?”
“我?没有啊。”
他看起来不像撒谎,但也没法判断是不是在逞强。
南依又问,“公司还周转得开吗?”
这次轮到徐曜提问了,“怎么了?忽然问这个。”
“没什么的,就是……”南依转了转眼睛,道,“我同事男友开公司嘛,说资金周转不开了,我想你也创业,或许也会遇到类似问题。”
徐曜低笑一声,“那要是遇到问题了,你打算怎么办?”
还真给她说中了?
南依正了正神色,字正腔圆地吐出三个字,“我养你。”
“我上学期评了优,能拿到奖金,还有研究生那边也拿了一等奖学金,过几天就能收到了,或许可以帮你……”
见她说得一本正经,徐曜想笑,却生生憋了回去。
他的小姑娘在认真帮他策划筹谋,这种时刻,万万要严肃认真。
徐曜拉她的胳膊,水中浮力大,她轻易便被拉入他怀中。
泡了温泉的缘故,他更加滚烫。
南依下意识僵了僵。
徐曜安抚道,“逗你的,我这边很顺利。”
南依仰头看他,“真的吗?”
“嗯,我没那么弱的,财务报表不是每月都会拿给你看?”
她只怕他是报喜不报忧。
万一真像陈智杰说的那样,是他家里人使了些手段,以他目前的状况,想对抗还是有些困难的。
“不过你说你要养我,我还挺开心的。”他弯唇。
南依再度抬眼,“我认真的。”
“我知道,不过这种事还是让我来吧。”徐曜低头,亲了亲她的唇角,“你只需要帮我做好一件事就够。”
南依问,“什么事?你说。”
徐曜不语,蓦地贴近了几分。
感受到后,南依有足足十秒钟的沉默。
果然,他总能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套路她,偏偏她次次都正经提问,次次上当。
“不跟你说了。”南依偏开头,想起身出去。
徐曜却将人环住,再度摁回水中。
南依预感不妙,挣扎了几下,问他,“你拉我干嘛?”
他堂而皇之地表明自己的意图,“已经休息半小时了。”
“再来一次。”
……
她从来无法抗拒,无法抵抗。
这一夜变得无比漫长。
他像要抓紧每分每秒一般。
从天黑到天亮,翻来覆去,她已经筋疲力尽。
第二天下床,大腿处酸软无比。
眼下也挂着两个黑眼圈。
他还没打算放过她。
南依在洗漱,他便在身后捣乱。
最后一次,她抬头,与镜中的他对视,红着脸,气鼓鼓道,“你,你出去!”
他一双眼里情绪浓重,提着唇角问她,“从哪里出去?”
“卫生间,还是……”
后面的话自动消音,直接以动作暗示,他附身,凑到她耳边,明知故问,“这里吗?”
眼前的镜中,清晰地映着她红透了的脸。
也不知是因为太敏感还是太羞耻,她咬牙,跺了下脚,重复,“快出去。”
她站直了身子,他便被迫着要屈膝。
徐曜低哼一声,伸手扶她的肩膀,“乖,别乱动。”
南依鼓起脸,“你不要闹了。”
声音又娇又软,像撒娇,让他几乎忍不住想将人重新抱回到床上。
但终究是尚存了些理智的。
徐曜知道见好就收,最终投降,老老实实照做。
其他人早已在餐厅等候,两人硬生生拖了半小时才下去。
入座后,几人开始商讨今天的行程。
两人时不时应两句,发表意见。
结果一个说起话来有气无力,眼皮耷拉着,没什么精气神。反观另一个,神清气爽,看起来心情极度舒畅。
精神面貌截然不同,很难不引起注意。
范妙珍关切地问,“小兔,你昨晚的课件做到很晚吗?”
南依汤匙停在嘴边,几秒后,才想起临别前,徐曜和大家撒的谎,她点了点头。
徐曜接话,“几乎是通宵了。”
范妙珍蹙眉,“天啊,都周末了还这么压榨,也太没人性了。”
南依下意识转眼看向徐曜,这次用力点了点头。
“别这么说,”徐曜扬唇,“做……课件这种事,小兔老师乐在其中。”
他话里有话,南依很难面色如常地听下去。
于是连忙收回视线,闷头喝汤。
郭润雨说,“曜哥你这就不对了啊,好歹也多帮帮她,别让她一人加班啊。”
“我帮了啊,”徐曜身子后仰,靠上椅背,语调懒散地开腔,“这种课件她一人可完成不了。”
南依被呛到,剧烈地咳了咳。
徐曜连忙伸手拍她的后背,又递水过去。
郭润雨问,“课件有这么难?”
“难,”他张口就来,“她帮物理老师做的,得研究加速度、摩擦力、还有□□……”
南依实在没忍住,在桌下踢了他一脚。
感受到她的炸毛,徐曜停顿住,随即慢悠悠笑开,改口,“我是说重力加速度,G=9.8m/s?。”
“哦哦哦。”
“曜哥现在可以啊,四舍五入也能去教书了。”
其他人还真被他给唬过去了。
徐曜扬了扬下巴,“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南依握着勺子的手紧了紧,从前怎么不知道他怎么皮!
默默吸气呼气几次,她蓦地转头看他,认真地说,“没关系的,我教给你。”
徐曜不解,轻微扬了下眉梢。
很快,徐曜领悟了她的意思。
当晚爬完山,他筋疲力尽回到家中,刚拿出手机,便看到南依给他发了消息。
他点开一看,愣了愣。
是两套物理试卷。?
徐曜问她:【这是什么?】
南依:【打印出来,今晚做完。】
南依:【明早见面要交给我的。】
徐曜:“……”
那种熟悉的感觉,它好像又来了-
北城的秋天一晃而过,转眼到了初冬时节。
今年的雪来得很晚,往年十月一过便会飘下来的雪,已经到十一月中,还没能造访。
年末的事情总是很多。
南依很忙,徐曜比她更忙。
除了兼顾自己的公司和父亲的项目,还要抽空去学校上课,准备期末考试。
很快要到郭润雨的生日,原本他们约好一起过,结果前一天,徐曜忽然在群里说,要回趟美国。
距离他上次回去,已经过去了一年多。
毕竟父母和企业在国外,他回去看看也是正常的、应该的。道理她都懂,只不过想到要分开,要隔着时差和距离,南依还是不舍。
临别前,徐曜带她去吃晚餐。
“我每天都会打电话给你,”他递给她一个巨大的娃娃,“想我了你就抱着它睡。”
南依看了眼座位旁的熊宝宝,有些哭笑不得。
她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还用这种方式哄她啊。
她垂眼看去,伸手在玩偶的头顶戳了戳,酝酿了一下,确保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没那么失落,才开口问,“你大概要多久回来啊?”
徐曜说,“快的话,一个星期?”
南依问,“那慢的话呢?”
徐曜没给出确切答案,只说,“我会尽快。”
“对不起,又要跟你分开几天。”
“没事的。”南依抬起眼看他,温和地笑了笑,“这没什么可抱歉的。”
徐家只有他一个独生子,家族的事业总要交到他手上的。
具体要做什么她虽不清楚,但只要是工作,就该得到充分理解。
“那你想我了怎么办?”南依主动问。
徐曜想了想,说,“除了做试卷都可以。”
南依被逗笑。
沉闷的气氛有所缓和。
中途,徐曜电话响了几次,他接连挂断。
南依见状,劝他,“接吧,也许有重要的事。”
徐曜这才接起。
是徐正业打来的。
手机放在耳边,徐曜刚听了两句,面色便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他站起身,背对着她,压低声音,“不可能,说了很多次了,不可能,如果你非坚持,那我这趟就不回去了。尾款我不需要,你也别想威胁我。”
“这种事我自己能做决定,而且我必须要自己决定。”
“徐总,我不是徐家的工具,更不是你拿去交际、换取利益的筹码。”
周五的晚上,餐厅人较少,徐曜选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周遭也比较安静。
话筒里逐渐拔高的分贝清晰可闻,但具体说了什么她还听不真切,只从徐曜的字里行间,隐约感受到了什么。
这种事,做主,工具,换取利益。
南依低着头,戳着盘子里的虾,告诫自己不要乱想,不要根据只言片语发散思维,最重要的是,偷听人家讲话是不礼貌的,哪怕他是她的男朋友。
可他不只是她的男朋友,他是徐曜。
她很难不去在意。
交谈最终不太愉快,徐曜挂断电话,坐了回来。
看到南依心不在焉地对着一只虾较劲,他顺手将盘子拿了过来,戴手套,剥好之后,重新放到她面前。
“都快把它戳烂了,小兔老师有点残忍了。”他主动和她说笑。
而对于电话内容,他没说任何,自动避开。
可是,他从前总会主动和她汇报的。
南依没问,当做无事发生。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无关紧要的话,但很明显都有心事。
情绪如何都藏不住,他有事瞒她,他不想直说,她大概猜到了,忍着没问。
以上这些,双方心知肚明,
一顿饭吃完,徐曜送她回家。
在门前,他弯下身来吻她的唇。
南依握着他的外套,踮脚回应。
堪堪分开之时,她问他,“明天几点的飞机啊,我忘记了。”
她在和他确认,他会不会回去。
徐曜说,“上午九点,你得去给郭润雨过生日,别送我。”
他给出了答案,他会回去。
南依点头,“好。”
徐曜说,“那只小熊胸前有个心形口袋,里面装了几张纸条,我写给你的。”
“你每天拆一张,我保证,拆完之前,我一定会回来。”
她还是点头,“好。”
只是眼眶却不由自主开始发烫。
徐曜摸她的头,“很冷,快进去吧。”
“那你……路上小心。”
“会的,时刻跟你报备。”
南依转身开门,徐曜始终站在她身后。
在她进门之前,他蓦地开口,“我会处理好一切。”
南依脚步顿住,而后转身。
门还半敞着,透过不大不小的缝隙,她看到他神色认真,语气坚定。
具体的话,他什么都没说。
但他却给她打了一剂定心针,告诉她,无论遇到什么,他都会解决好。
静了良久,南依也认真点头,“我等你。”
……
关了门,南依在玄关处站了会。
林尔雅正看电视,看她没动,鞋子也没脱,随口问,“站那干嘛?当门神?”
南依罕见地没回应,一声不吭地回了房间。
进了卧室,她一头扎进床里,深深叹了一口气。
虽然临别前,已经得到了他的保证,可她心里还是闷闷的。
这种闷不仅是因为分别,还有他们即将面临的一件事,很重要很重要的事。
今年,她二十六岁,他也二十六岁。
在家长眼里,是该谈婚论嫁的年龄。
她先前只顾着谈恋爱,沉浸在他对她的好里,完完全全忽略掉了一件事——徐曜的家庭。
从前南依便没少听说,徐曜家有权有势,到底多有钱,她不清楚。她只知道徐家动辄给学校捐款,对他犯过的大错小错,校方也乐呵呵接纳。
他国外留学,回国后,轻松便能拿出百万的资金来创业。
反观她,只是寻常人家的女儿,普通得不能更普通。
他们之间可以相互吸引,自由恋爱。但他们的家庭之间,却横亘着巨大的差异,甚至还可能存在着阶级。
林尔雅能接纳徐曜,那么徐曜家,也能如此轻易地接纳她吗?
其实她甚至不需要过问,电话里讲了什么,他们在争吵什么。
她只需要把近来发生的事情,稍微和这通电话结合起来,便能做出判断。
徐曜不是遇到经济危机了,他可能真的受到了家人的阻碍。
阻碍他的理由,是因为她。
他们要拿他去换取更大的利益。
这种利益,普通人接触不到,唯有他们那个阶层的人才需要。
那就是联姻。
他们要,操控他的……婚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