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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1章 寿礼

    第二天一大早,岳宁跑了一个来回,去报纸档口买了报纸,回家洗澡换衣服,边吃早饭边看报纸,从财经版翻看到娱乐版。

    娱乐版面一半的位置刊登了张蕴莹和蔡致远的亲妈蔡乔淑仪女士一起打麻将的照片。

    下面十分醒目地写着“张蕴莹即将嫁入蔡家,成为蔡家长媳。”

    说是昨日蔡致远带张蕴莹去陪蔡太的牌局。

    根据张蕴莹透露,两家一直交好,她和蔡致远是青梅竹马,从小感情就很好,说她深得蔡太的喜爱。

    当记者问她是否有好消息。她还说得有鼻子有眼,为了能赶制龙凤褂和婚纱,所以要一年的准备时间,婚期大约是在明年冬天或者后年春天。

    岳宁张大了嘴巴,都吃不下早饭了,她连忙翻开通讯录,找到蔡致远家的电话号码,给蔡致远打电话。

    打了很久都没打通,蔡致远不会起这么早吧?岳宁记得蔡致远通常十点左右才进公司,她正要挂电话,电话接通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半梦半醒:“是亨通着火了吗?着火去打火警电话。行吗?”

    “哥,哥!是我啊!宁宁。”岳宁连忙说道。

    蔡致远打了个哈欠:“宁宁,你知不知道你哥哥昨晚几点睡的?你现在给我打电话?”

    “抱歉啊!”岳宁连忙道歉。

    “没事,没事。有什么说吧!”蔡致远说道。

    “致远哥哥,你要娶张蕴莹?”岳宁问出了自己的疑问。那她昨晚拜托他做的事,他也不说一句?

    电话那头打火机的声音响,停顿了一会儿,应该是蔡致远在点烟,他说:“你昨晚不是说要送张老夫人一个寿礼吗?那我肯定先要造势啊!”

    “造势?你用你结婚造势?”岳宁惊讶地问。

    蔡致远笑出声:“你仔细看看整篇文章,我妈回过记者问题吗?我说过一句话吗?全是她在说。”

    岳宁再读了一遍文章,确实如此。她问:“这不是真的?”

    “当然不是,我爸妈不会管我娶谁,我要是娶苏菲,他们双手赞成。他们一定不会让我娶张安康的女儿。”

    “为什么?”岳宁有些嫌弃地说,“你自己也不是个正经人,还嫌弃人家?”

    “不是。张安康的亲妈,跟我太爷爷的小妾很像。我太奶奶,还有爷爷奶奶在那个小妾手里吃过很多苦。当年张老夫人留学回来,嫁入张家,成了张家太太,生下了一个女儿。她的堂妹来探望她,就探望到了堂姐夫床上。”蔡致远呼出一口气,“两人厮混在一起,有了身孕,那能怎么办?张老太太被夫家娘家逼着,让这个堂妹进门。这个堂妹进门之后。张老夫人就独守空房了,看着堂妹生了一个又一个,那个堂妹也不是只生了这么三个,那个年代还有夭折的两个一共五个呢!我太奶奶离婚了,轻松了。张老太太熬走了那两个,不过那两个给她留下了三个孩子,孩子是无辜的吗?只能养。”

    “这样啊!”

    蔡致远的笑声传了过来:“报纸上的照片,就是几位太太组的牌局,张蕴莹借着机会跟我妈拍了一张照而已。那家报纸给我打电话问我能不能发?我原本不想给她炒作的机会,刚好你打电话来了。我就同意了。晚上七点新闻后的那个叫:‘热点大家谈’你看一下。哥哥要睡回笼觉了,别再一惊一乍了。”

    蔡致远挂了电话,岳宁再看报纸,这都行吗?

    哥哥都已经做出如此巨大的牺牲,岳宁也放弃了晚市烧菜的乐趣,早早地蹲在电视机前看那个节目。

    节目一开始,主持人拿出了两张照片。

    俞婉媚法庭上对岳宁的怒吼和岳宁把崔慧书按在海里的照片被放在了一起。

    主持人说:“我们一起来看两张照片,这两张照片都是气势汹汹,这一张是,俞婉媚在听到宣判的时候,对岳宁说;‘早知道我掐死你。’,这一张是岳宁把俞婉媚的儿子拖到海里,把他的头按在海里,岳宁说:‘做人不能只想着自己,也要设身处地为别人想想’。”

    一位嘉宾说:“一张是死不悔改,另外一张是振聋发聩,想要劝醒别人。”

    另外一位嘉宾也聊:“真的是鲜明的对比。在这一桩不复杂的案件里,我们一次次地感受到了人性的黑暗,也一次次感受到了人性的光明。而这种光明和黑暗的,来自于一对母女,虽然她们互相不认对方。”

    现在各家电视台都在蹭俞婉媚被审判,崔慧书大闹宁宴这件事的热度,这档节目也不例外,他们从人性一直谈到孩子的教育,说到崔慧书、岳宁、崔家姐妹。

    中间提及一个豪门旧闻,说当年崔家昌曾经想把崔慧书给原配项彩英养。

    他们讨论,如果当年项彩英养了崔慧书,崔慧书还会像今天这样懦弱、自私且无能吗?

    无论是嘉宾还是现场的观众讨论得都很激烈,这个时候现场的一位观众站了起来说:“我也要问一个如果,如果项彩英养的崔慧书,依然是今天这样懦弱、自私且无能。并没有像崔慧文和崔慧仪那样能干。这个时候,崔记又到了要力挽狂澜的时刻,崔家昌做了现在这样的安排,把大部分的股份给了两个女儿。你们会怎么想?”

    这个问题让讨论停顿了,这个观众说:“大家会认为,项彩英为了把家产给两个女儿,故意养废了这个儿子。港城可是有前车之鉴的。而且还是在那一家已经败落,几乎没有家产的情况下,那位原配夫人,以一己之力恢复了门庭,把小妾生的三个子女养大成人。然而到了现在,有人却说她为了不把财产给二房生的儿子,故意养废了儿子。我只能说还好,项彩英没养这个孩子。”

    这个观众说的那位原配夫人在港城大名鼎鼎,早年都说她是港城最最贤惠女子,娶妻就应该娶她这样的,但是随着她年事渐高,她渐渐把公司管理权给了她亲生女儿,没有让她一手养大的儿子接手。

    港城很多人就说她心机深沉,她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培养成了继承人,把堂妹生的两个女儿培养成了大家闺秀,唯独养废了张家独子,就为了不把财产给这个儿子。

    这些年,张家争产矛盾也渐渐浮出水面。这种说法不仅喧嚣尘上,而且张安康也屡次在公开场合对养大他的妈表达了不满。也曾经说过,在小时候,他妈会逼着他姐姐读书,而他不肯读书的话,也不会勉强。这些说辞,也算是张老夫人养废儿子的佐证。

    如今张安康跟张老夫人关系很紧张,大家都在猜测张老夫人的寿宴,儿子一家会不会出席?

    这段话题只是一个小插曲,接下去又开始讨论崔家的事了。

    然而岳宁看完这档节目,她感觉这档节目做得中规中矩,她可不认为就在节目里提及了这么一段,就能引领话题。

    想起早上看到张蕴莹单方面公布婚讯,岳宁猜不出蔡致远还有什么后手。

    她打电话给蔡致远,蔡致远跟她说:“保密。明天早上睁开眼睛,就可以看电视了。要看STV哦!”

    STV不是亨通的对家吗?他们还能跟HTV打配合?

    岳宁被他吊得胃口十足,睁开眼睛才五点多,打开电视机,电视台还没开播。

    她只能多跑了一圈再回家,打开电视看到STV早新闻播报“父女共偷食,同住一家酒店。张安康睡陆雅,张蕴莹偷食人夫”

    电视画面上,狗仔在君豪大酒店的门口拍到了两张照片,一张是晚上十点左右张安康搂着比他小二十多岁的女明星进酒店,另外一张则是,张安康的女儿张蕴莹和大了她二十多岁的三级片导演进君豪。父女俩进酒店时间相差不到半个小时。

    新闻说,张安康上个月刚刚和他太太金妙如庆祝了结婚二十五周年,张安康亲口说两人伉俪情深,至今恩爱。

    而昨天,报纸电视还在说张蕴莹即将嫁入蔡家,成为蔡家长媳。即将成为蔡家长媳的人,今天被爆出跟导演夜宿酒店?同一天,跟她爸在同一家酒店。

    父女同偷食。这个消息实在太劲爆了。难怪STV发这个消息。刚刚爆出蔡致远要娶张蕴莹。反手给蔡致远头上搞点绿,他们还能不乐意?

    岳宁进宁宴,宁宴里所有人都在谈论这件事。

    岳宁只能说,致远哥哥可真豁得出去啊!可这样,怎么才能跟张家的往事给牵扯上呢?

    还没到午市,岳宁就在电视里看见蔡致远出来澄清了。

    “张老夫人和我家中长辈是挚友。张家小辈要进演艺圈,长辈嘱我多多照顾,多给机会。演艺圈比较乱,亨通各方面做得都比较正规,我也已经尽我所能了,每个人要怎么生活都是她的自由。我无法干涉”蔡致远对着镜头说。

    被狗仔问到婚讯的事,蔡致远笑:“我每年都会传出婚讯,甚至一年有几次,我都当真的话,我都结婚几十次了。我这辈子唯一一次认真求婚,还被对方拒绝了。”

    记者问他是被谁拒绝的,他说:“很丢脸的事,我就不说了。”

    这段采访里透露出来的信息不少。

    蔡致远向谁求婚被拒绝,这个其实大家猜都猜出来了,毕竟蔡太骂过“衰仔”。

    还有一句,蔡致远说张老夫人拜托他要照顾张蕴莹。也就是说张蕴莹进演艺圈根本不缺机会,蔡致远也愿意配合她炒作,但是张蕴莹却还跟人夫在一起。

    父女俩的事,闹得太大了,张家父女也不得不出来道歉,张蕴莹声泪俱下,说她年轻不懂事,让大家失望了。而张安康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里面最核心的一句是:“她不可能为莹莹说话,莹莹只能靠自己。”

    第132章 张家寿宴

    张安康的这个“她”,明明白白指向谁。

    这件事再次把张家母子不合,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

    当晚蔡致远再次搂上吕明明的细腰出席活动,记者问采访他,问他为什么不带张蕴莹出来了?他哼笑一声:“以前我闲得慌,现在没那么闲了。”

    但凡了解一点蔡家和张老夫人的关系,就知道战后张老夫人得到的第一笔投资就来自于蔡致远的太奶奶陈秀英女士,而张老太太初期的几笔贷款都是蔡家的亨通银行贷给她的。

    两家已经是祖孙三代的交情了,要不是张老夫人的关系,蔡致远也不可能那么照顾张蕴莹。

    这个时候,港城一家电台率先把“焦点大家谈”里面崔家昌曾经想把崔慧书交给项彩英养这一段给重新剪辑出来,在上班高峰的时候播出,司机们坐在汽车里听着这一段。

    民众发现崔慧书和张安康何其相似,就像那位观众发言里说的,如果崔慧书养在项彩英身边,也是今天这个样子,那么在崔家姐妹继承家族财产的时候,还会像现在一样看待吗?

    一个见色起意的男人和一个在堂姐坐月子期间爬上姐夫床的女人,生出来的儿子,流连花丛,没有担当,不是像爹像妈吗?为什么要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那个教养他的人?

    老太太唯一的错误就是没让狗男女生的孩子自生自灭。

    有人打了个电话进电台里问大家一个问题:如果当时死的是张老太太,那么张大小姐会怎么样?

    听众打电话进去回答:“参考俞婉媚判决后说的话,可能张大小姐都活不下来。”

    有人结合俞婉媚的所作所为。这个张安康的思路不是和俞婉媚母子一模一样吗?就因为张老夫人养大了他,就认为他应该继承张老夫人挣下的家业?

    舆论风向形成了,报纸杂志电视电台丝毫不吝啬词句口诛笔伐,骂张安康。

    张安康这个时候才惊慌失措,出来说感激他妈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

    张蕴莹更是隔空喊话,说她不知道奶奶为她铺了这么多路。

    这么多的纷纷扰扰,张老夫人始终都没有现身,张家大小姐也没有说任何话。

    终于,张老夫人的寿宴要开始了。

    那天下午开始,鸿安大酒店门前马路两侧已经站了不少皇家警察。张老夫人寿宴,不是说富豪们给不给面子,到不到场,而是以收到她的请柬为荣。

    港城豪门分成两派,有着的几十年甚至上百年历史的老牌豪门,还有那种随着五六十年代,人口涌入港城,港城经济飞速发展起来,一夜暴富的富豪。

    前者大多一个圈子,后者都想挤进前者的圈子。

    在这样的宴会上,记者们蹲点拍那些富豪的车子,也能细数这个圈子有几人被排出,有几人加入。

    躲在鸿安内部的记者,拍下了今年寿宴最大的变化,往年都是张家大少爷张安康携他那影星爱妻金妙如笑意盈盈地在门口迎接宾客。

    今年变成了张家大小姐张安乐夫妇迎客,张安康一家影子都没有。

    倒是张安康的两位亲姐都出席了,帮忙招呼张家的族人和亲眷。

    “安康再混不吝,也是张家唯一的儿子,怎么变成安乐夫妻迎客了?”

    “对啊!安康呢?他妈的寿宴他不来?”

    张家二小姐连忙解释:“我去劝过安康了,安康不肯来。我跟妈说,妈说不来就不来了。昨天安康又说要来了,我跟妈说了,妈说不想看见他。”

    “不想见他?这是什么意思?八十大寿,唯一的儿子不来?这像什么话。”说这话的是张老太太的小叔子。

    他转头看过去,只见穿着紫色旗袍的大嫂,很亲热地跟乔老夫人牵手说话。

    张老夫人笑看着乔君贤:“是我不好,让君贤今天一个人来了。”

    “那是宁宁的荣幸,您不知道她多期待这次寿宴。”乔君贤说道,“天天抓着周爷爷试菜。”

    “宣雄的那张嘴啊!”张老夫人往门口看去,见到了圆滚滚的周宣雄带着女儿女婿出现了。

    张老夫人说:“这不,他到了。”

    “你忙,等下我们老姐俩再一起说话。”乔老太太说道。

    别看老夫人已经八十岁,整个人还是显得很年轻,她亲自迎到周宣雄面前:“老三。”

    “丹琴姐。”

    听见周老三叫她一句闺名,张老夫人眼睛里突然有热意。

    这么多年,她从张大少奶奶到张太到张老太太,似乎已经没有人记得她曾经是粤城里那个留过洋的傅家二小姐。

    只有当年一起留洋,一起高谈阔论聊银行业未来的周老三记得。

    张老太太伸手拧周宣雄那吃得油光发亮的脸:“老三,都这把年纪,年纪大了不能乱吃了。”

    “那不是……”

    “为我做寿宴试菜,也不许乱吃。”张老太太故意拉着一张脸。

    “我的姐姐呀!老三这辈子就这点喜好。在港城,你要管,文婷要管,宁宁那个丫头还要管。我跟你说,你们再烦,我回粤城去了。”周宣雄说道。

    张老太太瞪他:“你敢?”

    “丹琴姑妈,我爸舍不得宁宁的菜,也舍不得一班老朋友,他现在可开心了。”周文婷送上礼盒,“祝丹琴姑妈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张老太太接过周文婷礼盒,说:“我还要多谢你,费心从内地送来大闸蟹。”

    “是爸爸和宁宁说的,说您一直记得扬州的蟹黄汤包。问我能不能搞到?能让姑妈展颜一笑,我当然要尽力。”周文婷说道。

    周老爷子见张老太太的小叔子在边上等了许久,他说:“丹琴姐,你先忙。”

    “去吧!”

    张家的老二叫一声:“大嫂,安康怎么没来?”

    “这是我的寿宴,是孩子们让我开心的。他要是来了,他不高兴,我也不高兴。他不来也好。”张老太太笑着说。

    张家老二摇头:“他是大哥唯一的男丁。”

    “是啊!”张老太太看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张家老二哪怕觉得自己很有道理,但是面对大嫂淡淡的目光,他没有刚才跟侄女说话的那个劲头,他搜肠刮肚地组织语言:“安康也是你唯一的儿子。”

    张老太太看着他,笑了一声:“我希望是。实际上……”

    “大嫂,他是你养大的,是大房唯一的根。”张家老二劝她,“以后你也是要入张家祖坟,也是要跟大哥埋一起的,你就说你们母子现在闹成这样,以后你到了地下,你怎么跟大哥交代?我们都已经满头白发的人了。总归要为百年后的归宿考虑一下。你偏心安乐,也正常。但是不能里外不分,出嫁女和儿子,是不一样的。”

    “谢谢你的提醒。”张老太太看着一起进来的蔡家人说,“这方面我有考虑。”

    “我也是希望你们这一房和睦,也是希望你一辈子都被人赞是个顶顶贤惠的媳妇,不要到了八十岁,最后名声都没了。”张家老二又多说了两句。

    “有客人来了。”张老夫人提醒小叔,门口蔡家人到了。

    张老夫人满脸带笑先跟蔡运亨和蔡运通夫妇说了两句,蔡家第二代向她见礼之后,才轮到蔡致远。

    蔡致远对着老太太行了一个吻手礼。

    “调皮!”张老夫人问他,“致远,今天怎么没见你带女伴来?”

    蔡致远笑着说:“我想等您指示,接下去我应该带哪个女明星出场?”

    张老太太笑出声:“在你爷爷奶奶面前告状,我给你找麻烦了?”

    蔡致远挑了个眉:“您只要不嫌我麻烦就好了。”

    张老太太收敛了笑容看着他,非常郑重地说:“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寿礼。致远,你是个最好的孩子!”

    蔡致远张开双臂:“让我抱抱最有魅力的女士。”

    他抱住张老太太在老太太耳边说:“是岳宁那个丫头来找我聊天,她在办寿宴的过程中,跟很多人聊起您,我们这几个熟悉您的人,都知道您是什么样的人,既然我们都知道您被误解,为什么不为您做点事?奶奶,什么时候解开枷锁都不晚。”

    蔡致远放开了她,张老太太问:“岳宁?”

    “对啊!她跟我说今天有五蛇羹?”蔡致远笑着问。

    张老太太听见小坏蛋已经把话题转了,她说:“对,有五蛇羹。还有蟹黄汤包。”

    张老太太的外孙女张蕴娴,远远地看着蔡致远,蔡致远说:“我找蕴娴去了。”

    “去吧!”

    宾客渐渐到齐,仪式开始,女儿为了这个寿宴花了很多心思,特地做了一个录像片,里面有二十年代的老照片,那是他们港城的第一栋楼,也有天祥的第一家门店,到日占时期,港城被军控,家里的钱都被日军逼空,换成了军需券,这个时候他们一家蜷缩在一栋唐楼里。

    张老太太看着录像片,她觉得很轻松,这个片子里,没有出现过那些人。

    战后天祥银楼重开,他们搬入了独屋,天祥在港城,在新加坡,在曼谷,在马尼拉……

    天祥的店就这么一家一家地开,最后定格在现在的家,女儿说:“谢谢妈妈,一直为了这个家奔忙。”

    女儿最后这句话也说得很圆滑,给了自己可进可退的机会。

    录像片播完,掌声响彻底全场,张老太太缓缓上台,她笑看着全场的来宾。

    一张张曾经熟悉的脸,已经爬满了皱纹,曾经牵着手走路的孩子们,如今也有儿有女,就连她曾经抱在手里的小娃娃都长大成人,开始成为香江呼风唤雨的人物,蔡致远那个顽皮小子,手里拿着酒杯,用等待的表情看着她……

    第133章 改回原名

    张老夫人跟女儿点了点头,张大小姐亲自去换了一盘录像带,画面出来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张老夫人一个人站在一个山头上,面前是一片绿草茵茵,远处是一个个竖起的墓碑。

    这下全场哗然了,这是寿宴,为什么要放坟场的照片?

    张老夫人含笑抬起双手,让大家安静一下,她说:“感谢各位亲友参加我八十岁的寿宴。”

    她回头看屏幕说:“人啊!总要面对生老病死的。其实很久以前我就开始考虑自己的身后事了,今年我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就是这块福地。”

    “大嫂,你这是?”张家老二急切地问道。

    张老夫人没有理睬他,继续说:“今天,我旧时好友宣雄叫我一声‘丹琴姐’,一刹那我热泪盈眶。这个名字已经离开我五六十年了,这一声让我想起年轻时候的自己,想用功念书,想回国振兴银行业,想……”

    她微微一笑:“好在这些年,也算是做了点事,也算是实现了傅丹琴当年大半的理想。我要用回自己的名字。”

    她举杯:“谢谢大家来为我庆生!”

    蔡致远第一个举起杯子:“我们一起祝傅丹琴女士,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在场的嘉宾都是她这么多年的商场好友,认的是她这个人,又不是她的称呼,还有蔡家这位大少爷带头,自然纷纷举杯,都把称呼改了,叫一声:“傅女士。”

    灯光调暗,在张安乐的大女儿张蕴德的带领下,三姐妹的儿女们推了蛋糕出来。

    一群外孙们唱起了生日快乐歌,台下的人跟唱。

    傅丹琴在孙辈们的簇拥下切了蛋糕,一时间宴会气氛到达巅峰。

    仪式结束,傅丹琴拿着酒杯去找老朋友们,见到蔡致远那个小子远远地跟她致意,她举了一下杯。

    她走到蔡致远的奶奶身边,蔡家老太太笑看着她:“看看,其实没那么难吧?”

    傅丹琴笑:“是。其实是自己给自己套上了枷锁。”

    朋友们向她祝贺,傅丹琴一一答谢,傅丹琴看着周宣雄那张油光发亮的脸,周宣雄举杯:“丹琴姐,以后跟弟弟一起吃吃喝喝逛逛?”

    当年那个爱吃的小子,找到好吃的,就在楼下喊她,带着她去吃,她说:“好。”

    今天出席这场寿宴的,除了朋友还有张家和傅家的亲眷,傅家的亲眷还好,不管是张老夫人还是傅丹琴,都不会改变什么。

    张家人就不一样了,她连坟地都另外选了,不入张家祖坟了,而且连名字都用回了傅丹琴,那她就是要跟张家脱离关系。

    大侄女不用说,这种事她肯定知道,应该还是出谋划策的人,毕竟利益全是她的。但是安平和安喜,怎么就不帮自己亲弟弟呢?居然还让儿女和张安乐的儿女一起推蛋糕?

    张家老二寻觅着张安平的身影,张家老二去找像没事人一样,跟着一班太太们谈笑风生的二侄女,他低头说:“安平,跟我过来。”

    张安平站起来说:“失陪。”

    叔侄俩到花园角落,张家老二说:“你……她让我问你,说你知道细节。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着我商量?兴许我还能劝劝她。你难道看不出来,她是什么意思?她这是要把张家的财产全给张安乐。”

    “二叔,什么叫张家的财产?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当年爸爸和大妈一起来港城开拓,大妈生下大姐,我妈来探望,跟我爸有了我。张家和傅家都逼着大妈必须同意我爸纳我妈为妾。大妈没办法只得同意。后来内地沦陷,你们全来港城投靠,吃住在我们家。港城也沦陷了,为了全家一口吃的,大妈变卖了她的嫁妆,奈何屋漏偏逢连夜雨,我爸妈相继病重,那时候一袋黄金都换不来一袋白糖,您不知道?您眼看他们供不起你们吃喝了,你们拍拍屁股走了。我爸妈相继病逝,大妈一个女人带着大姐,还要拖着我们三个。怎么没见您拿点张家的财产来接济一下?”张安平问他。

    张家老二着急地说:“那时候谁都没钱,我哪儿有钱来接济你们?”

    “哦!你也知道我爸死了之后,我们家只剩下几张嘴?那哪儿来张家财产?这些财产不都是大妈挣下的吗?”张安平没给这个二叔好脸色。

    “她是张家的媳妇。”

    “那你去起诉。就说天祥珠宝是张家的财产,看看法院怎么判?”张安平像是回忆了一下,“哦,对了!战后你把天祥珠宝的招牌作价十英镑卖了,大妈后来花了一千英镑购回的。所以连天祥珠宝这个招牌,实际上也跟张家没什么关系。”

    “张安平,你怎么回事?我在帮你和你们亲弟弟。”

    “我们快饿死的时候,怎么没见您来给我们一口吃的。”张安平讥讽地问。

    “那时候我们一家子也快饿死了。”

    “大妈带着大姐也快挨饿,但是她就决定留下我们,在我看来,她肯留下我们,养大我们已经是大恩了,更何况给我们选亲事,她也是挑了又挑。还要怎么样?”张安平看见张安喜,招手让她过来。

    张安喜走过来:“二姐、二叔。”

    “二叔说要帮安康,说妈的家产都是张家的,应该全给安康。”张安平跟妹妹说。

    张安喜笑了一声:“二叔,且不说我们是妈妈养大的,有感情。就单纯说利益,现在妈妈还认我们俩,我们俩是她的养女,还是孩子们的外婆。”

    张安喜往傅丹琴那里看去:“我们都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我不知道要是妈不认我们俩,这群人还有几个会搭理我们。”

    傅丹琴既然称之为传奇,那就是她有一般人没有的能力。即便是张安喜嫁的也是有钱人家,这么多年过去,他们家跟傅丹琴的身家还是差了一大截。而且他们家很多机会都是因为她是张老夫人的女儿才有的。

    “二叔,您年轻的时候挺看得明白,知道审时度势,怎么到了这把年纪就知道自己是张家的家长了?就知道要担当了?”张安喜拉着他转向左手边,“靠着别人吃饭的人,腰杆子还是不要那么硬。”

    那是他的儿子儿媳正在跟蔡致远聊天,他的儿子儿媳开了一家广告公司,经营很不错。

    “您说没了妈妈的人脉,我们还能过现在的日子吗?您是个聪明人。”张安喜看见大姐在招手,“二叔,大姐找我,我过去了。”

    张安平在家做太太,张安喜还在天祥任职,主管珠宝原料采购。傅丹琴把这么一个位子给她,足见对这个女儿的看重。

    张安喜走到张安乐身边,两人跟南非的钻石供货商聊天。

    张家老二想得出神了,张安平说:“二叔,我去妈那边了,今天这个场合,是我们姐妹俩表明态度的时候。”张

    张家老二说:“我跟你一起去。”

    叔侄俩一起过去,傅丹琴正在吃刚出笼的汤包,周宣雄问她:“有那家淮扬菜馆的味道吗?”

    “有,就是那个很好吃的味道。”

    张安平在傅丹琴背后问:“妈,吃什么呢?”

    “安平,快来尝尝。”傅丹琴手搭在二女儿手上,“我还没出嫁的时候,粤城里有家淮扬菜馆,老师傅做的蟹粉汤包特别好吃。你周三叔还记得,跟宁宁说了,宁宁找了文婷,从上海空运大闸蟹到粤城,再转到这里,做了这个蟹粉汤包。”

    “我也去拿一个。”张安平说。

    张家老二跟侄女说:“安平,也给我拿一个。”

    张家老二拉开了椅子在傅丹琴这一桌坐下说:“大姐,我跟安平安喜姐妹俩说了。以后你是她们的养母。现在你说不想进张家祖坟了。可您长嫂如母,我这几十年受你照顾,这个情分是实实在在的。以后改个称呼,我们就当成姐弟走动。行不?”

    傅丹琴笑看着他,这个老二啊!最懂得见风使舵,都这把年纪了,既然他愿意维护这个体面,她就给他这个体面:“好啊!”

    张安平端了两个小盅过来:“汤包没了,要等五分钟,五蛇羹出来了。”

    听见五蛇羹出来了,周老爷子立马站起来:“我去拿。”

    张安平把汤盅放桌上:“您俩先吃,我再去拿。”

    傅丹琴揭开汤盅盖,一碗羹汤上飘着丝丝缕缕的白色菊花花瓣。

    “我来港城这几天,吃了好几家蛇羹,那个羹汤汤底,大多是母鸡、筒骨和金华火腿吊的汤底,反而失去了五蛇羹的本来味道。宁宁这个就不一样,以蛇骨为主熬出来的汤底,是当年福运楼的味道。”周老爷子跟傅丹琴介绍。

    张安平再拿了两个汤盅过来,给她二叔一盅。

    傅丹琴尝一口羹汤,她细细品味,这道粤城里的传统菜,在港城有不少人家在做,家家都号称是正宗五蛇羹。

    傅丹琴也吃过不少,各家味道不同,这是她在港城吃过的唯二,蛇有蛇味的五蛇羹。

    广府人有吃蛇的风俗,三蛇羹还是五蛇羹,五蛇羹又是哪五种蛇,倒是没有个定数。

    但是一盅福运楼的五蛇羹,却必须是过树榕、饭铲头、金脚带、三索线和白花蛇五种。

    一来是五种蛇各有其功效,二来这五种蛇肉质也不同,有的驱头风,有的肉质幼细,有的清肝明目,有的熬出来汤底鲜香。

    说得简单,但是这港城里大多数蛇羹像宣雄说的那样,高汤的味道已经影响了蛇羹本身的味道,感觉就是加了蛇肉的花胶母鸡汤。

    “很清楚的蛇汤味道,每种蛇肉各有不同,是福运楼的味道。”傅丹琴说道,“这个小姑娘不是才十八岁吗?这个手艺可真了得。”

    刚说起那个小姑娘,就见的外孙女张蕴娴推着车,车上装了一个粉红嫩嘟嘟的硕大的寿桃,外孙女说:“外婆,吃寿桃了。”

    第134章 接大黑

    这个寿桃一出现就吸引了众多人的目光,寿桃上一面是个“寿”字,一面是个“福”字,两边是桃花枝条装饰,外圈围着一圈小寿桃。

    这样的中式面点在中国北方常见,山东叫花饽饽,山西等省份则是叫花馍馍,逢年过节、婚丧嫁娶、祭奠祖先、老人过寿、小孩满月都会制作不同的面点。

    花样繁多,而且制作极其精美。

    风俗习惯不同,港城这种东西很少能见到。

    傅丹琴显然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个环节。

    众人看得稀罕起来,周宣雄说:“今天宴会是中西合璧,既然有了西式蛋糕,自然不能少了中式寿桃。丹琴姐,打开看看。”

    “打开?”傅丹琴有些不解。

    周宣雄示意她像揭开盖子一样揭开大寿桃。

    傅丹琴照做,盖子底下一堆一口一个,玲珑小巧的迷你寿桃。

    “总共一百零八颗寿桃,祝外婆活到一百零八岁。”几个外孙一起说。

    傅丹琴今天真是惊喜一个接一个,孩子们都不说活到九十九了?她笑着点头:“好。”

    张蕴娴拿起一个还温着的小桃子塞进老太太的嘴里:“尝尝。”

    外层是带着奶香的馒头皮,里面是非常细腻的陈皮豆沙馅,这么好看的小东西,意外地好吃。

    乔老太太也过来拿了一粒小寿桃吃:“来,一起沾沾一百零八岁的福气。”

    亲朋好友们一个个过来拿小寿桃吃,都说沾福气。

    以前傅丹琴从未想过自己有被人沾喜气的一天,她事业再成功,也就是个没有福气的寡妇。

    傅丹琴吃着香甜的寿桃馒头,想着做这个馒头的人。

    致远这小子说是那个小姑娘提醒他,要替她洗清养废张安康的谣言。

    养废张安康的这种说法,傅丹琴早就听说过,听见了怎么可能不难过?她每次都告诉自己,上有天下有地,她对得起天地良心就可以了,不需要跟外人交代。

    然而,就连张安康自己都这么想,都说她为了不把家产给他故意养废他。与其故意养废,当初她任由他们自生自灭不是更好?

    致远这小子来了这么一招,倒是逼得她必须面对现实,趁着自己还在世,把事情理清楚,不要给孩子们留麻烦。

    傅丹琴说:“宁宁她忙完了吧?”

    周宣雄站起来说:“我去看看。”

    乔君贤说:“周爷爷,我去。”

    乔君贤熟门熟路往后厨去。

    今天的宴席,中西式结合,不过在商定菜单的时候,张家就说采用自助餐,但是燕鲍翅,新鲜虾蟹鱼也必须要有。

    这么一来,澳龙、帝王蟹、金钩翅、吉品鲍,再加上五蛇羹和一个寿桃包一个蟹粉汤包,中餐菜品不多,却是重中之重。

    今日可谓港城富豪云集,岳宁自然不敢丝毫马虎,前几天就带人发干货,今天更是忙疯了,他们整个宁宴后厨,除了阿星的手艺已经越来越好,能帮她很多忙,其他人根本不可能帮她做寿桃,一百零八个大大小小的寿桃,还得多做一些备用,都花了她不少时间。

    好几样菜品,她都是提前在宁宴做好了,运过来的。

    她预估中餐可能会受欢迎,但是不知道能这样受欢迎,汤包已经打了余量,结果都是刚上没几分钟就没了,五蛇羹她用四十斤蛇骨熬汤,带过来五百多份,差点不够。

    听前面来报,总算大家都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几个菜品不用再补了,她微微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没有缺,否则不是让主家没了面子?

    岳宁扭了扭脖子,靠在边上想要歇歇,见穿着无尾礼服带着领结的乔君贤走进来。

    “您怎么来后厨了?”

    “傅奶奶想见见你。”

    主家想见厨师是她的荣耀,岳宁跟着他出去。

    乔君贤看着穿着厨师服的岳宁,脸上带着疲惫,他心疼地说:“明天好好歇歇。”

    “不行,你忘了明天我可以去接大黑了。大黑的疫苗证书生效了。”想起可以把大黑接过来,岳宁整个人精神劲儿就来了。

    岳宁一出现在宴会现场,就有很多人跟她打招呼。她不知道别的厨子怎么样?她两辈子都会开饭店的同时,结交很多朋友。

    这也就是为什么上辈子她的隐世餐厅被圈中人追捧。去她那里吃饭那是吃饭吗?那是人脉。她还会帮人组局,牵线搭桥,找投资,找项目。

    岳宁一路笑着打招呼,跟着乔君贤来到今天寿星面前,傅丹琴走了两步迎她:“宁宁,辛苦了,今天的菜很好吃。”

    周老爷子跟岳宁说过,他和老太太从小认识,现在老太太叫她一声“宁宁”,岳宁也就不生分了叫:“傅奶奶喜欢我最最开心了。”

    “我喜欢,很喜欢。”傅丹琴伸手,“我可以抱抱你吗?宝贝。”

    岳宁过去抱住她,傅丹琴在她耳边说:“谢谢你提醒致远,给我这么好的生日礼物。”

    岳宁有些不好意思,她说:“其实一开始我也是那么想的,是慧仪姐姐跟我说,您是大家闺秀,是真正有道德的女子。我为我的想法羞愧,见到有这个机会,就跟致远哥哥说了。”

    真是个老实孩子。傅丹琴松开她:“谢谢你,好孩子!”

    这场让全城富豪出动的宴会终于结束了,但是关于这场宴会的话题刚刚开始。

    第二天一早,岳宁拿着完整的资料,坐上乔君贤的车,电台里主持人说昨晚宴会上放出了惊天的消息,也可以说是长久以来,张老夫人,现在应该称为傅丹琴女士的财产归属问题有了个答案。

    但是傅丹琴女士做出这样的决定,丝毫没有影响她和张安平和张安喜两姐妹之间的关系。

    而且张家的家长张耀庭先生也表达了他的观点。

    电台里播出张家老二的采访录音:“我是当年事件的见证人。大姐……经过昨晚,我决定称呼傅丹琴女士为大姐。大姐当年受过太多的委屈,她有一千个理由可以拒绝养育我哥的其他三个孩子,但是她选择了养他们。这些年她也对我像是亲弟弟一般。她不想做我们的大嫂,那么她还是我们的姐姐。我想跟安康说,她养活你,养大你成人,就已经是最大的善良了。”

    岳宁早就听蔡致远说,张家老二一直认为张安康才是张家大房唯一的根,应该继承张家大房所有的财产。

    现在当傅丹琴脱离张家大房的时候,张家老二转得飞快,立马变成了支持傅丹琴了。

    所以很多事,换个思路就天地宽了。

    之后电台里说起昨晚的宴会的细节,着重提到了宁宴制作了这场宴会的中餐。还说宁宴年前,除了工作日还有少量的午餐可以预定之外,已经没有位子可以预定了。

    停了车,两人一起过了口岸,上了厂里面包车,到了乔君贤的鹏城工厂,刚刚到门口,大黑就扭着屁股跑了过来,岳宁看着三个礼拜没见,胖了一整圈的大黑,问乔君贤:“你这是让人给它吃隔壁的猪饲料了吧?”

    说猪饲料,生产猪饲料的那位施先生走了过来,他已经知道这条狗是岳宁的了。

    他问:“岳小姐,能不能把这条狗卖给我们?”

    “它是我家庭成员,我怎么可能卖它?”岳宁弯腰摸着扑在她身上的大黑,

    “岳小姐,真不好意思,我冒昧了。实在是这条狗太好了。它把我们仓库里的老鼠都抓完了。而且晚上还能守夜,上次有个小偷过来,被它追着咬。”

    乔君贤点了点大黑的脑袋:“狗拿耗子。”

    大黑不明白,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天真地看着岳宁和乔君贤。

    岳宁白了乔君贤一眼:“没有大黑抓老鼠,抓兔子,我早饿死了。它自己吃,还会省给我吃。”

    “对对对,我看见过它抓了老鼠,送给你们那个阿彪。”施先生笑着说,“它很乖,我给它吃肉它不吃。只有给了你们的人,再喂给它,它才吃。我看它这么好,想着公司确实需要这么一条狗,所以才冒昧地提了这个想法。却不知道它对岳小姐如此重要,实在抱歉。”

    “谢谢您的厚爱,看起来它还真是您喂胖的。”岳宁低头摸大黑的脑袋,“你才来几天,已经都要被人挖角了。”

    跟施先生道别,岳宁带着大黑去校舍,乔君贤的工厂已经在布置了,运过来的都是旧设备,两位老师傅带着阿彪和阿根一起在调试。

    秀秀和葛大姐正在纳鞋底,看见他们进来,两人迎接了过来。

    岳宁问她们:“这几天怎么样?”

    葛大姐拉着岳宁到一边去:“宁宁,阿根和阿彪还有事情做,我和秀秀就天天扫地擦窗,根本没事可做。可你知道你对象还给我们发了工资,半个月就发了三十多块一个人。在老家一个壮劳力,一个月就给五块钱的生活费,年底分红全部加起来一年也就一百出头。你有心要照顾我们,我感谢。可咱们也不能白白受你们照顾吧?”

    “这个工钱,是君贤让人调查了鹏城工人工资,再加了点,制定的有竞争力的工钱。现在他的工厂还没开工呢!等开工了,你们就有事做了。”岳宁跟葛大姐说。

    葛大姐摇头:“那你们等开工以后再给我们钱,现在我们不能拿这个工资。”

    “你们已经是工厂的职工了。招进来了,就该开工资。”岳宁跟她解释

    葛大姐坚持:“别给我开工资,你阿根叔干活呢!他那一份,就够我们俩吃喝了。”

    岳宁原本的打算就是让葛大姐在这里先安顿下来,她想等自己忙完这一阵,找进出口公司的同志商量,看看葛大姐这样的兽医有没有专业对口的工作。

    “这个月的钱你别退了,等下我跟君贤说一声。让他不把你算进工厂里。”

    “这样才对嘛!”

    第135章 河蚌汤

    “宁宁你刚才谢过施先生了吗?”葛大姐问岳宁,“他每天带一块肉来给大黑。”

    狗拿耗子,狗追小偷在葛大姐心里那是天经地义的,但那是一块肉呢!他们在西北的时候,一年都吃不上一回的肉,现在一条狗天天吃。

    岳宁摸狗头,施先生提出买大黑,就跟高薪挖人才似得,也是喜欢大黑。

    这时大黑“汪汪汪”地叫了起来,校门口两个人,一个人扛着网,一个人手里提着两条鱼,还有一个木桶,探头探脑。

    “那两个本地人,平时抓鱼,知道隔壁饲料厂的人有钱,抓了鱼就来卖。”葛大姐说。

    “那我得去看看。”岳宁低头跟大黑说,“别叫了。”

    隔壁饲料厂的人摆手说今天不要了,岳宁走了过去,他们手里有一串小鲫鱼,一条鳊鱼,鳊鱼很大,这倒不是重点,重点是岳宁看中了他们木桶里的河蚌。

    岳宁问:“河蚌怎么卖?”

    “你要这个?”提着桶的人问。

    “对啊!”岳宁说。

    “三……五分钱一个。”一个中年汉子说。

    岳宁倒是无所谓一分钱两分钱,就是真给了五分钱,他们都认为这里的人不懂行情,以后价格越来越高,他们这里就全成傻子了。

    岳宁看着大小不一的河蚌说:“这一桶,伍角钱,这两条鱼,三角一斤,我估摸这些鱼三斤出头,算四斤,那就是一块二,总共算起来一块七。怎么样?”

    “这里面有二十来个河蚌呢!还有这个鱼怎么只有三角一斤,起码伍角一斤,这鱼也不止三斤出头……”

    “那就算了。我不要了。”岳宁摆手说。

    葛大姐见她在买鱼,跟她说:“宁宁,张师傅买了鸡和肉了。不要买了。”

    那两个人原本还以为她在讲价,现在有人女人说不要买了,连忙说:“一块七就一块七,卖给你了!”

    岳宁拿了钱出来,递给说话的那人,跟葛大姐说:“去拿个盆来。”

    她买都买了,葛大姐进去拿了盆,跟着她叨叨:“我们一共才十个人,菜肯定够了呀!”

    岳宁看见施先生走出来,她招呼说:“施先生,中午过来吃饭,我替大黑谢谢您的照顾。”

    “这怎么好意思呢?”施先生摆手,“不用了。”

    “来嘛,我的手艺很不错。”岳宁还在邀请。

    乔君贤的主管刚好从车间走出来,“施先生,不要错过哦!我们岳小姐是港城数一数二的大厨。想要吃到她亲手做的菜,可不容易。”

    见他们这么殷勤邀请,施先生说:“那就打扰了。”

    葛大姐进厨房间,去拿了刀要去杀鱼,秀秀过来一起帮忙。

    葛大姐杀鱼,岳宁开河蚌,岳宁指导秀秀把河蚌里面的腮和脏东西全部弄干净,只要蚌肉。

    在校舍里调试机器的两个机修工,看着玻璃窗外正在忙活的岳宁,跟乔君贤说:“老板,我们今天可是有口福了。岳小姐亲手做的菜,就算是在港城,去宝华楼或者宁宴,那也要凭运气,才能吃到。”

    “就是啊!厂里还有人不想来,他们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乔君贤走到门口,她们三个正有说有笑地路过,岳宁跟他说:“我炖河蚌汤。”

    岳宁进入厨房,看见桌上已经摆着剁好的鸡块和切好的肉,边上白纱布盖着的是正在醒发的面团。

    “我做过一次鸡肉垫卷,大家都爱吃,老叫我做。”葛大姐说起大家喜欢吃,她心里美滋滋地。

    “你看,你们又不是没事做,又要打扫卫生,又要烧饭。这不是工作?”岳宁问她。

    “在老家,这也能当成工作,那不得被人笑死,被人骂成是懒婆娘?”葛大姐说道。

    老家所有家务都是女人的,几乎没男人什么事,女人们也都习惯了。岳宁说:“这不叫工作叫什么?我这个烧菜的,还被人叫大厨呢!”

    “那是在酒楼。我这是在厂里,我也不是厨子。”葛大姐到灶台后生火,“先烧水,是吧?”

    “对,我先把河蚌汆水。”岳宁转头要找葱姜。

    葛大姐见了跟秀秀说:“秀秀,给你岳宁姐去拿葱姜蒜进来。”

    秀秀到门口,老姜一块块放在窗台上,蒜头和辣椒穿成串了挂在窗上。

    岳宁切了葱姜放进锅里跟水一起煮,再把蚌肉放进去汆水。

    河蚌汆过水了,岳宁让秀秀用刀背把蚌肉敲松。

    蚌肉如果处理不好,有泥腥气,而且这个蚌肉还会像橡皮筋一样难以嚼烂。

    “大姐有猪油吗?”

    “有,橱里还有大半碗呢!”葛大姐说。

    岳宁拿出雪白的猪油,挖了一勺,加入菜籽油,下了葱姜把那几条小鲫鱼下下去煎,煎到两面金黄,她用锅铲子把鱼全部捣烂,再翻炒几下。

    “姐你这是干嘛呀?鲫鱼本来就刺多,这下刺全混进去,还能吃吗?”秀秀看着心疼。

    “我只喝汤,不吃肉。”岳宁往锅里加米酒,再加两大勺水进去。

    “啊?鱼肉就不要了?”

    “对啊!都把里面的味道煮出来了,鱼肉也没味道了。”岳宁说。

    秀秀心疼地脸都在颤抖,她说:“姐,你这是资本主义腐朽生活方式,太浪费了。”

    岳宁想着要不要告诉她,酒楼里吊高汤用的老母鸡、猪大骨、金华火腿之类的好东西,汤吊好了,那些料也全扔了。还是不要说吧!秀秀可接受不了。

    岳宁把鳊鱼从脊背处剖开,肚皮那里还连着,两面划了花刀,施先生是泰国过来的,泰国菜酸辣还重香料,口味也重。

    另外几个说喜欢吃葛大姐做鸡肉垫卷,估计也能吃点辣,这个鳊鱼就带点辣红烧了。

    这里没有抽油烟机,鱼汤烧开,蒸汽冒出锅盖,鱼汤的鲜香飘了出来,秀秀叫了起来:“好香啊!”

    在小杨沟的时候,秀秀也吃过岳家父女俩做的菜,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那时候他们哪舍得放这么多油?油都是做成油泼辣子,就算是放进浆水面里,那也是省着再省着用了。

    这样的限制下,父女俩的做菜水平也就发挥不到一小半了。

    她再把秀秀拍松的蚌肉,给切了块。

    岳宁揭开锅盖,锅铲在里面一搅动,鱼汤已经雪白了,她把鱼汤过滤了。

    葛大姐从灶台后出来说:“宁宁,这些渣滓别扔了。”

    “不要吃了。姐,咱们现在真不差这一口吃的。”岳宁跟葛大姐说。

    葛大姐笑:“我闲来没事,跟秀秀一起刨了一块地,去镇上农业站买了点种子,种了点菜,这些东西我放桶里沃熟了做肥料。”

    “那行。”

    岳宁洗干净了锅子,再下了底油,又是葱姜蒜爆香,这下是下蚌肉煸炒,炒过之后,加了一点米酒,再把鱼汤给倒了进去,让葛大姐加了一块木柴,小火炖着。

    葛大姐已经在揉面团了,岳宁去切了葱花,葛大姐说:“橱子左边的罐子里有香料粉,我老家带来的。”

    岳宁拿出来,西北家家户户都自己磨香料,无非就是那么几种料,但是每家每户都有自己配方,味道总有些许的差异。

    葛大姐的香料粉就像她的人一样,味道不浓烈却悠远。

    香料粉加上油盐葱拌匀,等下卷在花卷里。

    葛大姐拿出了擀面杖把面团擀薄,把葱油抹在面皮上,卷了起来,一段一段切了。

    秀秀过去把电饭煲的插头插上,按下开关,转身过来说:“姐,我出来才知道,水是不要去几里地以外去打的,做饭不用柴烧的,这个电饭煲,它自己就烧了。阿祥师傅说,以后咱们厂里也要做这个电饭煲?”

    “是啊!君贤在考虑。”

    “可不是吗?我们从坐上火车出来,才知道外头跟我们山沟沟里,那是两个世界。”葛大姐说,“我以前还认为自己好歹是去市里读过书的,可到了这里也算是见了世面。”

    “这里的电视可以看到港城的电视台。”秀秀想起一件事,“姐,我在电视上看到你了呢!”

    “什么时候?”

    “就是有个什么做菜比赛的,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也看不懂是什么?”秀秀撅着嘴说。

    岳宁伸手刮了一下她的脸,说:“时间长了,不一定能说,但是你们肯定能听懂,我跟你们说,这里啊!未来是机会最多的地方,你们最好都要学会讲粤语,以后机会才多。”

    岳宁到灶台后去烧火。

    “嗯!不过那个看门的大爷告诉我,说我是山沟沟里来的‘外来妹’,说我们是穷地方来的。”

    葛大姐炒着鸡块,说:“跟你说了,不要跟那个大爷计较,外来妹就外来妹,我们不偷不抢,靠自己的双手挣钱。你管他说什么?”

    “你有高中文凭,你要是想好好学,去学个英语。那个大爷他以后就是看门的。但是,你以后就有可能进奥菲斯,做奥菲斯小姐。”岳宁跟秀秀说。

    秀秀不解:“什么?什么奥菲斯小姐?”

    “做办公室里做事,既然你能看到港城的电视,你看看那些电视剧里,那些办公室里,穿着套装,烫着头发的时髦女郎。”

    “这我可不敢想,我要是那样,我妈看到了,要打死我的。”秀秀嘴上说着不敢想,眼睛里放着光。

    “你看着两三年一过,你就不一样了。”

    “什么味道啊!这么香。”窗口探进一个头颅来,这是港城来的一个年轻的修理工,这小伙子也是这去年才和爸妈去了港城投奔亲戚,也是普通话比粤语说得好。

    第136章 葛月芹的机会

    秀秀到窗口:“宁宁姐做的河蚌汤。”

    “我现在就想吃了。”

    一声粤语:“阿祥,老板在,你都这样?年底的花红还要不要了?”

    “我去干活了。”小伙子转身跑回去。

    葛大姐的鸡肉垫花卷出锅了,岳宁拿了一双筷子,去夹了一个花卷。

    花卷经过汤汁的浸泡,已经散开成了宽面,经过发酵的面皮,吸饱了鸡肉的汤汁,这一口下去,好香的味道。

    “我到了港城还没做过这个菜呢?等回去一定要多做几回。”

    葛大姐洗了锅子,把灶台让给岳宁,岳宁煎鳊鱼,问:“咱们这儿有啤酒吗?”

    “有,有,汪先生和刘先生要喝的。”

    “给我拿一瓶过来。”岳宁把煎好的鱼盛了出来。

    在锅里下入葱姜之后,再加入大蒜、洋葱,她这个是结合啫啫煲的做法,煎香的鱼铺在上面再加入调味料。

    秀秀拿了啤酒过来,岳宁倒了半瓶啤酒进去,两种不同做法的河鲜香味混合在了一起。

    村小并不大,香味太浓烈,以至于,隔壁饲料厂,和另外一家塑料厂的人,都探头出来。

    饲料厂的施先生原本是盛情难却,这会儿他从办公室出来,有些庆幸,幸亏他刚才答应了要去吃饭,否则现在肯定后悔到拍青大腿。

    岳宁烧好了鳊鱼,又把小炒肉给少了,再炒了一个蒜泥空心菜,她说:“秀秀,去隔壁请施先生,说我们开饭了,也通知大家。”

    “好嘞!”秀秀立马出去。

    岳宁揭开煮河蚌汤的锅盖,加盐加胡椒粉。

    搪瓷大盆里放入小半碗青蒜叶,大勺子把河蚌汤舀进搪瓷大盆里,奶白色的河蚌汤上漂着碧绿的青蒜。

    葛大姐把电饭煲里的饭,打松了,端起电饭煲内胆跟在岳宁身后。

    岳宁端着大盆到隔壁的食堂,说是食堂,其实就是一个房间,里面只能放下两张大圆桌,几位师傅还在洗手,乔君贤和施先生坐下了,岳宁见秀秀还没坐下,问:“秀秀怎么不坐?”

    “不是家里的规矩吗?男人没坐下,女人不能坐。”

    岳宁瞪了她一眼:“封建残余,坐下。”

    “哦!”

    岳宁在乔君贤身边坐下,等人齐了一起开饭。

    岳宁跟施先生说:“施先生,我就借着这顿饭,谢谢您对大黑的照顾。”

    “我那点肉是给大黑的酬谢,它走了,那些老鼠又要卷土重来了。”

    “养只猫?”岳宁建议。

    施先生笑:“养猫。”

    乔君贤站起来给施先生打了一碗汤,又给岳宁也打了一碗,还要给他的主管打汤,主管慌忙站起来:“老板,您先打,我们自己来。”

    “我们自己来,我们自己来。”让他们的老板,乔家二公子打汤,他们可不敢。

    乔君贤打了汤给主管:“我打汤你们都过意不去了,那港城名厨,宁宴老板做的菜,你们怎么好意思吃的。大家都辛苦了,我们的厂还刚刚开始,以后还要大家多多努力。”

    乔君贤给大家都打了汤,这下大家终于喝到这一口,勾得他们馋虫都出来的汤。

    闻着香,喝着鲜,这简直是极致的味蕾享受。

    里面的河蚌肉经过两个小时的炖煮,涨胖了,里面饱含汤汁,有嚼劲,却不费劲,实在是河鲜中的极品。

    “这个汤实在太鲜了,不会真的只有河蚌吧?”仓库保管员张师傅问。

    秀秀有话说了:“宁宁用鲫鱼熬了汤,用鲫鱼汤炖的。”

    “难怪了,这个汤浓稠得像是牛奶。”

    “我回去也要试试。”张师傅说。

    港城来的修理工笑着说:“不过,你先得想想有没有老板娘这么一双巧手?”

    “这我就不用想了。”

    乔君贤夹鱼的筷子略微抖了抖,他夹了鱼到碗里,低头吃鱼,这也太尴尬了。

    岳宁看出他又尴尬了,他这个人啊!就是脸皮薄。岳宁给他夹了一个花卷:“尝尝葛大姐做的鸡肉垫花卷,这是我们西北的口味。”

    “我说宁宁啊!你叫我阿根叔,你叫月芹葛大姐,这个辈分不对啊!”阿根提醒岳宁。

    岳宁看向阿根叔:“烦死了,我一直这么叫的,我改还不行吗?叫月芹婶……好别扭啊!”

    葛月芹没好气地白了男人一眼:“宁宁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就你话多。”

    “阿根叔,就是认为就是一定要让别人知道你是他老婆。”岳宁笑话阿根,“我跟你们说,我阿根叔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月芹婶的……”

    岳宁还没出口,葛月芹放下筷子,双手捂住了脸。杨勇根连忙说:“小姑奶奶,我谢谢你了!”

    岳宁给葛月芹夹菜:“婶子,吃菜,吃菜。”

    “别说我,那你说,你什么时候喜欢上乔先生的?”阿根问她。

    港城来的小伙说:“这个全港城都知道,我们老板娘对我们老板一见钟情。”

    小伙子还看着岳宁:“老板娘是吧?”

    岳宁往乔君贤看去,她跟慧仪姐姐早就互相嘲讽了,她们俩谁也别想洗清一见钟情了。她说:“啊对!”

    岳宁往乔君贤看去,果然这人脸上的笑容荡漾得不行。他高兴就好!

    这个小伙问:“老板,我们想知道,咱们今年的尾牙,有没有可能放在……宝华楼?”

    岳宁还以为他要说放在宁宴,乔君贤的观塘工厂不大,也就是四十几号人。无论是放在宝华楼还是放在宁宴,加上经销商也就六七桌,放在宝华楼呢?哪里太嘈杂了,放宁宴,那个费用不菲。

    乔君贤的私人口袋肯定掏得起这个钱,但这是他除了之前小打小闹,代理德国的家用电器之外,第一份实业生意。投入的本金一共也就是五六十万港币。

    他要靠着这些本金,来证明自己的经营能力,不能因为他是乔家二公子就一直往里砸钱。

    现在工厂刚刚起步,他靠着盘活原有的存货,已经初步有了点成绩。

    “宝华楼呢!大厅的话,你们没办法全部包下,包间都只有一桌两桌,大家不在一起,也没那个气氛。宁宴呢?说实在话,动辄一桌七八千上万,我觉得没多少意思。无论是宝华楼,还是宁宴,我都很难专门给你们做饭。我想公司的同仁,其实都想尝尝我做的饭。这样……今年的尾牙宴,就放你们观塘工厂,我带两个助手,加上你们的厨师,咱们就在公司食堂,菜品搞得好一点,让大家吃得尽兴。原来尾牙预算多少,还是花多少,奖品丰富一点。让大家高兴高兴?”岳宁看向乔君贤,“你看呢?”

    “真的啊?”小伙子开心地问。

    “真的,我先排一下时间。”

    乔君贤笑得更开心了。

    “岳小姐,我想问一下,你既然是在港城开酒楼的。可熟悉供港农产品吗?比如生猪养殖这块。”施先生问岳宁。

    岳宁点头:“挺了解的。”

    “是这样的,我们最近在了解国内生猪养殖收购,现在收集的信息很乱,既有饲养场养殖,也有从农户收购之后,在集中……”

    岳宁听下来他这是想要搞市场调研,她笑了:“施先生,这个您可以问我月芹婶。她是我们乡畜牧站的兽医的总负责人,她对这块非常熟悉。当然,您要了解供港这块的话,这个我可以帮您介绍相关人员。”

    “我想了解供港生猪养殖,也是希望能找到了解的人,帮我摸清国内生猪养殖的情况,让我能够知道把饲料往哪里卖。”施先生看向葛月芹,“太太贵姓。”

    “施先生,您叫我‘小葛’吧!”葛月芹说,“我也就了解我们市的整个情况,不过全国用的是同一个计划,应该说大家都差不多……”

    葛月芹在自己这块能力很强,要不然县里也不会让她除了给自己乡里培养兽医之外,还去其他乡里上课。涉及她的本职工作,她思路清晰,口才也不错。

    一顿饭下来,施先生也就听了个大概。

    其他人都要上工去了,岳宁陪着坐,给他们倒了水,听他们聊。

    “小葛,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们……”施先生摇头,“不行,不行,你这些信息对我们太重要了,在其他地区,我们还能请市场调查公司出报告。但是内地连这样的调查公司都没有。这个我们要给报酬。”

    “施先生,我月芹婶在我们厂里无法发挥她的长处。既然你认为,她的能力对你们很有用,不如聘用她作为你们市场部的人员。未来你们饲料公司要开拓市场,需要有这样的人。我月芹婶是畜牧中专毕业的,有文化。”岳宁跟施先生推荐。

    施先生惊喜地问:“可以吗?刚好前期,帮我们理出国内畜牧市场的基本情况,等我们量产之后,做市场调研和更新。我就缺小葛这样的行业内人士。”

    “我?不行的。我就是一个兽医,我不知道什么是市场情况。”葛月芹连忙摆手。

    岳宁笑:“你知道的,就是施先生他们花钱也未必能搞清楚的。另外,我跟粤省农产品进出口公司的人关系很好。施先生的公司,刚开始拓展业务可能就是从粤省拓展。你现在说得是咱们老家哪里的牲口养殖情况。再把这里的畜牧养殖调查一遍。那对施先生来说,他们就有了一定了解。再说行业都是相通的,粤省进出口公司上面还有上级单位,我这次搞大闸蟹,就是进出口公司找到上级单位去给我弄来,也就是其他省份的一些人,我们也能联络到。你也能调查到……”

    岳宁说的这些话,让施先生眼里放光。

    光葛月芹本身知道的信息,还有跟她交谈中,他很满意她思维,他就知道葛月芹是一个人才,而现在这位岳小姐还主动说出她有的人脉,这个意思就是他们雇佣葛月芹就能用她的人脉。这是送上来的机会啊!

    “小葛,来我们厂吧!市场部专员。”

    “月芹婶,这个工作总归合适你了吧?”岳宁看着她。

    葛月芹有些不确定地点头:“那我试试?”

    “来吧!来吧!”施先生说,“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都不知道行业内的专家就在身边。”

    “有时候就是要多交流才知道吗!”

    第137章 收了胜华楼

    下午三点多,岳宁牵着大黑上了面包车,过关验证,出了口岸。

    乔君贤平时都是开他那辆黑色的奔驰车,港城这里叫平治。岳宁把大黑塞进后排,想要去副驾驶,大黑双脚挠车窗,岳宁怕它把真皮内饰给扯破了,连忙拉开车门,陪着它。

    乔君贤从后视镜看后排的一人一狗,有些懊悔,为什么要帮她把狗给带过来?

    “宁宁。”

    撸着狗头的岳宁抬头,乔君贤说:“厂里的人瞎说的。”

    “瞎说什么?你尾牙已经定好了?”岳宁有些奇怪。

    “不是这个,尾牙,我本来也在发愁,原本打算放鸿安,找个小宴会厅。你年底忙疯了,没想找你。”乔君贤说。

    岳宁抬头看他:“我做这个生意的,你没想找我商量?”

    “不是啊!我就是……”

    “你还不如阿祥他们看得清楚。有老板娘不用,不是浪费吗?”岳宁说。

    听她自己亲口承认“老板娘”,乔君贤刚才还觉得,她只是面上不显,但是心里可能会不开心。没想到她自己顺理成章地承认了。

    “你不介意?”乔君贤问。

    岳宁有些意外:“介意什么?”

    “他们叫你‘老板娘’。”

    岳宁头往前探,看他的脸:“乔君贤,你心里笑开了花也就算了,脸上都笑成这样了。还问我介意不介意?”

    “我就担心你生气吗!”

    “不生气,早晚的事。就是我吃亏一点,宁宴的人现在还叫你‘二少’,不是叫你‘老板公’。”

    “那你可以让他们改。”乔君贤说道。

    “你倒是很想啊!”岳宁笑了一声,“没门。”

    乔君贤把岳宁送到家,已经是傍晚了,岳宁想要留他吃晚饭,乔君贤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今天要去健身。”

    “那你去吧!”岳宁带着大黑下车。

    她牵着狗往自家楼道口去,同楼的那只叫“毛毛”的萨摩耶下楼来,蹦蹦跳跳地出来。

    毛毛特别活泼,而且嘴碎,看见别的狗,会吼上两声,看见大黑自然不例外。

    大黑被这么一只狗叫,立刻全身绷紧,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泛着凶光,龇牙咧嘴,发出“呜……”的低声。

    一瞬间毛毛被吓得后退两步,躲到主人身后了。真是一只懂得审时度势的聪明狗。

    岳宁的手摸到大黑头上,跟毛毛的主人打招呼:“带毛毛出去啊!”

    毛毛的主人刚刚也被大黑吓了一跳,他从来没见过一条狗,能这么吓人。可这一转眼,这条狗又变得温顺起来。

    “这是……”

    “我在西北的时候,跟我一起牧羊的牧羊犬,叫‘大黑’。刚刚把它接过来。”

    “就是那条跟你一起赶过狼的狗?”

    “是。”岳宁低头看自家大黑,“它很乖的。”

    毛毛从他主人身后探出头来,大黑在岳宁的安抚下,大约是它知道前面这条傻白甜没危险,它甩动着尾巴。

    毛毛走了两步,再走两步,到大黑身边,闻了闻大黑的气味。

    毛毛……它想做不可描述的事。

    这下把大黑惹恼了,张开嘴要咬过去,幸亏岳宁扯得及时,拉住了它。

    毛毛再次被吓得缩了进去。

    毛毛的主人伸手打毛毛的脑袋:“叫你没脑子,不看看是谁?”

    岳宁笑着:“毛毛再见!”

    毛毛这下活泼不起来了。

    大黑跟在岳宁边上进了楼道,上了电梯,大约是不太适应这个空间,仰头看岳宁。

    岳宁摸它的头安抚它。

    打开家门,岳宁已经给它准备好了狗窝。

    大黑是牧羊犬,它算是记录在册,有国家配狗粮的狗,而且阿根叔也尽心,驱虫防疫都做好了。就是西北那里常年缺水,平时都不洗澡,等帮它好好清洗一下。

    岳宁拿了狗狗用香波,拿了刷子,牵着大黑进卫生间,用莲蓬头给着家伙洗澡。

    “大黑,你最近吃了多少东西,身上肉怎么长了这么多?”

    大黑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大约是见她被香波溅到了,伸出舌头舔她脸。香波苦的,它伸出舌头。

    岳宁拿花洒对着它冲,大黑要跑,岳宁抱住它,不让它走。

    总算是把大狗狗给洗了个干净,再按着它把毛给吹干了。

    大黑终于自由了,进客厅去。岳宁浑身湿透,她把卫生间搞干净之后,也洗了一把澡。

    她出来,给大黑喂了一把狗粮,她按下电话,电话里是杨志杰的留言:“宁宁,后天面馆开业了。明天有空一起去看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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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条蔡致远:“有空回我个电话。”

    岳宁先给打电话到宁宴,电话是宁小厨项目组的一个妹子接的,这个妹子就是杨志杰的同班同学,她说:“岳小姐,阿杰在跟苏菲姐商量开业的事。”

    “没事,明天周六,你们下午没课吧?我和他下午两点去看。”

    “好的。”

    岳宁不紧不慢地去下了面条,端出来,打开电视机,给蔡致远家里打电话,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应酬吧?给他留个言吧!

    “喂!”

    蔡致远接电话了?岳宁问:“你没出去花天酒地啊?”

    “什么话?说得我好像成天在外……”

    他矢口否认,不过岳宁听出声音不对劲,她问:“怎么?感冒了?”

    “嗯。最近流感。”蔡致远说,“跟你说个正事,下一期是上届厨王,李欣荣的徒弟上场,你帮我想想,能搞出个爆点来吗?你们前两集暴热,这两场比赛平淡无奇,观众已经流失了。”

    《厨王大赛》初赛第一第二集,很吸引人的眼球,这两集中规中矩。

    “大哥,这是初赛,你这个时候场场都要爆,那最后拿什么给人看精彩的?”岳宁吃着面条说。

    “话是这么说,观众的呼声很高。”蔡致远呼出一口气,“算了。”

    “行吧!我打个电话问问荣叔,他们那里要不要帮助。”

    “谢了!”蔡致远说道。

    岳宁挂了电话,见电视里放着张家的新闻,经过一整天的发酵。

    之前是张安康一家子一直活跃在屏幕前,现在张家一家五口全部都闭口不言,拒绝采访。

    从股市上来说,天祥珠宝今天股价大涨,主要是尘埃落定,天祥珠宝未来会在张安乐手里,市场对张安乐的经营有信心。

    新闻结束,岳宁和大黑一起在客厅里看电视。

    接下去的访谈节目,也是关于这次事件的分析,傅丹琴用回本名,被说成是:这是港城首次,活人跟死人离婚。

    电视台请了港中大的一位中国历史方面的教授来分析这件事。

    这位教授说:“在普遍意义上,女性守寡是从道德上对女性的约束。实际上还有财产上的考量。我们可以看到,宋代,张汝舟为了拿到赵明诚留下的藏品,精心策划娶了李清照。但是到了明朝,律法就改变了,《大明会典》(卷十九)载:‘其改嫁者,夫家财产及原有妆奁,并听前夫之家为主。’,也就是说,寡妇改嫁,不仅仅是夫家,还有她的嫁妆,也全部变成夫家所有物了。这是古代封建社会为了保证男性利益的一种方式。这就形成了固有观念,寡妇的钱,默认都是夫家的。但是社会在改变,清朝末年,《大清律》……”

    电视里教授解释了女子继承权的改变,女性地位的提高,法律对女性财产的保护,这位教授最后说:“实际上,以今日港城的发达,却还有人对一位靠着自己双手发家的女性,分配自己挣来的财产指指点点,甚至认为她应该把这些财产给妾生子,逼得这样一位成功女性,不得不宣布跟亡夫离婚,实在是封建到可笑的地步。”

    门外有声音,大黑站了起来,门被推开,岳宝华走进来。

    大黑只在西北见过岳宝华,它仔细认了一下,摇着尾巴跑过去,岳宝华蹲下,伸手挠它的下巴。

    大黑抬头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岳宝华的脸。

    岳宝华摸了摸它的狗头,跟孙女说:“宁宁,今天胜华楼的房东来找我,他跟张丽丽和丁胜强的纠纷已经理清楚了,最终他损失了大半年的房租。这些日子,他一直想要找租客,但是胜华楼要是整租的话,能有这个实力的人家不多,要是重新分开租,估计年前是没什么希望了。他就来问我要不要?我去里面看了一下。他们实际上也就开了一年多,里面的装修还都很新,就是外头几块玻璃被砸了,里面的墙壁上也有一些痕迹,修补一下就好了。我说要回来找你商量一下,你看要不要?”

    “要。”岳宁说,“粤城那里跟我说大概还有三十个候选厨师,现在我们这里已经陆续接收了二十五个内地厨师,目前来说宁宴和宝华楼够了,所以我没有再要人。明年我打算在中环或者铜锣湾再开一家宁宴,同样宝华楼也要开到港岛去,到时候人抽调过去就不够了。现在阿松叔他们轮班当值,是为了培养他们的管理能力。现在看来阿松叔,已经有能力单独带一个班底了,胜华楼就在一条街对过,我们刚好可以两边看着,两边指导。宁小厨面馆,开店速度会更快,到时候烧腊和卤水的需求量也会上去。”

    现在宁小厨只有一家门店,还不至于能建立中央厨房,所以烧腊和卤水依赖于宝华楼,宝华楼每日将已经风干好烧腊坯子送往宁小厨,宁小厨现烤现卖。

    祖孙俩商量完,岳宁给李欣荣打了个电话,问他要不要帮忙?李欣荣也在为徒弟头疼,今年小师弟强得过分,又冒出来这么一个他们根本不了解的对手。

    不过他们这一场的对手,他还是熟悉的,暂时到没什么,他说:“我不怕这一场,我担心下一场,遇到那个陆培德。”

    “叔,只要有记忆点,哪怕被淘汰了也没事,您看春风楼不也没影响吗?这次我来想一道新式菜品?”

    “那我就替阿辉谢谢你了。”

    “都是自家人,客气什么?”

    第138章 叶应漪的烦恼

    宝华楼收下胜华楼,将开宝华楼二店这个消息,电视台报纸纷纷报道。

    不过这个消息让港岛的市民有些失望,原本大家还期待宝华楼能来港岛,让大家不用为了吃一口饭,还要过隧道,晚高峰的时候,隧道堵得厉害。

    岳宁出来解释,这只是老酒楼拓展,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二店,第二店还在选址当中,一定满足大家的期待,在港岛开。

    她顺便为自家的宁小厨面馆宣传了一下。宁小厨面馆还要宣传吗?

    圆仔和宁小厨联名速食面的广告已经播出了。港城的背景,中村美伊歌曲的背景音乐,深夜一张暖人的笑脸,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汤面上还盖了烧鸭和烧肉。

    真正有烧鸭和烧肉的宁小厨面馆,试营业期间就天天爆满。

    前天开业,更是人山人海,很多人是冲着岳宁会连着三天在宁小厨亲自炒豉油鸡面来的。

    这已经是第三天下午了两点了,总算人少了,岳宁今天已经连着炒了三个小时的豉油鸡面,她换下宁小厨的制服,刚想要自己吃个面,看见叶应漪带着两个人从外面进来,岳宁迎了上去:“姨妈,您来了。”

    叶应漪笑着说:“来吃点东西。”

    “我也没吃呢!一起?”岳宁陪着叶应漪点了餐。

    她和叶应漪面对面坐着,叶应漪仔细看了一下店里的装修风格,她说:“日式风?”

    宁小厨说是港式面馆,里面装修采用原木风,确实带着日式小清新的风格,背景音乐还是中村美伊的歌曲,按照岳宁自己的说法就是要搞得倭里倭气。

    “就是想要配合慧仪姐的速食面进入日本市场,湾仔现在日资百货公司聚集,已经被称为小东京,融入整个环境吗!”岳宁说。

    听见“小东京”这三个字,叶应漪头疼。

    她们的汤面上来,叶应漪喝了一口汤:“日式拉面的味道。”

    连吃碗面都是日本味道,叶应漪现在已经被“日本”两个字烦透了。

    “现在风靡日本的日式拉面,在三四十年前,是叫中华面,或者叫广东面,是源自于日本中华风物街的餐食。”岳宁舀起一口汤,汤里飘着蒜酥,“而我们认为的日式特征,比如这个蒜酥,实际上是台湾过去的味道。”

    “小丫头,你再狡辩,也无法说自己不是在以日式为卖点。”叶应漪说道。

    “可现在就是日本最辉煌的时期,日本文化输出非常厉害。”

    就在这时有两个一眼就是日本人的客人进来,店里会日语的服务生里面说:“欢迎光临!”

    叶应漪听见日语都烦,偏偏岳宁说:“这是日本经济全盛时期,日本的文化,日本的产品无孔不入,而且港城的日本游客也多。”

    叶应漪的目光看着玻璃窗外,百米开外是一家新开的日本百货公司,这已经是日资在港城的第八家百货公司,随着本港的百货公司倒下,鸿安百货现在凭着供应链优势,还能维持不亏,在港城本土百货公司里已经算是独树一帜了。只是,鸿安现在被日资百货公司包围,现在日货盛行,接下去日货以质优价廉会进一步占领市场,以经营全球百货为卖点的鸿安,恐怕会更艰难。

    叶应漪微微叹了口气,儿子说要去日本,看见小家电,顺带看看日本的百货业。

    其实日本的百货业,在港城就能知道是如何气势汹汹,如日中天了。

    大哥大姐让她心放在肚子里顺势而为,大姐说她当年一心想要造中国人的汽车,一看五六十年代日本汽车起来,新马地区根本无法形成产业,她索性就专心于船舶修理了。

    大哥的意思也是如此,传统百货上如果干不过日本人,那就专心大卖场经营。只是鸿安百货是她爷爷一手创立的,港城又是鸿安百货从上海撤出后最大的一家百货公司,这里承载了叶家几代人的心血,要放弃她多少还是不舍得。

    叶应漪抬头岳宁,小朋友也是这个意思,要顺势而为,她笑自己一把年纪还想不明白。

    岳宁不知道姨妈为什么一下子忧心忡忡,一会儿又笑了。

    岳宁听乔君贤说他妈最近很忙,这次去日本,乔君贤也想一起去看看日本百货业的情况,帮他妈一起想想办法。

    叶应漪见她的两个下属也都吃好了,她说:“行,我走了。”

    岳宁这里也差不多了,跟叶应漪一起走出店面,出了店面前面的那家日资百货公司的广场上正在表演劲歌辣舞。姨妈是出来看这家新开的百货公司?

    “姨妈,现在鸿安也被冲得很激烈吗?”

    “销售额在下降,而且日货现在成了主流,日妆、日本服饰配饰、日本家电销售量很大,老牌的英资百货公司,以经营高端产品为主,都已经抵挡得很吃力,不过他们现在有名品销售撑着,所以看上去还是很红火。鸿安的大多数货品,实际上还是走中档路线跟日资本百货,刚好正面竞争,就更难了。”叶应漪无奈地笑了笑,“不过没关系,你大姨说,要是干不过,就别硬干。顺势而为,她十几二十年前……”

    岳宁听三姨说,大姨看见日本已经形成完整产业链,哪怕大姨当年的货车厂已经有了一定积累,她还是果断从造车转向船舶修理,如今经营着新加坡最大的船坞。

    两人一起往鸿安百货走,鸿安隔壁,跟鸿安打了几十年擂台的大新百货已经关门歇业了。

    “姨妈,你说英资百货的名品是指?”

    “Luxury。你知道吗?就是……”

    “高档奢侈品?对吧?”

    “对。”

    “姨妈,英资百货,面对的客户是港城的富裕人群,而日资百货则是面对港城的中等收入人群,鸿安大卖场则是面对普罗大众。对不对?”岳宁问。

    叶应漪觉得自己生怕孩子不是这个行业的,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孩子怎么还问一遍,可不像是平时思路特别清晰,一点就透的宁宁,她还是点头:“对。”

    岳宁抱住叶应漪的胳膊:“姨妈,我们去前面聊聊。”

    叶应漪让两位下属先回去,岳宁说:“慧仪姐和我都想要进军日本市场,想要吃一口日本经济高速发展的汤。所以宁小厨系列,港式为基调,贴近日本人的口味。日资百货来吃掉港城传统百货的份额,咱们就不能反向把货卖给日本人。鸿安不是有全球采购六十多年的经验吗?我们不是跟全球各大厂商有很好的关系吗?我们能不能拿到各大名品的工厂尾货?”

    “尾货?”叶应漪笑起来,她就知道这个丫头不会仅仅重复问,果然有好点子等着她,“我去参观过好几家厂商,这些厂商一般会在工厂里开一家仓库店,卖这些尾货,便宜的打一折,贵的也在原价上打三折。但是,大部分都是过季,断码的产品。”

    “如果我们把鸿安转型为专门售卖各种折扣名品的商店呢?”岳宁问叶应漪。

    岳宁上辈子学商业运营的时候,就学过奥特莱斯这种运营模式,工厂折扣店这种形式早就存在了,但是真的把品牌集中起来,要到九十年代左右,真正飞速发展是九十年代中后期。

    奢侈品对刚刚富裕起来的人群来说,是极度有吸引力的东西。

    上辈子她玩珠宝,市场上有一类很高性价比的珠宝,就是日本八九十年代的珠宝,里面不乏个大品质好的货色。这些东西也从侧面反映了日本经济泡沫时期是如何疯狂。

    这么一个国家,有大量的人一下子跨入中高产阶层,对未来有无限希望的时候,怎么能克制买买买的欲望?尤其是象征着自己消费能力的奢侈品,买奢侈品变成了一种风潮。

    “而且港城自身发展,市民也有这方面需求。”岳宁看着被日资百货公司包围的鸿安,“让他们赚港人的钱,我们赚日本人的钱。这叫和气生财。”

    岳宁一语双关,叶应漪舒畅地笑起来:“是啊!港城做这一块有天然的优势,箱包围巾皮具之类的产品,日本大约征收10-20%的关税,在关税基础上,还有10%的消费税,就是钟表这些不征收关税的产品,也起码要征收10%的消费税。这些港城都没有。就算是进价一模一样的情况下,港城的价格至少比日本本土低10%-30%,中位值是20%。而且港城自身这块也有很大的需求。日本人去欧美一趟不容易,来港城很容易。”

    “关键是日资百货,他们不会守着自己的擅长的日本产品,来跟我们走这条路竞争。”岳宁对叶应漪说。

    叶应漪笑着抱住岳宁:“我不过说了一句英资百货公司的名品,你竟然给我想出了这么一条路?”

    “其实,原来我跟君贤在讨论的时候,我是想说让您考虑在服务和业态上跟日本百货公司差异化竞争。比如传统的百货公司,卖货就是卖货,我们是不是可以把,冰室、咖啡店、快餐店、小吃店也综合进商场。让客人逛累了,可以喝一杯咖啡,喝一杯冻柠茶。可您提了一句名品,就让我想到君贤处理他那些库存电风扇的事。再结合我和慧仪姐想要做日本市场,不就来了吗?”岳宁跟她解释。

    “这个想法也不错,跟我仔细说说。”

    两人仔细聊了会儿,叶应漪看着倒闭的老对手,不免物伤其类。

    岳宁看着热闹的日本百货公司:“姨妈,日本现在发展太快了,进攻性太强了,家电业、汽车行业,都在挤占欧美的基本盘,而他军事又受限。现在美国受通胀所累,为了维护美元信仰,开始了高强度加息。等美国走出通胀,必然会对日本下手,未来的十几年是日本最好的十几年,他们风生水起,我们搭顺风车。他们盛极而衰,这些百货公司,终究会到港资手里。”

    这话明明像是神棍预言,又说得极有道理,叶应漪最终点头说了一句:“顺势而为。”

    自己的顺势而为是避其锋芒,小丫头的顺势而为是另辟蹊径,到底是比自己高了许多。

    能帮姨妈解决烦恼,岳宁很开心:“姨妈,我回宁宴了,明天我荣叔的徒弟要比赛,我得让他再练一下两个新菜。”

    “去吧!”

    叶应漪回鸿安,穿过一家日资百货公司,听见一声:“私密马赛。”

    日语其实也挺悦耳的,宁宁说得对,“和气”生财。

    第139章 观看比赛

    岳宁刚刚跟三姨妈说了和气生财,这会儿和气生财就给她来了个具象化。

    蔡致远为了收视率,让她一定要出席这一集的拍摄。

    岳宁和李欣荣一起坐在观众席上,等开始。

    蔡致远带了几个日本人过来,侧头跟她说:“日本TS电视台的人,他们正在制作一档全球美食节目,想要拍摄最高档的中华料理。”

    岳宁脑子里一下子冒出来餐饮界上辈子的一个传奇节目,日本某家电视台到港城拍摄满汉全席,当时港城的老牌酒楼,准备了三个多月,一百零八道菜,每天一席,十二个人吃了三天,卫星直播了三天。

    蔡致远介绍他们认识,蔡致远说:“这位是我们港城最为出色的粤菜大师。”

    大师?岳宁做菜的手艺被大家认可,不过港城民众大家都喜欢叫她“宁宁”。初次听到这么个称呼,岳宁还有些不习惯。

    果然几个日本人听到翻译的介绍,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其中一个还发出质疑的音调,说了一句话,翻译说:“一个年轻的女大师?”

    对岳宁的年龄质疑,岳宁不会生气,毕竟她是回锅肉,有作弊的嫌疑。可对性别质疑,这就过分了:“嗯,我不仅是粤菜大师,我还对世界各地的菜都有研究,包括日本料理,我做的豚骨拉面,比日本有名的拉面大厨做得不会差多少。”

    这个翻译看着她,想要确认一下要不要翻,岳宁点头,翻译给那几个日本人听。

    “日式拉面,比日本拉面大厨做得不会太差?这位小姐很自信。”

    “手艺人不打诳语。”岳宁说道,“毕竟好吃不好吃,试一试就知道了。”

    翻译说完,那个日本人还要说什么,岳宁示意,拍摄开始了。

    李欣荣的徒弟何家辉,长相就很喜庆,肥头大耳笑嘻嘻,一上台主持人就跟问他紧不紧张?他看上台上:“紧张,师傅和宁宁都来了。怕失手给他们丢人。不过,阿明师叔说让我不要担心,他已经丢过脸了。”

    另外一队是港城一家颇有特色的酒家,定位跟宝华楼差不多,平时生意也不错。这家带队的是他们老板的儿子,这位说:“紧张的应该是我吧?你临上赛场,还有岳宁这样的大厨指导。”

    翻译在跟日本人说什么,日本人往岳宁看来,岳宁只顾着对着台上笑。

    台上,到了双方拿出自带食材的环节,阿辉拿出来的是一块……

    主持人问:“海带?”

    这玩意儿不是现场都有?

    阿辉说:“是海带,这是日本的利尻昆布。”

    “日本的昆布?”

    “宁宁最近看到港城越来越多的日本客人,她在研究粤菜日做,我今天拿来给大家品尝一下。”阿辉说道。

    实际上是阿辉来参赛最最头疼的是吊高汤,粤菜厨子不会吊高汤,那怎么做粤菜?尤其是比赛里还有一道汤羹。

    岳宁刚好开了宁小厨,目标就是像上辈子的宁烧腊一样打入日本市场。

    她脑子里最近就想着“和”为贵,日本的汤底,也就是出汁,简单而鲜美,对火候上的要求没那么严苛,控制量和时间,就能得到很鲜美的汤底。她新的港式云吞面就用了这个汤底。阿辉不会做汤,她拿来给阿辉蒙混过关,对外就让他这么说。

    岳宁也没想到,今天特么还有日本人观看,现在那几个日本人不看台上,往她这里看来。

    岳宁看台上,对家带了一袋鸡腰子。

    专业评委杨裕合笑着说:“今天又是很有趣的一场比赛,两家都别出心裁。”

    “还好吧!鸡子是粤菜里的常见食材。”许乐梅看向杨裕合,“你可以多吃点生蚝炖鸡子。”

    杨裕合略带诧异地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建议?”

    乐梅说:“你的年龄放在那里。”

    现场的人大笑起来,边上的日本人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蔡致远跟翻译说:“据说鸡白子和生蚝都有壮阳的功效。”

    几个日本人一脸恍然。

    台下比赛开始,准备阶段,对家果然先吊起了高汤。

    阿辉炖上了汤,拿了一块羊腩肉,一条白鳝,粤省人说的白鳝,其实就是鳗鱼,另外找了一块猪网油。

    他的助手处理白鳝,他自己剁了羊肉,羊肉焯水之后,只见他开了油锅,炸起了羊肉来。

    评委里的大厨点评起来:“我来猜一下,何大厨两道热菜,红烧羊肉和濑布鳝。不知道对不对?”

    阿辉的助手把白鳝拆去中间的大骨,这根大骨头斩断了,给阿辉。阿辉煎了之后用来熬汤。

    白鳝被切,每刀九分深,但是皮连着,用盐腌制,这正是濑布鳝的做法。

    濑布鳝虽然是一道传统粤菜,做饭繁复,也算不上失传,红烧羊肉的话,除非能做出花来,像张大厨煲仔饭一样,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否则拿出来比试,终究少了点创意。

    昨天电视里已经预热了,说岳宁会指导涌金皇宫大酒店的何大厨,岳宁指导就是这么简单?

    这时阿辉又拿了一只童子鸡和一条大目鱼。

    阿辉处理童子鸡,他把童子鸡从腹部剖开后,拆去里面的鸡骨架。既然是剖开了,就不可能做脆皮糯米鸡了,再说这个比赛做脆皮糯米鸡,时间也不够。

    助手处理目鱼,目鱼和猪肥膘肉剁碎,这是做目鱼滑?那可能就是炖汤了。也就是说最多加一点日本海带进去,有点海带味,就算是新意了?专业评委和现场观众多少点失望。

    反而倒是另外一家,他们把带来的鸡子焯了水,切成粒,用刀背碾碎了,正在加鸡蛋。

    “鸡子戈渣?很考究功夫的一道菜。”杨裕合说起这道菜的来源。

    当年粤城的富三代,研究怎么吃,大约是觉得鸡腰子炖生蚝吃起来不够精细,就把鸡腰子捣烂了做成豆腐一样。

    杨裕合刚刚说完,涌金皇宫大酒店的阿辉,又去拿了一只花龙一只象拔蚌?这是要做什么?

    这下专业评委互相讨论,他们怎么算都不对,涌金皇宫的热菜和羹汤已经齐全了,难道用龙虾和象拔蚌做主食?

    许乐梅往岳宁那里看去说:“毕竟这一场涌金皇宫大酒店的指导是岳宁,岳宁指导的菜要是能让你猜到,那就不是岳宁了。”

    观众席上,几个日本人一直在问,蔡致远又不是专业人士,哪儿答得上来,只能当个传声筒,他实在不耐烦了,站起来,让岳宁和他换个位子。

    这几个日本人做环球美食节目,自然有一定的知识积累,但是受限于年代,知识传播渠道有限,不像未来信息爆炸,他们对粤菜只能说知道皮毛。

    岳宁跟他们解释对家这鸡子戈渣的由来,解释完,对方追问她昆布要做什么?

    岳宁摆摆手:“慢慢看。”

    一个日本人看了台上的人在处理鳗鱼,他跟翻译说了一句话,那个翻译跟岳宁说:“山本先生说,鳗鱼最好的做法就是蒲烧。”

    “这是我教的。我还会把和牛放进筑前煮里。”岳宁说。

    筑前煮是日本九州的乡土料理,就是鸡块加上芋头、胡萝卜、藕块、魔芋等材料的乱炖。

    这下把那个日本人给惊到了,用不能苟同表情说了一句话,那个翻译说:“你这是在侮辱顶级食材。”

    蔡致远听见了,隔着岳宁跟翻译说:“告诉山本,食材被她做成菜,是食材的荣耀。”

    翻译是个尽职的翻译,应该是原汁原味地把这句话告诉了那个山本。

    那个日本人一直在摇头。

    蔡致远悄悄问岳宁:“和牛真能做筑前煮?”

    “不就是日式一锅炖?怎么不能?”

    “晚上我带他们来宁宴吃饭,你给做一个。自己想办法拿下这个机会,这档节目可是卫星全程直播。”蔡致远说。

    还真是那样的机会?宁小厨要开拓日本市场,这还真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至少上辈子这样一个机会,在餐饮史上被记录了一笔。

    台上阿辉葱姜蒜煸炒了,把炸过的羊肉放进锅里煸炒,刚才用白鳝骨炖的汤被他加进了羊肉汤里。

    “白鳝要和羊肉一起做?”大厨评委问,“炖羊肉的时候加上了陈皮和花菇,还有柱候酱之类的调味,应该是濑布鳝了。”

    阿辉抬头说:“这个做法的灵感取自于鱼羊鲜。羊肉要久炖,才能软、化、糯,所以先炖一会儿,等下加鳗鱼。”

    “原来是这样。”台上的评委终于明白了。

    这些准备好了,阿辉开始准备凉菜,进出口公司让岳宁推荐一下北京的酱黄瓜,岳宁原本想让阿明来带,现在阿辉比赛,岳宁就让他来做了。

    阿辉打开一瓶老北京酱黄瓜,拿出酱黄瓜切成丝,再切了生姜丝、笋丝和肉丝,几样细丝一起炒制,做成一碟凉菜。

    这道菜港城人完全没见过,几位专业评委也没见过,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的另外一道凉菜则是用鲜活鲍鱼汆烫熟之后,放入冰水急冷,用刀批成薄片,然后加入调料赞助商的新品黑松露酱凉拌而成。

    对家的凉菜,是很考究功夫的茶香太爷鸡和凉拌鱼皮。

    “这个酱黄瓜炒肉丝,我是第一次吃,里面加上姜丝味道很独特,甜咸辣鲜都有了。”许乐梅说。

    阿辉笑着回答:“这个菜是真古了,相传是唐代的金齑玉脍,现在据说只有南通还流传着叫野鸡丝。”

    两道凉菜比下来,涌金皇宫这里占了古代典籍,却又新颖,对方的茶香太爷鸡,做得确实不一般,刚才他们在做的时候的,空气中已经弥漫了茶香鸡香,让人垂涎。

    凉菜这块涌金皇宫落后了些许,这不重要,专业评委说,今天的看点是热菜。

    对家的那道鸡子戈渣极其考究功夫,涌金皇宫楼这里,现在就解密了一道鱼羊同炖的濑布鳝,花龙、象拔蚌、童子鸡和墨鱼滑怎么搭配还看不出来。

    观众们这会儿都吊起了胃口。

    第140章 势均力敌

    阿辉把拆了皮的童子鸡和泡发的花菇放进了砂锅里,加了水煲起了汤。

    “何大厨这个时候才开始煲汤,会不会太晚?”许乐梅问。

    杨裕合说:“刚才何大厨不是说了,这个做汤方法是岳宁采取的粤菜日做吗?这是日式吊出汁的办法。日本的高汤叫做出汁,吊汤不要求久煮,尤其是昆布久煮,容易发苦。”

    “原来是这样?没想到岳宁对日式料理也有研究。”

    “之前,她不是在展会做过鹅肝吗?而且和牛鹅肝的鲍汁拌饭,如果已经成港城各大酒楼热门的一道菜了吧?”

    “对啊,她的榴莲酥里放芝士。还用意大利黑醋做萝卜开会。”

    那个翻译不停地跟几个日本人翻译,日本人盯着台上的阿辉。

    阿辉拿起湿纱布擦掉了昆布上的白色结晶,又去海味区域那了一块鱼干,鱼干和昆布一起放入水里浸泡。日本人发现这个中国厨师还真要昆布做汤。

    一个日本人问了句话,翻译问岳宁:“你们用来代替鲣鱼干的是什么鱼?”

    “大地鱼干,也就是比目鱼做的鱼干,是粤省潮汕这一块的特色,和鲣鱼干一样,也是各种菜肴的调味品,只是鲣鱼干是刨木鱼花,大地鱼则是磨成粉。”岳宁解释大地鱼干使用方法。

    阿辉炖了鸡汤后,他揭开了烧羊肉白鳝的砂锅,这个菜炖到这个程度,已经香味扑鼻了。

    最主要是这个羊肉好啊!广西的马山黑山羊,那股羊肉香味,混合了白鳝和蒜头,那股味道说香飘十里都不为过。

    那几个日本人开始闻空气里的味道了。

    日式菜肴无论蒲烧还是照烧,说到底也是红烧的方式。这个味道也合他们的口味。

    “蔡先生说晚餐,岳小姐会为我们做,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吃到这个菜?”其中一个日本人问。

    岳宁点头:“当然。”

    但是他们发现这个厨师在一个大碗里铺上了一张像网一样的东西。

    日本人又问了,岳宁跟他们解释猪网油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这么复杂?”

    “你们想想干鲍鱼。花很多时间去做一道精美的菜品不是很正常吗?”岳宁问。

    “你说得有道理。”

    阿辉把整条鳗鱼盘在碗里,再把羊肉和蒜籽一起放入碗里,最后盖上猪网油,再上笼屉去蒸。

    这个时候他回来处理童子鸡的那层皮,那层鸡皮经过这么多时间腌制已经入味,鸡皮也刷了几回白酒,鸡皮表面微微收干。

    鸡皮朝下,他把目鱼滑酿在鸡皮上,再取了一张竹网,用竹签把酿了目鱼滑的鸡皮钉在网格上。

    “这也是一道民国菜,江南百花鸡。已经失传很久了,百花是虾滑,他们用的是目鱼滑?”杨裕合实在见多识广,不会做但是会说。

    “热菜,用两道蒸菜?濑布鳝是先烧再蒸。”评委里的大厨说道。

    专业评委在看阿辉做菜,岳宁的眼睛却盯着那个小伙子。

    鸡子膏细嫩如豆腐,炸起来要小心再小心,小伙子的手法很熟练,终于他把一块块鸡子膏夹入盘中,菱形的鸡子膏,摆成了花瓣状。

    他举起了手,这一道算是完成了。

    他继续去做第二道热菜,那是他已经腌制了将近两个小时的牛排。

    这是中式煎牛排,英国人占领了港岛,也把西餐带到了这里,中国人也开始吃起了牛排。

    任何菜到了一个地方久了,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终究会本地化,牛排也是如此。岳宁刚才就看着这个小伙子用锤子拍松,加了蒸鱼豉油、汤盐黑胡椒粉腌制。

    专业评委说:“这可是咱们港城最最有风味的港式牛排。”

    会做太公茶香鸡,鸡子戈渣,还有他们现在正在拆鹧鸪,那是要做鹧鸪粥,这三道是极其见功底的功夫菜,也会拿出港式牛排这样,经过上百年融合,带有本地风味,街头巷尾都有的接地气菜品。

    岳宁在热菜上有信心,但是那道汤,岳宁为阿辉找的扬长避短的菜肴,跟做法精致的鹧鸪粥根本没办法比。

    李欣荣看到这里弯腰,越过蔡致远跟岳宁说:“宁宁,幸亏你来指导了,否则阿辉今天肯定会输得很难看。这个小伙子也是阿明的一个劲敌啊!”

    岳宁笑着说:“现在说输赢,还为时尚早。我们继续看下去。厉害的人多,也是证明咱们这个行业活力足。”

    台上专业评委在点评阿辉:“不是蒸,是炸。”

    阿辉用热油把目鱼滑酿鸡皮淋熟后,切块装盘。他的这道菜也好了。

    专业评委刚刚吃过,软嫩如豆腐,但是鲜香四溢的鸡子戈渣,又来了这道鸡皮香脆富含油脂,目鱼滑带着汁水的目鱼鸡。

    都是炸出来的,唇齿之间的味道,有很大的差异,专业评委有很大分歧,观众评委一样,各自有阵营,现在看下来两道菜不相上下。

    那个小伙子把薯条和意大利面放在滋啦滋啦作响的铁板上,把煎好的牛排也放上面,再挖了一大坨蒜蓉,最后浇上了黑椒酱。

    肉香、蒜蓉香,黑胡椒酱香,把大家拉到了港城街头,那些有年头的中式西餐厅门口。

    专业评委给出了点评:“市井街头的烟火气,就像是从小吃到大的味道。无论是火候,调味,都让人喜欢。”

    阿辉这里刚刚揭开蒸笼,把蒸出来的汁水倒入锅里,然后把白鳝倒扣在盘里。

    阿辉把锅里的汁水勾芡后淋在白鳝上。他的第二道鱼羊鲜濑布鳝也完成了。

    每个评委一块鳗鱼一块羊肉,羊肉先炸再炖,羊肉皮进嘴里,软糯烂像是要化开,胶质恨不能把嘴唇粘住,瘦肉丝丝缕缕,鳗鱼肉本身丰腴,吸收了猪网油的油润和羊肉的香气,越发滋味浓郁,一抿一舔,肉就脱骨了,进入口腔,是绝美的享受。

    在评委恨不能闭上眼睛细品的时候,主持人去问对方小伙子:“凉菜你们赢了,你觉得热菜谁能赢?”

    小伙子往专业评委和观众评委看了一眼,他笑看观众台:“今天对手太强,我只能把我自己的本事拿出来,好好比就行了,输赢无关紧要,我老豆说了,输了他也不会打我。”

    岳宁看过去,观众台上小伙的爸爸对着他笑。

    主持人让小伙子的爸爸来,小伙子的爸爸接了话筒,他说:“我为有这样的儿子骄傲,章宏兴你是最棒的。”

    “老豆,你不要这样,我很丢脸啊!”章宏兴说。

    主持人把话筒伸到阿辉那里,问:“何大厨怎么想?”

    “章大厨很厉害,我上一届跟我师傅一起参赛的,我发现这一届的年轻人都好强,港城的年轻厨子都已经厉害到这个程度了吗?”阿辉问。

    章宏兴说:“那个陆培德是代表你们澳城的。港城最强的年轻厨子可没参赛。我们港城好像吃亏了!”

    在全场大笑中,第二轮的成绩出来了,这道鱼羊鲜濑布鳝一骑绝尘获得了最高分,虽然对方的鸡子戈渣和港式牛排分别排第二第三,总分上涌金领先了,而且领先了不少。

    对家做的是传统名菜鹧鸪粥,这个菜不仅名气大,也名贵,鹧鸪拆骨取肉成蓉,加入土豆泥和燕窝炖煮成羹汤。

    阿辉这里把泡好海带和大地鱼干,连带泡的汤一起倒入砂锅炖的鸡汤里,再次煮沸后,立刻捞出昆布,再煮了几分钟就关火了。

    他过滤出了这个汤汁,再次把汤汁煮开,放入劈成两半的龙虾头,煮开关火,他把切薄片的象拔蚌和龙虾肉放入漏勺里,放在汤汁里烫熟。

    一片象拔蚌片,一片龙虾肉,放在汤盅里,一勺高汤浇上去,就算是完成了。

    他们这里简单,对方是准备了很久,所以几乎一起出菜。

    “我们吃过陆培德的鸡汤汆海蚌,今天这个是不是可以说成是简单版的鸡汤汆海蚌?”大厨评委问。

    阿辉点头:“是,就是鸡汤汆海蚌的思路。”

    “味道出奇地好。”评委说,“鸡汤很鲜,大地鱼干很鲜,昆布也很鲜,能想出这个办法的人,是个奇才。”

    杨裕合笑着说:“这个在港城是公认的。”

    “做得很不错。”

    专业评委表扬了阿辉。

    又点评章宏兴的鹧鸪粥,评委问:“这个鹧鸪粥你做了多少年?”

    “我爸的招牌菜,从我进厨房就看着他做了,不过他用山药泥,我喜欢用土豆泥,我觉得土豆泥更有粥的感觉。”

    “没有七八年的功力做不到这么好。没有沉下心来学,做不到这么好。你的鹧鸪粥做得绝了!”

    两个都是表扬,但是表扬里有差异,最终确实是鹧鸪粥领先了,但是他的鹧鸪粥,并没有把热菜的分值全部完全拉平,两家分值已经非常接近了。

    像第一集,阿明是用拿手的煲仔饭获得胜利,这一次,这道主食又成了决定胜负的关键。

    两家都选了讲究火候的普通菜品,涌金这里是干炒牛河,阿辉是牛何邦亲自带着他炒了几次,对方是干烧伊面。

    看手法两人都不差,闻香味,镬气很足,看成品无论是牛河还是伊面都是干身不油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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