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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快被饿死的第二十二天化妆X操作X美……

    虽然说被分配了一个“不完成不允许回来”的考验,但赫露依并没有被要求立刻出发。

    这也意味着她还来得及去做一些准备。

    赫露依当然需要做一些准备。

    截止到目前为止,她在外的最长时间也不过是一个月,那一次不但有桀诺爷爷的带领,身边也跟着南音一手操办她的生活,以及某个时不时地让她被迫练手的伊尔迷。

    而这一次,他们都不会出现。

    考虑到她还是未成年人,依旧会有几个揍敌客的下人在暗中跟随,起到保护……或者说是监视的作用。

    “他们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也不会协助你完成任务。”席巴是这么说的。

    也就是说,这一次是赫露依正儿八经的第一次离家。

    首先,一定要携带的,武器,毫无疑问。

    虽然说揍敌客的“曲肢”可以使身体的部位有着远超大多数冷兵器的锐利,但毕竟攻击的距离有限。

    当和目标对象存在一定的距离的时候,就会需要一些武器的帮助了。

    身为放出系,为了训练自己的准头,赫露依的枪用得还算不错。

    和更喜欢“暗器”(比如说钉子)的伊尔迷不同,赫露依对于这类热火器挺有兴趣,糜稽同样也是如此,虽然他只是单纯地出于对某些喜欢用枪的ACG角色的喜欢和模仿。

    也是从糜稽的口中,赫露依听到了“co

    splay“这个形式。

    “那你更应该自我增加这方面的训练。”赫露依又开始了自己的说教,“既然是喜欢的话。”

    “……要考虑后坐力啊赫露姐!!!”刚刚也就桌子高的糜稽一脸崩溃,猜到她肯定会说“这也是训练可以解决的问题”之前果断地继续说,“而且!这种的击杀方式更容易造成骚乱!”

    现在的“消音器”又笨重又作用有限。

    揍敌客还是偏向于“暗杀”的方式,在确认任务目标死亡之后就会迅速撤离现场,一直以来就连揍敌客成员的长相都是少数人知晓的秘密——虽然随着科技技术的进步这变得越发艰难了。

    “我最近在研究如何将携带毒药的机械以‘仿真蚊子’的形式呈现。”为了避免被进一步地督促,糜稽抛出了目前停留在构想阶段的课题,当然,这也是他看某个动画得到的灵感,“只要趁任务目标不注意地‘叮’一下!从‘口器’里注射出的毒药就足以将对方杀死!最理想的情况下,只需要远程操控,甚至不用前往现场也——”

    一提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糜稽就开始滔滔不绝。

    “对于体表的皮肤足够坚硬的情况,这种方式不太适用。”赫露依迅速找出了这种设想的漏洞,她撩起了蕾丝的长袖,露出手腕的血管,“得是特质的针管并且是我主动控制‘念’的位置,不然注射药物或者抽血都不会成功。”

    她应该再带点药物。

    赫露依在心底想,一些肾上腺素、一些血清和一些毒药,她应该去搜刮一下家里那些医师最新的库存了。

    原本糜稽是仰着头眼睛发亮,而现在他的脑袋垂落了,低落的声音充满了勉强:“……我知道了。”

    “但听起来也有实践的价值。”赫露依补充了刚才自己没说完的话语,“如果能控制成本,可以有效降低在某些最简单的任务上花费的时间……有尝试的价值。”

    小孩子的情绪变化可真快呢。

    看着骤然激动起来,说着“好、好的赫露姐!!”的糜稽,也不过11岁的赫露依有些感慨。

    糜稽很少在她面前那么高兴,他似乎自己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太对劲,收了收下颚:“……不过也就停留在构想,真正变成实践还不知道要多久,可能至少要等我学会‘念’,而这个过程中不确定的因素太多……”

    赫露依没有理解糜稽突如其来的担忧。

    “也就是花费时间吧?”她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我从十一年前就在开始‘成为一个合格的揍敌客’,但现在也没做到。可我总会做到的。”

    她的口气平静地像是叙述一个事实,其中蕴含的自信令糜稽一时都有些失语。

    ……也许那并不仅仅是自信,而是必然达到的结果。

    糜稽很想说“赫露姐和我可不一样”,想说“就算是伊路哥都说不出‘从出生就开始’”——说真的,赫露姐平时表现出来异样的破绽也太多了吧,可他张了张嘴,完全说不出口。

    他很清楚,赫露依并不是那个意思。

    但却轻易地让他有一种“被肯定”、“被相信”的感觉——将两件事情放在一起谈论,意思不就是说“赫露依能做到,糜稽就也能做到”么?

    简直就好像……姐姐比他自己更相信自己一样。

    “我……”糜稽刚开了头的话语,就被赫露依骤然按住肩膀的动作打断了。

    一向神色波澜不惊的长姐猛然把脑袋凑了过来,这一刻面容浮现出些许的急切:“……你刚才在想什么,糜稽?”

    她的喉咙滚动着,像是一个吞咽食物的动作。

    而糜稽刚刚感受到的复杂情绪迅速被迷惑和害怕替代,他克制着自己想要避开赫露依目光的冲动:“……赫露姐?我说错什么了么?”

    肩膀被按住的地方有些过于用力了,甚至还抓得他有些隐隐作痛,和平时的酷刑相比不值一提,但这不是赫露依以往控制力道的水准。

    “……”赫露依沉默着松开了手。

    “我还需要一些解决监视画面的手段。”她换了个话题,就仿佛刚才的激动只是糜稽的错觉,“还有父亲给我的名单,相关的资料收集也交给你。你可以一起给到我一个价格。”

    到现在这个时候糜稽在信息方面的探测手段已经比赫露依更加高效,姐弟三人的比赛中最先落败的其实是伊尔迷,他甚至没怎么花时间努力就索性彻底放弃了这一门考试,再之后才是赫露依……就好像那个时候她似乎才意识到,年长者并不一定事事领先于年幼者。

    甚至现在揍敌客对外的网络也从基裘那边转移到了糜稽手上维护了呢。

    “前提也得是他们的资料有连通网络……好了我会想办法的!”看在戒尼的份上,糜稽又想了想他那一堆想要购买的游戏和手办,看在那么多老婆的份上,资深二次元死宅屈服了,“但真的没有那么快……我最多先给到一部分,剩下的那些完成了我会通知你的。等你确认落脚点后记得打过来。”

    目前,最方便的远距离通讯设备也就是固定电话……很遗憾,电话并不像对讲机那样可移动。

    “优先给到我所有人可能会出现的地点。”赫露依甲方都是资本家一向蛮不讲理揍敌客发话了,“我需要规划最短的路线,减少路途的时间损耗。”

    “目前的自动检索不支持多个目标的并行搜索!”糜稽被压榨的乙方多少心肌梗塞揍敌客迅速反驳,“赫露姐你不也知道!再说了调查出所在地,并不会比全部调查清楚快多久……”

    “我给你加急费。”赫露依发动了钞能力,“你知道伊尔迷也会不在。”

    “……我改成手动搜索,晚上熬夜干。”糜稽立刻领悟了这个暗示,大哥不在=没有人抓他训练=他可以不用那么早起床了,“我现在就去!”

    可恶。

    马上六岁就被狠狠压榨的小揍敌客在心底哭泣,脚下步伐飞快。

    如果之后他长得不够高,怎么想都是赫露姐的错!!

    *

    当赫露依走进衣帽间的时候,除了她原本就预料到的基裘,她还看见了同样站在梳妆镜前的伊尔迷。

    用“圆”完全没有捕捉到。

    她在心底这么想,伊尔迷的“隐”用的比之前更好了。

    “赫露依你来的正好!”正拿着一套套装在伊尔迷身前比划的基裘一脸兴奋,“妈妈在给你们准备要带出去的衣服……你们都要离开这么久,不多带上一点可不行!!”

    “我说过不用那么多的,妈妈。天空竞技场很近。”伊尔迷像是完全没有看到赫露依一样,并没有打招呼,而是仍然望向了基裘,“还有,不要让三叶在这个时候偷偷塞裙装,我们说过这个的,妈妈。我已经过了被你当成洋娃娃的年龄了。”

    他没有遮掩在自己话语里跃动的不快。

    “都带着,以防会用到的不时之需。”基裘的食指点着自己的下巴,年轻的母亲眨了眨眼睛,“万一伊尔迷有暗杀需要的场合?”

    “妈妈。”伊尔迷又重复了称呼,“我被爸爸要求在第210层停留三个月。考验达成之前不允许插手任何的任务和家族事务。你知道的。”

    听到这里的赫露依微微皱眉。

    伊尔迷对母亲的态度太过于不敬,她刚打算批判弟弟的行为,基裘就朝着她轻微地摇了摇头,移动到唇边的食指是再明确不过的命令。

    到嘴边的训斥咽了回去,她这个时候也意识到了伊尔迷的反常:他很少这么直白地表达自己的反抗。

    至少在她看到的时候,也就是说在她也在的场合,伊尔迷会有意地在基裘面前表现自己的听话,对于不怎么愿意的事情也会找到更合适的

    理由劝说对方,引导别人改变自己的念头。

    像“这么穿会在战斗中很不方便,还会有走光的风险,妈妈”才更像是他拒绝的说辞。

    而且,赫露依很确信当她将向前的重心重新放回脚后跟的时候,伊尔迷迅速地扫了她一眼。

    “要带什么我会自己决定,我今晚的飞艇,先走了。”就连离开也是自说自话的,伊尔迷甚至连告别都没有说出口就悄无声息地从房间消失了。

    “您不应该对伊尔迷这么宽容,母亲。”这个时候赫露依才看向了用扇子掩住嘴角,盯着伊尔迷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的基裘。

    没有被扇子遮住的眉毛微挑,基裘的笑意在言语中流淌:“哎呀,伊尔迷只是对离开家里有点不舍……赫露依不觉得这样害羞的弟弟很可爱么?”

    害羞?离家不舍?是说伊尔迷吗?

    赫露依:“……”

    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说不出话,有时候就算是她,也会觉得母亲的认知……存在太多的偏差了。

    要是在私底下,糜稽一定会说出更加犀利的吐槽,而不是像她这样嗓子堵得慌。

    她决定放弃纠缠:“我需要做什么吗?”

    “啊对了!赫露依要带更多的衣服才可以呢!和伊尔迷相比,你要去更多的地方,纬度上都有很多差异,再加上又这么久,一年四季的衣服都得准备好才可以。”

    基裘拉开了梳妆镜前的椅子,无需过多的言语,就像之前无数次一样,赫露依驯服地落座,任由母亲用手挑起自己柔顺的黑色长发。

    基裘微微俯身试图去拿桌面上的梳子,赫露依比她更快一步地将梳子递到母亲的掌心,无言的默契流转,母女两如出一辙的发色编织交融在一起,镜中的倒影亲昵,那是任谁都能发现出的血脉联系。

    “乖孩子。”这种时候基裘最不吝啬自己的夸赞,“果然还是女孩子好,装扮的时候,只有赫露依最听妈妈的话。”

    赫露依一动不动地牢牢坐在椅子上,连眼睛都没有转动一下。

    作为被母亲装扮最久、一直到现在也最为频繁的“洋娃娃”,她很清楚自己在这个时候要充当像人偶一样不会动弹的模特。

    梳齿插入了发中按摩着头皮,母亲的指腹也跟着擦过头顶,哪怕赫露依很清楚同样也会“曲肢”的基裘只需要一瞬,就可以用手穿过自己的脑袋,赫露依还是那般佁然不动地坐直着身体。

    “真让人担心呢,居然要离家这么久。‘亲爱的’未免也太过严厉了。”基裘小心翼翼地分开着女儿的留海,修长的指甲划过她的额前,虽尚未划破皮肤但也留下了一道很浅的印记,“我很担心。要知道赫露依每天穿的衣服都是我安排的,每天梳头也是我帮忙的,说不定连洗完澡吹头发自己都做不到,之前每次回家的时候都是乱糟糟的,这次外出这么久就要变成野人了。光是想想,作为母亲的我就非常心痛。”

    “吹头发可以用‘念’烘干,衣服我会像之前一样,按照母亲给我的序号来穿。”赫露依说话的时候还是一动不动,“梳头发……我已经看过母亲做过很多次了。”

    施加在头皮上的力气突然加大。

    并不能感觉到疼痛的赫露依只能从基裘呼吸的变化和骤然绷紧的肌肉察觉到她的动作,镜子中基裘轻描淡写地将梳子上缠绕着的一团头发扯下来随手丢到了垃圾桶里:“啊,刚才打结了。”

    基裘解释的口气轻描淡写,又按了按女儿的头顶的某个位置,那是自出生以来赫露依脑袋上头发较为稀少的一块。

    基裘接下来的动作快了不少,没过多久赫露依的头发就被盘起,用黑色的木簪固定插好——和赫露依一贯的任由垂落不同,却是和现在的基裘如出一辙的发型。

    “我很担心。”基裘弯下了腰,她的脑袋亲昵地搭在赫露依的肩膀上,赫露依的下颚被挑起捏住,在母亲的呼吸重新平稳的现在,那是无法感知到疼痛的自己都不确定的力道轻重。

    在镜中母亲的身影笼罩在自己的身后,像是密不透风的保护……或者掌控。

    “我很担心。”基裘第三次这么说,已经在她的手心抹匀的面霜擦拭着赫露依的脸庞,留下薄如蝉翼的一层膜,“要是被晒黑了怎么办,要是头发干枯了怎么办,要是脸上留下伤痕了怎么办……只要一点点改变,我引以为傲的作品就会被破坏。”

    “虽然可以遮掩——”

    一点点的遮瑕抹在了赫露依的鼻尖,又遮盖了她眼下的黑眼圈。

    “但我想要更加完美。”

    底妆擦遍了赫露依的脸庞,脖子和手自然也没有放过。

    眼线、眼影、高光、睫毛膏、修容、眉笔……过于精细,过于繁复的步骤,不断在抬眼闭眼中变化的赫露依深深地吐了口气,母亲妆点她的步骤,并不是每一次都会这么精细。

    简直就像是想要把之后半年的热情在这一次中全部倾泻,基裘的动作是如此的小心翼翼。

    腮红晕染了赫露依的脸侧,紧贴着她的唇线的,不是化妆棉也不是口红,而是母亲温润的指腹。

    艳丽的口红在赫露依的唇间晕染,像是鲜红的鲜血。

    “而且,赫露依要是受伤,要是生命陷入了危险……”基裘的担忧还在继续,手上的动作也不曾停下,“好了,抿一下嘴。”

    正张着嘴像是在吸食着什么的赫露依反射性地照做,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恰巧抿住了母亲尚未来得及挪走的食指,舌尖也不小心地舔了一下。

    “简直像刚出生的时候一样。”基裘没忍住笑了,还残留着口红的湿润食指被她贴上了自己的唇,擦拭着给自己补起了妆,“那个时候赫露依也是的,喂奶怎么也吃不饱,就会像刚才那样舔我的手。”

    基裘用着闲聊一样的口吻:“到了现在,赫露依还会觉得饥饿吗?”

    “……”赫露依的脸上浮现了明显的为难。

    她看着镜中明显白了几度也漂亮了一些的自己,身后是母亲怜爱而又满意的目光。

    她张着嘴,贪婪地吮吸着罕见的香味,她很清楚,有些“食物”只会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被破坏。

    但是,不回答的话又不行。

    最终,她在基裘耐心耗尽之前回答说:“现在的话,没那么饿了。”

    即使是这个时候,赫露依的姿势还是保持着静止,以往的经验告诉她,母亲还没有叫停。

    “是吗?那就好。”基裘没有追问,就好像这真的是随口一聊,“虽然通过‘亲爱的’的考验非常重要,但是哦赫露依,这建立在你活下来的基础上。”

    基裘拿起了一条红黑色的缎带,颜色相似得就像赫露依今天身上穿的裙装,然后在女儿的脖子上绑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那是——

    已经隐隐察觉到不对劲的赫露依反射性地低头,而母亲的命令接踵而至:“不准动。”

    身体比大脑更快地响应了命令,赫露依目睹着缎带上的那团“念”爬上自己的身躯,顺着胸口一路向下,最终停留在了自己的肚脐。

    “不用担心,这只是确保你安全的手段。”基裘一只手遮住了女儿的眼睛,声音是罕见的柔和,一只手落在了女儿的腹部,“这是我和你父亲共同商议的结果,这样一来,就像你还在我体内的时候,就像‘脐带’一样,我能够因此感受到你的心跳。”

    “赫露依,妈妈会确保你的安全。”基裘温柔的声音像是让人又一次回到了羊水之中,操作系的母亲轻柔地吐露爱意,“这样一来,也就没有其他人能够控制你了。”

    如果操作系瞄准了同一个目标,向来都是先手为胜。

    “不要反抗。赫露依……只要像之前一样听话就好。”基裘低头看着自己精心装扮的女儿,她的血脉,她一手养育的得意之作。

    身穿黑红长裙,黑发黑眼的少女一动不动地端坐在椅子上,在母亲的注视下……缓慢地点了点头。

    感受着身体骤然消散的念量,听着突然变得尤为清晰的另一个心跳声,基裘立刻笑了,夸赞的吻落在了赫露依的脸侧:“乖孩子。乖孩子。妈妈的赫露依。”

    幼鸟即将离巢远行。

    为了避免她的夭折,不做好万全的准备,可不行吧?

    *

    赫

    露依没有想到会在去找桀诺的路上看到伊尔迷的身影。

    桀诺的住所和主宅有一段距离,偏僻而又安静,这也是整个揍敌客监视探头最少的一条路,就连来往的下人都很少。

    安静的地方更有助于训练,没什么人经过也不会频繁地戒备起来,赫露依就经常跑到这里来练习“缠”。

    也就是说,这一次的伊尔迷不可能是“刚好经过”。

    “……你为什么在这里?”率先提问的还是赫露依,正确的做法也许是当做没有看到他一样的直接经过?可是,那股看向他时就会消失,移开就又贴上来的目光……实在是有些烦人。

    换做是之前,赫露依或许还可以忍耐。

    可现在的她腹部里还缠绕着属于基裘的念,那一团暖流安详地盘旋在她的肚脐处,平稳却又不失存在感,就像母亲不刻意提出却又无孔不入地“照顾”和监视。

    要忍受这种异物感……已经用掉了赫露依一定的精力。

    别说是除去了,就连想要让它们换个部位待着的指引都做不到——那毕竟不是属于赫露依自己的念。

    唯一多少能够称得上好处的,也只剩下了因为暖意和压迫而带来的饱腹感……但或许是她好久不这么大吃一顿的原因。

    “出远门前需要和家人告别……和赫露依会出现在这里的理由一样吧?”伊尔迷歪了歪脑袋,“不可以吗?”

    刚刚还去看了一眼三毛,身上还残留着那只魔兽的气味,并且因此清楚伊尔迷还没有这么做的赫露依:“……晚上的飞艇。我以为你会更加抓紧时间。”

    “的确。现在的话,和赫露依打完招呼就已经是极限了。”伊尔迷点头,接下来的话语隐隐戴上了抱怨的口气,“这么急切,完全是爸爸太过分了,说要让我保证三个月的210层,不过是一个强制我离开三个月的理由。”

    他几乎是喋喋不休的,一点也没有给赫露依插嘴的余地:“不能和赫露依接触,甚至还不能继续对糜稽的学业指导……不过只是和赫露依用‘念’打了一场,这样的结果,怎么看爸爸都太过于偏心了吧?”

    “甚至最后还被妈妈抢先了。”那双漆黑眼睛里面的遗憾,几乎都要具现化在赫露依的面前,伊尔迷的声音甚至还有一些……重要的东西被抢走的委屈,“明明是我先对赫露依操作成功的吧?”

    如果基裘揍敌客本人听到长子这样的控诉,一定会尖叫地抗议说“妈妈才是先想要这么做的那个!”,还说不定会诉说自己的辛苦,从怀孕期间的经历说到“我可是这么多年都一直在说服‘亲爱的’!”

    作为被抢夺操纵的对象,赫露依无视了伊尔迷“赫露依还真受欢迎呢”的羡慕,凭借着多年的经验迅速地找出了伊尔迷的问题:“你不被允许接触我。”

    而现在,伊尔迷违反了父亲的命令。

    “只要不被发现,就是没有发生。”特意站在监视镜头绝不会看到的地方,伊尔迷脸上的笑意深到……显得有些诡异了,“啊对了!我还需要给出让姐姐保密的交换条件才对。”

    说话的语调一上一下的跳跃着,轻快的声音彰显着主人的好心情:“关于爸爸究竟是怎么想的……赫露姐不想知道吗?”

    “……别那么叫我。”赫露依皱起了眉,太久不吃东西一下子吃太饱也有一点不好。

    很容易就会想吐。

    在她看来,伊尔迷想要自我推销的目的显得过于直白了。

    刻意地等在这里,刻意地违反命令,刻意地提出交换,所有的目的都指向于他接下来要告诉自己的话。

    但是……

    父亲,究竟是怎么想的?

    就像伊尔迷自己提出的那样,这一次的考验任务听起来就充满了疑点。

    席巴是十岁,赫露依是十一岁,伊尔迷是九岁……虽然任务的难度会略有调整,但外出的年龄一般来说应该参照实力的大小吧?

    一直到目前,赫露依都是最有天赋的揍敌客。所有人都这么承认。

    再怎么说伊尔迷也不一定需要同时离开,他们两个毕竟也分担了一些工作,同时调离意味着任务的堆积和糜稽的功课需要有人看管。

    是为了让她和伊尔迷停止一段时间的接触,这样才说得通。

    但是为什么?

    这么多年算下来赫露依应付伊尔迷的挑战的次数已经多到数不清了,带上“念”的切磋也不是头一次,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同……是因为伊尔迷对她的操纵成功了吗?还是说她反击的行为有些过火?

    最重要的是……

    她看着明显在等待她说“好”的伊尔迷。

    父亲没有和她透露什么,而伊尔迷却知道了……是他从父亲那儿听到了更多,还是他的揣测?

    偏心。

    赫露依无声地咀嚼着这个词语,谁才是席巴揍敌客最看重的那个孩子?

    “你可以回答了。”赫露依催促道。

    “原先在追赶差距的时候,我就发现,赫露依被追赶的速度太奇怪了。”伊尔迷却……突然地提起了看似毫不相关的事情,“练习的结果和时间是有自己的曲线的,但是赫露依每一次都会在我快要追赶上的时候,表现出最快的成长速度。”

    “有一次考试我可是特意表现平平,而那次赫露依表现出的水准却没有高过我的实际水平,而等我下一次展现出来之后,你却一下子表现得非常好——啊,看赫露依的表情,完全不记得这样的事情。”

    赫露依承认自己对此毫无印象。

    那是当然,是伊尔迷以她为目标而不是反过来,她有什么需要特别在意的必要么?

    她是最有天赋的揍敌客。这是没有争议的事实。

    “我听不出来这和你要告诉我的事情有什么联系。”赫露依平静地指出,“除了牢骚和抱怨以外,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在面对我的时候,赫露依总会特别的铁石心肠……在糜稽面前不是有耐心多了吗?”

    “这也只是抱怨。”赫露依如此判定,但姑且还是解释道,“糜稽不像你那么臭。”

    她找到了一个伊尔迷一定能理解的原因:“他比你听话多了。”

    “那还是算了。”伊尔迷立刻拒绝,“变成糜稽那样也太可怜了。”

    赫露依:……

    她有时候觉得年纪最大的这个弟弟比他表现出来的还要性格恶劣,总是能一脸正常地说出非常失礼的话语。

    “爸爸的性格……太过于保守了。他不喜欢风险,也会失去因此而来的收益,这是他的缺陷。”

    伊尔迷摇了摇头,高高在上的点评透露出了他的不赞同,“赫露依是可以被操作的,只要适当地引诱就可以发挥出恐怖到惊人的力量,可是,他却不同意我这么做。”

    “明明已经知道了宝藏埋葬的地点,却不肯去寻找、挖掘。”伊尔迷发自内心地提问道,“难道说,这不是一种浪费么?”

    他接下来的声音要小上一些,更像是自言自语,可在场的两个人完全都能听见:“如果我能够自己决定,换成是我的话,揍敌客一定会因此更加——”

    “你不会成为决定的那个。”赫露依打断道,“InnerMission。你不会有获胜的可能。”

    揍敌客的InnerMission。

    当家族内部存在明显的意见分歧,每一个揍敌客都可以选择自己的战队,在不杀死家人的前提下,以自己的方式获得胜利。

    先不说身为家主的席巴拥有着绝对的实力,光是赫露依自己就足以战胜伊尔迷。

    虽然她还是没太搞懂伊尔迷究竟想要做什么,但只有一点她非常确定。

    “我不会接受被你操控。”

    “被妈妈就可以了吗?”伊尔迷一脸

    困惑,在赫露依因为过于化妆而过于鲜艳的嘴唇上视线多停留了一会儿,“对于妈妈,赫露依是不是过于宽容了?”

    就这一点而言,伊尔迷觉得这个大他“两岁”的姐姐,未免有些过于奇怪了。

    要知道,被妈妈装扮这件事情,就连糜稽都会表现出反感并且拒绝。

    单纯从正面的战斗能力来说,基裘并不算多强。

    并不是揍敌客的身世让她错过了最好的培养阶段,频繁的怀孕剥夺了她后续锻炼的机会,当然“念”存在的本身也证明了她的强度,但和席巴不同,基裘并不是不可战胜的。

    尤其是他们的母亲在希望孩子们听话的同时却也鼓励他们的自立,若是抱着真心想要反抗的心情,基裘就会因为过于激动的心情而自行落败。

    也就是说,赫露依完全是可以反抗的。

    无论是被当成洋娃娃一样的变装,还是很多时候口头上的教导,甚至就连这一次被“操作”——当然了,操作系的能力一旦成功被操纵者就没有办法反抗,可那也只是对其他人来说不是吗?

    一想到上次赫露依是怎么挣脱的,伊尔迷的目光火热,就像在看一个闪闪发光的金矿。

    妈妈都可以,他当然也可以。

    伊尔迷自信地想,这还用说吗!毕竟妈妈可以说是所有成年的揍敌客中,最弱小的那个呢!

    虽然还需要一些时间,但如果只是以基裘为目标……他只会比以席巴为目标的赫露依更快地做到!

    ……虽然有一点就连伊尔迷都觉得奇怪。

    爸爸比妈妈更有实力,这一点毋庸置疑,赫露依也认同“席巴是更加合格的揍敌客”,于是也遵照着爸爸的指示,认可自己“被照顾”的事实……但这要怎么解释她对妈妈的纵容呢?

    不过伊尔迷迅速地忽略了这一点。

    妈妈会听爸爸的话,实在不行,他也只需要让妈妈听自己的话就够了。

    这可是所谓的“连锁操作”,虽然麻烦了点,但赫露依具备着这样的价值。

    难道是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赫露依其实也是很会在乎外表的类型吗?

    明明平时做任务的时候对任务目标的识别都有些困难,很明显有点脸盲,但居然会在乎外表……唔,这是性别带来的差异么。自以为自己是“女性”的赫露依。

    “虽然我还是认为这么做非常浪费时间,和花费的功夫相比,考虑到我们本身的长相出众,对于外貌的提升也称不上显著。”伊尔迷自以为友善地说,“但如果赫露依喜欢这样的游戏,我也可以陪同哦。无论想要将脸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能够帮你做到。”

    “……你在说什么。”骤然话题的跳跃让赫露依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不过算了。过多的交谈也不过是浪费时间。”

    在面对伊尔迷的时候,她的神色是加倍的冷淡:“你说完了吗?我还要去找爷爷。”

    伊尔迷原本上扬的嘴角在片刻回落。

    他盯着赫露依,骤然的落空感就像是美梦醒来的不适。

    没关系的。

    他看着赫露依同自己的擦肩而过,过于刻意地碰撞就像是对自己之前行为的回敬。

    像是狩猎又像是蹲守着完成对任务目标的暗杀,为了达成目的,就需要付出更多的耐心。

    父亲担心赫露依知道太多会反应过激,说不定会导致类似于“变异”的结果。至于每个揍敌客都需要完成的考验,除了例行公事之外,同时也为了在她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分开他们,以避免对她进一步地刺激;另外,万一赫露依真的有所异变,也只会对外面造成损害。

    ……虽然伊尔迷还是坚持认为实验放在枯枯戮山会更加安全,也更容易保密。

    没关系。

    伊尔迷又一遍告诉自己,微笑着注视着赫露依的背影。

    他才九岁,只不过是追逐了赫露依六七年,他还有充分的时间来成长观察——总有一天,他会如愿以偿。

    第23章 快被饿死的第二十三天任务进度:3/……

    “给。”为了金钱而屈服的糜稽指着屏幕上紧赶慢赶的调研结果,赫露依这次一共需要解决的人物名单有五个,他指着世界地图上被标注出的红点,“其中三个的活动区域相对固定,最近最少绕路的路线我已经根据‘最短路径算法’规划完毕,就是部分地区的目前没有交通路线,就算是坐私人飞艇过去还需要特别的路线申请。”

    “要多久?”赫露依眯着眼盯着电脑屏幕,“你打一份给我。”

    “申请是一个月,如果是搭乘火车绕行也要一个月。”糜稽“啪啪啪”地敲了一下键盘,对着另一张的火车路线图说,“至于其它两个,有一个人所处的古甘玉王国的瑞思巴城市群,目前的边境因为政治动荡而处于封锁阶段,使用护照申请进入会存在一些困难。”

    “一个月太久了。”赫露依摇头,又一次给出了强人所难的要求,“申请航线不能加急么?”

    “不行!我试过了!米特聂联邦的电子技术过于落后,所有的申请都停留在纸质文件,就连申请这件事情的通告都没有在网上挂载!”糜稽看起来尤为恼火,这意味着有多少手段他都使不上。

    “我知道了。那我到时候换步行。”全力追赶的时速早就远远超过了火车和轿车的赫露依点头,“护照的事情……我会记得把有空考一个猎人执照记录在日程规划上,这一次就把这个任务放在最后。下一个问题,第五个任务目标呢?”

    “是这个。金斯蒂夫,照片只有这一张。”糜稽指着屏幕上一点也不清晰的图片,很明显这是监视画面拍出来的成果,而照片上的男人甚至恰巧用手压了压灰蓝色的鸭舌帽,除了黑色的碎发,他的脸完全被帽子和脖子上的头巾挡住了,甚至连眼睛的颜色都没能看见。

    “委托人甚至不确定这个男人的年龄,看起来是二十多岁的样子;名字不确定是否是真名,只是对方如此宣称,而经过委托人叙述后还原出的手绘图是这样的。”在展示的同时,糜稽还解说了起来,“对方自称是考古学家,深蓝色的围巾,黑色的刺猬头短发,棕色的眼睛。”

    赫露依看了一下这张手绘图,干巴巴地说:“……我看不出来有什么特点。”

    黑眼圈的糜稽一点也不惊讶地打了个哈欠。

    呵呵,他早就猜到了可以说吗,赫露姐连真实的照片都不太擅长记住人脸,这种预测的手绘图能够起到的参考作用微乎其微。

    他很明智地忽略了这个,继续说:“因为情报过少,所以我们追加询问了委托人和他的相处经历,但却以‘买凶杀人的理由和完成任务委托无关’而遭到了拒绝。”

    糜稽耸耸肩:“我们毕竟是杀手而不是侦探,委托人只说‘金那个家伙很特别,只要看过一面就会让人难忘’。”

    赫露依认为这个说法充满了过多的主观:“‘难忘’的理由有很多种,这么粗略的说辞……”

    她有些不太理解。

    这是席巴特意挑选过,然后交到她手上的任务,而在此之前赫露依从未经历过这么……粗糙的人物描述。

    她看了一眼屏幕上这个任务的金额奖励,有一点明白为什么这么麻烦揍敌客还会接下来了。

    这和糜稽已经困到要睡着,但还强撑着在回答她的理由一样,这的确是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数字。

    “我极有可能因此杀错人。”赫露依并不喜欢打白工,也就只有伊尔迷才会觉得完成任务的过程对于其他人的牵连也无关紧要,再怎么说这可是会降低她杀死一个人的平均身价,“对方也有可能不承认。”

    “没有人可以赖揍敌客的账。”糜稽的口吻充满了理所当然,时间早就证明了这一点。

    敢赖杀手的帐?尸体只会是委托人的下场。虽然变卖器官带来的收益有限,不过多少也算能捞回一些沉没成本。

    赫露依也知道这个,但她

    并不像糜稽那样频繁接触到后端的事务——不知不觉,她的这个弟弟已经更偏向于家族里辅助端的角色了。

    这么看,这五个人之中,其他四个大概率都只是考核的添头,为了增加压力、同步考验她对于时间的调控,而只有这一个人才是核心的关键。

    但赫露依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情况我知道了。”最终她还是放过了头不断点地、真的打算用下巴砸键盘的糜稽,“进一步的调查等我外面联系你再给到我。”

    糜稽忍了忍,还是放弃了“赫露姐你这么说听起来可真贴心”的吐槽。

    他真的要睡觉了!不然就真的会成为第一个猝死的揍敌客!!

    *

    坐在揍敌客的私人飞艇上,身处几千米的高空,赫露依盯着窗外她已经见过很多次的天空。

    云端之上的空气比地面来的更为稀薄,面对压强骤然的增大,身体已然自发地调整起了呼吸的方式,放空的大脑也因此回想起了之前和爷爷的告别。

    桀诺说,这次的任务虽然说要求在半年完成,但是时间上略有超过也没什么。

    如果说这番话是糜稽说的就不会让她觉得怪异了,她很清楚糜稽一直很想来一段长途旅行,甚至去的地点都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他只是单纯想要离开家里,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所以糜稽对赫露依这种追求极致的效率的做法很不可思议——考核的任务失败又怎么了!这可是光明正大可以离开家里的机会!

    而在赫露依看来,情况却不是这样:她找不到除了听从指令之外还应该做的事情。

    除了做任务的时候,也就只有呆在家里,她才知道应该做什么。

    无论是每日的锻炼,还是配合母亲或者弟弟的玩耍,揍敌客不惜花时间来陪伴家人,这些都是可预知的会发生的事情。

    赫露依看着玻璃窗上映射出自己的倒影,结果到头来和家里人的所有告别,唯有父亲没能遇上。

    虽然说她心中还有很多疑问,一定要联系父亲的话也可以动用紧急的渠道,但情况似乎又没有危机到这个地步。

    飞艇里还放着足足三个24寸的大箱子,那是基裘帮她准备出来的行李,还说有一些后续的东西等自己确认了落脚点后还会再寄过来……

    不可思议。

    赫露依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现在当真有一种自己正要独自出门的预感了。

    她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这段时间的食物……她该怎么办?

    虽然刚刚饱餐了一顿,但这不足以支撑半年的消耗。

    赫露依茫然地思索着,盘旋在肚子上属于母亲的念似乎成了最后的保险手段。

    最后一个和“认识”的人的告别,是南音。

    “我会在家等候您成功的好消息。”从飞艇上走下来,南音朝赫露依欠了欠身,“我们这就飞回去了,祝您试炼顺利,大小姐。”

    考虑到还需要频繁和糜稽电话沟通,这次赫露依在住宿上花了一笔大价钱。

    一个人住大套房的行为非常奢侈,不过考虑到固定电话的私密性和这几笔任务完成后的报酬,这又变成了可以接受的开销。

    还有,非常重要的,细致入微的客房服务。

    毕竟也不是刚开始就需要联系,赫露依当然也不会一上来就这么奢侈,只不过普通的酒店让她有些手忙脚乱。

    等真的一个人出门这么久,赫露依才发现在揍敌客的时候有下人们的存在,很多事情她从来都没有担心过。

    基裘为她准备的衣服大多款式华丽,层层叠叠的蕾丝她只是尝试性地丢了一次洗衣机就变得皱巴巴了,思考着母亲面对这种情况会怎么做,赫露依果断地丢掉了这件衣服。

    原来衣服不是自发地会变成干净啊,赫露依有些苦恼,她也是第一次才发现原来梳子上缠绕着头发并不是第二天就会自己消失。

    吃饭也非常麻烦——小型的酒店没有食堂,在家里的时候吃什么都有人给她安排好,对于南音给她带来的食物类型,赫露依也没有明显的偏好。

    虽然人类的食物没有办法缓解饥饿,可是吃习惯了之后,赫露依确实也感觉到了类似于“饥饿”的感受,好像这成了被训练出来的条件反射。

    之前和糜稽一起经常吃零食的行为也造成了后果,她甚至一天吃三顿都觉得不够,至少还应该再加上下午茶和夜宵吧?

    幸好后来入住的酒店有食堂,就和家里的厨房一样可以供她自由挑选。

    和生活上遭遇的不顺相比,任务的进展就要顺畅多了。和她原本设想的一样,前三个任务只是为了凑数的附赠。

    第一个是当红的女歌星,虽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死亡的追加条件有点麻烦,但她的踪迹都暴露在媒体的眼中,握手会短暂的接触足以刺入定时发作的毒药,开办的演唱会就成了她最后的绝唱;

    第二个是某个教堂的神父,他倒在忏悔室的血泊之中,他信仰的神明、头顶上悬挂着的十字架没有将他拯救,不过他借用权利之便对幼童的欺压也没有被惩戒,利用了年龄优势靠近对方的赫露依心想,可见神明还是公平的存在;

    第三个是某个大学机构的研究人员,幸好这所大学的图书馆向群众开放,以至于年龄尚幼的赫露依也有了混进去的借口……至于最终弄脏了图书馆的地板,这只是不小心受到了牵连,她保证自己还是对知识的殿堂心怀敬意。

    这三个任务对象都有着明确的职位,遵照着一定的生活规律,找到合适的时机下手对现在的赫露依来说非常简单,简单到……她认为更适合分配给糜稽的任务。

    他们三个,同样也不是念能力者。

    大多数的时间都花在了地点来反的奔波,拉着因为衣服穿过一次而丢掉后显得轻便了许多的行李,赫露依在公共电话亭拨通了糜稽的电话。

    “第四个对象。”冷酷的甲方又一次地发号施令,“你应该有所发现了吧?给我最新的地址。”

    金斯蒂夫,考古学家。二十多岁显得过于年轻了。

    他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会经常在几个地方来回奔波……听起来这份任务的重头戏在于找出对方的踪影。

    他在哪里?

    第24章 快被饿死的第二十四天会说话的小丑。……

    混乱,失序。

    这是赫露依对于“奥尔波”这个城市的第一印象。

    因为工作的缘故她去过很多地方,也见过贫困和富贵,毕竟暗杀的目标想法各不相同,也会有人认为躲在贫民窟就不容易被发现了。

    而情况恰恰相反。

    想要藏起一滴水,应该将它置于海洋之中,而混在油上只会因为密度的不同而显眼地漂浮。

    赫露依看着眼前的这条道路。

    左边,是高耸入云的别墅群。

    右边,是错落凌乱的破烂巷口。

    两侧的人类虽然名义上属于同一物种,但无论是穿着还是精神面貌都有着天差地别——长年累月在生存的边缘挣扎,那种深入骨髓的饥饿和患得患失是无法轻易伪装的。

    赫露依会出现在这里的理由,自然是为了金斯蒂夫的踪迹。

    灰蓝色的鸭舌帽,深蓝色的围巾,作为衣饰来说是过于明显的特征,这里可不是沙漠地带,理论上那是只有考古学家才会有的怪癖——为了在穿过某些特殊的地点,避免被风沙侵蚀了脸庞。

    她现在处在的这个街头的咖啡店,店长安装的防盗摄像头正是糜稽给她的情报来源,在和店员搭话过后,那位“斯蒂夫”已经被证实出现在这里,可惜的是,忙碌的店员小姐只是因为对方的穿着和出众的长相而留下了一些印象,对于他的去向并不知情。

    问题在于,会是哪边?

    按照常理推测,左边再穿过三个路口,是对于有身份ID的公民开放的图书

    馆,一名经验丰富的学者更容易探访的地方。

    然而最近的报纸传言,上周右边的犯罪窟因为某件文物的遗失而发生了乱斗,甚至上升到枪械冲突而获得了头条的殊荣,时间上又和监视画面非常靠近。

    赫露依抿了一口咖啡,这并不是她第一次品尝,之前为了晚上保持清醒努力学习,伊尔迷和糜稽都会喜欢来上一点,不过咖啡因对他们为了对抗毒素而新陈代谢过快的体质不太奏效。

    单纯从口味来说,赫露依认为咖啡还比不上可乐,而这种地方的咖啡豆就更比不上揍敌客购入的那种了。

    只不过她一向没有浪费食物的习惯,更不用说出于谨慎考虑她从来不在外留下可能会追踪或者诅咒到自己的东西——念能力的种类千奇百怪,截止到目前她甚至还没有遇到一个特质系,谁知道这些疏忽会不会成为敌人触发念能力的条件呢?

    保持警惕,这也是家族教育的一环。

    她一向是最优秀的那一个。

    这个时候,赫露依看见了一个戴着灰蓝色的鸭舌帽的身影。

    虽然只是匆匆一撇,但对方的白色长发、过于稚嫩的面容和明显矮于任务目标的身高证明了这绝不会是本人,可这个应该和赫露依差不多年纪的少年衣着整洁,前往的却是犯罪窟的方向。

    他正是落入油中的那一滴水。

    而且从他轻车熟路的步伐,以及那明显比常人更轻的脚步声已经说明了他非同一般的身手,更不用提他身上流转的“念”……不管怎么说,他已经证明了自己有被跟踪的价值。

    赫露依抄起还没有喝完的咖啡,明明穿着挂着装饰用的吊坠的繁复长裙,可她追踪的动静还是悄无声息,本应该晃动的咖啡更是保持着惊人的稳定。

    她和白发的少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不至于被他肉眼察觉到追踪,她却可以靠“气味”而跟上他的脚步,至于“念”的运用,赫露依并不认为对方能够感知到处在“绝”状态下的她,气息的消除可是每个揍敌客终身学习的功课。

    可是,在她追赶了三个巷口之后,赫露依脚步突然一顿。

    气息……消失了。

    她刚刚站在十字路口有些茫然失措,很快就被一群拎着木棍的小混混堵住了:“这里可不是像你这样细皮嫩肉的大小姐应该出现的地方……作为学费,把你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

    第一次被打劫的赫露依还觉得有些稀奇呢,这和糜稽之前看过的某个动画的打脸情节可真像,就是炮灰手中拿的“武器”太过于破破烂烂。

    如果不是这个场合,她说不定还愿意多问两句,这样下次和糜稽就多个话题。

    真不凑巧,她现在赶时间。

    她本来是瞬间就可以解决这些人的,唯一要担心的,只是要注意力道的控制。

    第一个下手就不免重了点,虽然还在呼吸但是磕到一旁碎石的后脑勺已经在往外渗血,第二个就有经验多了,而巨型的镰刀就是这个时候破空而出的。

    被阳光照射的镰刀散发着纯银的光泽,尖刃接踵而至赫露依已然一个翻滚后撤,她方才站着的位置已经留下了足够巨大的塌陷。

    “哈哈哈!”在镰刀的末尾,一个有着小丑外形的怪物大笑,它张着嘴,嘴里的轮盘在1-9中来回转动,“数字是2!这是你的幸运数字吗!”

    “那可真是不幸。”方才被赫露依跟丢了的目标从地板上抡起镰刀,这个比赫露依高了半个头的白发少年皱了皱眉,手持比他自身更为巨大的武器让他看起来行动很是不便,他甚至需要双手同时用力才能拿得动,他看向赫露依,“你刚才就跟着我。”

    “我跟丢了。”赫露依承认,“直到现在主动出现……”

    她的目光划过那些刚才还试图打劫她的那些人,虽然无论是从过于没有威胁的武器还是消瘦的身形都足以说明他们的不专业,但就他们迅速扶起同伴并保持安静的撤离来看,也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而对方骤然横向移动的身躯,挡住了赫露依望过去的视线。

    他和这些人认识。

    赫露依迅速意识到,这是一个维护的动作,以前二毛这么保护过三毛。

    然而这样的维护并不一定理性……面对比自己强大的敌人,及时撤退才是更明智的做法吧?

    “具现化系。”赫露依盯着那个明显是用“念”构造出来的小丑,它甚至还回应了她的话语呢:“有眼光的小姑娘!我叫‘疯狂小丑’,要记住本大爷的名字!”

    “疯狂小丑。”赫露依重复道,这样的行为让小丑看起来非常高兴:“没错!作为听话的奖励,本大爷就特别放送一下情报,本大爷的能力是……”

    小丑还没有来得及说完,它的嘴巴就被主人迅速捂住了。

    “闭嘴。”尚且处在变声期的男声有些沙哑,白发的少年已然摆足了迎战的架势。

    他是对的。

    赫露依的战意在这一刻旺盛到几乎具现的程度,第一次看到比她稍大一些的念能力者让她不免有些兴奋,和伊尔迷的“念钉”不同,对方具现化的东西还是虚构的产物。

    这个时候,赫露依还记得自己刚开始的目的:“金斯蒂夫在哪里?”

    她仔细地盯着对方的神色,没有错过那双三白眼骤然的收缩。

    多么幸运,对方是知情人士。

    “你想知道的目的?”白发的少年放弃了“你在说谁”的抵赖,他很清楚自己不擅长说谎,而令他有些惊讶的,是这个下手没有分寸的追踪者直白地挑明了来意:“为了杀死他。”

    荒诞的情绪在他的心头弥漫,一时间他竟然笑出了声。

    “如果你做得到的话,我很乐意看到他有麻烦——虽然我很想这么说。”原本板着脸的少年嘴角上扬,口气隐隐带着一些幸灾乐祸,“但我可不会简单地告诉你。”

    丢向他的咖啡杯被对方又一次举起的镰刀划破,这就像是开战的示意,赫露依手上凝聚的炮弹落在了镰刀上发出了“砰”的闷哼声,而当她尝试增加念弹的数量,却发现对方用镰刀在空中划过了一个完美的圆,替他和身后还在撤退中的其他人成功地挡下了所有的攻击。

    一个一个的凝聚子弹还是太慢了,而携带的手枪就算射中了也没有效果,只能起到干扰作用。

    一直到现在她都还停留在基本功的联系,没有正式地开发自己的念能力,或许她也应该构建一个武器。

    但面对现在的情形,最有效的办法毫无疑问……是近身攻击!

    虽然她是放出系,但她可是经过训练的揍敌客!

    在镰刀不断挥下的空隙中竭力地闪躲着并且同时拉近距离,赫露依抬起了左手试图格挡,哪怕使用了“坚”,镰刀还是迅速穿透了她的手臂,鲜血流淌却没有疼痛传来,感受不到痛觉也意味着她的动作不会因此受到任何的影响。

    镰刀前端的利刃势如破竹,就当它即将穿透手臂,从赫露依的身后抵到心口之前的一秒,她已经用“曲肢”变化的右手已然穿入了这个白发少年的胸膛,握住了他尚且跃动的心跳。

    他“流”的速度还是太慢了,再试图用“硬”也没能赶上她的动作。

    赫露依在心底如此评定,这个思考总结是她和伊尔迷交手多年的后遗症,也并不妨碍她宣告自己的胜利:“我赢了。”

    这个黑裙已然破破烂烂,还被鲜血染红的少女平静地说:“告诉我你知道的全部。”

    第25章 快被饿死的第二十五天|4K收加更凯……

    “凯特。我的名字。”即使胸膛被剖开,心脏被捏紧了,这个和赫露依年龄相仿的白发少年依旧语气冷静,“你呢?”

    “金斯蒂夫的下落。”赫露依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表达着对对方不配合的不满。

    凯特不可避免地闷哼一声,判断出自己的胸肋骨肯定被打断了。

    “知道同行人的名字是最基本的礼貌。”他说,“我不知道……因为我也正在寻找他。”

    人类正常时候的心跳频率,会以60-100的速度跳动。

    接受过高强度有氧训练的运动员,或者类似职业(比如说猎人和杀手)则会变成40-60,而说谎的时候心率自然会加快。

    赫露依盯着这个人的眼睛,三白眼太小了不方便观察到瞳

    孔的收缩;可除此之外,还有凭借语音语调和毛孔收缩的方法。

    更重要的是,她能够闻得到气味。

    这个人没有说谎,无论是对于自己的名字,还是对于他真的不清楚斯蒂夫的下落。

    “你认识他。”赫露依并没有松手,她开始回忆起自己学到过的刑讯方式,虽然迄今为止她还没有对“家人”以外的人试验过。

    “他的真名是‘金富力士’,一星猎人。是我的老师。”

    而对方过于配合的态度完全让她学到的知识派不上用场。

    赫露依轻微地皱起了眉:“……他是你的老师,你想让他死掉?”

    听起来这对师徒的关系就不太好。

    不过,考虑到揍敌客大部分收到的杀人任务,委托人和目标对象都非常熟悉,家人、恋人、师徒关系……要占据了其中至少60%,她觉得也没有必要为此惊讶了。

    糜稽之前还在背后嚷嚷着说要把给他布置了一堆论文作业的老师杀掉呢,然后就被从摄像头听到的基裘狠狠责骂一顿,糜稽喜提一顿鞭子——再怎么说,揍敌客还是很尊师重教的。

    “不。金虽然惹人讨厌,但也还没有到我会祝愿他早日死掉的地步。”凯特诚恳地摇了摇头,“我相信他并不会被轻易杀死。”

    他说到这里,一向板着的脸甚至露出了一个笑来,尽管转瞬即逝。

    “我们都需要寻找到他的下落,为了共同的目的,我们可以同行。”

    赫露依有些不理解对方的态度,温热的心脏还在她的手心跳动,这个人对于自己老师实力的极度信任……也就意味着对她的质疑。

    一星猎人。

    对于“猎人”这个职位只有一些表面上的浅显了解,除了猎人执照在银行只能抵押一个亿的戒尼——这甚至不过是赫露依出三个任务的收益呢——还有持有它会可以享受很多公共服务设施,也是很好用的免签护照之外,她对具体的细则并没有刻意了解。

    桀诺倒是有提到过一嘴现任猎人会长,说到过对方是目前已知最强的念能力者,并且对于猎人组织表达了浅浅的不满:他们太抠门了。

    而且桀诺也说明了自己不是猎人的原因:当了猎人意味着要受到猎人协会的派遣和管辖,虽然也会有相应的报酬和工资,揍敌客的前任家主表示他从来就没有把那点小钱放在眼里。

    毕竟很少再有像杀手这样的暴利行业了,甚至它还有着比走私更大的优势——它在匹托基亚共和国可是合法的。

    除此之外,赫露依没有接触过猎人,她甚至不确定“一星”意味着是什么含义的等级。

    所以她忽略了心底微弱的因为被小看而产生的争强好胜,进一步地确认道:“你有找到他的办法?”

    她的声音充满了质疑。

    一直到现在,这个叫做“凯特”的都没有说谎,也就是说他刚才说的并不是想要活命而说的权宜之计。

    凯特不知道金斯蒂夫……或者是金富力士现在的下落,他甚至有可能不确定仅凭自己的力量是否能够找到。

    “向我说明你的价值。”处在优势的赫露依毫不留情,“杀死你的话,你的老师会替你复仇么?”

    这也是一种找到对方的正确解法——和爷爷一样,赫露依并不喜欢在任务中牵扯无辜之人,可如果这能促进任务的完成就是另一回事了。

    拦路的保镖,目睹了案发现场并且看到他们脸庞的亲属,以及,可能会有的搅局者或者复仇之人。

    一切的目的都是为了减少麻烦。

    哪怕是说这话的时候,赫露依也没有展露出一丝一毫的杀意。

    频繁的任务早就让杀人就像呼吸一样简单,这同样也是为了避免惊扰猎物的手段。

    而这个时候,原本举着的厚重镰刀从凯特的手上消失了。

    这个自愿收起了念、放弃了反击的少年举起了自己的双手,就像面对不可能战胜的巨大猛兽,选择表露自己的无害以避免激发对方的敌意:“我有办法追踪上金,可我每次要追上他的时候都赶不上他的速度,而被他溜走。只靠我一个人我堵不住他。”

    说到这里他低着头,看了一眼自己被拉出心脏的胸膛。

    哪怕是拥有专业手术经验的医生也不一定能够保证这么少的出血量,不然就算他是一个念能力者,持续了这么久的对话之后也一定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晕厥。

    “你追踪我的步伐,能够变化手臂为利器,掏出心脏的熟练手法……我知道你是一个揍敌客。”凯特的脸色越发苍白,他已经感觉到体温的下降,他努力克制着身体蜷缩的冲动,说话的语速越来越快:“任务目标的名字和你知道的不符,这个任务并不一定要继续进行。”

    “……的确。”赫露依点头,“杀死一星猎人应该是另外的价格。”

    揍敌客从来不做亏本生意。

    而且,听起来从难度上来说这个任务不应该分配给她……父亲对这件事情知情么?

    思考了一下,终究还是被说服的赫露依还是松开了手。

    “我可以暂时不杀你。”反正她要杀死对方也是随时的事情,“视情况你依然随时有可能会被我杀死。”

    凯特跪在地上缩成了一团,额头满是冷汗大口地喘息着,他抬起脑袋,这个时候还不忘说道:“还有,揍敌客小姐,金不一定会替我报仇。”

    “听起来你们的师生关系非常融洽。”赫露依学着基裘的方式一本正经地说道,她看着对方明显加促的呼吸,要知道她一直很想像母亲那样说一些冷笑话呢,现在看起来效果很不错。

    赫露依思考着接下来的行动顺序。

    回一趟酒店和糜稽通话,让他进一步确认这个任务是否需要进行不必说,问题在于对待“凯特”的处置方式。

    这个任务有可能正常进行,也有可能会转而分配给父亲或者爷爷,但不管怎么说,调查出“金富力士”的下落还是很有必要的。

    无论凯特是否存在引出任务目标的价值,他肯定还知道更多的情报。很有可能会有帮助。

    如果是父亲一贯的习惯,就算任务发生了重大的变故,他也倾向于从过程中的经历来对孩子们进行考核——她不可能放着凯特不管。

    而且,凯特现在的心跳声越来越弱了,身上的“念”也肉眼可见地变薄。

    他活着比死去更有价值。

    赫露依蹲下身,盯着那道被她挖出的伤口,用着每次向弟弟发号施令的口吻说:“用‘流’,就是把你的念全部汇聚到胸口,集中注意力,一遍一遍想象着伤口的愈合……”

    瞧着对方有些缓慢的反应,有些性急的赫露依干脆放出了自己的念打到凯特的体内,使得对方就像被水流推着走的小船一样,被迫随波逐流。

    因为伤势过重而说不出话的凯特在心底浮现出强烈的震惊。

    他的伤口止住了,被割裂的血管更是被浓郁的“气”包裹着……这种用“念”来自我治愈的方式,他当然也知道。

    可问题是,身为具现化系的他,在强化系方面只能发挥60%的作用,而先前他发动“疯狂小丑”的时候更是压榨了过多的念量,仅凭剩下的那一点点再乘以60%,根本不可能达到这个速度的修复作用。

    会是因为这位揍敌客小姐的念能力么?

    她游走在自己身体里的念和她刚放出的时候相比念量没有减少,是放出系?还是具有罕见的治疗功能的放出系?

    可是,凯特又认为修复伤口的是属于自己的念,因为他敏锐地察觉到了自己念量的减少……是这位揍敌客小姐的念在他的体内发生了转换吗?还是说,他受到了影响,于是发挥出了100%的强化系呢?

    凯特胡乱地猜想着,比起人类更

    喜欢动物的他自从在金的带领下了解了“猎人”的存在,很快就确定了自己想要从事生物调查的方向。

    他花费了不少的时间和动物相处,熟知数千种野生动物的习性,而人类对于这个的世界认知也不过是冰山一角,还有更多的未知有待发现和探索。

    长久以往,他也培养出了野兽一样的直觉。

    在他看来,这位揍敌客同样也像野生动物一样,说话的方式直白,不知道遮掩自己的意图。

    受到挑衅就会回击,对于自己杀人的目的也不曾隐瞒,黑色的眼睛足以分辨谎言,在这种情况下,坦白才是最好的方式。

    而只要不是处在捕食阶段,表达出自己足够的无害就有机会死里逃生。

    呼吸重新恢复平稳,体温逐步回升的凯特松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

    第26章 快被饿死的第二十六天“能配合一下我……

    联系糜稽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他们有特定的通讯频道,拨通电话的时候也无需经过几道,而是直接打到糜稽手边;至于安全性也不必多说,杀人委托毕竟是一件隐秘的事情,提前走漏消息会增加任务完成的难度。

    路线的窃听经过几轮的加护之后很难做到,而通过更朴素的手法的直接旁听——赫露依看了一眼席地坐在酒店里的地毯上、仍然闭着眼睛试图通过“念”的锻炼而加速伤口愈合的凯特,他已经知道了倒也无所谓。

    而糜稽对于这件事情需要转告席巴上表达了自己的抗议。

    “赫露姐为什么不直接去和爸爸谈呢!”或许是仗着姐姐不在跟前,电话里糜稽的声音混杂在键盘的敲击声中也显得气冲冲的,“赫露姐不想和爸爸交流,我当然更不想啊!”

    “这并没有紧急到需要直接拨通父亲电话的地步。还有,在此之前你也要确认委托人的情况,连在一起的汇报才有意义。”赫露依的回复保持着一贯的毫不留情,“还有,我当初雇佣你的要求是‘全力配合完成我的任务’……你对此还有什么异议吗?”

    和弟弟相处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

    对他的态度不能太过冷漠,冷漠就会让两个人的关系不自觉变得疏远;但同时也不能过于宽容,不然他就会忘记对你的尊敬而变得放纵。

    对面沉默了下去,甚至连键盘声都停住了。

    “糜稽。”赫露依叫着对方的名字,带着无声的威压。

    “……我知道了,我会去做的。”糜稽的回答比赫露依想象的还要平稳,他甚至还恭敬着询问道,“还有什么需要吩咐我的吗?”

    直到赫露依回答了“没有”,甚至还是等着赫露依挂断电话——一般来说,他才是不高兴地直接挂断的那个。

    面对弟弟突然起来的乖巧,赫露依显得有些迷茫。

    当然了,赫露依并不是在质疑母亲的教育,她曾经学过的礼仪糜稽当然也同样知晓,而只要糜稽愿意他也能装模作样……只是在她的面前,糜稽大多数时候更为随性。

    糜稽知道赫露依并不特别在乎细枝末节,她并不是靠这种方式来分辨出别人对她的善意恶意,所以表面上的不敬或者尊敬并不会迷惑她的判断。

    当然了,这也是一种和伊路哥的有样学样——伊尔迷向来知道变通,为了达成他的目的他完全愿意配合伪装自己的行动,而他会将自己对赫露依的态度表现得如此直白,只是因为他很清楚伪装毫无效果,只会是白费功夫。

    伊尔迷一直都是实用主义者。

    对糜稽来说,随意率真的应答当然让他感到舒适。

    没有人愿意把自己放在条条框框之中,虽然他也知道赫露姐的这种“宽容”并不是对他的偏袒,她只是单纯的不在乎这个,可能是因为这是她怪异的又一体现,又可能是因为实力强大导致的目中无人,甚至不会随便将这种视作是挑衅。

    赫露依不理解糜稽反常的原因。

    还是对需要和父亲联络的这个任务感到不满吗?

    但工作就是工作,虽然赫露依也承认自己并不是特别愿意打扰席巴,尤其是理由不够正当充分的情况下。

    万一父亲正好在做任务呢,万一父亲在修炼呢,万一父亲和母亲在做什么呢……总之,席巴有太多看起来正当的事情了,而这么小的一点事情,还是出于对她的考验而下达的任务,随便打扰似乎暴露了赫露依的无能。

    赫露依的确承认,她并不是那么想看到父亲感到失望,她分明承诺过要成为一个揍敌客,一直也在以席巴作为目标,而对于这点程度的事情都不能独立解决。

    所以她才需要糜稽进一步地和委托人的沟通确认,等到父亲有空的时候再汇报才更加像样。

    还在锻炼自己的念的凯特睁开了眼,看了一眼听筒明明已经挂断,却还在盯着电话机的赫露依,忍住了“看起来你们家的关系非常融洽”的回敬。

    这可能会被视作对于猛兽的挑衅。

    在对方转过头之前他又迅速地闭上了眼,而还是察觉到了的赫露依干脆闪现到了他的跟前,居高临下地询问道:“你该交代了。”

    “什么?”

    “你知道的一切。”

    “我已经告诉了你我的名字,我被金收为徒弟是在两年前,地点就发生在这座城镇,原因是当时他被念能力者追杀,不小心牵连到了我而开了精孔,为了避免我因为他的过失死去而教会了我学习‘念’的方法。”凯特不得不仰着脑袋看着赫露依,他心想这样的仰视就更像是看着一只野兽了,“而后他发现收徒是一件麻烦的事情,一直致力于将我丢下。”

    这个时候凯特还不忘补充:“所以我并不认为他会因为我的死去而出现……活着的我更有价值,再怎么说我追逐他的踪迹也要两年了。”

    凯特口吻里对于这份“熟能生巧”蕴含的情绪,赫露依发现自己居然有所同感。

    就像是她对揍敌客教授的知识的熟练和自信,而且两年前相遇又跟着追踪对方两年……这对师徒的“融洽”程度完全要赶上她和伊尔迷了。

    就是这个相遇的遭遇有些熟悉,怎么听起来和跟在伊尔迷身后的那个叫做“三叶”的管家那么相似,该不会这两个人被迫开念的罪魁祸首,是同一个人吧?

    赫露依意识到自己思维的发散。

    这是和糜稽相处久了的又一改变,糜稽在看各种动画电影的时候总是冷不丁地来句吐槽,为了跟上他的思考方式,她的想法也跟着变得活跃了。

    但现在还有正事。

    “你出身在这里。”联系到他对那群打劫她的人的熟悉,赫露依得到了这个猜测,很好,瞧对方的表情,她又一次说中了,“而且你并没有说,‘金’出现在这里的理由,他甚至使用了化名。”

    虽然说假名在电影里面是频繁出现的桥段,可很多时候都没有必要——在大多数国家,无论是购买飞艇火车的出行还是酒店的下榻,都是无需出示身份证件的。

    更别提金是个猎人意味着他还有猎人执照,那是足以无视许多规矩的便利道具,以及,猎人执照本身也是不记名的。

    只要持有这个证件本身就能享有这份权利,而丢失、被抢走之类的情况只能说明该名猎人的无能。

    简单通俗的丛林法则。

    那为什么金会用到假名?委托人知道的……

    赫露依的思绪断在了这里,揍敌客不会去主动追寻委托人的动机,她的脑袋就像两个相悖的程序需要同时运行而报出了错误。

    于是她继续等待着凯特的回答,一直到目前为止他都在避重就轻。

    “有很多人想要找到‘金富力士’的下落,还有很多是猎人,或者说他的同事。”说到这里,凯特压了压自己的帽檐,眼睛被遮住让他嘴角的嘲笑更加明显了,“真不愧是金,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一星猎人  。”

    最后的那句话听不出是称赞还是阴阳怪气。

    这样听起来,很多人对金都有意见,那位“金富力士”还真是某种程度的受欢迎……很明显,这是凯特故意想让赫露依察觉到的情报。

    可是还有一点。

    “他会来这里的理由。”赫露依没有被那么简单绕过去,她对任务目标的人际关系还有这对师徒之间的相处模式没那么有好奇心,“奥尔波这里有什么?”

    虽然这里是凯特出身的城市。

    但是金在躲着凯特走,那么他还会来这里就有更重要的理由。

    金还自称“考古学家”……

    “图书馆。”突然想到自己还有一个地点没有探索的赫露依说,“还有这附近的遗迹和文物。”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的神色能够作为验证猜想的答案,这次凯特干脆就把脸埋到了自己的膝盖里。

    而这同样足够让赫露依确认答案:“这就是你想要隐藏的秘密了。”

    她回想起凯特对于她的提问的过于配合。

    想要避免受到更多的伤害,确保自己的安全的确也是凯特的目的,而但凡她对他抛出来的诱饵(比如金富力士的真实身份,他身为一星猎人的功绩,他和同事的复杂关系,会有其中一个人是委托人吗?委托人对于金的真实身份究竟是否知情?)而感兴趣,她就会对问题的重心有所偏移。

    人类的确容易在沟通中忘记原本的目的,但就像被设定好的单线程序,赫露依仍然记得她应该尽快确认金富力士的念能力和所处的位置,对于有可能还要完成的暗杀任务做准备。

    很显然,知道金来这里的目的就能有助于推测他接下来会去的地方。

    “有些刑讯手段对于让人说实话会有些帮助。”赫露依平静地说着恐吓,她歪了歪脑袋,盯着这个从刚才开始就保持沉默的少年,“不过,你能配合一下我的工作,替我节省一些时间吗?”

    就算是她,也想要工作轻松点呢。

    第27章 快被饿死的第二十七天“你属于揍敌客……

    “金在寻找一块石头。为了它代表的财富。”凯特坦白道,“至于石头究竟在哪里我并不确定,知道的只是大致的方位。”

    他配合地说,态度冷冰冰的:“这是我知道的……你可以把它当成我知道的全部。”

    这么说的他,已经直白地把“我不会透露更多”给写在脸上了。

    赫露依陷入了短暂的思考。

    她当然可以态度更加强硬,也可以实际动手试试看他是否真的像他宣称的那般会保守秘密。

    只不过这会相当耗费时间。

    再怎么说凯特也是个念能力者,哪怕耗光他的念,他的身体强度也足以抵御大部分的伤害。

    而且,刑讯的关键可不是疼痛,而是寻找到对方的心理防线——在这个方面赫露依也不过听过一点点皮毛,她可不是这方面的专家,没有实操经验自然也没有自信。

    毕竟,赫露依思考起自己对两个弟弟做过的事情,有点苦恼地想,她只是为了照顾他们,增强耐痛力和抗击打力,又不是为了摧毁和折磨。

    要是换做伊尔迷,他说不定会非常擅长。

    赫露依突兀地想,并且思考起了要不要在这方面也领先弟弟的必要性。

    但不管怎么说,不是现在。

    图书馆的调查结果也需要一定的时间解析。

    这甚至也建立在凯特提供了金的猎人执照编号之后,已经使用电子数据库的图书馆自然也能够查阅相关的出借记录。

    非常简单的查询,甚至都不需要糜稽出手。

    一同前来的凯特脸色还是很差,不知道是因为伤口没有彻底恢复还是因为心情不好:“我说过的。”

    他重申到:“我也需要知道金的动向,因为这样我才没有逃跑。”

    考虑到他和赫露依初见时曾一度摆脱了追踪,这番话倒是很有说服力。

    “不。”赫露依一口否决,“你做不到了。我现在已经记住了你的气味。”

    而奇怪的是,这一刻凯特却笑了。

    “我只听到金这么说过。”他的神色甚至没有刚才那么紧绷,“听起来很像狗——抱歉,我没有攻击你的意思——总之,比起人类更像是野生动物。”

    赫露依看了他一眼。

    作为被挟持的对象,凯特的态度有点过于轻松和坦然了,也并没有表达出对她的怨恨或者反感,赫露依能够确定这个。

    甚至……还有些探究和好奇?

    他望过来的目光全是观察,就仿佛已经认定她是什么别的生物。

    赫露依转移了话题。

    “之前追踪你的时候。”她询问道,“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你经过的有一个巷口,地上堆满了垃圾,混杂着破碎的玻璃。”凯特指了指赫露依裙摆上的银饰,“再怎么速度快得一闪而过,还是反光了。”

    赫露依有些惊讶。

    她或许行动上有一些纰漏,但那也不应该是随便就能察觉到的异样,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凯特进一步解释道:“我本就有被追踪的预感,只是借此得到了确认。”

    金富力士借阅的书目是这个图书馆仅有一件的孤本。

    现在糜稽应该已经通过悬赏之类的方式去确认这本书的内容了,毕竟那里面充斥的专业知识也需要专家的相关解答,和确认委托人的情况一样,都需要一些时间。

    而赫露依没有想到最先到来的,居然是席巴的电话。

    “糜稽?”电话接通的时候赫露依下意识地喊道,然后从对面一瞬间的沉默中猜出了结果,“……父亲?”

    母亲的话会忍不住第一时间就说话,赫露依心想,这一点母亲和糜稽是一样的。

    只有席巴,当然只有席巴,这样沉默的等待,就像一直以来的考察和打量。

    “赫露依。”果不其然,对面响起了席巴的声音,“目前的情况,糜稽已经全部向我说明汇报了。”

    “是的。”赫露依应道,原本靠坐在椅子上运转练习着念的她往前坐了坐,仅有四分之一的身体落座,背也挺得更直了,“我需要怎么做?”

    “先确认对方是否是‘金富力士’。”席巴答道,“据我所知,金的踪迹神出鬼没,考虑到猎人执照的号码对上了,那个‘凯特’确实可能是他的弟子,截止到目前你们没有发生足够激烈的冲突,这个状态继续保持。”

    赫露依从席巴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肯定。

    就像她发现了席巴对这个任务目标的称呼,“金”,而不是“富力士”。

    “……你认识他,父亲。”

    一时之间无人作答,而赫露依听到了熟悉的尖叫声。

    啊。赫露依心想,下意识地摸了摸腹部,那里还盘旋着基裘操控的念。

    时隔一个多月,母亲的尖叫还是那般有活力。

    赫露依礼貌地等待着父亲对母亲的命令……又或者说安抚,有人捂住了听筒,她没能听太清楚。

    “如果真的是他,”过了一会儿,重新上线的席巴回答道,“这极有可能会变成不划算的生意……而且,这还不是能够交给你的任务。”

    “我知道了。”赫露依点头,哪怕知道父亲并不能看见,“我不会去挑战注定无法战胜的对手。”

    这估计也就是父亲对她没有杀死或者折磨凯特,而感到满意的原因了。

    冲突没有上升到无法挽回的地步,虽然揍敌客并不害怕这个,但这的确避免了麻烦。

    就像亏本生意也是生意中不可避免的一部分,但没有哪个资本家愿意经历这个。

    “你这次的任务修正了。”席巴说,“从杀死变成了确认并跟上对方的行踪,猎人协会内部对于‘金富力士’的下落发起悬赏。虽然我们是杀手,但没有必要放过已经到

    手边的酬劳。”

    赫露依当然理解。

    就像她对糜稽做的那样,这又是一个“给的实在太多了”而灵活变通了原则。

    这样一想伊尔迷坚持要积攒戒尼的行为确实也能理解了,很多时候这是非常好用的筹码。

    “好的。”她应道,“我还有什么要做的吗?”

    又是一阵停顿。

    赫露依耐心地等待着,电话没有挂断,明明父亲向来珍惜他的时间。

    “你希望得到足够多的信息再向我汇报,这很好,一直以来你对于任务的态度都很严谨。”席巴说话的语速……有一些缓慢,就好像他在为接下来说的话而感到迟疑一样,“但我不止是揍敌客的家主,同时还是你的父亲。”

    “我不理解。”赫露依坦率地表达着自己的困惑,“是我做错了吗?”

    “这不是考试。”席巴回答,“并不是只有‘对’或者‘错’的标准。我的意思是……除了‘汇报’之外,还可以有‘商量’、‘求助’、‘聊天’或者别的需求。而你不必担心这会是对我的打扰。”

    赫露依在这一刻愣住了。

    她张了张嘴,试图说点什么,可声带就像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丢掉了一样说不出话。

    父亲似乎从未表达过他的温和……不,或许也是有的。

    从来不会记忆模糊的赫露依心想,她记得席巴每一次抚摸着她的头顶,教授着她关于揍敌客的重要准则,可这一次好像更加不一样。

    要是这个时候能够看到父亲的表情或者闻到父亲此刻散发的味道就好了。

    赫露依突然很想顺着电话线出现在席巴的跟前,回到枯枯戮山上……回去。

    回家。

    这样的话,她就能够确认这份食物是否是美味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闻不到也吃不着。

    “如果我恰巧有要事,还有语音信箱。”席巴听着赫露依的呼吸声,这很难得,他在心里想,赫露依很少会失误地发出声音,“我会在听后尽快回复你。”

    “……嗯。”赫露依发出了简直就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声音,然后又匆匆改口,“我是说……我知道了。”

    “你的母亲还有话要和你说。”席巴的话音刚落,基裘的声音就迅速贴了过来,“赫露依!”

    她像是迫不及待地开口:“出去了这么久,你怎么只和糜稽说的那么开心!”

    “母亲,我们说的是工作上的事情。”赫露依纠正,“而且糜稽并不觉得开心。”

    她很确定自己只是在纠正,没有告状的意思。

    “噢。”但不知道怎么基裘笑了起来,“你的弟弟有点害羞,实际上他很高兴。”

    她以一种理所当然的口吻说道:“就连这一次的通讯都是糜稽提醒我的呢……自信一点,你很受欢迎,赫露依。”

    赫露依有些迟疑。

    她知道基裘有多固执,也多少意识到母亲的认知可能会和实际情况产生偏差,但母亲并不会编造谎言,既然“提醒”的话……

    思考到糜稽之前说过“傲娇”是一种非常“萌”的属性,赫露依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她现学现用道,“糜稽是傲娇啊。”

    “的确哦。”伴随着席巴像是被呛到了一样的咳嗽声,基裘赞扬地回答道,“我真为你们之间的和睦而感到高兴。”

    “不过——”她语锋一转,声音也骤然一沉,“你完全没有想过要联系我吗,赫露依?认为妈妈派不上用场?”

    和一贯的尖叫不同,她这一次声音又轻又滑,哪怕听筒里传来有些失真,也依旧……黏稠而又危险。

    呆在赫露依体内的,那团不属于她的念似乎还在蠢蠢欲动。

    “我以为母亲可以确定我的平安。”她指的是基裘曾经说过的话,这团念的作用之一就是感受到对方的心跳声。

    而这一刻电话里传来了刺耳的摩挲声,那是基裘的长指甲摩擦着金属听筒的声音。

    原本安静躺着的念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不满,就像活过来了一样在赫露依的体内开始横冲直撞。

    “我知道了。”赫露依立刻说,“我之后会记得和您保持联络的,‘妈妈’。”

    她甚至还乖顺地改变了习惯的称呼,基裘立刻就笑了:“好孩子。”

    “注意安全。”基裘像是担忧的母亲一样给出了自己的忠告,“还有,保持警惕……离外面的人远一点,他们不怀好意,只会试图伤害你。”

    “赫露依,我的孩子。”亲昵的、怜爱的,关怀在这一刻像是火山爆发一样喷涌而出,“你属于揍敌客。”

    赫露依停顿了一下。

    “我知道了。”

    她回答说。

    第28章 快被饿死的第二十八天“但我没有办法……

    听完了整通电话的凯特保持了沉默。

    再加上之前这位揍敌客小姐和“糜稽”——从声音听起来像是她的弟弟,两次的通讯足以让凯特对于这个杀手家族有了一些浅显的了解。

    揍敌客。

    世界第一的杀手家族,位于巴托奇亚共和国。然而家族成员的人数和长相均不为人知,他们的照片一张就足以价值一亿戒尼。

    能够知道“曲肢”都是金曾经随口一提的结果了,更多的事情就像常年被厚重的云层遮盖的枯枯戮山,只是因为机缘巧合的一阵清风才得以撞见它的面容。

    从一开始,凯特就察觉到了这位至今还没有告诉他名字的揍敌客小姐,奇怪的地方。

    并不是他率先认为她比起人类更像是野兽,而是因为她看过来的目光本就像是打量着什么别的生物。

    而值得庆幸的,是人类似乎不在她的食谱里。

    她和糜稽的对话也充满了上对下的压制,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单方面表达着自己的需求,却在挂断电话之后露出了……类似不知所措的茫然。

    凯特知道她对视线的敏感。

    可对动物的观测时间是有限的,每次面临一个新的物种,他都需要在惹怒对方之前获得更多的情报,为此适当的冒险也很有必要。

    在此之前他甚至还一度将野兽的粪便涂在自己的身上,更替穿着并伪装起幼兽的步伐和声音,这点尝试完全不算什么。

    而刚刚结束的这通来电就是另外的情况了。

    当男声响起的瞬间,瞧着揍敌客小姐骤然变化的姿势,“紧绷”——凯特会用这个词语来形容对方。

    她在不自觉地紧张,试图展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

    同时,凯特因为自己的生命安全得到了进一步地保证而松了口气——金之前有提到过,他和一个揍敌客交过手,应该也就是这位揍敌客小姐的父亲了。

    就是金富力士是一个足够神奇的人,神奇到和他频繁来往的、能够称之为“同伴”或者“朋友”的存在也会想要对他翻白眼,因此受到无数次牵连的凯特冷静地想,但这也是等另一位揍敌客赶到这里的事情了。

    凯特并不是有意偷听揍敌客家族之间的通讯。

    只是这次的事情和他息息相关,而且他完全没有想到对话会从工作如此丝滑地转向了私下的亲情表达,至少一开始听到“我也是你的父亲”那一句话的时候,凯特忍不住为这样的和睦而露出了笑容。

    很早就失去父母、一直以来都是孤儿的凯特并不了解父女之间的亲情,但不妨碍他欣赏这份美好。

    原来揍敌客在这方面也没什么不同……然后凯特发现自己高兴早了。

    伴随着高昂的女声,那位“母亲”话语里的保护欲和掌控欲溢于言表。

    “外面的人都不怀好意,你只会因此受伤”——就算再怎么对孩子放心不下,这句话也不太对劲吧?

    应该是小心“坏人”,而不是“所有的人”,就像是生怕受到一点危险一样想要用温室将植物密不透风地保护……却也剥夺了它们抵御风险的能力。

    更别提,对一个揍敌客来说,大部分会感到危险的,应该是别人。

    现在心口处的伤口都还没彻底愈合的凯特觉得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

    以及最后的那句……”

    你属于揍敌客。”

    这比“你是个揍敌客”还要让人喘不上气,语言变成了枷锁,像是项圈一样锁住了孩子的咽喉。

    这是父母会做的事情吗?

    凯特并不确信,但他知道除了人类以外大部分的动物都不会这么做。

    哪怕是被从悬崖上推下去的幼鹰,也好过这样的驯服——用威压,用恐惧,用爱。

    这也是为什么凯特喜欢动物多过于人类,即使是号称最为狡猾的凶狸狐相较之下也显得纯粹,善意和恶意有着明显的分界线。

    而随着电话的挂断,赫露依似乎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她回望着房间里另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望向她的凯特:“你听到了。”

    “假如这让你不适,下次我会避开。”凯特回答道,“那么现在,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吗?这会方便我对你的称呼,我不能在外面叫你‘揍敌客’。”

    “你已经见过我的念能力。”他甚至还猜到了赫露依可能会有的担心,“不是诅咒类,不是调查类,不是操作系,知道你的名字并不是我能力发动的一环。”

    “知道名字也不会是发动的唯一条件,太容易满足的情况不具备‘制约’的作用。”赫露依迅速复述起了自己从爷爷那里听来的念能力讲解,察觉到了凯特对于自己名字的执着。

    “为什么”的疑问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而很快被“家人以外的人的想法无关紧要”而替代。

    但确实像他说的那样,“揍敌客”这个名号有些过于响亮了,赫露依还是被说服了:“赫露依。”

    “赫露依。”凯特叫着这个名字,在头顶灯光的照射之下,白色的头发隐隐泛着光泽,竟有那么一丝像是席巴的银色,“我记住了。”

    似乎是确认了自己的生命安全得到了保障,凯特看起来更加放松多了,甚至于第二天早上还邀请了赫露依要不要一起晨跑。

    因为有人在身侧、根本睡不着觉于是干脆冥想了一整晚的赫露依断然拒绝:“这种锻炼不会有什么效果上的提升。”

    “我并不是为了锻炼,这里是我的故乡。”刚刚扎了一个高马尾的凯特推门而出,“那我就自己去了。”

    他的态度充满了随意,看似只是随口一问。

    而当他离开之后,原本靠坐在床上的赫露依紧接着出门了。

    她这次特地找了一套相对没有那么显眼的衣服,没有饰品的点缀,没有飘逸的裙摆,灰黑色的长裙颜色暗沉,虽然还是有蕾丝……但一点都不出挑了。

    犯过的错误有一次也就够了,考虑到凯特同样身为念能力者,赫露依这次的跟踪比上次更远了一段距离。

    她已经记住了凯特的味道,哪怕超出了视力范围也不用担心跟丢。

    他先去的方向……是南面的富人街。

    在楼顶间跳跃穿梭着,高耸的大楼遮掩着赫露依的身形,凯特沿着马路跑步的速度并不算快,以至于赫露依在赶路的同时还能够留神观察着四周。

    这里确实就显得有钱多了。

    明显密集起来的人流量,衣装得体而又步履匆匆的行人,车水马龙的喧闹声。

    赫露依注意观测着。

    凯特有在某处地方稍作停留吗?他有和别人刻意地靠近吗?他说他不知道金的下落,却不代表他没有和对方联络上的手段。

    当凯特拐进一个杂货店的时候,赫露依从楼顶一跃而下,急速的坠落吹起了她漆黑的长发,落地的动作却如此轻盈。

    她弓着身,就像猫一样悄无声息。

    幸运的是,这间店铺的玻璃是透明的。

    他站在最外层的货架旁,不用跟进去也能发现他在看着零食,最终抓了什么走向了收银台。

    当他出来的时候瞬间闪到墙壁的身后,赫露依很快跟在凯特的身后。

    跟着跟着赫露依发现,他们走到了贫民窟,还是昨天他们相遇而大打出手的地方。

    甚至,凯特的面前出现了那些试图打劫她的未成年混混。

    “拿着。”凯特将装着饼干和面包的塑料袋递了过去,“最近小心一点,可能会出现不止一个你们没有办法击倒的对象。不要乱来。”

    站在他对面的那些人说着“我们也是想着快要入冬了需要存更多的食物了”,说话的口气让赫露依想到有的时候的糜稽。

    她对自己的发现也有点意外,意思是这些人是凯特的弟弟?

    那人数未免也太多了。而且头发和眼睛的颜色也不相像。

    再考虑到人类以十个月为一个孕期,这也不合常理。

    “我知道。”凯特摇头,“正像我以前也是这么做的……但这段时间不行。”

    他们又说了什么才简单地告别,看着凯特又在继续深入,他前进的方向非常明确,赫露依迅速打起了精神。

    直到她看见凯特在一个废墟旁的墙角站定。

    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罐头,“嘭”地声响过后,随着包装的打开,鱼的味道也跟着散发了出来。

    凯特蹲了下来,对着一个方向“喵”了一声。

    很快,从压倒在集装箱的废旧木板底下,钻出了一只大猫和几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猫。

    这并不是凯特投喂的唯一的动物。

    跟在他的身后还看到了翅膀受伤的小鸟,走路一瘸一拐的黑狗,不止一窝也不止一个。

    当凯特又一次掏出火腿肠的时候,看了半天的赫露依终于从拐角走了出来:“你不可能救助全部。”

    “但我没有办法无视已经看见的。”对于赫露依的突然出声,凯特一点也不意外,他梳理着小狗已经打结的毛发,“他们也只是暂时需要我的帮助。”

    赫露依注意到了“他们”而非“它们”的人称代词。

    “我知道你会接受我的邀请。”凯特甚至还自顾自地继续说呢,他从口袋里又掏出了两根火腿肠,一根自己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把另一根递了过去,“你要尝尝吗,赫露依?”

    在吃着东西的声音含含糊糊的,一时之间赫露依竟想到了糜稽。

    母亲对这个习惯很不满意,她认为这个做法非常没有教养,以至于在餐桌上,他们总是保持着安静,就连刀叉划过餐盘的声音都不允许发出。

    可是糜稽偷吃零食的时候从来不在乎这个,他曾经说他都刚吃完薯片就碰键盘了,再说了“妈妈一直都觉得我不听话,也不差这么一点”……突出一个债多不愁。

    也许是赫露依的沉默太久,凯特都有些不自在地收了回去:“我忘记了,你是个揍敌客,可能吃不惯这个,还有陌生的食物也……”

    “毒素对我无用。”赫露依摇头,“还有,就算是揍敌客也是会吃零食的。不要有奇怪的误解。”

    她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补充了一句:“这不足以收买我,我也不会另外付钱。”

    “我没有这些打算。”凯特真没忍住笑了,“你吃吧。”

    第29章 快被饿死的第二十九天|5K收加更穿……

    他们并没有在这里逗留太久。

    凯特拿出了一张地图,圈画着他认为金可能会前往的方向。

    赫露依看了他一眼,“这是哪来的情报”的询问还没有问出口,他就猜到了率先说:“我也是刚刚知晓……不,我不会回答我是怎么知道的。”

    赫露依努力回忆着这两日她对凯特的跟梢。

    她很确定他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没有时间过长的接触,也没有写信或者打电话的沟通……那么,是什么暗号吗?

    都已经那么密切地监视了……

    她没有沉溺在这份“输掉了”的懊恼。

    她是杀手而非侦探,就像不知不觉赫露依也已经接受了糜稽在某些方面比她更为出众的才能,她会接受自己在有些地方做不到最好。

    凯特的情报再加上糜稽的反馈,最终的方向指向了东边。

    就像之前知道的那样,想要前往周围的城市,基本都是火车铁路,而不

    是飞艇。

    这意味着绕行和速度缓慢,以至于他们决定用跑的。

    用“念”来强化腿部,本质上还是强化系的范畴。

    而放出系比具现化系更为贴近强化系,看着赫露依没有丝毫紊乱的呼吸,心口的伤口还没有彻底愈合的凯特安慰自己,比不过揍敌客似乎也没什么丢人的。

    哪怕这个揍敌客比他还要小个两岁。

    最近的路途自然也不是城市建设修好的公路。

    森林和沼泽成了他们选择的方向,除了为了节约时间,也是因为凯特推测“金估计也会这么走”。

    当然,这也意味着危险,除了时不时出没的野猪、巨熊、蛇,还有茂密的花草树木,不小心被划伤也会有流血不止的风险。

    哪怕在揍敌客经历过毒药训练,但有些分泌物根本不是毒素,就像之前伊尔迷对赫露依使用的妨碍凝血的药粉,赫露依可不想亲自体验这是否真的会生效。

    而且在野外生存上,凯特就显得有经验多了。

    食物倒还好说,压缩干粮并不算重凯特自己就携带了不少,但水源就是另外的情况了——不止是人类,大部分的生物都需要水源。

    河流的活水并不能直接饮用,不远处在那里栖息在树上站着的“纳克希”,它的唾液只需要一滴,就足以迷晕5吨的虎鲸,但如果使用旁边的一种叶子加以过滤或者咀嚼,又可以得到免疫。

    关于怎样的木头更好生火和如何控制火苗的大小又是另外需要注意的,就算赫露依已经习惯了黑暗,但火光同样也有驱赶猛兽的作用。

    “我们的食物还很充足。”主动承担了一部分后勤工作,甚至还分辨了蘑菇和香料熬了一锅汤的凯特拆了一包压缩饼干,有汤汁的存在使得没什么味道的饼干都没有那么难以下咽了,“还没有到需要打猎的时候。”

    哪怕这并不能填报赫露依的肚子,但她还是接了过来。

    就像曾经面对糜稽没有吃掉苹果的不解,赫露依认为拒绝食物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好歹也和凯特共处了几天,赫露依也发现了这个家伙的准则。

    他对于动物有着充分的观察欲和保护的念头,并且对于发生在他面前的事情有自己的判断标准,如果出于特定的理由(比如说捕食需求)他也会选择出手,只不过他尽量避免这么做。

    像之前他明明摆脱了赫露依的跟踪,却为了保护并不是同伴的那些人而主动出现,也是因为“这是发生在他眼前”的事情。

    奇怪的标准。

    赫露依心想,听起来像是有点好心但不多。

    当然,赫露依最感兴趣的,还是凯特展示出的念。

    那还是他们为了过河而发生的事情,虽然说是“河”,可是河里的淤泥深不见底,哪怕使用了“念”来进行探查,却也就像是试图穿过钢铁的射线一样难以深入。

    就和在不同介质中不同的电磁波穿行的速度会不同,使用“念”来扫描的距离和清晰度也是不一样的。

    而扫描过去的“念”却像石沉大海一样消失不见,没有办法知道这条河里面到底藏有怎样的生物。

    这个时候再绕路的话就只能原路返回,权衡了一下两种选择的风险和消耗,最终他们削了一棵树劈成长条,作为渡河跳跃的支点。

    “我先探路。”凯特主动说,赫露依没有和他争抢,凯特并不是她需要照顾的弟弟。

    前面都还算顺风顺水。

    一次又一次的起跳又落地,在前面的凯特需要控制投掷木头的远近,跟在身后的赫露依需要注意起跳落地的轻盈,不得不说淤泥非常黏稠,以至于木条也一动不动的,所以她跟着的时候不用担心风速的影响。

    原本赫露依穿着的长裙早在之前的时候就被她用手裁剪了一下,膝盖以下的料子都被撕扯了,这样能够有效降低因为衣着而带来的不便。

    虽然早在出发的时候凯特就提醒过赫露依要不要换上更方便行动的衣物,而这对于从来没自己买过衣服的赫露依来说显得有些麻烦了。

    她觉得相比之下,还是这么做会更加习惯,要知道她甚至还摘掉了一直用来锻炼臂力的铁块呢。

    而异变是在凯特渡河到正中央的时候发生的。

    一条巨大的鳄鱼从淤泥中翻身而出,淤泥的颜色遮掩了它的皮肤,淤泥的腥臭也隐藏了它的味道,以至于等赫露依发现的时候,凯特已经召唤出了“疯狂的小丑”。

    即使是在这个时候小丑依旧在大笑着,这个像是根本不知道什么是严肃的人造产物掷出了骰子:“是4!!真好运啊凯特!!!”

    “砰——”

    “嘭——”

    两声巨大的声响接连着响起,分别是赫露依手上凝聚的念弹和凯特手中的长统步枪。

    看起来“4”这个数字代表的是长枪类的热武器,再加上之前“2”的镰刀,赫露依已经见过两种了。

    接连两发的攻击落在了鳄鱼的皮上,它哀嚎地发出怪叫,赫露依却没有闻到鲜血。

    “巴塞利斯鳄鱼。它的外皮十分坚硬。”这个时候,对于动物学知识储备丰富的凯特换弹解说道,他现在的念能力只能构造出这种燧发枪,“外皮也经常被用来作为防弹衣,甚至超过了某些防弹玻璃。”

    “如果你想说的是我们的攻击没有对它造成伤害,这很明显。”赫露依冷冷地说,比刚才更大的念弹在她的手中凝聚,“说点更有用的。”

    哪怕是这一次的攻击,也只起到“击退”作用,这条巴塞利斯鳄鱼却被激怒了,咆哮地冲得更近了。

    两个人边打边退,凯特的语速终于快了不少:“它的全身都非常坚硬,而最薄弱的地方……是它的上颚。”

    “前提是它会张开嘴。”赫露依一顿,“我知道了。”

    “?”凯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见他的这位临时同伴不退反进,一下子越过了他迎面而上,他快速地移开枪口,原本差点打中队友的子弹射向了空中,惊起了一片飞鸟。

    “赫露依!”他几乎是恼怒地喊着这个名字,“等一下!它的唾液比强酸更具腐蚀性,同时还——”

    凯特已经说晚了。

    主动跳入鳄鱼嘴中的赫露依用“念”包裹着自己,她干脆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强有力的炮弹,刚刚从凯特手中顺手拿来的没有用完的木条也派上了用场,撑住了鳄鱼的口腔。

    然后下一秒,蓄力已久的“炮弹”在鳄鱼的口腔炸开。

    “轰——”

    更为巨大的声响成了鳄鱼的下葬曲,仅剩的念量已经不足以赫露依撑起自己的身躯,已死的鳄鱼在淤泥中扭动坠落着,她试图躲过强腐蚀性的体/液攻击,可还是有不少沾上了她的长发,落在手臂和腿部上,裙子和皮肤一起灼烧了起来。

    母亲知道的话一定会很生气。

    这是赫露依这个时候蹦出来的第一个念头,第二个念头则是“果然和糜稽玩游戏的时候说的那样,一切的恐惧都是火力不足”。

    原本的念弹没有办法破甲,那只要更加强大的念弹就行了,估计这就是放出系的战斗方式。

    “——同时还有毒。”凯特的补充显得有些缓慢,但他的动作却没有。

    在赫露依即将坠入淤泥之中的时候,他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而这个时候赫露依恍然发现,他竟然漂浮在空中。

    原本的长枪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魔棒一样的东西,而且还是糜稽喜欢看的魔法少女的那一种魔棒。

    这一次,小丑嘴巴里显示的数字是“3”。

    “哇。”甚至连赫露依都难得发出了感慨,“你会飞。”

    “只是‘漂浮’。”一只手拽着魔棒,另一只手拽着赫露依的凯特纠正道,就像他说的那样,他们正慢悠悠地漂浮到对岸。

    他的脸色很差,看起来有点力不从心,考虑到他还算锻炼有素,这并

    不是他拽着赫露依的缘故。

    也就是说,这一种武器对他的念量会是极大的消耗。

    “我希望下次你能在攻击前先通知我。”凯特深吸一口气,他看了一眼因为鳄鱼鲜血的喷涌而几乎全部被腐蚀的浮木,“差一点我们就要游过去……或者,更惨地沉入水底。”

    “但现在没有。”赫露依平静地指出他们此刻的平安,哪怕她知道凯特手一松她就真的要掉下去了,“一切很顺利。”

    “还有。”在看到岸边的时候,赫露依干脆自己跳了过去,她的着陆还是一如既往地轻巧:“我不会中毒。”

    凯特深深地、深深地再吸了口气。

    他落地的时候甚至用魔棒撑了一下才避免自己脚软,他认为如果真的发生了,那也是被气晕的。

    凯特很清楚赫露依揍敌客能够有多么自我,以及大多数时候她的行为都是瞬间决定,高情商说是果断,低情商就是鲁莽。

    而且。

    他看了一眼浑身遍体鳞伤,裙子也已经破破烂烂的赫露依,这么大面积的灼伤她的呼吸不曾有一刻发生变化,就像感知不到疼痛一样动作利索。

    于是最后,凯特叹了口气。

    他脱下了身上的外套,递了过去:“你等在这里,我去找找看附近的草药。”

    算了。

    没等赫露依拒绝,凯特果断地迈开脚步。

    算了。指望一个揍敌客学会配合,还不如靠自己提前预测她可能会有的行动。

    ……反正,在和金的相处上,凯特已经有充分的经验了。

    第30章 快被饿死的第三十天念能力的构建。……

    回来的时候,凯特只用一句话就说服了赫露依穿上自己的外套。

    “如果你不想被晒黑的话。”从赫露依的穿着和那通电话中多少猜出了基裘的喜好,凯特把采来的草药丢向赫露依的手边,“你快点恢复更有助于我们赶路。”

    他已经发现,他这位临时的同伴不在乎自己的伤痕,却注重效率。

    凯特还是难以想象要经历怎样的锻炼才能够无视自己的伤口,该说不愧是揍敌客吗,哪怕她抬手时伤口处的肌肉也牵连到了,可她的身体却没有丝毫的绷紧。

    这不仅仅是耐痛的问题,哪怕是凶猛的野兽也会知道收缩自己的动作,就和求生意志一样可谓是生物的本能。

    凯特的思索被赫露依骤然的出声打断了。

    “你无法控制小丑投掷的点数。”咀嚼着药草的赫露依声音模糊,咀嚼后再外敷会更加有效,之前凯特就已经向她展示过了,“这是你‘制约’的一部分。”

    尽管目的是征询,她却还是硬生生将问句说成了平句。

    赫露依一边处理着伤口,一边看向凯特,具体构造的念能力可谓是每一个人的底牌,就算是一贯喜欢在她面前炫耀实力的伊尔迷,愿意告诉她的那一部分都非常有限。

    赫露依也没有怎么问过父亲母亲还有爷爷,她知道他们各有各的不愿意——席巴是提防,基裘是想要让她畏惧,桀诺认为她应该靠自己去探索。

    她也不需要凯特肯定的回答。

    语言的确是人类交流的主要方式,但说中时的反应还会表现在面部的肌肉表情和气味上。

    然而凯特承认了。

    “点数是随机的。而且,必须在充分使用后才可以重新投掷,在一定的时间内,越往后的投掷越会增加消耗。”他甚至还说出了更多,“你也看到了数字在1-9之间转动,除了你已经看到的三种……”

    说到这里凯特刻意停顿了一下,他看见这个时候赫露依歪了歪脑袋,一副“你怎么不说了”的无声催促。

    和他想的一样,赫露依对人与人之间要保持的界限没有概念。

    换做是别人这个时候就不会继续追问,相反还会心生警惕。

    “还有一些长棍刀具,和更加重火力的热武器。”凯特轻描淡写地说,“不是所有武器我都像长枪那样擅长。”

    “我可以教授你。”几乎常见的武器都非常擅长的赫露依主动提出说,“只要在现实中也打造定制差不多的武器,你就可以在投掷不出的情况下提前训练。”

    “作为交换。”向来讲究公平的赫露依一脸认真,“这一段时间里,让我观察你的念。”

    凯特不知道怎么用言语来表达此刻的喜悦。

    就像是……他突然发现自己一连放了几天的食物终于减少了,原本一直躲着他走的幼猫终于肯从他的面前探出脑袋,那是一种终于被许可了的接纳。

    “我本来就在这么做。”凯特笑着叹了口气,他意外地发现赫露依对于“念”的了解尤为有限,考虑到她作为揍敌客的出身,这应该是她家里人的刻意为之,“在具现化系的构建中,摸、舔、闻、抱着需要构造的东西入睡是领悟的最快做法,弄清它的原理会增加成功的概率。”

    赫露依恍然地点头,她想起自己也有80%的具现化系,认为这个做法非常可以参考……而她需要决定的,是她需要具现什么呢??

    每一次都需要凝聚的念弹实在是太过于耗费时间。

    至少也应该子弹提前存储,以便于瞬时发射,如果可以的话,子弹的威力还可以自由变动,以便于不用大炮打蚊子,更能够节省念量……

    满脑子都是各式各样的热武器,赫露依决定这次任务完成之后就去采购市面上常见的各式各样的武器,威力从大到小排列,总归会有合适的。

    对了,还应该把每一种的零件部位都全部拆开,再翻阅一下相关的机械课程和火力填充……

    想到这里,赫露依发现了一个问题。

    “魔棒。”这个东西可没有现实的对应,“那要怎么做?”

    “外形是纯粹的想象,功能的实现我参考了一下鸟类的飞行方式。”凯特配合地回答道,“实现的效果有待改进,漂浮和飞翔相差甚远。”

    “只是参照了一部分的原型,去附加现实中没有的功能,只要有足够的念量和合适的制约,加上一点灵感和试错,就能够实现。”说着这些的时候凯特的表情轻松,也是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这对你来说并不会多难。”

    他当然也有自信这么宣称。

    凯特可是史上最为年轻的一星猎人金富力士的弟子,哪怕他的师傅没什么责任感也不止一次想要丢掉他,而最终凯特终究能够找到追上金的线索。

    他拥有着人类之中堪称顶尖的天赋,而这份生来的才能和持续的努力缔结了他现在的实力。

    赫露依若有所思地点头:“……这听起来需要一些想象力。”

    而很不幸,所有的课程之中,这是她最不擅长的类型。

    美术和音乐,这和礼仪课一样也是基裘要求他们学习的一部分。

    揍敌客的墙上都还挂着一些艺术的名画呢,哪怕不考虑到它们在品味上的装饰作用,经历过漫长岁月的一些真迹同样也非常保值,甚至一度超过了黄金抵御通货膨胀的能力——之前有过一个“点石成金”的念能力者,严重导致了黄金价格的跳水。

    相较之下真正的艺术品就没那么好仿造了,如果单纯是为了辨别真迹和赝品,赫露依倒是得了一个不错的分数——优秀的作品上也会有“念”的附着,就像是创作者倾注了属于自己的心血,于是它们得以活了过来。

    但如果让赫露依自己去创作就是另外的事情了,她没有想要创作的内容,也不想要在这种事情上浪费自己的念量,就像动物为了节省能量而选择一动不动地冬眠,长期处在饥饿状态她当然应该开启节电模式。

    艺术课的老师总是说她没有想象力,也没有创造力。

    顺便一提,伊尔迷在这些方面的表现也同样糟糕,什么都卷的揍敌客长子在尝试了几次没什么成果后,明智地选择了第二条路:他伙同赫露依一起对老师恐吓和威胁,让坚持艺术应该有所追求的老师最终还是悻悻然地给这两个人临摹的作品打出了良的分数。

    匆忙选择辞职的老师:良最多了!!优秀不可能!!!

    考虑到就连这个时候南音也跟在了自己的身后,赫露依认为父亲对此还是知情的,只不过忙碌而且看中实用性的揍敌客家主

    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希望孩子全方面的完美发展那是基裘的吹毛求疵。

    总之,一定要说的话,糜稽应该是他们三个里最有创造力的那个。

    至少赫露依就没有想过要用机械蚊子进行暗杀的方法,说起来糜稽也差不多时候该测试一下念系了,他说不定会是具现化系的,就能充分发挥自己的优势。

    凯特当然不知道赫露依这一连串的思考。

    他只是继续着前面没有说完的话题:“我同样有在练习各种各样的武器……所以比起这个,我更希望交换条件变成行动前的提前通知。”

    他说:“我们是同伴,哪怕只是这段时间,我也不想看到你在我面前出事。”

    “你的‘练习’效果很差,光是镰刀的使用方式我就能找出不止三处需要优化改正的肌肉习惯。”赫露依眯起了眼睛,如果这个时候站在她对面的是糜稽就会知道迅速乖乖道歉了。

    这是赫露姐心情不好的迹象,虽然大多数时候她没什么情绪也没什么脾气,但正因为如此她轻微的不满都会尤为吓人。

    “你在质疑揍敌客的水准。”赫露依的声音平静,甚至有点过于平静了,“以及,我现在依旧能随时杀死你。”

    她望过来的目光充满打量和审视,似乎在寻找着最佳的下手部位。

    凯特有些无奈,但他同时也认为在这一刻赫露依变得更加鲜活。

    冷冰冰的油画因为愤怒而活了过来,从侧面说明了“揍敌客”在她的心中有着比他预料更深的意义。

    “我并没有否定这一点,只是这是我更加迫切的交换。”凯特拿出了自己全部的耐心,“哪怕只是为了让我配合你的行动——你们应该也会有需要一起进行的任务,就像群狼共同完成的狩猎?”

    他甚至还指了指自己:“而我姑且也能作为一个战力。”

    赫露依沉默地点点头。

    这甚至有些过于谦虚了,她拥有杀死凯特的自信并不代表她的实力完全就在凯特之上,打得过和能不能杀是两个概念,靠偷袭她有三成的概率能够在摇出骰子前将麻醉注射入他的体内,之后就要取决于凯特投掷出的点数。

    前提是他的能力就是他展现出的那些,而被凯特含糊带过的其他数字或许会成为他翻牌的关键。

    念能力者之间的战斗,没有绝对的胜利,更别提她还没有开始构造。

    赫露依衡量着目前的优先程度。

    和凯特的同行只是这几个月的事情,尽管行动前需要知会对方这一点令她稍有不适,但考虑到凯特是她目前遇到的最强的那个具现化系……

    这依旧是对她有利的交易。

    重新判断过后的赫露依深吸了口气:“……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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