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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有人罩着

    红色跃马的副驾驶位上走下来一位红衣美人,同样是大波浪卷发、大红唇,显得十分娇媚性感,还带着几分清纯。

    这位便是被誉为全港男人梦中女神的吕明明。

    驾驶座上下来的,是让全港男人都心生嫉妒的娱乐大亨蔡家公子蔡致远。港城大半明星都签约在蔡家旗下的影视公司,这位公子的女朋友,个个都是绝色佳人。

    蔡致远下车后,把手搭在了吕明明的腰上。

    而从林宝坚尼上下来的男人,是能让整条街的师奶们尖叫的当红炸子鸡刘家耀。与他同车的,是入选法国时装周的品牌设计师、面料服装大王赵家的三小姐赵熙如。

    在另外一辆车上,身着黑色连衣裙的是以飒爽形象出现在荧幕上的女打星周明灵,以及乔家的大公子乔君慎。

    乔君贤和崔慧仪站在一起,陪着客人往里走。

    港城的公子小姐们偶尔也会光顾他们这儿,不过这么多公子小姐一同出动,这种景象难道不应该出现在乡村俱乐部和赛马会吗?

    原本在清仓甩卖的大叔看到这一幕,也停下了叫卖,看着四位风格迥异的大美人走过。

    师奶们不知道该把目光聚焦在她们的偶像身上,还是该看向这些出身富贵的公子们。

    斗鸡辉被发现后,顶着肿着脸去找高佬成。斗鸡辉把岳宁说的那番话告诉了高佬成,起初他们还不太明白,可看到蔡家这位公子后,瞬间就全懂了。

    金融和娱乐大亨蔡家是什么背景,谁不清楚?澳城那个叠码仔在他们眼里,就如同一只随时能被踩死的蟑螂,而他们俩恐怕连蟑螂都不如。

    那个女人是发了什么疯,居然让他们去招惹这些人?真想让他们去喂鱼吗?

    斗鸡辉远远地望着刚才让他动弹不得的岳宁,她正站在门口迎接客人。

    岳宁看着迎面走来的人,谁是演艺圈的,谁是商场上的,她一眼便能分辨出来。慧仪姐的好友赵熙如,虽不像两位大明星那样让人一眼惊艳,但也是个气质美人。

    几位陌生男士中,刘家耀太有明星范儿了,岳宁一眼就猜出了他的身份。

    乔家两兄弟和蔡致远是表兄弟,岳宁只认识乔君贤,另外两位长相有些相似,而且年龄相近,岳宁一时无法分辨出哪个是乔君慎,哪个是蔡致远。

    管他呢!蔡致远在电话里就让她叫哥哥了,乔君慎是大妈妈的外甥,那也算是自己的哥哥,都叫哥哥总归不会错吧!

    岳宁迎了上去,其中一位男士笑着说:“宁宁,猜猜看,我是你致远哥哥呢,还是你君慎哥哥?”

    通过电话里的声音和语气,岳宁心中有数了,她说:“那不用猜了,活泼可亲的一定是致远哥哥。”

    蔡致远露出一口大白牙:“宁宁真了解我。”

    崔慧仪白了蔡致远一眼:“宁宁,你就直说,骚包的那个是蔡致远不就行了?”

    另外一位男士微笑着说:“蔡致远,你不说话,宁宁还猜不出来,一开口就露馅了。”

    “君慎哥哥好。”岳宁打招呼道。

    “好。”

    岳宁又跟其他人一一打招呼。围观的人见状,纷纷问道:“华叔的孙女怎么跟乔家和蔡家的少爷这么亲近?”

    蔡致远听到了,说道:“想知道?锁定今晚的《港城展望》。”

    《港城展望》是HTV的一档聚焦港城经济社会发展、邀请港城名人出席的访谈类节目。岳宁,一个来自内地的牧羊女,一个厨子的孙女,和这档节目能有什么关系?

    原本只有一个疑问,现在变成两个疑问了。

    乔君慎受不了蔡致远时时刻刻替他们家电视台打广告,亨通的电视台,还用得着他打广告吗?

    乔君慎说道:“走了,进去吧。”

    众人都进去后,熟悉的街坊偷偷去问花姐,花姐也是一脸茫然,她哪儿知道呢?

    岳宁领着大家上二楼包房,桌上已经摆好了七个凉菜。乔君贤看了一圈,低头问岳宁:“群英荟萃呢?”

    岳宁把一个白瓷方盘转到他面前,一个个做成蛋挞形状的脆壳里,放着五彩细丝,细丝上头还点缀着鱼子酱。

    岳宁问道:“萝卜开会在这儿,卖你一百八,一点都不贵吧?”

    蔡致远则盯着拼盘里的一只大公鸡造型,问道:“这是卤水拼盘?”

    “对!”岳宁回答。

    这时,侍应生端来一个凉菜,冰沙铺底,胡萝卜雕成断桥,黄瓜刻成小舟,曲折的黄瓜丝摆成波纹,边上插着一根小树枝,树枝上用粉色面粉捏出梅花,洒了糖霜当作细雪,主角是一个冻成碗状的冰块,冰碗里是凉拌海肠鸟贝。

    岳宁把菜端上桌:“断桥残雪。”

    蔡致远看着这几盘凉菜,说道:“要不你现在就开一家卖一百八一盘萝卜开会的餐厅吧?我们全都入股。”

    “对,我们入股。”崔慧仪生怕落后。

    “哥!就我一个人会做,一天就出一桌菜,卖一百八也回不了本啊!等我把人培训起来再说。”岳宁请他们坐下,“哥哥姐姐们,你们开席,我去炒菜了。”

    崔慧仪捏了捏她的脸:“去吧!”

    岳宁下楼走出包房,楼下三桌是宝华楼自己人的餐桌,两桌已经坐了人,还有一桌是留给他们这几个厨子和端菜侍应生的。

    这里的摆盘很普通,但盘子里的菜量很足。

    花姐拉着岳宁:“宁宁,我们也想吃漂亮的菜。”

    “这得大家配合呀!”她把手搭在一个打荷小伙的肩上,“等他们学会了这样摆盘,才能都这么做。不然我切墩、打荷、烧菜全得一个人来,不得累死?”

    “阿忠,听见了吧?宁宁会教你们。”花姐说道。

    “我学,我学。”阿松的徒弟阿忠刚才看得眼睛都直了。

    岳宁爽快地说:“愿意学的,我一定尽力教。”

    她跟大家说:“今天,大家吃好喝好,宝华楼已经从被对面拖后腿的泥潭里走出来了,明天之后就是新的征程。”

    “没有人再担心宝华楼会关门了吧?”花姐问道。

    阿忠说:“我现在关心胜华楼什么时候关?”

    岳宁见烧腊拼盘端了出来,说道:“跟你们说了,对面那家根本不配做我们的对手。有这闲工夫操心这个,不如多吃两块烧鸭,然后告诉我哪里需要改进。”

    “这个鸭皮怎么这么脆?”

    “好脆哦!”

    “很酥很香。”阿忠说,“不需要改,我想学。”

    “那你今天吃好喝好,明天开始好好学,手艺是不会辜负手艺人的。”岳宁笑着转身,回到厨房继续烧菜。

    晚上六点左右,港城正值晚高峰。

    今天中午宝华楼老板岳宝华的孙女回来所闹出的事,到这时已经上了电台新闻:“岳宝华牧羊女孙女抵港,怒赏乳牛丽五蚊”。

    电台主持人先是说起岳宁扛着丁胜强转圈圈,调侃她在西北的时候,应该是扛着羊练芭蕾舞。还说她以后找了男友,是不是得抱着男友进房间。

    紧接着,主持人以他一贯的低俗风格,八卦起张丽丽当年在欢场的称号“乳牛丽”,调侃岳宁这个内地牧羊女不懂行情,这可能是乳牛丽这辈子收到的最低一笔消费。

    伴随着下班的车流,这条新闻让上了一整天班的男男女女提起了些许兴趣。就算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想来一探究竟,也足以让这条本就不宽的街道骤然拥挤起来。更何况街道外还停着几辆车型和车牌都极具辨识度的车子。

    宝华楼大门敞开,但贴着“暂停营业”的海报,标牌也挂着。大堂里两桌人正在推杯换盏,仰头望去,楼上一间包房亮着灯光,据说里面是街口外那些车子的主人和几位当红影视红星。

    上一波如此汹涌的人潮,还是在丁胜强推倒岳宝华、岳宝华进医院的时候。

    那一次,全港的报纸、电视和电台都在骂丁胜强没良心,可骂了又怎样,胜华楼还不是赚得盆满钵满。

    今天又是这么多客流,而且电台里提到了“乳牛丽”,比起真金白银,这种调侃又算得了什么?人嘛,为了挣钱,不丢人。

    张丽丽索性换了一件更加性感的连衣裙,站在大门口招呼客人。

    看着客人往他们酒楼走,张丽丽笑得合不拢嘴。

    这时,一高一矮两个人也随着客流往胜华楼走去。张丽丽看到两人,以为他们是来告诉她那个丫头今天的客人是谁。这些人,他们确实得罪不起。

    她走过去说:“那就算了,你们先回去,明天我再跟你们说。”

    “呸!臭婆娘!”斗鸡辉抬手就是一巴掌。

    两人亲眼看到宝华楼的那个丫头叫乔家和蔡家的少爷“哥哥”,他们这才明白,为什么那个丫头今天刚到港,就已经知道他们是谁了。

    就凭诬陷宝华楼、打了朱友松这些事,都能让他们上阎王的生死簿,张丽丽还让他们去打那个丫头的客人,她是嫌黑白无常来得不够快吗?

    张丽丽毫无防备,她穿着恨天高,脚一扭,摔倒在地上。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高佬成又把她拎了起来,再打了一巴掌:“臭八婆,上次让我们往宝华楼菜里放胶布,让我们把事情闹大,让我们打宝华楼的朱友松。老子全给你干了,你他妈的钱都不给。”

    “给钱啊!”斗鸡辉一脚踹过去,他的脸到现在还疼得厉害。

    即便张丽丽疼得尖叫,也没人敢上前帮忙。两人一个手臂上纹着青龙,一个纹着白虎,一看就是道上混的,谁敢招惹这种人?

    张丽丽蜷缩着,高佬成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往人行道上拖去。他生怕对面那个丫头不知道他们在打人,又给了张丽丽一个大耳刮子。

    “八婆,给你去宝华楼放了胶布,给你打了人,你还赖账。”斗鸡辉一口唾沫吐在张丽丽的头上。

    这时,追明星的狗仔、跑社会新闻的记者早就闻风而来。刚才他们把镜头对准了宝华楼,现在镜头全都转向了这里。

    毕竟港城就这么大,哪个街区两个大婶吵架都有可能被当作新闻登上电视。

    那个丫头不出来看,斗鸡辉和高佬成心里害怕。见这么多记者在场,斗鸡辉想着索性上电视,好歹能留下证据。他在镜头前指着张丽丽说:“你给不给钱?”

    这个时候,张丽丽根本没时间思考,再说以她那脑子,思考了也未必能想出什么对策。她疼得眼泪鼻涕直流:“我给了啊!我全都给了。我先给了两千定金,后来又给了三千。你们别耍赖!”

    本来岳宝华指责胜华楼诬陷宝华楼菜里有胶布,大家其实早就相信了,只是没有切实证据。现在张丽丽亲口承认,这下证据确凿了。

    “臭八婆。”高佬成还没解气,又甩手打了张丽丽一个耳光,跟斗鸡辉说:“走。”

    两人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了,张丽丽被打得浑身疼痛,强撑着站起来。

    胜华楼的人见那两个混混终于走了,赶忙过来扶张丽丽。

    张丽丽被打得莫名其妙,脸上身上疼得直掉眼泪,还没站稳,嘴边就被递上了话筒:“你刚才亲口承认,花了五千块,找人诬陷宝华楼、打宝华楼的人?”

    张丽丽这才意识到自己说的话闯了大祸,她强撑着转身回去。

    张丽丽一瘸一拐地被扶了进去。

    张丽丽甚至没来得及整理一下,就进了办公室给男人打电话。接电话的是男人的老婆,那个女人说:“原本你花他几个钱,让他给你开一家酒楼,我也不多说什么。可现在你再这么闹下去,是想让他以后在道上都混不下去吗?以后你别再找他了。那些钱给你就给你了!”

    电话被挂断了,张丽丽继续拨电话。她就不信男人就这么不管她了,连拨了几个电话,终于男人接了电话。男人甚至没听她说什么,就在电话那头大吼:“你能不能别给我惹麻烦?你知道岳宝华的孙女是谁罩着的吗?”

    她呆愣在那里:“谁?”

    “看HTV一台啊!”

    HTV一台?电话被挂了,她强撑着上三楼。三楼她改成了麻将室,平时会找一些牌友来打牌,里面有电视机。

    她打开电视机,不用调到HTV一台,其他频道也在报道岳宝华孙女的背景。

    这个主持人结合中午岳宁的那一出,以及傍晚记者发回的五辆跑车出现在旺角、刘家耀、吕明明、周明灵和几家的少爷小姐光顾宝华楼、岳宝华孙女叫乔君慎和蔡致远“哥哥”的最新消息,引出话题,又把刚才《港城展望》中乔启明宣布乔家的方达将全面投资大陆市场,并且已经有了第一版规划,他将亲自监督计划执行的内容报道了出来。

    在《港城展望》中,乔启明被问到兄长死在那些年里,为什么他还这么高调回内地?

    “希望,一百多年了,乔家从宁波到上海再到港城,伴随的是动荡,是颠沛流离,我们一直在盼望这个国家曙光的出现,为此我在家国破碎之际回到上海,被炮火追着,从上海到武汉,武汉到重庆,重庆到宝鸡……”

    乔启明在谈话中提到了这次他遇见的一个小辈,一位轮船设计方面的专家,说了她这些年的遭遇,说了她的丈夫在西北若没有一对父女的帮助,可能都无法活着回到上海。当磨难过去,他们夫妇又全心投入到新的轮船建造上。这次方达给内地下了一条六万吨的散货船订单。

    主持人根据乔启明所说的一个小辈的丈夫在西北,开始深挖港城豪门错综复杂的关系,要从南洋叶家、余家和本港传统豪门蔡家、乔家说起,这几家是姻亲,也是多年的好友。

    那时候叶家收留了一个孤儿,当年这几家豪门都竭尽全力支持抗战,为了避免家中妇孺遭遇危险,将老人和孩子送去美国避祸,叶家的养女也被送了出去,她跟这几家的中间一代一起长大,亲如兄妹。

    叶家养女在造船上是个天才,五十年代回到国内,嫁给同为从美国回去的莫家后人。说起莫家又得翻出一本厚厚的家谱,然后再牵扯到本港另外几家名流。

    叶家养女的丈夫,这些年下放到西北,和岳宝华的儿子孙女住在一起。岳宝华的儿子照顾了叶家的女婿,叶家的女婿也把岳宝华的孙女当成了女儿。

    就乔启明的一句话,能扒出这么复杂的关系?谁信!这明显是乔家有意透露,蔡家的HTV放出消息,否则以蔡家的地位,他们不想让人知道的事,电视电台一个字都不会吐露。

    张丽丽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坐了下来。别说是她了,她那个男人在乔家、蔡家这样的大家族眼里,也不过是一只蚂蚁罢了。

    一直在厨房的丁胜强终于知道前头出了大事。他心想张丽丽再蠢也不至于赖那两个小混混的钱吧?转念又一想,她都能亲口承认诬陷宝华楼,说不定还真会欠钱。

    丁胜强急匆匆上楼去找张丽丽,发现她不在办公室。后来听人说张丽丽在三楼的麻将室,他便上楼去。只见张丽丽顶着一头乱发,衣服被扯破,鞋子也没穿,呆愣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电视里正在放广告,他问道:“丽姐,到底怎么回事?”

    张丽丽抬头看他:“阿强,我们惹了不该惹的人,我们完了。”

    “怎么了?”

    张丽丽身体颤抖着说:“那个丫头……那个丫头……”

    她吓得浑身颤抖,顿时放声大哭起来。

    不知道前因后果的丁胜强急坏了。幸亏这条八卦够劲爆,电视台又特别喜欢炒冷饭,新闻又开始重播了。

    丁胜强看着电视里报道的背景,这种巧合也太巧了吧?

    他坐在沙发上仔细思索,以他对岳宝华的了解,岳宝华确实有很多朋友,但他不愿麻烦别人,而且也不会用那种手段。

    乔家、蔡家放出这样的消息,明显是给那个臭丫头撑腰。

    “丽姐,现在坤哥那边也靠不上了。胜华楼你还想不想开下去了?”丁胜强现在已经上了这条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胜华楼倒闭,他还要养活一大家子呢!

    张丽丽抬头问道:“那怎么办?”

    “你把所有事都认下来,就说都是你做的,以后别再出现在胜华楼。”

    张丽丽立刻反应过来,在欢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她什么都可以不要,就是不能没钱。

    她咬牙问道:“你想干什么?胜华楼是我投的钱。””

    “确实,你占着大股,我不会觊觎你的股份。等你把这些事都承担下来,我就去求岳宝华。以我对岳宝华的了解,他不会下狠手。但那个丫头,今天那架势,咱们心里都没底,对吧?趁着现在人多,还有记者在场,我去求岳宝华答应别对咱们下黑手。他这人,答应的事就一定会做到。就算他和那丫头想法不同,也会阻拦那丫头。咱们先保住胜华楼要紧!”丁胜强对张丽丽说道。

    “我全揽下来,可我怎么知道他们不会对付我?”张丽丽问道。

    “我的意思是,你先避开这阵风头,别在他们跟前露面。你可以去台湾或者泰国散散心,避避风头。等咱们和他们相安无事了,你再回港城。”丁胜强稍作思索,又说,“要是你还信不过我,我让我老婆和两个孩子陪你一起去旅行,怎么样?”

    男人对老婆或许不上心,但孩子总归是自己的。张丽丽听他这么说,便答应道:“行,就听你的。”

    “你先去洗把脸,我去对面宝华楼了。”

    “好。”

    丁胜强从麻将室出来,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这女人蠢是蠢了些,不过有时候蠢也有蠢的好处。危机危机,危中往往也蕴含着机。张丽丽占着大股又如何?只要那个叠码仔不再管这个蠢女人,她就算占大股,自己也有的是办法把这家酒楼变成自己的。

    此时的胜华楼闹哄哄、乱糟糟的。一方面,客流量确实很大;另一方面,老板娘被打后亲口承认诬陷宝华楼,吸引了众多看热闹的人。

    胜华楼的伙计看到丁胜强下楼,赶忙上前说道:“强哥,后厨现在菜都不够用了……”

    丁胜强摆了摆手:“去找楼家富想办法。”

    他走出胜华楼,此时天已经黑了,外面人声嘈杂,许多人站在宝华楼外,仰望着二楼那间亮着灯的包房。

    宝华楼大门敞开着。这么长时间以来,大家都是看在华叔的面子上才坚持留下来。回想起华叔从西北回来后,整天念叨他孙女多么能干,能接手宝华楼,当时大家甚至受丁胜强影响,还怀疑华叔是不是糊涂了。

    可如今亲眼看到、亲口尝到岳宁做的菜,大家又觉得华叔这内敛的性子得改改,宁宁远比他形容的还要厉害得多。

    岳宝华正在打电话,他的大徒弟在澳城看到了电视报道,打来电话询问。岳宝华笑着说:“阿荣,你们明天早点回来,我和宁宁做饭给阿霞和孩子们吃。”

    众人正兴高采烈地吃喝着,丁胜强突然出现在宝华楼门口,直挺挺地在大门口跪了下来:“师傅……”

    第42章 君子慎独

    岳宁的菜基本上都完成了,剩下的便交给几位叔叔负责。她端着砂锅,让侍应生端了一盘刚煮好的泡面,亲自送到二楼,向哥哥姐姐们赔罪。

    刚才岳宁上楼询问哥哥姐姐们吃得如何,蔡致远没好气地说:“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桌上还剩啥?盘子也能吃吗?”

    慧仪姐姐也问道:“她给鲍鱼一人一只、澳龙一人一块也就算了,难道真就缺我们这一口饭?就算要摆盘好看,就不能找个大点儿的芋头做托底吗?”

    岳宁做的东平鸡饭,是用香芋片在油里炸成脆片,每片上堆一小撮东平鸡饭,嘴大的一口就能吃完,嘴小的最多两口。每道菜都这样,刚尝个味儿就没了。

    蔡致远吐槽道:“这就好比,君贤好不容易做个春梦,正梦到和梦中女神上床呢,结果被人敲门打断……”

    乔君贤瞪了他表哥一眼,手按在蔡致远肩上说:“你自己做春梦就罢了,提我干什么?”

    蔡致远一把拉开乔君贤的手,说道:“我们其他人都有女朋友,就你没有,长期欲望得不到排解,才会做春梦。”

    崔慧仪在一旁劝道:“好了好了!让宁宁多上点儿菜,让君贤一口气把这‘春梦’做完。”

    乔君贤涨红了脸,不再说话,他知道这会儿越辩解,他们就越会调侃。

    岳宁向大家赔罪:“我本以为哥哥姐姐们都是大家公子、小姐,都是斯文人。《红楼梦》里贾宝玉去妙玉那儿喝茶,有这么一段,‘一杯为品,二杯即是解渴的蠢物,三杯便是饮牛饮骡了’。我哪晓得哥哥姐姐们都是《水浒传》里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的梁山好汉呀?下一道菜一定让大家吃饱。”

    于是就有了这么一个大砂锅,外加一大盘煮好的圆仔面。蔡致远拿起公筷挑起面条,看向崔慧仪:“慧仪,你来瞧瞧,这是不是你家的圆仔面?”

    自家的面条,崔慧仪就是烧成灰也认得,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得到确认后,蔡致远放下筷子,咬牙道:“宁宁,你这是打算让我们拿速食面管饱啊?”

    岳宁拿了一个干净的碗,从蔡致远手里接过公筷,挑起一筷面团放在碗里。接着,她伸手揭开砂锅锅盖,瞬间,肆意嚣张的香气弥漫开来,砂锅里趴着一只已经斩件的鸡。鸡皮红亮,鸡肉白嫩中透着鸡油的黄色,砂锅的余温加热着汁水,为原本就充斥满房间的香气又添了几分浓烈。

    每个人的鼻腔都被这股浓郁的鲜香钻了进去,让还没完全解馋的众人,口水泛滥。岳宁夹了一块鸡放在面上,鸡下面是半浸泡在汁水中的猪蹄,她问蔡致远:“猪蹄吃吧?”

    “吃吃。”蔡致远应道,心里想着,这时候说不吃,那不成猪头了嘛。

    岳宁夹起一块炖得颤颤巍巍的猪蹄,码在面上,再拿勺子舀了一勺汁水,淋在鸡块和猪蹄上。

    她把这个碗放在蔡致远面前:“岭南豉油鸡捞面,慢用!”

    随后又问大家:“哥哥姐姐们是自己动手,还是让我来服务?”

    “自己来,自己来!”崔慧仪早已迫不及待,她知道这是宁宁在展示她家圆仔面的美味。

    侍应生给每个人换了碗,大家照着岳宁的示范,以圆仔面打底,把鸡和猪蹄码在面上,再浇上汁水。

    他们还在打面条、夹鸡块的时候,蔡致远已经吃完了那块鲜嫩弹牙、汁水丰润的鸡肉,这会儿正在吃那块软糯丰腴,用舌头就能把蹄筋勾下来的猪蹄。

    蔡致远吐出骨头,快速拌面,用猪蹄和鸡肉炖出来的酱汁十分浓郁,裹在面条上,这圆仔面也变得美味无比,他没几下就把面扫进了嘴里。还是宁宁最疼他,先给他打饭,趁着砂锅里还有鸡和猪蹄,他决定再来一碗。

    岳宁看着他吃第二碗,说道:“致远哥哥,吃速食面也吃得这么欢呀?”

    “我还能再来一碗。”蔡致远抬起头说。赵熙如笑骂道:“你是猪啊!还吃?”

    “你少吃两口,这东西可容易发胖。”蔡致远对赵熙如说。

    “明天我多跳两小时操就行。”赵熙如回道。

    岳宁走到崔慧仪身后,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慧仪姐,咱们用这个味道,做港式烧腊风味系列捞面,你觉得咋样?”

    “妹妹啊!立德的新品研发,我全交给你了,好不好?”崔慧仪说道。

    他们正说着话,阿忠敲门进来:“宁宁,丁胜强跪在咱们门口,花姐让我来叫你。”

    岳宁赶忙跟着走,嘴里嘟囔着:“这大清都亡了这么多年,咋还动不动就下跪啊?”

    楼下的人都顾不上吃饭了,纷纷跑到门口。花姐喊了一声:“宁宁来了。”

    这一声特别管用,宝华楼的人立马让出一条路,岳宁看到跪在地上抱住爷爷裤腿的丁胜强。

    丁胜强仰头说道:“师傅,我不知道丽姐私下里做了那么多事。我一直以为,那是阿松管理酒楼松懈所致,他在推卸责任。今天我才知道,真的是那个女人找人来陷害宝华楼。我十六岁就跟您学手艺,您就像我亲爸一样……”

    花姐听不下去了,呸了一声说:“你咋有脸说这些话?这些日子你冷嘲热讽,还让华叔早点把宝华楼卖给你。现在不过是看宁宁在港城有靠山,害怕了,就摇着尾巴来求饶。华叔,你可别轻易放过他。”

    岳宝华被丁胜强背后捅刀,伤得血淋淋的。要不是宁宁聪明,手艺又好到让人惊叹,而且在西北还遇到了她的莫伯伯,要是她只是个普通小姑娘,只怕现在他们祖孙俩只能把宝华楼转让了。要他原谅丁胜强,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岳宝华恨声道:“滚!”

    “爷爷!”岳宁一脸不赞同,“有话好好说嘛。”

    她走到丁胜强面前,伸出双手搀扶他,温言软语道:“强叔,你这是干啥呢?”

    丁胜强疑惑地看着岳宁,肩膀上还未消退的肿痛让他不自觉地心颤。“我是来求你爷爷原谅的,我之前不知道……”

    他刚开口,就被花姐打断:“谁信啊?”

    岳宁见他站都站不稳,心里想着,真比不上西北的那些男人,起码被她打了,还能拔腿就跑。

    她说道:“不管别人信不信,我相信你的诚意。”

    围观的人一片哗然,街坊兰姐忍不住出声:“你知不知道他干了什么事?你就信了。”

    岳宁转头对花姐说:“花婶婶,从他们在咱们宝华楼放胶布那天算起,把咱们这些日子以来以及未来十天的人工开销,房子虽说咱自己的,但铺面是有租金价值的,还有职员保险等所有支出都打包算个数。还有我爷爷和阿松叔去医院的费用,也都算清楚。”

    花姐眼睛一亮:“那咱们这么多日子的利润损失呢?”

    “谁要他的臭钱?”岳宝华怒道。

    “爷爷,古语说冤家宜解不宜结。更何况是一条街上的两家酒楼,没必要把事情做绝。”岳宁想起一件事,“强叔,我爷爷给你还的赌债,你是不是还没还给我爷爷?”

    “还有他贪宝华楼的三万多菜钱。”花姐补充道。

    岳宁握住丁胜强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强叔,既然你是来道歉、求原谅的,前面说的这些,是胜华楼要担负的赔偿,我做主了,利润损失就算了。实际上家富叔带着学徒跑了,很多勤杂工也跑了,咱们十来天肯定还是恢复不到宝华楼以前的供应量,看在大家都在一条街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了。”

    “这个……我不是大股东,我做不了主。”丁胜强使劲想抽回手,他的手被岳宁握得骨节都快缩小一圈了,可这丫头手劲太大了。

    岳宁恍然大悟:“对哦!你们的老板是丽姐。”

    她转头对花姐说:“花婶婶,你去跟服装店大叔借个大喇叭。”

    不用花姐忙活,听到这话的街坊拔腿就往服装店跑,服装店老板颠颠地送来了大喇叭,还教岳宁怎么用。大家都在好奇,岳宁要这大喇叭干啥。

    岳宁一手拿着喇叭,一手牵着丁胜强,半拖着他来到胜华楼门口。

    这会儿都快九点了,晚市高峰本已过了,可今天人流太大,他们被团团围住。

    丁胜强甩手想挣脱,岳宁手一用力,丁胜强疼得叫起来,岳宁转头说:“强叔,乖哦!”

    说完,她拿着大喇叭对着胜华楼大门口喊道:“丽姐,你出来,我跟你面对面商量两家解决恩怨的办法。要是强叔骗你说,我会依靠长辈的力量让你们在港城混不下去,为了保住胜华楼,让你担所有罪名,让你以后少在胜华楼出现,少刺激我爷爷。他还说我爷爷心善,他来求我爷爷原谅,这样就能保住胜华楼,那你可就上当了。像强叔这样没信用的男人,说的话就是骗人的鬼。还有那个包养你的男人,一个能背叛老婆的男人要是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我爷爷有三十年的口碑,我又是个讲礼貌、讲文明、讲道德的好女孩。我的长辈们都是正经生意人,又不是道上的,怎么可能做违背道德、违反法律的事?”

    岳宁很严肃地说:“我们祖孙郑重承诺,只需要胜华楼负担合理赔偿,宝华楼既往不咎。我们祖孙俩不屑于在对家菜里扔胶布,不会带着孩子半夜在人家门口拉屎,不会订完对家的包厢,更不会弄死对家的风水金鱼,也不可能用热水浇死对家的发财树。”前面的事儿大家都知道,可最后一句,难道还有大家不知道的事儿?有人问:“他们用热水浇死宝华楼的发财树了?”

    岳宁连忙解释:“没有没有,我是顺着他们过去干的那些龌龊事往下说的。”

    围观的人听到这话,哄然大笑。

    岳宁心里想着,港城人的笑点都这么低吗?她继续拿起大喇叭:“你要是这时候真听话,不参与胜华楼日常经营了,很快强叔就会掏空胜华楼,卷款跑了,把债务留给你。你辛辛苦苦从男人身上搞来的这点家当,可就全没了……”

    丁胜强伸出另一只手,想打掉岳宁手里的大喇叭,岳宁索性用大喇叭对着他:“强叔,被我说中了吧?”

    脸上带着青紫的张丽丽从胜华楼冲了出来,她冲向丁胜强,又抓又挠:“你个王八蛋,狗娘养的,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你那个野男人看见我有长辈爱护,有哥哥姐姐们疼惜,他肯定不愿再掺和这事儿了,巴不得离你这个麻烦精越远越好。我强叔呢?原本就是你野男人为了给你开酒楼,设计他,让他欠下赌债的。来胜华楼,你觉得给他股份,待他不薄。可他觉得胜华楼有今天全靠他,平时还得听你这个外行指挥他这个内行,早就不满了。强叔知道我爷爷是个本分人,别说违法的事儿,就是违反道德的事儿,他都不愿做。他就骗你说,我会依靠长辈做这做那,其实都是他在算计你的钱。”岳宁看着他们俩扭打,还在边上用喇叭分析着。

    丁胜强刚开始还躲着张丽丽,可现在他的心思全被岳宁给扒了出来,也就不装了。他一个胖厨子,力气比张丽丽大得多,一把将张丽丽推倒在地,压在身下,掐着她的脖子:“臭婆娘,真以为我怕了你?要不是……”

    眼见着局面一边倒,岳宁伸手扯着丁胜强:“你们胜华楼大股东和二股东之间的内部矛盾,能不能等会儿回去再闹,咱们先商量商量赔偿的事儿吧?”

    丁胜强被岳宁拉住,张丽丽趁机伸出涂着红色指甲油的长指甲,往丁胜强脸上抓去,丁胜强脸上顿时冒出血珠。岳宁一松手,丁胜强又扑了上去,两人打得不可开交,对岳宁提出的赔偿之事完全不理不睬。

    岳宁把大喇叭还给隔壁大叔,一脸不开心地走向岳宝华:“爷爷,看见了吧?强叔根本不是来道歉的,就是想骗丽姐别管胜华楼,好贪了胜华楼,您不过是他设计的局里的一环。您刚才还当真了,还动了真情。”

    岳宝华这才发现,自己活了大半辈子,还不如十八岁的孙女。转念一想,今天这个局面是宁宁在内地的时候就开始设计的,自己可没这个本事。

    “我们回去继续吃饭。”岳宁跟宝华楼的人说,又回头看了看扭打的两人,“强叔,要演戏,就不能等人家吃过饭再来吗?”

    围观的师奶问她:“你怎么知道他不是真来道歉的?”

    岳宁耸耸肩说:“是不是诚心道歉,问一下赔不赔钱不就知道了?”

    “你这不是帮丽姐了吗?她可是陷害宝华楼的主谋啊?”师奶又问。岳宁笑着回答:“因为我人美心善,看不得这么好的一对搭档分道扬镳。”

    师奶看着被拉开了还在互骂的两人,都不知道该把她这话正着听还是反着听了。

    岳宁往里走,发现哥哥姐姐们也都下楼了,便问:“你们怎么下来了?”

    “我们吃好了,谢谢你的招待。”乔君慎说。

    蔡致远笑着说:“宁宁啊!要不你来电视台签约吧?你肯定能红得发紫。”

    刘家耀也说:“用不了两年,你就能成为喜剧女王。”

    岳宁瞬间变了脸色,像是快要哭出来:“哥哥们,你们是不是对我做的菜不满意啊?”

    “没有没有!我就是开个玩笑。”蔡致远连忙说道。

    崔慧仪过来抱了抱她:“宁宁,谢谢你!今天的饭是我吃过最好吃,也最用心的饭。”

    岳宁说:“等等我,我去换身衣服,送你们出去吧?”

    乔君贤说:“不用了,你还忙着呢!”“没有啦!在北京的时候,慧仪姐姐说一辆车好贵好贵的,我就想看看嘛!”岳宁今天回来路上发现,路上的车子基本上都是上辈子常见的牌子,只是翻译名不同。乔君贤笑着说:“那行,我们等你!”

    岳宁雀跃地跑进去,换下厨师服走了出来。

    “哇哦!”赵熙如发出一声惊叹,她刚才见岳宁穿着厨师服的时候,就觉得她气质很好。

    现在,岳宁高挑的个头,一件无袖的提花真丝小衫,下摆随性地塞了一段进裤腰,裤子是深绿色的宽松真丝裤。简单的搭配,颜色却极具冲击感,太有味道了!

    “走吧走吧!”岳宁过去勾住崔慧仪的胳膊,一起往外走。

    赵熙如过来问岳宁:“宁宁,慧仪说你要剪头发,什么时候来我那儿?”

    岳宁想了想,转头问跟过来一起送客的岳宝华:“爷爷,明天下午没什么事儿吧?我去熙如姐姐那儿剪头发。”

    “没事。”岳宝华回答。

    崔慧仪说:“吃过饭我来接你?”

    “好呀!”岳宁应道。

    走到外头,岳宁看到一排车子,第一辆是白色的保时捷,第二辆是蓝色的阿斯顿马丁,第三辆是黄色的兰博基尼。

    岳宁看到后面熟悉的标志,上辈子她奖赏自己的第一台跑车,就是一辆法拉利的F12,当然这时离F12问世还有几十年,但依然让她倍感亲切,岳宁情不自禁地走了过去。

    蔡致远见状十分高兴,他的车不是最贵的,却吸引了妹妹的目光。他掏出钥匙:“宁宁,哥带你去兜一圈。”

    乔君贤从他手里拿走车钥匙,把自己的车钥匙换给蔡致远:“你还得送吕小姐呢!我开你的车,带宁宁去兜一圈。”

    其实岳宁只是对上辈子的一点儿怀念,看一眼就满足了,坐不坐车无所谓,以后自己总归能买得起。不过乔君贤都已经从他表哥手里抢了钥匙,要是自己拒绝,乔君贤多没面子呀。哥哥姐姐们对她都很好,乔君贤却又有些特殊,他不远万里陪着爷爷去西北找她,这些日子自己只负责出主意,都是乔君贤在联络实施,他还专程到粤城给她送资料,告诉她细节。

    岳宁跟岳宝华说:“爷爷,我跟乔君贤去兜风哈!您和阿松叔他们吃晚饭,别等我了。”

    “对啊!你一直忙,还没吃饭呢。”乔君贤说。

    岳宁开心地推着他:“走嘛!走嘛!”

    乔君贤带着她上车,岳宁跟大家挥手:“哥哥姐姐,拜拜!”

    他们几个笑着向她挥手。

    乔君贤提醒道:“系上安全带。”

    岳宁伸手去拉安全带,只见乔君贤向她演示如何系安全带,她便学着他的样子系好了安全带。

    乔君贤开车出发,岳宁望着七十年代末的港城夜景,繁华尽收眼底。

    车子驶入隧道,乔君贤问道:“宁宁,想不想去尝尝南洋菜?”

    “啊?”

    “我外婆家乡的菜,酸辣口味,跟你们西北的酸汤面疙瘩有点相似。”乔君贤介绍道,“比如肉骨茶、叻沙之类的。”

    “好啊!”

    车子驶出过海隧道,来到港岛。乔君贤一路驾驶,此时的港岛对岳宁来说,有一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乔君贤驾车拐弯,驶入鸿安大酒店。岳宁知道,这是他外祖家的产业。

    乔君贤停好车,带着岳宁走进电梯,他说:“鸿安的南洋菜,是我妈妈嫁过来后,大舅舅专门在鸿安开设了南洋餐厅,好让她能吃到家乡的味道。”

    “你大舅舅可真疼你妈妈。”

    “是啊,他们兄弟姐妹几个感情很好。”乔君贤带着她走进南洋菜餐厅。

    即便小公子到来,餐厅经理仍满怀歉意地表示,时间太晚了,只能提供几样简单的餐食。

    乔君贤带着岳宁坐到窗边,从这里能够欣赏到维港的景色。

    岳宁自觉对东南亚风味美食了解不多,况且可选择的菜品有限,便让乔君贤做主点餐。乔君贤点单道:“来一份叻沙,再要一份鸡肉沙爹、椰丝卷、参巴糯米糕,还有摩摩喳喳。”

    点好单后,乔君贤问道:“我有个疑问。”

    岳宁抬起头:“什么疑问?”

    “那个张丽丽真的没给两个混混钱吗?”

    “你凑近点儿,我跟你说。”岳宁笑着探过身去。

    乔君贤也凑过去,岳宁神神秘秘地跟他讲述了下午抓住斗鸡辉,并把斗鸡辉按在墙上教训的事。

    她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吹到乔君贤耳边,他的耳朵有些发痒。

    好在岳宁说完后,坐直了身体:“人被诬陷时,下意识会自证清白。中午我就觉得张丽丽不太聪明,刚好有这么个机会,为什么不加以利用呢?”

    乔君贤看似不经意地调整了一下坐姿:“真厉害,那丁胜强呢?你也预料到他的举动了?”

    “我哪有那么神呀?丁胜强跑来跪地求爷爷原谅,这我可没料到。他这一招确实很精明,如果我真是那种想下黑手的人,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一跪,不管是他、张丽丽,还是他家人出了事,民众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宝华楼。他以为人人都像他一样阴暗、毫无底线?我就光明正大地表明绝对不用阴招。”

    “你怎么推断出丁胜强会趁着这个机会骗走张丽丽的呢?”鸡肉沙爹上桌,乔君贤替她蘸了蘸酱料,递给她。

    岳宁接过鸡肉串:“两个心怀不轨的人凑在一起,张丽丽相对蠢笨些,丁胜强则更狠毒,他都能背叛我爷爷,更何况是张丽丽呢?我能站在他的角度思考问题,但我不会用他那种手段去害人。从小莫伯伯就教导我,君子慎独,不欺暗室。我会光明正大地将他们的恶行一层一层揭露出来。刚才那一出,大家都看清了他们俩是无赖,这样的无赖用死鱼做拆鱼羹,用冻肉做烧腊,不是很正常吗?”

    说完,岳宁吃起沙爹鸡肉串。

    乔君贤看着岳宁,长这么大,他第一次嫉妒哥哥。为什么爷爷给哥哥起名字那么用心,给自己起名字却如此敷衍呢?

    第43章 被偷拍

    一大碗叻沙被端了上来,奶黄色的咖喱汤底上飘着红色的辣椒油,光是看着就足以刺激人的食欲。

    她先喝了一口汤,十几种不同的香料混合在一起,有着骨子里奔放的热辣,但被柔和的椰浆调和得恰到好处,就像南洋的小娘惹一样,天真烂漫又热情。她仿佛看到了一个穿着轻薄小衫、配上鲜艳纱笼的少女,变得妩媚温柔起来。

    “好味!”岳宁怎么都没想到,这辈子她会在港岛吃到这么一碗具有浓郁南洋风情的叻沙。

    她连汤带料全部吃进了肚里,喝过一口水,嘴里仍有百味缠绕着舌尖。

    见她吃得很满足,乔君贤也开心地笑了:“其实槟城街头亚叁叻沙,如果吃得惯的话,你会爱上的。我在小杨沟吃你做的酸汤面疙瘩的时候,就想起了亚叁叻沙。不过它里面有马拉盏,喜欢的人特别喜欢,不喜欢的人就丝毫不碰。”

    想起上辈子吃的亚叁叻沙的酸香味,她说:“美食排名不分先后,都可以到我碗里来。”

    吃饱喝足后,两人一起出了餐厅。岳宁在走廊上看向海边说:“去海边走走?”

    “如果想看海景,要去九龙,从尖沙嘴看向港岛,夜景最美了。”乔君贤说道。

    岳宁说:“不是,我就是吃太饱了,想走两步消消食。”

    “那走吧!”乔君贤应道。

    两人走在海边,乔君贤跟岳宁细聊他谈生意的进展。他们家全力支持他试试,他妈妈给他推荐了一家口碑极好,但经历了七三年股灾之后一直没爬出泥潭的吊扇厂。乔家打算拿钱出来收购大部分股份,然后以这家工厂的班底,去蛇口工业区开厂。

    “原本说到时候送你一台录音机样机,现在看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了。”乔君贤说。

    “不着急,我爷爷给我买好录音机了。”岳宁回应。

    “那正好,我朋友帮我推荐了一套他学英文的书籍,我也买好了,还有配套的卡带。明天帮你拿过来。”乔君贤说。

    “乔爷爷肯定马上要来吃饭,到时候你让他带给我也行。”岳宁说道。

    乔君贤摇头:“没事,那家工厂在观塘的工业大厦里,我明天早上大概九点左右过去,顺路帮你拿过来。”

    “你老是帮我忙,我都不知道怎么谢谢你。”岳宁感激地说。

    “只要你下次别只给我一小口吃的,就好了。”乔君贤打趣道。

    岳宁笑:“好吗!好吗!等周日我比完了,给你做一大碗拆鱼羹。”

    “配扬州炒饭。”乔君贤提出这个要求,瞬间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得寸进尺了。

    “一言为定。”岳宁一口答应。她又想起来,“对了,我还答应给你炖汤呢?你偏头疼好点了没有?”

    乔君贤闪烁其词:“不……不用了。”

    “为什么?”岳宁问。

    “我听你的,不喝刺激性的饮料不就行了?”乔君贤说道。他自以为是的为他人好,是很遭人讨厌的事,岳宁自然不强求:“好。”

    再说这时前面有吸引她目光的事出现了。一对男女,男的靠在栏杆上,女方双手勾着男士的脖子,两人正在旁若无人地亲吻,那个投入,那个沉浸。

    一言不合就亲上的场景,乔君贤见多了,早就习以为常。今天,她在身边,乔君贤就觉得不对劲,为了避免尴尬:“我们往回走吧!不早了。”

    “好啊!”岳宁应道。

    岳宁跟着他往回走,巧了不是,这边也有一对。刚才那一对年纪还相称,这一对男的头已经秃成了荷包蛋,女的还是如花年纪,男的那只咸猪手还摸得不是地方。

    岳宁叹为观止:“乔君贤,你们港城搞对象,这么奔放吗?”

    乔君贤只觉得这位大叔这么饥渴,难道不能去边上的酒店开个房,有必要在这样的公众场合污染别人的眼睛吗?他拉着岳宁的手,加快步伐:“非礼勿视,我们回了。”

    岳宁突然被他拉住了手,有些怪异。明明就在刚才她还拉着丁胜强那只胖猪蹄去胜华楼门口,这……竟然……如此不同?

    直到上了车,岳宁的眼睛还看着乔君贤的手,乔君贤察觉了,他问:“怎么了?”

    “方向盘很有质感。”岳宁只能尬聊。

    夜里路很好开,很快到了他们街区路口。乔君贤要下车,岳宁说:“你直接走好了。对我还不放心?”

    想起北京那晚,乔君贤笑:“Bye.”

    “路上小心。”岳宁挥手,看着他的车子离开。

    她往街道里走,白天这里很喧嚣,这会儿店铺都关闭了,底楼二楼大多没灯火了,三四楼灯火很多,很多都是楼下开店,楼上生活。

    还没穿过服装店,爷爷已经迎了过来。在昏黄的灯光下,爷爷和爸爸太像了,岳宁奔跑过去。

    “爷爷,您一直在等我?”

    “没有,你不是说明天烧腊开张吗?我让鸡鸭老板送了些鸭子过来,刚刚把鸭皮烫好,刷了第一遍脆皮水,晾上。”爷爷回答。

    自己说明天要开烧腊档,最后让爷爷忙疯了,岳宁愧疚:“爷爷辛苦了。”

    “傻。”岳宝华揉着她的头,“饿了吗?”

    “不饿,乔君贤带我去吃了南洋菜。我吃了一大碗叻沙,很好味。很少复杂的调味能做到叻沙这样的平衡……”岳宁跟爷爷形容着自己对那一碗叻沙的味道。

    “你今天一大早就出来了,还做了这么多的事,早就累了。早点睡吧!”进了屋里,岳宝华疼惜地说。

    岳宁和爷爷一起上楼,岳宝华送她到门口,岳宁说:“爷爷晚安。”

    “晚安。明天早上八点,去吃猪脚河粉。”

    “好的。”

    昨天她豉油鸡里放猪脚,阿明说附近有一家老牌的河粉店,只做早餐,里面的卤猪蹄也超级好吃。勾得岳宁的馋虫起来,爷爷说明天早上带她去吃。

    岳宁进了屋,看着一屋子的粉色,床上是她刚才换下来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那里。她把衣服收进粉色镶边的衣橱。

    一样被家长等门,上辈子她大学暑期在家里的酒楼做事,晚市结束,深夜路过便利店,进去买一杯咖啡,喝上两口再回。到家,她妈就会追问她这几分钟去哪里了,自己说买咖啡,她妈开始叨叨家里有咖啡机,有多好的咖啡豆,为什么要去喝那种垃圾咖啡?

    其实咖啡好不好喝不重要,自己只想在深夜,能在累了一天之后,逃避几分钟。

    粉色背后的情意不一样。自己要认识清楚。

    岳宁从衣柜拿衣服,顺带打开了电视机。夜深人静了,电视机里正在播放一档访谈节目,两个穿着西装戴着领结的老男人,手里拿着红酒杯,闲适地坐在沙发上,中间则是一个妙龄女子,端庄地坐着。两个男人轮番盘问妙龄女子。

    岳宁洗漱后上了床,她想拿开那只米妮玩偶,想要扔到脚边,到了手里突然又不想扔了,就让它陪着自己吧!

    电视里两个老男人敢问,那个妙龄女子也敢答。主持人问她脚踏两条船,不分先后给两位富豪做情妇有什么感受,问她到底更喜欢哪一个?

    女子也不遮遮掩掩,直接说:“都不是靓仔,当然是更喜欢大方的哪一个啦!”

    岳宁只能说:牛!真牛!

    看完这档节目已经是午夜,岳宁关了电视机,倒头就睡着了。迷迷糊糊中她感觉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像是爸爸在亲吻她的脸颊。

    “囡囡睡着了?”这是莫伯伯的声音。

    爸爸笑了一声:“顽皮了一天,累了,睡得像小猪。”

    下乡改造的人当然不可能一个人一间房,他们父女俩和莫伯伯住一间。

    伯伯过来低头看她,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拿起爸爸正在钉扣子的衣服。春梅婶也有一大家子的衣服要做,她帮忙裁剪,帮忙做好扣子扣眼,爸爸会拿回来自己做。

    “你嫂子来信,跟我说小颖生日,她想给孩子做一条粉红色的连衣裙。最后想想只能作罢。”莫伯伯幽幽叹了一声,“囡囡这样的年纪,就该穿着粉色的纱裙,戴着粉色的蝴蝶结,抱着洋娃娃。要不然长大了,总有遗憾。”

    “莫哥,你这个资产阶级的享乐主义又开始了。”爸爸手里是一件蓝色布料的倒穿衣。

    莫伯伯在她身边坐下:“志荣啊!如果社会主义的老百姓一直很穷,女小囡穿不起粉色的连衣裙。这样的社会主义有意义吗?我和你嫂子回来还有意义吗?我们……”

    “哥,哥!别说了。”爸爸连忙制止莫伯伯再说下去。

    莫伯伯果然不说了,他看着她说:“希望囡囡的囡囡能穿上粉色的小裙子。”

    “会的。”爸爸咬断了线头。

    这个梦并没有让岳宁醒来,她是被敲门声给吵醒的。

    岳宁掀开被子,去开门,岳宝华在门口。

    岳宁打了个哈欠,转头看闹钟显示早上七点,她说:“爷爷不是说好八点去吃猪脚河粉吗?”

    “君贤少爷打电话来,你和他昨晚一起去吃饭,上了报纸了。”岳宝华愁容满面地说。

    岳宁捏了捏眉心,看完午夜访谈节目,已经下半夜了,她还没睡舒坦。

    “等我换衣服,我马上下来。”岳宁挠了挠头,关门回房间。

    她把爷爷关在门外了?不妥!要转回去开门。不对,她要换衣服。那就让爷爷等一等吧!

    岳宁换了衣服,刷牙,洗了一把脸,整个人就清醒多了。

    不就是上个报纸,乔君贤也真是的,爷爷更是大惊小怪。她打赌,爷爷肯定还在门口。

    岳宁拉开门,见爷爷果然在门口,她笑了一下。

    岳宝华看她现在还笑得出来,叹了一口气,等下看到报纸,她就知道麻烦了,港城狗仔的笔,可以逼死人啊!

    岳宁跟着爷爷到他办公室,见桌上有一张报纸,报纸拍的是乔君贤的侧脸,自己刚好凑过去跟他说话,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好像在贴脸亲他。

    图上标题:“牧羊女拿下白马王子,十六层高楼贴脸狠啜”

    岳宁再往下看去,还有一张小照片,是他们俩在海边牵手。

    短短的百来字正文,写昨晚乔君贤开跑车带她进酒店吃饭,两人说笑中,她起身贴乔君贤的脸亲。乔君贤被亲得很高兴,还时不时地给她递吃食,饭后两人去海边手牵手散步。文章倒也没什么恶评,就说如果她嫁入乔家也算是灰姑娘和白马王子的配对了。

    以岳宁上辈子概念里的港媒,这也太收敛了,上辈子她来港参加活动,港媒起标题“鸭女王抵港,港鸭浑身颤抖”,文章里还说她会亲手给鸭子做马杀鸡。

    就这?太小儿科了,岳宁笑了一声:“随便他去。”

    岳宝华急了,这怎么能随便呢?他在内地的时候,见宁宁和乔君贤走得近心里就担心,怕到时候港城的这些报纸电视不会放过她。好在宁宁本身聪明,加上还有她莫伯伯这层关系,她跟乔君贤走得近,那也说得过去,亲戚关系,乔君贤照顾妹妹,他就放心了,松懈了。

    可这种照片,那是实打实的证据,只能说该来的还是会来。

    乔家家风正,乔家的这位小少爷,小时候长得粉雕玉琢,深得乔启明的喜爱,出门一直把他带在身边。长大后,读书又好,还没有任何绯闻,是港城师奶心中的最最可爱的乖乖仔。

    “宁宁,这张图虽然看不出来,我相信你肯定没有亲乔君贤。”岳宝华说。

    “我亲没亲不重要,公众认为我亲了就是亲了。”岳宁笑,爷爷嘴上这么说,心里着急,她说,“现在我如果委婉表达,澄清这件事,说我对乔君贤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公众觉得王子垂青灰姑娘,灰姑娘还给脸不要脸。如果我索性不解释,公众又会觉得我一个牧羊女,何德何能攀上豪门贵公子?尤其是我昨天还咋咋呼呼,把丁胜强举起来,一副女鲁智深的样子。跟乔君贤完全不相配啊!我这不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吗”

    全然明白。岳宝华皱眉:“那现在怎么办?”

    岳宁单手托腮,舍不得爷爷着急,她说:“不管外面怎么想,爷爷放心,我没亲乔君贤。”

    这时电话铃声响起,岳宁接起电话,乔君贤的声音传来:“华叔,您别急,我让家里的公关团队处理。”

    “我在爷爷办公室呢?”

    “宁宁。”乔君贤停顿了一下,“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我问你《卸下心防》这个节目我能上吗?”岳宁问。

    岳宝华听见这个,简直越来越离谱了,她知道《卸下心防》是一档什么节目吗?

    乔君贤在电话那头也这么问。岳宁说:“我昨夜看了呀!就是满足公众对名人隐私的窥探欲,昨夜那位女嘉宾语出惊人,说她只喜欢钱多的那一个。如果公众对你我之间的事很热衷,那我就上啦!我保证不会影响你的口碑,也不会损害自己的形象。相信我的公关能力。”

    乔君贤默不出声,岳宁说:“你要是不愿意,那我就闭嘴不说了。就看你对我有没有信心了。”

    “我给表哥打电话。”

    “问好了告诉我。”岳宁伸了一下懒腰,她看着爷爷的苦瓜脸,“爷爷,笑一个!不会有事的。你看乔君贤都对我这么有信心。”

    “你说,你打算怎么做?”

    岳宁笑:“我会承认,我喜欢乔君贤。”

    岳宝华张大嘴巴,他反应过来:“不行,宁宁。你还小,你不知道……”

    “爷爷,我喜欢乔君贤,就像那些粉丝喜欢刘家耀一样。他是我心中的偶像,我会用如何正确看待偶像,如何健康追星的角度,去分析我对乔君贤的喜欢也好,迷恋也罢。我会让公众认为,我喜欢乔君贤是天经地义的。但是,我也是非常理智地去看待这份喜欢,以积极向上的方式去处理现在的关系。”岳宁耐心地跟岳宝华解释。

    “你真的喜欢乔君贤?”岳宝华又问了一遍这个问题。

    岳宁想起昨夜被乔君贤拉着走路的感觉,耸肩道:“比一般朋友多一点,算不上到喜欢的程度。”

    电话铃声再次响起,乔君贤的声音传来:“跟表哥说了,表哥听说你愿意上节目,他开心得要命,已经去安排了,估计两三天之内就能上了。你告诉我,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我会承认,我喜欢你。”岳宁这次清晰而坚定地说。

    这话出口,岳宁听见电话掉落的声音。她话还没说完呢!

    电话里声音再次传来,那个声音紧张地发抖:“你再说一遍。”

    “哥!你别害怕呀!我不是真喜欢你。我是说,如何危机公关。就是不损害你的形象,同时我设立一个积极向上的人设。让人往‘哪个少男不多情,哪个少女不怀春。’方向去想。知好色而慕少艾,是人之常情。如何正确看待这种喜欢,在正确的时间做正确的事。给那些狂热的追星族以启示,和正面的引导。倡导健康追星,让粉丝向我学习。也规劝明星们,向你学习,做一个给社会积极导向的偶像。”

    “好!我听你的。”电话那头乔君贤的语气平静了下来。

    岳宁就放心了,她说:“那行,我跟爷爷去看鸭坯了,然后去吃猪脚河粉。拜拜了!”

    “拜拜。”

    电话挂断,岳宁看着话筒,这家伙听上去有些语气低落。

    电话沟通,没办法面对面,看不到对方的表情,揣摩不了他的真实想法,这点就很麻烦。反正等下他要给自己送英语资料过来,跟他再细聊就好了。

    “爷爷,我们去看鸭坯。”

    岳宝华听完岳宁跟乔君贤的电话,他再次发现自己真的多虑了。宁宁对这种事的处理简直就是信手拈来,而且还能大道理一套一套的。

    “走吧!”

    岳宁看着挂着的鸭坯,用她的方子的鸭坯,表皮更加红亮紧绷,老方子颜色虽然浅一些,但是闻上去香气更加足一些。

    总体来说,这样低温风干的鸭皮,要比她上次在福运楼做脆皮糯米鸡的时候,快速风干口味更好,岳宁很满意。

    岳宝华带着孙女一起出门,门一开,蹲守的狗仔们就把话筒递到她嘴边:“岳小姐,请问你昨天真的跟乔君贤在鸿安大酒店亲吻吗?”

    “这件事,我现在保密。我会在《卸下心防》节目中,向大家敞开心扉,告诉大家我和乔君贤先生之间的关系。”岳宁很礼貌地回答。

    “以你们之间的关系,你们会结婚吗?”

    “你们有什么疑问,可以收集之后,交给《卸下心防》栏目组,让杨裕合先生不要顾及他是我爷爷的老食客,有什么问题尽管问。现在,我肯定卖关子。”岳宁笑着说,“我要去一家据说价格实惠,还超级好吃的河粉店,吃猪脚河粉了。等我吃完,也只能告诉你,我喜不喜欢吃这家的猪脚,不可能告诉你,我是不是乔君贤的女主角。如果,你们对猪脚河粉这个话题感兴趣的话,可以蹲守在这里。”

    岳宁和岳宝华刚要往前走,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转身说道:“哦,对了!今天午市,宝华楼烧腊档口重开,我将在爷爷做的烧鸭上,搭配我的独门秘制玻璃脆皮烧鸭。你们要是等在这里,等下也可以尝尝烧鸭。”

    岳宁跟着爷爷往前走,路过一条马路,有一家书报杂志档口,上面摆着一排花花绿绿的杂志。她看了一眼,这些杂志都是一期一期出版的,上面还没有她的新闻。她又看向下面一排折叠着有她画面的报纸,最醒目的就是她和乔君贤在大酒店亲吻的图片,还有一份是她拿大喇叭喊话的报道,还有一份是她扛着丁胜强的照片。

    “岳宁!”有人叫了一声。

    路过的人立刻反应过来,全都往她这里看来。岳宁若无其事地拿出三份报纸,跟老板说:“阿伯,就这三份报纸了。”

    “你跟乔君贤是不是真的?”

    “想知道吗?”岳宁再次向这位路人安利了《卸下心防》,“记得到时候看。”

    “这三条新闻全是说你呢!”

    “对啊!”岳宁接过报纸,“昨天好忙,都没时间坐下来看看新闻,今天醒来才发现自己成了八卦新闻的女主角。过来买报纸,也跟大家一起聊聊这事儿。”

    围观路人:???

    “你们知道我第一天到港城,港城给我最深的印象是什么吗?”岳宁收起报纸问道。

    “什么?”

    “乔君贤带我去吃的鸿安大酒店南洋餐厅的一碗叻沙,味道超级好。”岳宁秉承着“有流量不用是傻瓜”的原则,推荐道,“大家可以去尝尝哦!”

    第44章 猪蹄河粉

    阿明叔推荐的这家河粉店,离宝华楼仅隔了两条街。

    这条街道更加拥挤,铺面一个挨着一个,头上的招牌纷繁杂乱。一个黄底红字的招牌上,Logo是一条男士内裤,店名“男爵夜总会”。它边上的照片,白底红字写着“肛瘘专科”,真是贴近需求。

    这家河粉店在这个街区有一间小小的铺面,没有招牌。里面摆放着六张板桌,门口一位佝偻的老阿公正在下河粉,里面的矮小阿婆则忙着收拾碗筷、擦桌子。

    卤猪蹄和卤小肠的香气弥漫,便是最好的招牌,店里已没有空位。

    岳宁看了一圈,发现一张四人桌,一对中年夫妻已经吃好,她赶忙占了位子,跟岳宝华说:“爷爷,我要加小肠。”

    她往外看了一眼,有个狗仔还真敬业,站在一块写着“欢迎参观,鬼妹、陀地五十,北姑三十,马拉泰国二十”的牌子旁,继续偷拍。

    岳宁低头翻阅报纸。哎呀!刚才失策了!这份她在高楼啜乔君贤的报纸,已经看过了,她换了一份。

    这份报纸头条是:“衰徒跪求原谅,牧羊女狮子吼拆穿意图”。

    以后“牧羊女”就成了她的名字了吗?算了!算了!总比“鸭女王”好听。

    “报纸借我看看?”同桌的一个男人问。

    岳宁从下面抽出那张她多买的报纸递给他,头也没抬,继续看自己的花边新闻。

    “别的北姑都在辛苦揾钱,开价四十,二十都愿意干。这个西北来的牧羊女厉害,不知道靠什么法子,勾上了乔家公子,就是做不了少奶奶,那以后也不用过到处揾钱的苦日子了。”同桌的男人感慨,还问,“你说是不是?”

    岳宁头都没抬:“在男爵夜总会混最底层,赚的钱不够治肛瘘,连张报纸都要问人借的人,没必要为难自己这核桃仁大小的脑子想这些。”

    “你说什么?”这人反应过来,怒瞪她。

    岳宁抬起头:“我说你在夜总会里混得差。有问题?”

    “谁在夜总会上班?我是巴士司机。”这人涨红了脸。

    小小铺子里的人都已认出了岳宁,外头的狗仔见到这里有事,虽无短跑冠军的速度,却有短跑冠军的态度,第一时间对着他们拍。

    “你下班了兼职啊!”岳宁笑着站起来,接过爷爷端过来的河粉。

    “你有证据吗?”

    “哪个兼职卖屁股的用真名?Andy、Tony,随便用个花名就行了。”岳宁放下河粉,看着脸涨得通红、马上要爆发的男人,“我说到这里,你打算怎么办?脱裤子让大家看,其实你没有肛瘘吗?这时候有人会拿放大镜看,找你屁股上的些许痕迹,来证明你卖屁股是真的。他们会罔顾你有家有口,是个老老实实挣钱的巴士司机这个事实。从你第一句对我的恶言开始,就开始了这样的趋势。很多人故意看不见,我爷爷是宝华楼的老板,他的积累,哪怕我什么都不干,我也能生活无忧。他们也会忽视,我有手艺,有白手起家的能力,根本不会饿死。只会像我刚才往你头上泼的脏水一样,死命地往我头上泼脏水。”

    这人嗫喏:“我只是随口说说。”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随口没问题,但是要有分寸。”岳宁接过爷爷递给她的筷子,“比如,我到底亲没亲乔君贤?这就可以问。”

    有人就问了:“那你到底有没有亲?”

    岳宁拿着筷子,笑着挑眉:“一路上好多人问我这个问题,我不能厚此薄彼,统一回答:我答应了《卸下心防》节目的邀请,揭开这个谜底。欢迎大家收看,节目收视率没有创新高,一定是我不够努力,你们不够八卦!”

    全场笑声不断,岳宁催促他们:“快吃呀!吃好了就走啊!别耽搁阿伯做生意。”

    “你也快吃,你再不吃,古婶要来收你碗筷了。”岳宝华催孩子。

    “马上吃。”岳宁低头看河粉。

    这碗河粉量很足,半边是酱红色的卤猪蹄和几片卤小肠,另外半边是四个肉丸、现烫肉片和碧绿的枸杞叶,河粉都快被盖住了。

    她端起碗来喝了一口汤,用鸡骨架和猪骨熬的汤,味道鲜美。她吃卤猪蹄,卤得很有滋味,虽然是冻肉,但调味到位,也可以了。

    她一样一样配菜吃下来,嗦了一口粉,河粉用的是新鲜的,口感很好!

    “怎么样?”岳宝华问。

    “在现有的材料下,已经做到极致了。”岳宁回头看了一眼正在下河粉的老阿公。

    岳宝华说:“这么一碗河粉才一块二。”

    “啊!这也太便宜了。”岳宁已经开始了解港城的菜价,对比港城人的收入,这个价格确实太便宜了。

    有人说:“古伯的河粉,可能是港城性价比最高的了。这么低价其实没必要。其实现在大家收入都上来了,略微涨点,不会影响生意的。”

    古伯听见了他们的话:“都是老街坊邻居了,你们来吃就是看得起我,一天下来,够家里开销,过日子就好了。”

    “宁宁。”兰姐和一个瘦高个、戴着眼镜的年轻人从外头进来。

    岳宁招手:“兰婶婶早!”

    同桌那个巴士司机吃好了,他站起来:“慢用。”

    “拜拜。”

    他们这里位子空出来,岳宁收了报纸放在角落:“兰婶婶,这里。”

    “阿杰,你先去宁宁那里坐。”兰姐去买河粉。

    年轻人坐下:“华叔好!”

    岳宝华回:“好。”

    阿杰见桌上还有没收掉的碗筷,便收了起来,端到里面,“古婶,来擦一下。”

    古婶过来擦桌子:“阿杰在家呢?”

    “今天学校上午没课。好久没来古伯这里吃河粉了,想吃了。”

    古婶可能年纪大了,有根掉桌上的河粉没擦掉,阿杰接过古婶的抹布,帮她擦了,再去洗了手,过来坐下。

    岳宁顿时对他好感倍增,难怪兰姐一直夸自己的儿子。

    兰姐边等河粉边说:“阿杰,这就是华叔的孙女,宁宁。”

    阿杰看边上的报纸说:“久仰大名。”

    “我也是呢!听兰婶婶说你好优秀的。”岳宁说。

    阿杰有些不好意思,轻声说:“我妈夸张,别听她瞎说。”

    “我说总归可以吧?我们那条街上,这几年考上港大的,有几个?”岳宝华说道。

    阿杰羞涩地笑。

    有个大叔吃好了,低头问正在啃猪蹄的岳宁:“报纸上问,如果你去打拳,赔率是多少?这个可以问吧?”

    岳宁松口,猪蹄落碗里,仰头说:“你买我的话,一定是底裤都输掉。”

    “为什么?”

    “我不知道规则呀!也不会去了解规则。我是爷爷的乖乖孙女。只会做好宝华楼的传承。”

    得到答案的那位笑着说:“慢慢吃。”

    阿杰见兰姐那里河粉好了,他过去帮忙端,母子俩端了河粉过来。

    “阿杰,宁宁说要考大学,想问问你。”兰姐坐下就跟儿子说。

    “是我听见兰婶说你考了港大,我刚来港城,不知道港城怎么考大学。”岳宁说。

    阿杰点头:“我不知道你的目标是什么?其实港城就两所大学是可以授予学士学位的。其他的都是专上学校。我读的是英中,我对中文考试不熟悉。最多给你考港大的参考,港中文的话我也不太懂,完全是两条路的。”

    “我就是打算参加英文考试。”

    “啊?”阿杰听得愣了,英文脱口而出,“你确定?”

    岳宁用英文回答:“对,我有基础,但是我不知道这里考什么内容,我打算用一年的时间熟悉这里的考试规则。”

    阿杰只是下意识这么说,在港大念书,都是英文授课,已经习惯了。他没想到岳宁居然用英文回了,很流利,除了有一点口音。不过谁没有口音,他的英文也带有港味。

    他笑了起来:“那可能真的只要熟悉这里的考试规则。其他科目的话……”

    他是经历过考试的人,而且还是以高分考取商科,说起来头头是道,一碗河粉的时间哪里能说完?

    “我们不耽搁古伯做生意了。回去再说?”岳宝华说道。

    阿杰站起来,伸手收了碗筷,帮古婶送过去。

    他们四个一起往回走,阿杰问了岳宁一些理科的情况,他笑着说:“去年考完试之后,那些资料我没舍得扔。”

    “他啊!家里就这么大。说什么都不舍得丢那些资料,占着地方。”兰姐无奈地说。

    “好啊!谢谢了。”岳宁感激地说。

    “不客气,都是街坊,如果没有大家帮忙,尤其是华叔,没有他的帮忙,我也未必能读大学。”

    岳宁不知道具体原因,想来也是爷爷给人帮助了。

    四人走到街口,岳宁见一辆奔驰车正在倒车,跟阿杰说:“不要在车屁股后。”

    谁知道车里的司机是新是老,会不会油门当刹车?总之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嘛。

    阿杰往她那里靠了一下:“哦,谢谢!”

    奔驰车停稳,车门推开,乔君贤从车子里出来,手里提着一个袋子。

    看见乔君贤,岳宁快步走过去:“我刚刚吃早饭回来。你不是说九点左右吗?”

    乔君贤的目光无法克制地落在岳宁身后的阿杰身上。

    兰姐说:“华叔、宁宁,我们先进去了。”

    “好啊!”

    岳宁跟阿杰说:“阿杰,等下我去找你。”

    “我给你整理好了,送过来。”他笑着说,“我家好小的。”

    岳宁笑着说:“麻烦了,谢谢啊!”

    兰姐母子先进去。

    岳宁伸手接过乔君贤手里的袋子,没有注意到乔君贤的目光一直跟着阿杰。

    她的心思在偷拍的狗仔身上:“狗仔真敬业。”

    乔君贤烦躁地说:“抱歉,给你带来麻烦了。”

    这会儿九点还没到,服装店大叔的大喇叭已经叫了:“本港服装厂出欧洲单多余,清仓甩卖。T恤衬衫长裤短裤通通都有……”

    岳宁指着服装店门口的牌子“营业时间:早十点到晚八点”:“你看看现在才几点。一体两面吗?阿叔都起来做生意了。你这何尝不是在给我带生意?宝华楼停了这么久,我不是一直说热度吗?生意不是来了?再说,这种麻烦我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小杨沟的时候,田枣花逼我嫁给她家二傻子不成,造谣我克夫。阿根叔带我杀猪杀羊,她又在背后说,阿根叔这个老光棍,想要娶我当老婆。那些才是恶意满满。”

    “那就好。”乔君贤笑着说。

    “没事的。打广告还要投钱呢!这个连广告都不用了,明天的拆鱼羹比赛,肯定可以吸引一大波人。”既然要吃流量的红利,那就要做好人红是非多的麻烦。上辈子明星买热搜,车企老板亲自下场带销量,都习以为常。说到底,她能赚大钱也是靠着流量。要不然,像古伯那样,好手艺,在巷子里,低价销售,也就勉强糊口而已。

    乔君贤抬手腕看表:“我走了。早点过去,那家工厂的人挺难搞的。”

    “嗯!”

    乔君贤上车,岳宁目送他的车离开。一个狗仔冲过来,岳宁带着爷爷转了一下,避开他们的冲刺。

    她把手里的袋子张开:“想要拍乔君贤给我送什么,问就好了。搞这种动作做什么?”

    岳宁看见接连四五个狗仔冲过来,这么多?

    乔君贤给她送来的是《港城大学高等程度会考必考文章》之类的书籍。

    “乔君贤给我送复习资料。”岳宁说道,“这下看清楚了?”

    让狗仔们尽情拍完,祖孙俩一起回到宝华楼。这九点还没到啊!宝华楼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岳宁不管他们是来八卦还是其他,她就说:“都是来买烧鸭的吧?十点准时开始。”

    祖孙俩进去烤鸭子,准备等下李欣荣一家过来的午饭。

    第45章 灌汤黄鱼

    李欣荣见师傅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孙女身上,回到澳城跟老婆阿霞说了,阿霞也担心师傅是不是精神出了什么问题。

    李欣荣是个孤儿,被师傅收留。他原来的名字叫李三牛,师傅觉得不好,给他起了这个名字,一来是顺着师兄岳志荣的“荣”字,二来寓意欣欣向荣。

    师傅是个可怜人,年轻的时候老婆死了,一把年纪又得知独生子去世,这个打击对师傅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

    还有丁胜强那个王八蛋,居然做出这种欺师灭祖的事。师傅疯了,也不是不可能。

    他作为岳宝华的大徒弟,也算是养子,得替师傅扛下宝华楼,给师傅养老,替没见过面的志荣哥照顾好宁宁。

    他说等这次回港城,就回来辞职,阿霞也支持他。

    他们夫妻俩都打算好了,可就昨天傍晚开始,港城和澳城的电视台轮番播放宝华楼的新闻,新闻一个比一个凶猛。

    他从电视上看见师傅的孙女扛着丁胜强,从电台里听主持人说岳宁跟几家家族之间的关系。今天早上更加离谱,才到达港城,他就发现侄女居然因为亲吻乔君贤,占领了报纸整版版面。

    他现在一脑子的糊涂账。师傅一个老老实实开酒楼的人,怎么去面对这样的境况?

    一家子四口走进街道,这条街道平时客流就不少,这会儿更是热闹非凡。李欣荣护着儿女老婆挤过服装铺子。

    天!宝华楼不是没开张吗?为什么门口挤满了人?

    宝华楼居然把烧腊摊位摆到了人行道上,人们排成了几排。

    他那个五师弟阿伟站在凳子上,拿着大喇叭喊:“有买有送,买华叔的烧鸭,送岳宁的脆皮鸭,多买多送,赠品送完为止。不买也没关系,可以免费试吃,吃得好再买。”

    宝华楼的学徒正在卖烧腊。

    “华叔的烧鸭我一直吃,能不能单买这个玻璃脆皮烧鸭?”有人问。

    阿伟低头:“不好意思,宁宁的烧鸭今天就是用来送的。就想搭着华叔的名声,试试效果。明天就单卖了,要不您明天过来?”

    “买半只华叔的烧鸭,才搭一份岳宁的脆皮鸭,脆皮鸭太少了,我回去给谁吃的好?”

    “大婶,我真的没想到,大家会这么给面子,实在对不起。明天,明天,好不好?宁宁说了,明天是买她的玻璃脆皮烧鸭,送她做的酒糟脆皮烧肉。”

    “这个脆皮烧肉是什么味道?”有人问。

    阿伟嘿嘿笑:“我刚才看到她调了料,说是参考了贵州的脆哨,里面放了甜米酒,跟咱们常吃的烧肉有点不一样。”

    “明天的脆皮烧肉单卖吗?”有人问,“别也是买了送?”

    “这个我做不得主,得问宁宁去。”阿伟按照岳宁的嘱咐,反正就推岳宁头上。

    阿伟看见李欣荣一家四口正在往里走,他说:“荣哥来了。”

    阿伟跑到李欣荣面前:“荣哥、霞姐。”

    他弯腰捏李欣荣儿子的脸:“小阿明好。”

    李欣荣的儿子,名字里也有一个“明”字,跟岳宝华的小徒弟阿明一样,为了分清楚,来酒楼就叫他小阿明。小阿明仰头:“伟叔好。”

    小玉也说:“伟叔好。”

    “小玉越来越漂亮了。”阿伟跟李欣荣说,“荣哥,师傅和宁宁,他们在厨房忙,我去帮你叫。”

    李欣荣听阿伟这么说,他对阿霞说:“阿霞,你带孩子们先进去坐一会儿,我跟阿伟去厨房看看。”

    李欣荣和阿伟并肩走:“昨天动静怎么那么大?”

    “荣哥,你应该昨天中午就来的。亲眼看看宁宁怎么收拾那个没良心的王八蛋,太解气了!”

    阿伟兴奋地跟李欣荣描述昨天的场面。这么点路不过开了一个头,到厨房门口,李欣荣见大家,包括他师傅都围着案台。

    “师傅!荣哥来了!”阿伟喊了一声。

    岳宝华转头:“阿伟,跟你说过你荣哥来了,进来跟我们说。”

    李欣荣看见了一个高挑带着点英气的姑娘,真人比报纸和电视上看到的更漂亮。

    “我听阿伟说,师傅和宁宁在厨房,我就直接过来了。”李欣荣走过来,见案台上放着一条大黄鱼,“这是要做什么?”

    “宁宁要做满汉全席里的灌汤大黄鱼。昨天那帮子少爷小姐来,宁宁都没做。她说那帮留洋少爷小姐不懂这道菜的意义。”阿松兴奋地说。

    岳宁亲切地叫一声:“荣叔好。”

    就凭他在宝华楼遭遇绝境的时候,要辞职回来,替爷爷撑起宝华楼,在岳宁心里,他就是自己的亲叔叔。

    “好。”李欣荣笑着应了一声,“灌汤大黄鱼?”

    “入选满汉全席的一道淮扬菜。”岳宁跟他介绍,“每年十月金秋,大闸蟹肥美之际,以蟹粉蟹肉和八珍加高汤煨制,连汤带料填入黄鱼腹中。寓意满腹乾坤。也是昨天招待我那帮哥哥姐姐,看见青蟹饱满,蟹膏满壳,动了这个心思,想请荣叔品这道菜。”

    李欣荣心里明白,这是侄女要向他炫技了,只要她真有本事,那他也就放心了。

    “我听说过,没见过。今天可以长见识了。”他也过来站着。

    “我正在说如何整鱼去骨。”岳宁再次拿起切吐司的锯齿刀,传统应该是用竹片,后来她发现锯齿刀也挺好,她用锯齿刀比划黄鱼鱼骨长度,“刚才我们说了,先用刀量出鱼骨长度,然后进刀。”

    只见岳宁手持锯齿刀从鱼鳃进去,两三下之后,抽出整根黄鱼骨。

    岳宁把黄鱼递给阿忠:“灌水试一下。”

    “肯定不漏水。华叔都说了,你能做脆皮糯米鸡,整鸡拆骨都会,这个怎么可能漏水?”

    “不许偷懒。谁都有失手的时候。哪怕你有信心,测试也用不了多少时间,可以剔除不必要的风险。愿意花钱吃这道菜的,那些食客要求很高,那么多料,酿进去。蒸好之后品相不完美。客人有修养,这次不说,下次就不来了。影响酒楼口碑和你自己的口碑。”岳宁沉声说道。

    “马上灌。”阿忠把水灌进去,鱼肚子饱满起来,果然滴水不漏。

    “泡葱姜水里。”岳宁去把拆好的青蟹蟹肉蟹膏拿了过来,“正宗的灌汤黄鱼,有大闸蟹的时候,加大闸蟹蟹粉,没有的时候,光花胶鲍鱼海参这些八珍也可以,现在我们做灌汤的汤料。”

    “澳龙和青龙肉可不可以?”阿松问。

    “你可以试试。”岳宁边炒汤料边说,“要不咱们下次弄条徽派的臭鳜鱼酿臭豆腐?”

    “能吃吗?”

    “早说了粤菜无正宗有传统。好吃就行!没什么不可以。”

    李欣荣看着岳宁手法老道,讲解又详细,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走到师傅身边,跟师傅一样,用恬淡的神情看岳宁做菜。

    “看宁宁这样不紧不慢做菜,很舒服。”

    岳宝华幽幽叹一声:“在西北的时候,宁宁跟我说,她会做菜。我也不信,我想这么一个小丫头,长在西北,最多是会烧菜,怎么可能真的是个大厨?直到她做了一回拆鱼羹。我知道了,她的手艺可能比我更好,只是至今我都不知道你志荣哥是怎么教她的。要是你志荣哥在就好了。”

    “师傅,都过去了。别去想那些了。”李欣荣说,“以后您就等着享宁宁的福了。”

    “爷爷、荣叔出去坐吧!我们也马上就好了。”岳宁的汤料出锅。

    岳宝华揽着大徒弟的肩说:“走了,尝尝你侄女的手艺。”

    师徒俩笑容满面地出去,两个小朋友看见岳宝华,跑过来叫:“阿公。”

    岳宝华儿子在国内,大徒弟天分高,勤奋,人品还好,阿霞也是个温柔又持家的女人,两个孩子很乖,这一家四口,在漫长的日子里,也给了岳宝华家人的温情。

    他一手一个搂住孩子,看向阿霞:“阿霞,让你们担心了。”

    “师傅说什么呢?”阿霞心里还是没底,看向老公。

    李欣荣笑着拉着老婆说:“走,我们等着吃宁宁做的菜。”

    岳宝华带他们上二楼,今天他们用包房,进包房,桌上已经上了冷菜。

    李欣荣看着摆盘精美如画的冷菜,他师傅可不会这一手,他问:“这是宁宁的手艺?”

    “是啊!”

    李欣荣替师傅拉开了椅子,等师傅坐下。

    这是一家子团聚吃饭,不讲究一道一道上,岳宁和三位叔叔忙活好了,索性把菜一起端了上来。

    祖孙俩加上李欣荣一家,师兄弟三人一起落座,岳宝华开了一瓶从内地带回来的茅台,师徒几人一起满上,岳宁和小朋友们一起喝可乐。

    岳宝华举杯:“幸好有你们!”

    “师傅说什么呢?”阿松转头看岳宁,“幸好有宁宁。”

    “什么叫幸好有我?”岳宁说,“是幸好我们有彼此。聚在一起不容易。对吧!”

    “对对!”岳宝华眼睛湿润,“以后都好好的。”

    大家一起碰杯,喝了一口。

    岳宁把灌汤黄鱼转到李欣荣面前,刀递给李欣荣:“荣叔,请!”

    黄鱼肚子被划开,满腹汤料流了出来,醇香四溢。

    李欣荣为师傅舀上一勺汤料,夹上一块鱼肉,他再自己试一口,这个味道?

    “看来我还是要回宝华楼,要回来跟宁宁学一学手艺了。”

    阿明兴致勃勃地掀开他的煲仔饭:“我已经跟宁宁学过了,荣哥,你试试,这个煲仔饭是不是不一样了?”

    岳宁给两个小朋友各夹了一个蛋黄鸡翅:“我们吃鸡翅。”

    这些东西,小朋友们最爱了。

    “谢谢姐姐!”

    小玉吃了一口叫:“哇!好好吃!妈妈,快吃。”

    大家一起舒心地吃着饭,阿忠走进来:“宁宁,电视台来电话了。”

    岳宁去楼下接电话,电视台的人打岳宝华办公室的电话没打通,直接打宝华楼的订座电话,问岳宁今晚有没有空,让她上今晚的《卸下心防》。

    这也太着急了吧?

    第46章 更改比试地点

    岳宁跟电视台的人商定时间,这档节目是直播形式,两位主持人都是港城的名流,他们根本不会接受剧本安排,也不会给蔡家面子。这就很考验嘉宾的临场反应。

    之前出现过好几位嘉宾翻车,被港城电视、电台、报纸杂志怒骂的情况。

    栏目负责人免不得要跟岳宁多说几句,她是上这档节目年龄最小的一个嘉宾。不过岳宁可以打赌,两辈子加起来,没有哪个嘉宾比她的直播经验足。

    上辈子她在一档直播中,编导未经她同意接了她父母的电话进来,她父母在节目里破口大骂,骂她不孝,还有脸立三观正的人设,说她发达了,家里没有靠上一点,自己却淡定地一点点剥皮。她不仅没塌房,反而让大家共情,她讥讽的表情甚至被做成了表情包。

    “好的,好的,晚上八点,你们派车来接我。主持人什么问题都可以提。”

    岳宁挂断电话,花姐从外边走进来,嘴里嘟嘟囔囔的,岳宁问:“花婶婶,谁惹你了?”

    “是丁胜强和张丽丽啦!不要脸,真是不要脸。昨晚两个人滚在地上打,现在又并排站在门口,像是一对好夫妻,在门口招揽客人了。人家夫妻打架是床头吵架床尾和,他们这是什么呀?”

    岳宁走到外头,他们的烧腊摊早就卖空了,人流依然不见减少,比上辈子港城公众假日的时候,鹏城的那几家大卖场的客流还要恐怖。

    “没有吃到宝华楼烧鸭的,也可以来我们这里,我们的烧鸭跟宝华楼的烧鸭一样好味。”

    这是自己昨天用大喇叭跟张丽丽喊的话,张丽丽这是学会了,也不管脸上的青青紫紫,扯着嗓子喊。

    有人问:“我想吃宝华楼岳宁的玻璃脆皮烧鸭,你们有吗?”

    “暂时没有,不过相信以后会有。”丁胜强信心满满地说。

    “以后会有?你已经不是宝华楼的厨子了,从哪里来?不会是去偷方子吧?”

    报纸电视上早就把宝华楼和胜华楼之间的恩怨掰扯得清清楚楚。

    丁胜强见岳宁正往这里看,他索性说:“这话是宁宁昨天自己说的,她说要教大家做拆鱼羹,说要教学相长,肯定也不会对玻璃脆皮烧鸭的方子保密。”

    脸上几道红色抓痕的丁胜强往岳宁这里走来,到她面前,笑着问:“宁宁,你说过的,教学相长。所以不会保密,会教我,然后我们再一起比玻璃脆皮烧鸭。对吗?”

    “你脸不要也就算了,有没有知识产权概念?你怎么不让可口可乐公布配方?我愿意教,我愿意公布,那是我的事。你跟我说这个算什么?”岳宁嗤笑一声。

    丁胜强站直了:“所以你是嘴上说得好听喽?”

    “一个富豪,说要回馈社会,他捐了一千万,这个时候你说他既然捐了一千万,为什么不把所有的财产都捐了?你认为合理吗?”

    丁胜强满不在乎地说:“不想公开,就不想公开。我无所谓。”

    “别人的东西,你还想有所谓?”围观的人都受不了这个逻辑了。

    “人家拜师学艺,那是要把师傅当亲爹一样孝敬的。你啃你师傅的肉,喝你师傅的血还不够,还要连他的老骨头都榨油。”

    “这种人,拿不到就会去偷。”

    “……”

    生意虽好,被人当面说,也不舒服,丁胜强转身要走,岳宁说:“跟你商量个事。”

    “什么?”

    “明天早上的拆鱼羹比试,我觉得不能放在这条街上了。人太多了,这条街道太小,而且搭临时灶台,有明火。如果发生踩踏,还可能挤坍灶台。”她往两边看,“两边,甚至边上的街区都是唐楼,怕会酿成大祸。”

    丁胜强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大笑出声:“是荣哥来了,跟你说了我的本事吧?现在知道怕了?找了个担心火灾踩踏这种吓唬人的理由。如果真没胆量比,那就别比了。”

    反正他从头到尾,就一直被人骂,不像他师傅和眼前这个小丫头,要脸面,他只要客流,只要钱。不管怎么样,他就是不能让她把这个比试取消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换个时间和地点,做好安保,再来比。你要是坚持在这里,那我就直接认输。我不能拿大家的安全来履行我和你的赌约。如果你答应换地方,我去联系找地方,找专业团队接手,怎么样?”岳宁说道。

    “好啊!我无所谓。”他要的就是这个小丫头当前带来的客流,只要不取消,怎么都可以。

    “好!”

    岳宁转身回宝华楼,跑步上楼去找电话本,翻出电话号码,到岳宝华的办公室打电话给蔡致远。

    岳宝华见孙女迟迟没回来,便下来看,又见她跑得飞快,进了他的办公室,他担心地跟了进来。

    蔡致远的声音响起,岳宁叫一声:“致远哥,事情是这样的……”

    她叙述了一下自己的担心:“哥,我真的怕,现在这个热度,一旦踩踏或者火灾,后果不堪设想。我刚刚来港城就成了罪人。”

    电话那头蔡致远安慰她:“不着急,不着急,我马上找制作人,给我一个小时,我们组织大牌歌星开演唱会的,你担心什么?你把心放在肚子里。哥哥一定让你准时、安全地比试,打铁要趁热,哥哥也舍不得你的热度。要是哥哥搞不定,哥哥……”

    听他这么自信,岳宁笑出声:“哥哥给我表演倒立洗头。”

    “有你这么为难哥哥的吗?”

    “反正也不会发生嘛,哥哥肯定能行。结束了,我四十五度仰望哥哥,哥哥最厉害。”

    在岳宁的马屁声里,蔡致远挂了电话,看着坐在他办公室里的乔君贤:“我家宁宁妹妹说,要四十五度仰望我。”

    乔君贤白了他一眼,不想说话。

    蔡致远按下电话:“帮我接苏小姐。”

    他挂了电话,看向乔君贤:“你说这个小丫头,哪里来的经验,让她可以想到会发生事故?这种安全事故,通常都是事前猪一样,事后诸葛亮。”

    “我说了,她很聪明,考虑问题很仔细。”

    一位穿着套装的丽人敲门:“蔡先生找我?”

    “索菲,宝华楼明天会和胜华楼举行拆鱼羹比试,本来是一条街上的两家酒楼之间的比试。你也看到了现在宝华楼岳宁的热度,岳宁担心明天的比试会引来人群,出现踩踏事故,也有可能引起火灾。所以希望我们电视台承接这个活动。你去联系一下。”

    “明天吗?时间会不会太紧?”这位女士对太子爷想一出是一出,有些烦恼。

    “搞不定吗?如果搞不定,那你说要什么时候?”蔡致远说是这么说,眼神里却是充满了挑衅。

    苏小姐与他对视,过了一小会儿:“资金预算呢?又不卖门票,没有收入,怎么做?”

    乔君贤说:“先做下去,亏空我这里会……”

    电话铃声响了起来,蔡致远接电话,电话那头是崔慧仪,他说:“OK,那就这样了。”

    蔡致远笑了一声:“圆仔面冠名,立德食品出五十万港币。可以了吗?布景什么的,都比较简单,应该没有太多额外支出。”

    “OK,我立刻去安排,敲定之后向你汇报。”苏小姐说。

    蔡致远目送他的得力干将出门,他眯起眼看乔君贤:“你说这小丫头怎么这么熟悉商业运作,她挂了我的电话,立刻去找崔慧仪了。”

    “不知道,反正好像是天生的。”乔君贤叹了口气,“我就不知道,她……”

    “你啊!就是没有恋爱经验,才会这样患得患失。”蔡致远勾住乔君贤的肩,“以前叫你多交往几个女孩子,跟普通女孩子相处多了,有了经验,跟这样心思复杂的女孩子相处,也就容易了。”

    乔君贤侧头看他:“宁宁是个心思很单纯的女孩子,她正直善良,愿意帮助别人。一点都不复杂。”

    蔡致远看着表弟,这小子已经没得救了,刚刚他还抱怨岳宁心思他猜不到,自己不就是顺着他的话说了一句?他就说人家心思单纯了。

    以自己从跟岳宁通电话算起,这是个小姑娘吗?除了声音好听,长得年轻漂亮,那心思不就是商场上的老狐狸。

    “行了,滚去干自己的事。就凭她来港城才二十四小时,已经蹿红到这个程度。人家没几年可以跟你爸坐一起喝茶,指点你做生意了。那时候,你恐怕连她的春梦都不敢做了。”蔡致远挥手让表弟快走。

    乔君贤心头一堵,站起来说:“我走了。”

    蔡致远看着表弟出了他的办公室,拿出一支雪茄,想不明白,乔君贤一个从小到大,就是按照妈妈们心中乖乖仔模版长大的孩子,怎么会喜欢岳宁这种?

    岳宁是哪种?一时间蔡致远却不好定义。说她是野丫头吧?跟她接触下来,人家的底蕴比他可强多了。可也没办法把她跟大家闺秀联系起来吧?

    电话铃声响起,蔡致远去接电话,苏菲这么快的速度已经把事情落实了。这种才是职场中最精英的女性。

    他打电话到宝华楼,岳宁秒接。

    岳宁刚刚接到电视台打来的电话,跟她说地方已经找好了,就放在离他们酒楼不远的一家体育馆,对方跟她强调了安保方面有专门的公司会处理,胜华楼听说有电视直播,答应得飞快。

    现在蔡致远打电话过来,她又讨好地叫了两声“哥哥”。

    蔡致远在电话那头说:“今天晚上的《卸下心防》没创收视新高,别来见我。”

    “切!”事情解决,岳宁腰杆子又硬了,“我不见你就不见你,只要你忍得住不来宝华楼吃饭。”

    蔡致远骂了她一句:“小没良心。”

    “是啊!小没良心要跟慧仪姐姐出去了。哥哥,拜拜!”

    “拜拜!”

    岳宁挂了电话,回房间洗了个澡,洗掉身上的油烟味。

    上身是一件天青色的杭罗对襟小衫,下面一条白色双宫皱长裤。

    内地皮鞋款式简单,还略显得笨重,但是在粤城友谊商店,按照东南亚风格制作的这一双湖绿色缎面,绣着祥云纹样的绣花拖鞋,简直就是艺术品。

    岳宁看着空空的手腕,有点遗憾。要是她上辈子那挂翡翠珠子在就好了,无论是戴在脖子里还是戴在手上,那个味道就出来了。

    岳宁拿了手提包,下楼去,跟爷爷和荣叔打个招呼。

    李欣荣看见岳宁微微愣了一下,澳城□□业在全球都有名,他见多了那些一夜豪赌,输赢千万的豪客。换下厨师服的宁宁,居然有那种客人的气势。

    “爷爷,荣叔,我跟朋友约了,去剪个头发。你们慢慢聊!”

    岳宝华看见孩子穿得好看,自己跟花姐一起给孩子布置的粉色房间就俗气了。孩子身上都没有年轻女孩子的那些珠宝,还有手里的这个包,也太老式了。今天又是去赵家小姐那里,那是出名的时装设计师。

    “爷爷老眼光了,不知道什么好看。你让赵小姐和崔小姐给点建议,多买些衣服、包啊!再买几件首饰。”岳宝华跟她说。

    “知道了。”她一来,爷爷这是生怕她不敢花钱,塞了她一张十万限额的信用卡。

    岳宁下楼,出门听对过张丽丽已经在大喇叭里喊:“明天上午八点,我们丁胜强大师傅会在港城大球场,和宝华楼岳小姐比试拆鱼羹。欢迎大家光临观看。”

    这样就放心了。岳宁轻轻呼出一口气,浑身轻松。

    第47章 玫粉色的裙子

    崔慧仪接了岳宁到赵熙如的公司。

    赵熙如的公司在中环黄金地段的一栋大厦里,电梯出来的门厅正对着前台,前台的妹子看见崔慧仪就说:“崔小姐,赵小姐在办公室。”

    踏进办公室,职员们在格子间里接电话,忙碌着。除了桌上没有电脑,这里跟岳宁上辈子印象中的办公室没什么不同。

    还没到赵熙如的办公室门口,岳宁就听见一个如同炸毛的猫的声音:“你们另请高明,我不赞助,也不指导了。动不动就性感,要放得开,人体美学。还不是为了满足你们这群老色狼看女明星胸的猥琐内心?柳吉莲才十八岁。这段详细的野外苟合戏,你就不能隐晦地拍吗?还非要华美的薄纱戏服?对对对,我不是导演,我不懂,你们找懂的去做。我不会你所谓的媚而不俗,色而不淫。在我看来这个桥段本身就低俗又恶心。”

    赵熙如砰地一声挂断了电话,崔慧仪笑着走进去:“谁惹了我们熙如小姐?”

    赵熙如深呼吸,安定着情绪,突然她看见岳宁,像是猫见了耗子般两眼放光,一步冲了过来:“天哪!我一定要让黄玉翔那个老色鬼来看看,自己不会拍片,就承认一下,不要把电影不卖座,推给美女穿衣服太多。”

    岳宁被看得莫名其妙,赵熙如说:“这个面料太美了,太华贵了。”

    这一点岳宁承认,这可是杭罗,是手工艺人用木机织的杭罗,放在她上辈子,可以说有价无市。

    这个年代,内地老手艺的价值并不能体现,这件小衫,面料才三十多。在内地劳动人民眼里,这种娇气难伺候的真丝料跟几块钱一块的的确良面料能比吗?

    她说:“这是杭罗,杭罗是跟苏缎、云锦并称的东南三宝,这些年把木织机说成是落后陈腐的生产方式,几乎都淘汰了,在市面上已经近乎绝迹了,我也是在粤城的友谊商厦看到了这块面料,立刻买了下来。”

    “这衣服做得也好,款式很简单,却很有味道,而且手工比咱们港城那些给富家太太做旗袍的老师傅不差。”赵熙如仔细看过岳宁的上装,又低头看岳宁的裤子和脚上的一双绣花拖鞋,“这双拖鞋手工很精细,不是咱们港城的花鞋。”

    “都是粤城友谊商厦的。鞋子是买现成的,我就是看绣花好精细哦!听介绍好像是东南亚的款式。”岳宁笑着说。

    “嗯,泰国、印尼和马来西亚都穿类似的拖鞋,我们港城也有。”赵熙如退后一步,在看岳宁整体,“昨晚那件灰色的也很好看,你穿上超有气质。但是,不得不说今天这件,更让我心醉。”

    “那块是桑波缎,就一块零料了,因为只能做小朋友的衣服,但是颜色又冷门,没人要,我看着喜欢就买了下来,所以就做了一件无袖款的小衫。你敢信吗?那块料子才十二块钱。”买到便宜又心仪东西,岳宁忍不住分享。

    赵熙如愣了:“这么便宜?”

    “我还做了一件靛青地祥云纹通梭锦缎的外套,一件白地缠枝莲妆花缎的马甲。一件马甲连工带料就五十多,外套六十多。”

    赵熙如一惊一乍起来:“我前两天陪我妈咪一起去祥扯面料做旗袍,就挑了一幅普通的织锦缎面料,三千多,加上手工费,五千多。”

    那岳宁不得不炫耀了:“我扯百不到的衣料,做了十几件。当然我做的款式比较简单,大多没有旗袍那么多的手工活,给了那对老裁缝夫妇一百块的工费,老夫妻俩开心得要命。毕竟夫妻俩一个月的工资也就八十多。”

    “不行,我得去粤城一趟。”

    “去啊!去啊!我们一起,我带你去找面料,还有找那对老裁缝夫妇。他们手工活很好的。”岳宁兴奋地说,“你去了粤城,肯定还会想去杭州、苏州和北京。”

    来的路上崔慧仪就跟岳宁介绍了赵家的背景。

    赵家和崔慧仪的外祖父家一样,都是战争年代搬了部分产业来港,和立德一样落脚在筲箕湾,开了纱厂和纺织厂。

    随着五六十年代港城人口涌入,赵家抓住机会,开了服装厂,承接海外大公司的订单,如今已经是海外多个大牌的代工厂。

    赵熙如从小耳濡目染,而且喜欢绘画,去了意大利和法国留学之后,回来就开了这么一家公司,除了经营自己的品牌之外,还拿了两个海外的牌子在港城和东南亚的销售权。

    赵家就是做服装和面料的,赵熙如又是这方面的行家,如果他们能跟内地合作,那兴许能帮助像杭罗那样只剩下几台织机的手工艺早点复活。

    另外,岳宁为了拿衣服,她去过阿邦家里,知道了什么叫竹筒楼。竹筒楼门面很窄,里面通道阴暗,小小的空间里挤着六七家人家。阿邦家里,父母睡床上,兄弟俩睡地下,就算卷起了铺盖,也无法多容下一个人了。如果介绍了阿邦叔的爸妈给赵熙如,兴许也能给他们多一条路。

    “就凭你身上这件小衫的面料,都值得我走一圈。”赵熙如更是兴致高昂。

    “好了,好了!带宁宁剪头发去。她剪头发,我们和她聊。”崔慧仪提醒她们。

    赵熙如点头:“走,我们过去。”

    赵熙如出名是因为给刘家耀的一场演唱会提供了造型指导。

    她出名了,就在这栋大厦里开了一个美容美发加健美的中心,从头到脚一站式全包。

    而且大厦底楼就是百货公司,她的品牌毕竟不是什么奢华品牌,有需要的时候,她也可以陪同客人去楼下百货公司挑选。

    在寸土寸金的中环,为了保证贵客不被打扰,给她剪个头,就安排了这么一个单间,一个洗头妹,一个托尼老师。

    岳宁按照自己上辈子的喜好,跟这个托尼老师沟通,崔慧仪和赵熙如坐在沙发上,喝着咖啡。

    “那个黄玉祥怎么惹你了?”崔慧仪问赵熙如。

    岳宁从镜子里见赵熙如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赵熙如说:“他说要拍一部唐明皇和杨玉环的连续剧,是一部有态度的电视剧。就找了我做造型指导。”

    “那个被她烂赌鬼的妈逼着连部那种片子的新人?”崔慧仪问。

    “对,就是那个皮肤超级白,身材很火辣的柳吉莲,他让我给这部片子设计杨妃的纱衣,我当然同意。但是他让我再设计一套,唐明皇带着杨贵妃骑马时候,边骑马边脱的裙子,而且还说这个是重要情节……”

    崔慧仪叹了一声:“现在脱已经成了潮流。别说是午夜剧场了,就是黄金时段,不露上一露,也得来两句咸湿的话,生怕没有搭到下面。”

    “宁宁,你等下上《卸下心防》,也当心点。闻衍最喜欢挖这些,还把这些当成是坦率,标榜自己是风流不下流,食色性也。”赵熙如说道,“柳吉莲就被他问过,拍片的时候是真做了还是假做了。柳吉莲老实,说真做了。被他追着问感受,当场问哭了。”

    “他当初追罗翠珠,捧罗翠珠捧到天上,还以她为原型写小说,罗翠珠嫁给他了,罗翠珠感冒了,在家擤鼻涕。他就无法接受了,结婚半年就提出离婚。”崔慧仪八卦起了那个男主持人的往事。

    “不过杨裕合是你爷爷的老食客,应该不太会为难你。”

    “没关系,我在这方面又没有经验,他特别想知道,那我能谈的也就是绵羊繁殖技巧,和绵羊产后护理。”

    赵熙如一口咖啡喷出来,呛了个半死,崔慧仪拿纸巾给她:“擦擦。”

    岳宁的头发剪好了,托尼老师拿着镜子,照岳宁的后脑给她看。

    这个时代的港城不愧是走在潮流顶端的地方,这个托尼老师的手艺也是没话说,岳宁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要找上辈子的感觉,脸还没有褪去稚嫩,气势上到底少了点。

    不过就算是上辈子,她的气势也就偶尔有,大部分情况下,她都是嘴角上扬,给人特别容易亲近的形象出现在公众面前,有没有气势不重要,岳宁又换上了亲切可人的笑容。

    “宁宁真的特别适合短发。这笑容这脸蛋太可爱了,我想亲一口。”赵熙如走过来看镜子中的岳宁。

    岳宁蹭过去和赵熙如脸贴脸,一起看镜子:“姐姐贴贴!”

    崔慧仪佯装不高兴:“有了新姐姐,就不要旧姐姐了,是吧?”

    岳宁把崔慧仪也勾住,三个人一起贴着看镜子。

    放开之后崔慧仪说:“你昨晚是不是跟乔君贤这样啊?我就说,我妹妹怎么可能随便亲男孩子呢?”

    “别想套我话,这个答案今晚揭示。我跟致远哥说好的,要保证今晚收视率第一。”岳宁摆手,“我为了收视率,可是不遗余力的。”

    赵熙如一把搂住她:“宝贝,帮姐姐打个广告?”

    “什么广告?”岳宁问。

    “你今晚穿我的衣服上节目,好不好?”赵熙如问。

    “一起去看看呀!”岳宁没有一口答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形象管理,虽然她认为赵熙如不会离谱。

    赵熙如拉着她说:“走呀!”

    赵熙如带着她到了他们服装陈列间,从海报和模特身上的衣服看,色彩都很鲜亮俏丽,可以看出赵熙如的这个品牌是走年轻时尚的路线。

    “宁宁,杭罗小衫不要换了,下面搭这条裙子?”赵熙如说。

    岳宁看过去,一条玫粉色高腰伞裙……

    第48章 红配绿

    雨过天青色说到底就是绿。常言说:红配绿赛狗屁,而且还是很艳丽的玫粉色。

    这可怎么穿?岳宁被赵熙如推了进去,硬着头皮换上了这条裙子。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居然……怪……怪好看的。

    她不需要跟上辈子的父母和解,但是她可以跟粉色和解。爸爸、莫伯伯和爷爷都希望她穿粉色的裙子。

    她走了出去,赵熙如手里拿着一双孔雀蓝反绒皮粗高跟鞋,她放下高跟鞋,拍手说道:“这才是我想要的效果。”

    赵熙如敲着脑袋,好似在想什么,接着去拿了一个同色的手提包:“鞋子和包,搭配起来给我看看。”

    那就换吧!岳宁换上鞋子,手上提了小包,问:“怎么样?”

    高腰的长裙越发让岳宁显得修长,天青色淡雅清冷,玫粉色却是浓烈饱和,反差感太强了。

    赵熙如都佩服自己,为什么能想出这么天才的搭配。

    “我觉得你够高挑,这双绣花鞋也很不错。”赵熙如看着那双精美的绣花鞋说,“怎么办?我很难取舍了。”

    “我觉得这双高跟鞋更好,颜色也深,压得住裙子的颜色,也更加正式一些。毕竟他们都穿西装戴领带,绣花拖鞋配白色长裤或者牛仔裤日常穿比较合适。”岳宁说着自己的想法。

    赵熙如说:“听你的。”

    爷爷让她买衣服,要是赵熙如这里买的,估计姐姐直接就送她了。再说今天晚上要直播,明天还要比拆鱼羹,这个时候自己逛街心也太大了。

    岳宁拿了衣服,让崔慧仪送她回家。

    崔慧仪也知道她这几天忙,纵然想要跟她沟通昨天那个豉油鸡味捞面,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让她分心。

    她说:“等宝华楼重开了,你有空了,我们再聊?”

    “好呀!等这事过了,我就去你那里试方子,改面饼。”

    上辈子茶餐厅的经典豉油皇炒面,就是可选竹升面和泡面,调味其实很简单,可炒可拌,很容易推开。

    岳宁回到宝华楼,荣叔夫妇放心了,也就不在港城过夜,已经带着孩子赶回澳城。

    电视台派了工作组过来沟通,带队的是一位说话速度很快、雷厉风行、很有御姐范儿的女士。

    她看起来承办过多次大型活动,即便是接到这样紧急项目,依旧很有条理,甚至还邀请了本港的几位美食家。他们中有爱美食的才子,有港城高档粤菜餐厅的主厨,更有带着全港师奶做菜的乐梅姐。观众评委则是每个观众入场抽取奖券,抽中的登记进入观众评委坐席,没抽中的按照领取奖券上的位子入座……

    有专业人士来处理,宝华楼需要做的就是按照计划,明天七点左右炉灶人员到位。比赛更改时间和地点,已经通过电视和电台发送出去。

    自己对蔡致远的四十五度仰望是必须的。

    想留苏小姐吃晚饭,苏小姐立刻拒绝。这个项目太紧急,许多细节还要落实,她还要连夜监督布景搭建。

    岳宁偶然听见电视台工作人员背后说一句:“太子爷一句话,苏姐跑断腿。”

    “那也是她愿意,外头大把的机会不去。被蔡致远这么压榨,图什么呢?”

    于己来说,岳宁感激苏小姐的努力,没有她自己无法兑现准时比试的承诺。然站在苏小姐的立场……自己只是听到只字片语,也无法发表意见。要是为了蔡致远那根烂黄瓜,未免太不值。

    她送了苏小姐到街口,返回的时候,正在开晚市烧腊档的阿伟叔跟她两手一摊,十来分钟,平时宝华楼可以卖一个晚市的烧腊已经全空了。

    “进去吃晚饭,吃过晚饭,我们俩一起调脆皮水和烧肉的料汁。”岳宁跟阿伟说。

    “你刚刚跟丁胜强不是说,方子不公开吗?”阿伟刚才从别人的嘴里听见这些话,心情还有些低落。将心比心,又觉得宁宁说得也没错,独门秘方为什么要告诉他们?

    “丁胜强是背后捅刀的徒弟,你们是在最困难的时刻都没有离开我爷爷的徒弟,能一样吗?”

    阿伟问:“你不怕方子泄露吗?”

    “可什么都我自己干?现在只有一个宝华楼,等以后开了分号,甚至不止一家分号,我又分不出几个人来。那怎么办?”岳宁答非所问。

    画饼是老板必须掌握的技巧,画的饼要让下属相信会实现,又要让他相信这个饼跟他高度相关,又不能太直白。

    阿伟从来没想过宝华楼会开分号,他是一个没有多大志向的人,来得也晚,不像荣哥他们几个,跟着师傅从小店铺做起。

    宝华楼生意已经大了,师傅落在他们身上的精力有限,哪块做得好,就重点做哪块。他做烧腊强一些,阿明做煲仔饭强一些,也是这个缘故。

    师傅也不亏待他们,有工钱有花红,在这里做一辈子也不错,直到丁胜强在对过开了胜华楼,步步紧逼,把师傅当成杀父仇人似得整。他也曾慌过,又想着大不了找荣哥,让荣哥介绍个做烧腊档口的活,就好了。

    宁宁说会开分号,她的意思是?阿伟说:“放心吧!我也会管好其他几个小子,不让他们跟对过多接触。”

    “放心吧!明天过后,就算把方子给了他们,也没用了。”

    看着岳宁信心满满,阿伟说:“让他知道宝华楼才是拆鱼羹正宗。”

    岳宁不置可否,他们进去简单地吃了两口,岳宁教完阿伟,回房间换了裙子,还有半个多小时,总算有时间可以跟爷爷喝口茶了。

    岳宝华正在喝茶,看见孙女穿着一条深粉色的裙子,昨天他看见宁宁的衣服,或是素雅,或是华丽,就是没一件粉色的。他还担心孙女其实不喜欢他和花姐布置的房间。

    现在看她穿这条裙子,他微微松了一口气。

    “爷爷,好看吗?”岳宁转了一个圈,“我以前都没有穿过粉色的裙子,爸爸和莫伯伯都希望我穿,可在西北,只有那几样颜色,而且我皮肤还黑,以为穿粉色会显得皮肤更黑。熙如姐姐让我试了,哇!我觉得超好看。”

    “好看,很好看。”岳宝华由衷地说。

    岳宁坐在岳宝华身边,靠着他:“爷爷,那我下次回粤城就能去买粉色的锦缎面料了,粉色的锦缎特别多也特别漂亮,之前我没敢买,现在觉得错过了呢?”

    岳宝华满心地欢喜:“都买,都买。”

    一阵敲门声传来,岳宁跑去开门。

    阿杰两手提着资料:“要出门吗?”

    他问出这个问题,才惊觉自己问得有些多余,连忙说:“对了,要去参加节目。”

    “对啊!”岳宁说。

    “中午我看见你忙,就没来打扰你。下午我有课,回来你这里又有人在。现在可以吗?”阿杰问。

    “好啊!好啊!”

    阿杰生怕岳宁一下子搞不清,把资料拿出来,一本一本地给她讲解。

    岳宁去前台拿了纸笔,根据阿杰说的,快速给每一本资料写上摘要。

    “对,这几个类型是重点……”

    岳宁请阿杰进来的时候,想着电视台的人马上要就没关门。这会儿两人讨论得投入,她没注意到乔君贤进来。

    “君贤少爷,你怎么来了?”

    岳宝华的声音提醒了岳宁,岳宁回头看。

    阿杰见有人来了,他说:“这些够你看一阵了,有什么问题,你列个单子给我妈,约个时间,我再帮你看。”

    “好的。谢谢了!”

    阿杰跟岳宝华打了个招呼:“华叔,我走了。”

    “好。”

    出门前他还跟乔君贤点了点头。

    乔君贤见得不够大,把门拉大了一些,让他走得顺畅些。

    岳宁走到门口目送阿杰走远,问乔君贤:“你担心什么呀?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承认喜欢,往偶像的喜欢上讲……”

    “我代表HTV来接你。”乔君贤用陈述句,“表哥派我来接你。”

    岳宁没好气:“这位哥哥是嫌事情闹得还不够大,还要再大一点?你见哪个偶像会亲自去接粉丝的?”

    “我小姨夫,是你莫伯伯,算得上是你半个养父吧?你在港城,出了跟我相关的事,这能是纯粹的偶像和粉丝关系吗?”乔君贤问。

    对,她无言以对,岳宁拿起包说:“走吧!”

    乔君贤看着她,“直播间冷气很足,你这么穿会冷,去加一件外套。”

    好吧!岳宁把桌上的资料收拾进袋子,乔君贤要帮她提,岳宁说:“我难道这点还提不动?”

    乔君贤收了手,他可不敢跟她比力气。

    岳宁一手一个袋子,提着资料上楼,进了房门,打开衣柜。本来就已经红配绿了,金黄色龙凤团花外套肯定不行,红色的宝相花,这个红和玫红不是一个调调。只有这件靛青色祥云纹锦缎外套和天青色小衫、鞋子皮包,色调上都属于青绿蓝色系,只是深浅不同。

    岳宁套上外套,扣子还是不扣了,扣上的话,没有在扣子上配一个和田羊脂玉的压襟,多少有点不完美。

    岳宁下楼来,到乔君贤身边:“这样可以了吧?”

    乔君贤心跳漏了一拍。第一次见她,她穿着蓝色土布的斜襟衫,扎着两条辫子,他就觉得她像是一颗明珠包在油纸包里;在西北的百货公司,她换了一件蓝色衬衫,简单的款式,粗糙的棉布,被她穿出了港城姑娘的时髦感;今天她是另一种蓝色的搭配,这件外套丝辉流动,华美异常,好像让她回到了本来的样子。

    乔君贤脑子里浮现出表哥说的画面:岳宁跟他爷爷、他爸喝着茶,他得站在他们面前,听他们指点他做生意,乔君贤头有点大。

    “爷爷,我们走了。”岳宁拿出钥匙说,“您别给我等门了,我带钥匙了。”

    岳宝华送她出去:“知道了。”

    看着孩子和乔君贤出去,岳宝华笑,知道归知道,他怎么可能不等?

    第49章 卸下心防

    《卸下心防》,夜深人静探寻TA心底的秘密。”主持人一句固定开场白后,转向另一位主持人说,“裕合兄,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今晚要临时换嘉宾吗?”

    还没上台的岳宁,听见这句话,不免觉得这个主持人心胸狭窄了。

    她上辈子也曾被推荐看过九十年代港城的深夜谈话节目,节目中三位名流围着嘉宾,在轻松的氛围下与嘉宾互动畅谈。受社会风气影响,谈的话题很开放,有些话题虽少儿不宜,却不能说是低俗,也让大家窥探到港城高速发展年代的人文世情。

    三位主持人各有特点,但都是学贯中西、通达古今的人物,语言风趣幽默,虽偶尔爆粗口、开黄腔,却很有分寸,而非一上来就这般阴阳怪气。

    相似的节目,差距是不是大了点?

    刚刚岳宁在蔡致远办公室闲聊时,问过蔡致远:他们本来肯定安排了嘉宾,她挤掉那位嘉宾上节目,是不是不太好?

    蔡致远告诉她,是她来救场了。本来约定的那位男嘉宾,被狗仔拍到与一位女士十指相扣、同游曼谷的照片。那位女士是该男明星结婚两年的妻子,但此消息尚未透露给公众。

    这个男明星虽已不是人气最高的,但仍有一大批粉丝,节目组怕那群狂热的女粉丝做出极端的事。

    岳宁一想就明白了:这男明星承受不了掉粉、粉转黑,继而事业一落千丈的后果,说到底是既想享受婚姻的安稳,又想维持单身偶像的人设。

    岳宁刚好昨天抵港,谁都没想到,她的热度会比那个男明星还高。又恰逢岳宁自己公开说要上这档节目,趁着她热度超高换掉那个男明星,是多方面受益、皆大欢喜的事。

    可主持人来这么一句,不是触动那些女粉丝的神经吗?是想引导那些女粉丝攻击她,还是想让事情发酵?

    另一位主持人只能打哈哈:“我不知啊!”

    “有请,抵港就红到发紫的岳宁岳小姐。”那位名叫闻衍的主持人说。

    岳宁走上台,电视台的造型师按当下最流行的妆容给她化妆。刚才岳宁还觉得自己这个年纪化这个妆显老,现在却认为这样明艳的妆容刚刚好。

    在直播间暗调的灯光下,她眉眼凌厉,身上的外套流光溢彩,脚步略带随性却松弛有度,这气质哪里像一个十八岁的少女?

    岳宁向来走亲和力满满的女总裁形象。曾有人发过她在办公室发火的照片,网友说就算隔着屏幕都能被她的眼神给刀了。大家这才知道,亲切只是表象,事业做到那么大的人,没一个简单的。

    这档节目常请女艺人,这位主持人习惯了邀请女艺人落座时搭上对方的手臂,或手掌贴住对方的背。此刻岳宁眼神微微一扫,他的手竟不知往哪里放了。

    另一位杨裕合隔得较远,他手势示意岳宁坐下。岳宁坐下后露出笑容:“裕合叔好,衍叔好!”

    这档节目虽说不上完全像相声一样一捧一逗,但也是一主一次的搭配。平时都是闻衍主讲,他很会开场引导。今天闻衍略有冷场,杨裕合便接上话:“不服老不行,我和闻衍已经变成‘叔’了吗?”

    有了杨裕合的开头,闻衍已反应过来:“岳小姐,故意把我们叫长一辈,是提醒我们你尊老,我们要爱幼,让我们嘴下留情?如果岳小姐真觉得自己年幼,这可是午夜成人谈话节目,不适合小朋友哦!”

    “哈哈哈!”岳宁大笑起来,“闻先生验证了一句古话。”

    “什么古话?”

    “男儿至死是少年。无论真实年纪多大,都认为自己才十八岁。”岳宁看向杨裕合,“裕合叔是我爷爷的老食客,他们认识这么多年,我若叫‘哥’,未免对他太不尊重。如果叫他‘叔’,叫你‘哥’,不白白给你降辈分?我就上一次节目,无所谓的啦!难道你以后在节目里……”

    岳宁做了个手势:“你懂的。”

    “也可以啊!”杨裕合说道。

    闻衍笑:“这么说,我要谢谢你!”

    岳宁坦然接受:“不用客气。”

    暖场气氛够了,闻衍拿起那张报纸,指着图片说:“我们切入主题,你上节目是为了给大家揭开你到底亲没亲的谜底。”

    “我没亲。”岳宁连关子都不卖,直接揭开了谜底。

    闻衍把报纸放在茶几上:“你就是来澄清的?”

    “我陈述的是事实。”岳宁耸肩,“你们不想知道我想不想亲吗?”

    别的女嘉宾常被问题问得不知如何作答,岳宁却是自己抛出话题。

    “你想不想亲?”

    岳宁坦荡荡地回答:“想。”

    乔君贤坐在会议室里,和表哥一起看直播,听见这句话时,咖啡杯放在桌上,溅出几滴咖啡。

    他还没稳住心神,就听岳宁说:“十八岁、在山村生活的岳宁,见到乔君贤的第一眼,一见钟情得简直理所当然。我脑子里冒出一句再贴切不过的诗句:‘草堂初见伊,明月当满窗。’”

    电视里,岳宁形容自己的破茅屋,形容那个月光洒落的夜晚,乔君贤就那样出现了。

    乔君贤的心怦怦直跳,蔡致远难以置信地说:“她真的喜欢你啊?”

    即便听见了心动的话,乔君贤仍摇头:“不可能。”

    两个主持人见她愿意讲,又问除了初见,还有其他故事吗?

    电视屏幕里的岳宁说:“把那罐可乐给我。”

    杨裕合把可乐递给她,岳宁摇头:“裕合叔,这就是你跟乔君贤的差距,乔君贤第一次请我喝可乐时,帮我打开了易拉罐。”

    杨裕合连忙说:“拿过来,拿过来,我替你开。”

    岳宁自己打开可乐喝了一口:“开个可乐多大点儿事,我还要你来开?”

    杨裕合被她说得没脾气了。

    岳宁像是在回忆:“但你知道吗?他给我开可乐的这个动作,真的好温柔、好文雅。我又冒出一句诗:‘山似玉,玉如君,相看一笑温。’”

    两人都是名流,文章时常见报端,闻衍不禁好奇:“你还有多少句诗形容他?”

    岳宁从乔君贤教她填表格、给她送学习资料说起,又念了两句诗。

    蔡致远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宁宁这也未免太刻意了,我在想,要不要让她四十五度仰望?我情愿让她给我做两顿饭算了。”

    电视里,岳宁问:“你们说,当时乔君贤就在我嘴边,我想不想下口?”

    “想。”杨裕合觉得这期节目,他和闻衍都快成摆设了,让岳宁自导自演算了。

    “是啊!”岳宁还搓了搓手,“就在我天人交战时,脑子里浮现出爸爸的话,他说:‘宝宝,虽然古语说“厨子不偷,五谷不收”,可是你千万记得,我们要守规矩,哪怕这个菜是山珍海味,不该你吃的,你一口都不要下嘴。’我又想起莫伯伯摸着我的小辫子说:‘囡囡,记得哦!发乎情,止乎礼,君子所为也。’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长辈,都在提醒我做人要有规矩、有道德,要懂得克制。我想归想,终究没下嘴。”

    “听起来你很遗憾?”闻衍大笑。

    “不不,我暗自庆幸。”岳宁无奈地笑,“后来吗?不是吃得很饱吗?他要带我去海边消消食。我刚到港城,什么都新奇,看见一对年轻男女抱在一起亲吻,我大吃一惊:这都能行?”

    “你以前没见过吗?”闻衍问。

    “那当然!内地小山村怎么可能见得到?乔君贤也看见了,他就要带我回去。一转身,完了!一位跟您差不多年纪的大叔……”岳宁一脸说错话的表情,“抱歉,衍哥。”

    “你还是叫我叔吧!”闻衍无奈一笑。

    岳宁高兴地点头,继续说:“那位大叔居然搂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姐姐,手……”

    岳宁虚空做了一个动作:“我还好奇地过去看,乔君贤说‘非礼勿视’,把我拖走了。”

    “那时,我对他的好感又多了一层,”岳宁呼出一口气,问闻衍,“衍叔,‘非礼勿视’出自哪里?”

    “你还考我?《论语颜渊》里颜渊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闻衍说道。

    岳宁拍手:“对啊!对啊!他在我心中就是一个克己复礼的君子。”

    “被你说得,乔君贤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吧?他真有这么好吗?”闻衍问她。

    岳宁笑:“这我得谢谢衍叔,当我听到您个人的一些事,我恍然大悟了。”

    “我?”闻衍惊讶。

    “他们说您当年追第三任太太追得猛烈,为她写诗、为她写书,那么痴狂,可把她追到手后,婚后半年就因她感冒擤鼻涕,您无法接受,最终离婚了。”岳宁笑看着他,“我一下子就明白了,我现在对乔君贤的感觉,跟您追第三任太太时何其相似?那都是我们心里想象出的完美形象,只是套在他们身上而已。可人终究是人,都会吃喝拉撒,不免行差踏错。甚至他们没有行差踏错,我们也可能瞬间不喜欢了。我就问自己:我能忍受乔君贤到时候跟乔爷爷一样没头发吗?答案是:不能。”

    杨裕合说:“你这思想成熟得比你衍叔早。”

    “裕合叔,你不要想占衍叔便宜。衍叔比我还不成熟,他要是成了我弟,他得叫你什么?”岳宁仰头喝光可乐,放下罐子,“不过衍叔,你这真是……我不说了,渣男,真渣!”

    不说了还得骂两句?当年闻衍这件事也为人诟病,他也不敢接话深入讨论。

    “就像尖叫着爱刘家耀的粉丝一样,我也曾把乔君贤当成完美偶像,可这不是现实生活。现实生活中,喊着要做刘家耀老婆的粉丝,大多数人都会成为别人的老婆。”

    “所以你想明白了,不喜欢他了?”杨裕合问。

    岳宁摇头:“喜欢啊!他那么好,我为什么不喜欢?他读书好、有礼貌、愿意帮助我,这些都是我可以学习的。他给我找了学习资料,我准备在港城考大学。我也会认真读书、讲礼貌、乐于助人。等我到他的年纪,兴许就成了别人心目中的乔君贤,这就是偶像的力量,他让我成就更好的自己。”

    “这也是你一开始问的问题:为什么我们今晚要临时换嘉宾?”岳宁看向镜头,“追星是追逐偶像的脚步,从偶像身上汲取力量。但偶像也是人,有一天我发现乔君贤的缺点,我会接受;知道他结婚的消息,我会祝福;也可能不再把他当偶像。我相信电视机前的你也一样。”

    看着电视的蔡致远:“她……她这是在给粉丝上课?她这样说不是让人把目光又聚焦回……”

    “凭什么她要替别人承受粉丝的怒火?”乔君贤回了表哥一句,站起来准备接她回去。

    一场节目看似真诚,其实没一句真心话。

    “最后问一句,如果你真的完全了解了乔君贤,你会不会做他的女朋友?”杨裕合问。

    岳宁看着镜头:“如果我想了解他,五年时间足够了。那时他还没女朋友,我也还喜欢他的话……”

    “怎么样?”

    岳宁笑得得意:“那我就追他。”

    见到这个画面,乔君贤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50章 去大球场

    岳宁昨晚回来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今天六点不到就起床,一出宝华楼的门就被狗仔们团团围住,都在问她是不是真的会追乔君贤?

    “我不是说五年吗?我现在肯定是要好好读书,好好做事。今天的任务就是信守承诺,跟强叔比拆鱼羹。”

    设备早就已经送去了现场,阿松和学徒阿忠跟了货车过去。

    家里就留了阿伟带两个学徒中午卖烧腊,阿明还有三个学徒和祖孙俩一起上车,也算是倾巢而出了。

    岳宁上车,见丁胜强已经在了,她打招呼:“强叔早啊!”

    丁胜强讨厌岳宁,却又贪她带来的客流,他就不明白了,这个死丫头怎么一来就能闹得港城的镜头都对准了她?

    “早。”丁胜强又看向岳宝华,“师傅早。”

    岳宝华懒得搭理他,直接坐后边去了。

    见岳宝华不搭理他,丁胜强索性回过头去,看向祖孙俩:“宁宁啊!今天你们宝华楼几乎全体出动,尤其是你和师傅,祖孙搭档来对付我一个,我即便是败了,那也是虽败犹荣。”

    “那是,那是!以强叔的脸皮,无论怎么败,都是荣耀。”岳宁笑着说,“反正电视台是我联系的,我又跟亨通有关系,今天的评委中又有好几个都是我爷爷的老食客。什么话你都准备好了,对吧?”

    “宁宁,你何必把我想得这么恶劣。昨天晚上我边看节目边想。你说得全对,我们就和平相处,对吧?各做各的生意,各赚各的钱,你说是不是?”丁胜强笑着说,“以前的事吗?过去就过去了。大家一起向前看,有钱一起赚。”

    经过这两天,他发现放胶布那次闹出来的动静,完全不能跟这两天比。岳宁这么会折腾,这条街以后多旺?再跟岳宝华过不去,那就是跟钱过不去。

    那些伤害别人的人,总是轻描淡写地说一句过去就过去了。岳宁上辈子在父母弟弟嘴里听够了这样的话。

    “只要是诚信经营,我们都欢迎啦!”

    “那就说定了?”

    “说定了,大家都规矩做生意,让咱们街道的口碑越来越好。”岳宁非常客气。

    这话丁胜强可太爱听了,看向岳宝华:“师傅,宁宁都这样说了,您也不用再置气了。不管您认不认我,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您老是生我的气,那对您的身体也不是好事,对吧!”

    “强叔,你别担心了,我爷爷有我呢!”

    “是啊!那你就好好劝劝你爷爷!”丁胜强说道。

    岳宁打了个哈欠:“叔,我昨晚睡得晚,补一会儿觉。”

    她闭上眼睛,其实也睡不着,那就听车载收音机播报新闻吧!

    正在说的就是那个带隐婚老婆去泰国的男星,男星起得可真早,这会儿已经道歉道上了。

    昨天节目结束,蔡致远跟着乔君贤一起来接她,蔡致远不免抱怨两句,说她为什么要把那个男星引出来?

    自己告诉他,本来自己打算装不知道,帮他顶上。但是那个闻衍要把火往她身上烧,她可不想被狂热的粉丝攻击。

    她让蔡致远去找闻衍好好聊聊,那个闻衍如果不会主持只会惹麻烦,就趁早滚蛋。

    这不她一指路,那个男星的新闻就爆了,只能出来道歉。这个男星居然说圈子里大家都这样。

    这下好了,其他人也岌岌可危,新闻里说圈内当红男星,纷纷出来否认有老婆。这么不懂事的男明星,以后会被公司雪藏吧?

    那个闻衍以后出镜机会也少了吧?

    后面一条则是说乔君贤,狗仔随机采访了一个早上买菜的师奶,师奶那个激动,恨不能去抱着乔君贤的脸蛋狂亲。

    乔君贤从小糯米团子开始就出现在公众的目光里,他在港城有诸多师奶粉他。

    当年和他一起长大的那帮少爷们,就算是他大哥,也是有好几段恋情,不算是渣男吧?

    大家对还没有绯闻的乔君贤还抱有幻想,也做好了他人设崩塌的准备。

    乔君贤读书回来,正是大家静观其变的时候。

    突然爆出和一个内地刚刚来港城的牧羊女一起吃饭,还被牧羊女亲脸了。

    这些师奶们,用脚底板想想,哪怕这个牧羊女是乔君贤的小姨夫带大的,他一个大家公子,学历高样貌好,怎么可能真娶这么一个姑娘?恐怕也是玩玩而已。

    可另一面又想是不是这个牧羊女勾引她们的乖乖仔了。

    正当她们在两边反复横跳的时候,她们听到了岳宁节目中说出来的细节。

    他万里迢迢陪着岳宝华去小山村找岳宁,他一路上绅士又温柔地照顾岳宁,知道了岳宁和他小姨夫的关系之后,他真心帮岳宁,就连岳宁来港的手续都是他帮忙一起填,而且办下来了手续亲自送过去。

    听说岳宁要读书,他还去买资料,亲自送资料。这一段早就有狗仔发了照片。

    最最可爱的是,他们牵手是因为他不许岳宁看人家接吻,还说什么“非礼勿视”。

    这下师奶们又满血复活,那些年她们追过的小团子,不仅没有变成臭男人,而且还变得更好了呢!果然世界还是美好。

    原本师奶们代入妈妈的角色,对岳宁横竖挑剔,就像看儿子交的女朋友一样,看不上这个内地来牧羊女。

    现在电台里的师奶拼命地夸岳宁:“这个女孩子好可爱,也很有趣,她是懂看人的。她想亲乔君贤不是很容易理解吗?她能克制住已经不错了。”

    电台里还出现另外一个声音:“是啊!是啊!这个女孩子说得好准确,她还懂那么多?很聪明的啦!我祝她早点考上港大。能够早点配得上乔君贤,那她就有勇气追乔君贤了。”

    师奶们还磕起了CP?

    电台又播了采访乔君贤亲妈,鸿安百货公司总经理乔叶应漪女士的录音:“大家觉得君贤好乖,那都是表象。小时候他好顽皮的啦!他最喜欢去新加坡外婆家,跟表哥表姐们玩,追犀鸟抓蜥蜴,滚得浑身是泥。最最可怕的是,有一次,他分不出什么是蜥蜴什么是鳄鱼,去追鳄鱼。我吓得魂都掉了,拿藤条抽得他小腿全是青紫。家翁家姑最疼他,我怕二老心疼。就没带他回来。以后,他就知道了,只要我打他了,他就能在外婆家多留几天。每次去,故意惹事。”

    主持人问:“乔太对岳宁发表五年后追乔君贤先生是什么看法?”

    乔太说:“我们家不管小朋友们的拍拖啦!只要他们喜欢,我们都支持。就是今天早上家翁没有吃到家姑做的苏州小点。”

    “为什么?”

    “家姑嫌弃家翁没头发,影响孩子们找女朋友。”乔叶应漪笑了一声,“君贤大概率不会啦!乔家和先生的头发还是很多的。”

    后面就是重磅推荐,昨天上节目的岳宁今天要在大球场与岳宝华的徒弟丁胜强比试拆鱼羹。

    等新闻里把两家的恩怨情仇说清楚,车子也到了大球场,岳宁睁开了眼睛。

    跟在爷爷身后进入大球场,离开始还有两个多小时,已经来了不少人。

    岳宁祖孙带了一串人来,丁胜强就带了两个小徒弟,人数上宝华楼就已经碾压胜华楼了。

    有个记者冲到岳宁面前:“岳小姐,很多观众想知道,你昨天上节目的衣服是哪里买的?”

    岳宁不禁佩服赵熙如,这都来了?她说:“那条裙子是不是超漂亮?本城品牌Sisi的。”

    “不是,那条裙子大家都找到了。是想问你那件好华贵的上衣?”

    “南京云锦面料,内地的老裁缝做的,赵熙如小姐也很感兴趣,如果大家对此很有兴趣的话,我想她会跟进的。当然如果是散客,回乡的时候可以顺带去粤城友谊商店,里面有好多好漂亮的面料。”岳宁低头看身上,她今天穿了那件黄底,龙凤呈祥团花纹的马甲,她略微侧了身,“这件是苏州宋锦,看到了没有它在阳光底下,角度不同,颜色也不一样。还有盘扣,很精美的。中国传统的面料,民间裁缝的手工。绝对不输那些国际大牌。”

    这个记者问完了另外一个记者问她:“岳小姐,听说是你建议把比试放到这里?”

    “是的!大家太热情了。那是对我和对宝华楼的喜爱。”岳宁才不管里面多少人是来看热闹,她微笑着说,“但是这么大的客流,不是小小的一条街道可以承受的。也许我的担心是多余,但是就怕万一吗?我希望每个人都能平平安安,开开心心。”

    “对今天的比试有信心吗?”

    “拆鱼羹是我爷爷的拿手菜,也是我爸爸在粤城福运楼口碑最好的菜,我是他们的传人,我肯定有信心啦!”

    记者又去问丁胜强:“丁大厨,你对今天比试有没有信心。”

    “我跟随岳宝华先生学艺十七年,岳宝华先生教我尽心尽力,我也是力求完美。宁宁才十八岁,就算我赢了她,也不算什么特别荣耀的事。”丁胜强笑了笑,“师傅教了我手艺,今天有机会教一教师侄女,也算事我报答了师傅教授的恩情。”

    “您认为岳宝华先生会领情吗?”记者问他。

    岳宁挑眉:“我爷爷很理解强叔,涌泉之恩,滴水相报吗?”

    丁胜强面皮抽了抽,伸出手:“宁宁,刚才车上已经说好了。过去的事让它过去吧!我们先过去?”

    岳宁笑着回应:“强叔,请。”

    球场中央,两家各自搭了棚子,树了牌子,灶台和桌案已经准备好了。

    几张圆桌摆在边上,今天比试也就各家出五道拆鱼羹,所以也就这么点观众,可以有机会品尝到他们的菜。

    既然是摆村宴的架势,却如此小气吧啦?岳宁心里愧疚。

    上辈子,她为了回馈粉丝,按照粤城的习俗搞了一场村宴,她带着宁宴的厨师们,开了几千人的流水席。

    不去多想了,先比完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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