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好觉得自己太机智了, 养育了二十年的孩子除非是像梁家一样不把她当人看,否则一般家庭哪能轻易就能把抱错的孩子说送走就送走。
她压着心里的喜悦:“可以,我等郑萍萍回来就会主动去找你们。”能拖一天是一天, 还能让趾高气昂瞧不起乡下人的郑萍萍回归她本来的家庭。
黄丽梅失望不已, 她想着今天就能带女儿回家, 从此以后一家人团团圆圆。
丈夫都已经发话了,她只得妥协:“好吧, 妈妈在家里等着你, 一定让你开开心心回家。”
黄丽梅在闻家吃过午饭舍不得走,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闻家今天有大喜事, 压根没有招待客人的打算。
夫妻俩留下五十块钱的份子钱,在太阳下山前离开春风大队去县城找郑蕊,闻岩亲自开车送他们。
车上,黄丽梅忍不住打听闻岩在部队的职务,闻岩回答说自己是通讯兵。她又问闻岩的文化水平,他回答从小参军没念过书,黄丽梅如鲠在喉。
她越想越难受,心里自责得不行。亲生闺女被抱错, 嫁的丈夫既没文化又没本事。如果晚一年结婚多好, 她绝对给女儿找个有文化有铁饭碗工作的丈夫。
自己这个女婿看起来就不像是好相处的人,万一夫妻之间起了争执动手打人怎么办。女儿那么瘦弱的身体, 怎么能撑得住他一拳。
黄丽梅心里担忧的不行,仿佛下一秒就会看到闻岩对梁好动手导致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女儿和她天各一方。
她憋屈又着急,但是也明白女儿还没回家,想做什么都得跟丈夫商量, 更不能现在就干涉女儿的生活。
闻岩一路上话不多,把人送到城里又去了一趟废品站挑了些材料回家, 废品站的老头调侃回收的金属废品还没送去打包站就被他买完了。
闻岩麻利付了钱,又去把订好的缝纫机带回家。
自从有了汽车进城更加便捷,只要想进城就能随时随地开车去采购,来回才半小时。
闻溪和三哥在水井边上洗完碗,三哥去收拾厨房,二嫂坐在二哥屋门外的门槛帮他们补旧衣服,这才是他幻想中的嫂子。
他眼神偷瞄四周,试图寻找梁好的踪迹。她不会真的要跟城里父母回去吧?四哥该多难受啊。
汽车声音在门口响起,春妮伸着脖子往外面看。
她只见过几次小汽车,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嫁到了有小轿车的家庭。
即便汽车跟自己没关系,可听着就很厉害。
闻二山去河里冲了澡,上午热得他浑身大汗,等太阳下山月亮出来就是他人生最重要的时刻了,他还特地用了老四给他买的肥皂,身上带着肥皂的清香味。
春妮见着特地刮了胡子的新婚丈夫,害羞地低下了头。
闻岩让闻溪帮忙把东西搬到杂物间,家里农具都放在用雨棚搭的车库边上,杂物间是专门用来堆放从外面弄回来的实验材料。
名义上是材料,其实都是废铜烂铁,不过梁好不挑。
只要是金属类的垃圾她都要,比如铝制品、黄铜、厚铁板、薄铁皮、铁块、铁渣等等。
闻岩不懂材料,他只知道梁好需要金属废品,所以每次进城都会绕去回收站给她买一些。
闻溪来搬东西,闻二山也来帮忙。
闻岩随口问:“梁好呢?”
闻溪和二哥搬着缝纫机,他动作吃力地回答,
“没看见,我还以为她和城里父母离开了。”
春妮指了指二楼,声如蚊蚋,
“她在楼上,好像在装东西,有好一会儿了。”
梁好正好装完太阳能热水器,她拍拍手站起身,俯视着院子里的众人。
“好了,我们女同胞可以在家里洗热水澡了。”
闻溪故意找茬:“这么热的天还要洗热水澡,你不怕把自己烫熟了。”
梁好伸出纤长的食指左右摇晃,
“少年郎,一场秋雨一场寒,我们女同志可不像你皮糙肉厚,我们洗热水澡对身体好。”回想起这具身体痛经的死去活来,以后即便是三伏天她也不敢再用冷水洗澡。
闻溪冲她做鬼脸:“那我也要洗热水澡。”
春妮刚刚还在想着待会儿等厨房没人她就进去烧一锅热水擦一擦身上的汗,没想到弟妹竟然贴心的在家里装了洗热水澡的东西。
她不知道太阳能是啥,看起来像是太阳把铁箱里的水晒热后从楼顶的水箱里接到洗澡间。
嫁之前她担心过家里男人太多会不方便。这一大家子男人能按时吃饭就不错了,大老爷们过得粗糙,她嫁过来之前心里挺没底的。
没想到别人嘴里不好相处的弟妹面冷心热,在家里弄了女人专用的厕所和洗澡间。
她不是矫情,只是家里就一个厕所,家庭人口又都是男人占大多数,万一不小心撞上多尴尬。
看来她爹说得没错,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别人嘴里的评价不如自己亲自接触。只看这一点,她就觉得梁好不是别人嘴里假清高的人。
闻二山和老五正准备把缝纫机搬去老四屋里。
梁好连忙大声阻止:“缝纫机搬去你们屋,这是我俩送你们的新婚礼物,我和他可不会做衣服。”
闻二山和春妮同时抬头,面露迷茫。
闻岩把车停好,不紧不慢走近解释,
“二哥,缝纫机放你们屋里吧。咱家只有嫂子心灵手巧会缝补衣服。我手笨,梁好忙着学习,而且我们以后可能会经常出门,放在我们屋里不方便。”
话全都让老四说完了,闻二山能想到的拒绝说辞全都被堵了回去。
他只得无奈妥协:“放堂屋吧,咱家堂屋大,正好放在窗户边上,家里谁用都方便。”这么贵重的东西,又让老四夫妻俩破费了。
梁好忙不迭点头,只要不放自己屋里就行。
春妮受宠若惊,说实话她心里挺怕老四,大概是对方当过兵的缘故,身上气场格外吓人,站在她面前就像一堵高墙似的,身高不到一米六的她得仰望闻岩。
闻家的老三和老五她都打听过,没啥大毛病,甚至还有人在观望老三的婚事。
唯独只有老四,别人的评价有好有坏,不知道从哪传出来据说他凶起来连女人都打。
她说服自己的原因是嫁给老二她就是家里的嫂子,老四看在哥哥的份上应该不会动手打人。
这才嫁过来不到一天,她就对老四夫妻俩改观。春妮不用动脑子就知道肯定是有人嫉妒闻家,所以才故意在背地里乱嚼舌根,想让闻家几兄弟娶不到媳妇闹矛盾。
她打小在村里长大,前两年跟婆婆斗智斗勇,这种招数见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
她前婆婆就喜欢在外面造谣她不孝顺,生产社成天拉磨的骡子都没她累,偏偏婆婆还对她不满意。
她考虑和闻二山结婚主要有几点原因。闻二山不油嘴滑舌喜欢埋头做事,是个老实男人;其次就是没有公婆,这是最重要的一点,她受够了恶婆婆欺人太甚;再然后才是他的家庭条件。
毕竟自己是二婚,只想找个顺心顺意的过日子,她最不怕的就是吃苦。闻二山虽然年龄大却是头婚,没有前妻和孩子纠缠不清。
夜幕降临,梁好躺在床上揉肚子。
“我有点心慌,下个月的例假会不会更痛?”
闻岩帮她收拾好桌面乱七八糟的草稿纸。
“我买了热水壶,到时候难受你就躺在床上,把热水壶放在肚子上热敷。”
梁好裹着被子发出痛苦哀嚎。
前面有多嚣张后面就有多惨痛。刚穿越来的那个月没有生理期,第二个月有点痛能忍忍,前几天的生理期痛得她在床上打滚。
她试图回想原身姑娘以前的遭遇,寒冬腊月只能住在草垛里受冻。所以说自己穿越来的那个月是新手保护期,保护期过了身体就开始抗议了。
也怪她前一阵儿在大城市没忍住嘴,嫌热一天吃两三根冰棍儿,原本就不太好的身体底子变得更差了。
这跟自己预想的长命百岁有点出入,梁好只能在计划里加上一条:下次亲生父母带她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医院体检开一堆补药。
她身体底子这么差跟梁家脱不了关系,反观郑萍萍一直在郑家受益,让他们带她去做体检不过分吧?
当夜,二哥屋里传来了动静,梁好一骨碌坐起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闻岩起身开灯看了眼窗外,按着她躺回去。
“今天是二哥的新婚夜,有事明天再问。”
梁好忍住心里的好奇,她好像听到了二嫂在哭。
新婚夜为什么哭?喜极而泣吗?
隔天一早,闻二山精神抖擞从屋里出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容。
闻三河连忙挪开脸没眼看。
闻溪不怕挨打:“二哥,你脸上的笑容太荡漾了,收一收吧。”
闻二山没在意他的没大没小,反而拉着老三满腔喜悦不知道该如何倾诉。
闻岩给梁好接了洗脸水放进屋里,知道她好奇,他特地站过来跟着一起听,待会再转述给她。
闻二山不介意老四旁听,都是自己的亲弟弟。
“昨晚上春妮见了血,你们说奇不奇怪?”
闻三河惊讶:“咋回事啊?二哥你是不是太粗鲁了?你这样可不行。”
闻二山嘴角压不住笑容:“去你的,我是那种人吗!”
原来昨天晚上发出来的动静的确是春妮的声音。
闻二山没啥经验,但他没吃过猪肉见过猪跑,知道男人女人之间就是干柴烈火搂在一起,情不自禁就会了。
春妮的前任丈夫性格懦弱,啥事儿都靠亲妈。说好听点叫孝顺,说难听点就是没主见,离了亲妈活不了。
春妮没娘,对方没有爹,俩人都不知道夫妻之间那档子事儿该怎么做,于是结婚两年就躺在床上牵着手,一直等着孩子出生。
周同志出事(已修)
梁好听完闻岩的转述神情迷茫:“所以就是说二嫂结婚两年不孕不育的原因找到了?”
闻岩含糊其辞回答。
梁好抓着他衣服还想追问更多细节。
“二哥怎么知道是黄花闺女呢?他不是没结过婚吗?”
闻岩耳根发红, 这个话题不适合白天聊。
“这个得问医生,跟人体生理构造有关,医学上应该会有解释。”
梁好低着头陷入沉思, 医学啊, 她可以查查信息库。
闻岩心知肚明她不懂, 因为这个时候的高考并没有加入生物这一科目,更别提能找到生物书。后来的生物书才有两性特征的介绍, 她再聪明也有迷糊的时候。
然而就在他松了一口气的时候, 梁好突然抬头。
“男人和女人要怎么结合?”
闻岩呼吸满了半拍, 整张脸涨的通红。
“你是好奇还是”
梁好一本正经跟他讨论:“我看我听说怀孕后可以缓解痛经的症状, 要不咱俩试试?”
她还挺想生一群孩子的,她研究的方向很广,主攻的肯定是航天。她可以把用不上的知识教给孩子,死了还能把智脑传下去,相信用不了三代传承就能在太空旅行。
闻岩努力克制情绪试图冷静,然而紊乱的呼吸还是出卖了他的紧张。
“你才23岁,还要考大学,孩子现在出生对你而言有点太早了。”
闻岩心里一沉, 难道命运又转了回来?上一世她差不多是同一时期确认了怀孕。
梁好却觉得时间刚刚好:“现在不是正好吗?我考上大学更没有时间生孩子, 不如趁着上学前把孩子生了。”
她盘算着计划:“今年怀孕,明年生孩子。等孩子长大能照顾弟弟妹妹再生一个, 生三个孩子稳妥一点,万一老大生下来不够聪明呢。”
闻岩连忙制止她的幻想:“生一个就够了,第一胎是儿子就不能多生了。”
梁好满脑袋问号:“谁规定的?”
闻岩无奈:“政策不允许。”普通人可以偷偷把孩子挂在亲戚名下。可梁好不行,她被各路势力盯着, 万一遇上红眼病举报就有数不尽的麻烦。
梁好不满撅嘴,看来多子多福的计划行不通了, 实在不行以后开个班算了。
“一个就一个吧,希望他能继承我的智商,最不起码得有我一半聪明。”否则她不放心把智脑交给孩子。
闻岩心里隐隐期待:“你先慎重考虑,我支持你的一切决定,孩子生下来有我照顾。”上辈子他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这一世他不会再缺席。
梁好惊讶问他:“你不想要孩子吗?”
“我尊重你的意愿。”
这个时代的人把传宗接代看得比命还重要,他竟然觉得没有孩子无所谓。
梁好的打算是能生赶紧生,上学后可就没时间整天闲坐着养胎了,她的时间都是黄金。
她期待地搓手手想对他上手,闻岩按着躁动的她。
“等晚上吧,白天不合适。”
梁好以为他在害羞:“行吧,不差这一天时间。”
闻岩眉眼温柔注视着她,看她急切的样子恐怕是巴不得年底就能怀上,果然是对科研爱的深沉。
春妮急急忙忙起床做饭,结婚第一天起晚,恐怕全家人都饿着肚子在等她做饭。
她心里着急得不行,刚进厨房就和闻二山撞了个满怀。
闻二山诧异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起这么早干啥?给你蒸了个蛋准备端屋里去。”
春妮红着脸从他怀里退出来。
“我我来做早饭。”
闻二山啧了一声:“你做啥早饭?你身上不舒服赶紧回床上歇着。”
春妮仰着头呆呆地望着他,新婚媳妇不用早起做饭吗?
闻二山把碗放她手上:“发啥呆呢?你不想回床上躺着休息先把早饭吃了。”
春妮心情复杂地端着碗进了堂屋,屋里就差她一个人没来吃早饭。
梁好主动跟二嫂打招呼:“二哥说你身体不舒服得睡到中午起床,他特地去厨房给你蒸蛋呢。”
春妮低落的情绪不到三秒就烟消云散,原来不是自己被排外,是怕打扰她休息才没叫他吃饭。
她眼尖看到梁好手上黑漆漆的饼子,连忙端着碗坐在她对面。
“我给你分一半吧,这么多我吃不完。”她碗里这分量起码得放了四颗蛋,老四媳妇只能吃黑漆漆的饼子,她怎么好意思吃这么多鸡蛋。
梁好连忙俯身抱着碗:“不用不用,我这是特地搭配的营养早餐,我今天不能吃鸡蛋。”
她得后天才能吃水煮蛋。鸡蛋虽然补,但是吃多了容易胆固醇增高。
春妮却不知道原因,一听她今天不能吃鸡蛋,想到肯定是自己占了她的份额。梁好死活不要蒸鸡蛋,春妮愧疚之余心里忍不住怜爱她。
吃完早饭家里男人都去地里干活,春妮把大队给自家分配的鹅鸭赶去屋子后面的池塘。
她回到家无所事事,地里用不上她。梁好在屋里不知道做什么,闻溪也神出鬼没不见踪影。
看到堂屋放着的缝纫机,这是老四家送的贺礼,她带来的嫁妆有布料,干脆给老四家做一套睡觉穿的衣服。
春妮说做就做,缝纫机没一会儿就响了起来。
梁好正在屋里给老周写信,通篇啰里八嗦的废话洋洋洒洒写了整整六张信纸,老周看到信肯定要感动哭了。
与此同时。
搜救人员终于到了车祸发生地。
入秋后断断续续下了一周的雨,谁都没想到路上会发生山体滑坡。
前后的护送车都没事,只有周谦友的汽车被山上滚下来的巨树砸到,公路狭窄没有护栏,汽车当场掉了下去。
路边就是斜坡,尽管不陡可斜坡特别长。
路边泥土松软没有固定绳索的安全位置,只能现场开出一条路下去营救。
斜坡望不到底,谁也不知道汽车里的人情况如何。
周谦友已经五十岁了,他的情况最让人揪心。
车里除了担任司机的警卫员以外还有秘书和孟高飞。
探路的人分为两拨,一拨人在路上拉着绳子,另一拨人顺着绳子从一脚一个深坑的斜坡下去寻找汽车。
现场的情况极其不好,以脚下泥土的松软程度,汽车很有可能会被泥土掩埋。
说不定他们脚上踩到的就是掩埋汽车的地方。
天上下着毛毛雨,给搜救增加了困难。
山崖底下,车里的人心态格外好。
汽车被一棵树挡着摇摇欲坠,地面泥土湿软,如果贸然打开车门恐怕会造成汽车继续下坠。
周谦友乐呵呵安慰他们:“两位年轻同志眉头皱的都能夹苍蝇了,年轻人不要害怕遇到挫折,咱们要往好的方向想一想。比方说梁好的改装技术真不错,汽车从山坡滚下来玻璃都没碎,不知道这是什么材料,能不能给我们其他同志的汽车也装上。”
警卫员自责当时没有加速冲出去,或许就能避免汽车被树砸到。
秘书揪心周同志的身体问题,周同志心脏有毛病,可千万不能复发。
孟高飞情况严重一点,他第一时间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扑过去保护周同志,额头撞在玻璃上出了血。
他强颜欢笑跟着附和:“我觉得有必要普及,这个玻璃技术如果用在我们的军车上恐怕真能防弹。”
周谦友调侃着取笑他:“你呀,一看就没认真听,梁好那个鬼机灵早就说了玻璃是防弹材质,她说她的汽车能开上战场呢。”
孟高飞有听到过这句话,不过他当时不相信。他觉得梁好没上过战场,可能不知道战场有多凶险,肯定是吹嘘的成分比较大。
这回他不得不相信了。
汽车里的人等了一天一夜的营救,大家轮流休息观察车窗外的情况。
好在车内有东西垫肚子,干粮不好吃总比没有强。
当天晚上12点左右,头顶上突然亮起了白光。
是手电筒的灯光!
他们两天没有进水,后面几乎没怎么说话,嗓子沙哑喊出来的声音根本听不到。
孟高飞情急之下掏出训练的哨子,
“你们捂上耳朵,我吹哨子把他们引来。”
随着响亮的哨声响起,搜救队终于救出来了四个人。
谢天谢地,周同志没有出问题,并且他心态很好心脏病也没有复发。
孟高飞默默在心里道谢,感谢梁好嫂子,他们聊天都在围绕着汽车和梁好才稳住了周同志的情绪。
万幸的是他们没有擅自从汽车出来,汽车卡在一个很危险的地段,稍微不注意恐怕就要掉到更陡峭的山坡,到时候估计搜救难度会更大。
只是人救出来了,汽车要怎么带走又是个问题。
丢弃是不可能的,这辆汽车救了他们四个人的性命,并且从这么陡峭的山崖掉下来一点事都没有,从部队拨出来的搜救小队都想把这辆车带回去好好研究研究,这玻璃到底是用啥做的?
他们的军车玻璃那么牢固,也不见得能从这么高的坡掉下来还完好无损。
周同志的汽车只有车身被刮蹭,汽车其他部位都只是变脏了,甚至还能正常发动。
救援人员把人背了上去,孟高飞的战友们则是围着汽车讨论如何偷偷检查车窗材质,他们在心里幻想如果周同志不要这辆汽车就好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周同志住院后第一件事就是让搜救队务必把他的汽车送回来。
经过这一次的事,这辆汽车不再是普通公用车,未来他退休只会选择带着这一辆车离开。
文远征听说老搭档住院后第一件事就是要汽车,心里不由得产生好奇。这辆汽车到底有什么吸引力?竟然让老周住院还心心念念。
他让李远去调查情况,得到的回答是这辆车被梁好帮忙改装过,从山崖上掉下去丝毫无损。
文远征撑着下巴考虑:“老李,你说我是不是也该换一辆更加结实的汽车?”
我有精神洁癖(已修)
郑萍萍哭哭啼啼收拾完自己的东西, 黄丽梅于心不忍却强忍着没有挽留。
黄丽梅忍不住叮嘱:“萍萍,你在家要懂事,听你爸妈的话知道吗?”
郑萍萍抽泣着点头, 心里埋怨他们的无情, 养了她二十年只是因为没有血缘关系就要把她赶走。还好自己未雨绸缪提前买房子写了赵凯的名字, 不然以后她和赵凯结婚都没有地方住。
想到自己的恋人,郑萍萍心里才好受了些。
“妈, 不, 阿姨, 您和叔叔要保重身体, 原谅我以后不能为你们养老送终,我舍不得你们。”
郑萍萍带着哭腔试图用亲情打动黄丽梅,可黄丽梅满脑子都在想亲生女儿,即便再舍不得也要把郑萍萍送走。
郑萍萍被送上车,她抹掉眼泪愤恨不平,要不是梁好突然出现在S市,自己的人生不会变成这样。
她为什么就不能死在乡下!
闻岩借用浴室把自己从里到外搓了一遍,香皂都能把他腌入味儿了。
梁好面上丝毫没有紧张, 她心里跃跃欲试。要是自己这个月怀孕下个月就不用痛经了, 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乡下夜间基本都是早早休息,九点就安静了。
闻岩担心她害羞特地点了煤油灯, 没有开灯。
事实上大队通电后用电的人并不多,家家户户为了节省电费都是继续用煤油灯,没有人奢侈到每天开灯。
梁好裹着湿漉漉的头发进屋,“二嫂刚给了我一身新衣服说是她今天做的睡衣, 你的还没做出来,等测量了二哥的体型给你做大一码。”
闻岩双手放在膝盖, “二嫂给你就收下吧。”
他说可以收,梁好就不用担心后面回礼的事,一切都有闻岩替她安排妥当。
闻岩拉着她坐下,梁好还以为他要开始了,被他顺势拉着坐在腿上。
她低声惊呼:“我没碰到你伤口吧?”
闻岩扬起唇角轻笑:“伤口早就不疼了,自从你帮我把伤口修复,下雨没再复发过。”
梁好这才彻底放心:“虽然你伤口好了,但不能长期进行高强度训练,否则还有可能复发,我并不确定你的伤能恢复到什么程度。”
闻岩揽着她盈盈一握的腰身:“能让我恢复正常生活已经是意外之喜,我会好好爱护自己的身体。”
梁好水润润的杏眼一眨不眨盯着他,总觉得他的嘴巴今天晚上格外粉嫩。
闻岩微微侧身和她拉开距离:“入秋了,先把头发擦干再做正事。”
听他一本正经说要做正事,梁好“噗嗤”笑出来。
她靠在他怀里,懒洋洋地被伺候着,闻岩任劳任怨为她擦干头发。
就在闻岩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梁好突然转头。
“手动擦头发好浪费时间,我需要吹头发的工具让头发快速变干。”
闻岩笑着问她:“吹风机吗?”
梁好果断摇头:“我看见过理发店用吹风机,还得拿在手上才能烘干头发,而且看着不安全,万一头发被吸进去好危险。”
“我想要个坐着就能烘干头发的工具,最好还能让房间变得暖和。”
闻岩心想这不就是空调,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梁好自己又否决了。
“不行,功率太大电费是一笔大开销,得辛苦你们去山上多砍点柴,我觉得家里可以弄一个大铁炉烤火。”
家里不缺房间,嫌小还能现盖,反正院子够大。她能想到最省钱省力的办法就是烤火炉。山上的柴不要钱,炉子她可以用厚铁板做,四舍五入又省了一笔。
“厨房有烤火的火坑,不过家里人多坐不下。不如单独弄一间烤火屋,白天你可以在里面学习。”
梁好觉得他的建议不错:“就听你的。”
她说完就要从他腿上下来,擦干头发只想睡觉,生孩子的事明天再说吧。
闻岩却拉着她的手腕,紧紧把她箍在怀里。
梁好轻咬了一口他手腕:“我困了,想睡觉。”
闻岩压着嗓子低声诱哄她:“睡前做运动可以让你睡眠质量更好。”
梁好瞬间来了精神:“什么运动?”
她最近总是做梦,尽管不是噩梦,可是做完梦醒来感觉浑身疲惫,每天都要赖床才能起来。
闻岩抓着她的手,让她勾住他的脖子。
他要站起身,“抱紧。”
梁好懂事地配合,生怕自己掉地上。
她刚被放在床上,正想裹着被子滚进床铺睡觉,顷刻间身上压下一道黑影,彼此间唇齿相贴在一起。
她的后颈被他用手垫着,反复摩挲让她感到发痒,忍不住发笑就被他趁虚而入,灵巧地撬开她的唇,唇与舌你追我赶追逐纠缠。
这不是他们之间第一次接吻,基本每天都有早安吻和晚安吻,有时候情难自禁会引火失控,但闻岩硬生生靠着自制力隐忍着才没有吓到她。
上辈子他们没有感情就有了孩子,这一世他想让感情水到渠成后再进行下一步。
经过三个月的相处,彼此之间已经互相了解,他摸清楚了她的性子。她嘴上没说过,可对他的特殊和例外证明她对他同样有好感。
他亲吻间含糊其辞:“害怕吗?”
梁好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听过的娇软。
“不怕。”还很舒服。
闻岩的吻在她脸颊、额头、侧耳细细密密落下,这是曾经没有过的亲密无间。
他的吻落在不同地方,点起一片焰火。
梁好仿佛第一次上体育课的笨学生,被他指导着该如何进行健身运动。
她感觉自己要着火了,新睡衣还没试穿就和体育课的衣服一起蹬到地上。
他的吻很湿、很烫,但却凶猛激烈。每触碰一处,她就会忍不住颤抖,连声音都带着可怜兮兮的羞恼。
闻岩喘着粗气,眼里翻滚着浓浓的情愫,扣在她腰上的手青筋暴露,他在极力克制着自己。
梁好眼神迷离望着他,她眼角沾着泪花,口中吐出来的句子变成羞人的轻喘气音。
她脸上的神色似乎在问他为什么不继续,她也确实是这个想法。
闻岩和她紧贴在一起,俩人心贴着心没有任何阻挡。
他呼吸急促,极力克制着:“我怕你后悔,生孩子的痛可能比痛经更痛。”
梁好只是望着他,她的回答是勾着他的腰,双臂环上他结实坚固的后背。
闻岩的后背并不平整,她能摸到受过伤的痕迹,一道道伤疤是他带回来的勋章。
她轻轻抚摸着他的伤疤:“疼吗?”
闻岩咬着牙寻找方位:“还好,疼只是一瞬间,变成疤痕就没感觉了。”
梁好心里说不出的感受,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难过的情绪,是在心疼他吗?
她把脑袋埋在他胸口低声道:“我好像在心疼你,心里酸酸涨涨说不出来的感觉。”
下一刻,她神情瞬间凝固,吃痛地反应过来后抗拒地想推开他。
梁好想伸腿蹬他,偏偏一动就下意识吸冷气。
闻岩抓着她的手安抚:“乖,等会儿就不痛了。”
她感觉自己像被钉子钉在床上:“我不想锻炼了,我觉得我能睡着。”
好痛,没人告诉她会这么痛,她大概明白昨晚二嫂为什么会闹出动静了。
她咬着下唇,生怕被隔墙有耳。
好在闻岩在设计房子的时候特地把房间分开,卧室隔壁是堂屋,声音不会传过去。
只是看着她不敢发出声音的模样,闻岩差点没忍住当场交代。
梁好捶打他胸膛:“我不该心疼你,我就应该心疼现在的我自己。”
闻岩抓着她的小拳头轻吻。
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梁好终于不挣扎了,貌似好像是有点舒服,可刚刚的痛也是真痛。
体育课一直进行到后半夜,闻岩去接了热水帮她处理的干干净净。
梁好累得睁不开眼,果然睡前运动有助于睡眠,她失去意识前不由得庆幸还好政策只允许生一个孩子。
一觉睡到了早上九点,期间她听到闻溪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好几次,但因为太困当做没听到。
她身上很清爽,没有黏黏糊糊的感觉,床上的床单好像也换了一套。
梁好躺在床上咬牙切齿,难怪他中途好几次停下来问自己害不害怕,原来会这么痛。
随即她灵光一现,闻岩怎么知道会痛呢?
梁好气哼哼起床,脚踩在地上顿时呲牙咧嘴,她一定要找他问清楚。
她揉着腰出门正巧遇到闻岩从厨房出来,他手上端着红枣小米粥,她又像瘪了气的气球挪开视线。
吃人嘴软,等她吃完再问!
家里的二哥三哥去了地里,二嫂去放鸭子,闻溪不知道蹿去了哪里。
梁好咬着勺子:“你好像懂得很多。”
闻岩没听明白她的意思:“红枣小米粥补气血,你要是喜欢经常给你做。”
梁好放下勺子,眼神直勾勾盯着他,
“你怎么知道会痛?昨晚反复问我好几次。”
闻岩霎时间哭笑不得:“医生是这么说的。”
这个理由似乎没问题,梁好继续埋头喝粥。
闻岩被质疑没有感到冒犯,反而高兴得不行,她这么问是不是代表她心里也有他?
梁好吃完早餐,想了想还是觉得要把话说明白。
“我有精神洁癖,如果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只接受离婚,孩子得跟我。”
闻岩神色严肃对她保证:“我不会,如果我犯了错误就让我净身出户,财产和孩子都不会跟你抢。”
梁好安心的同时感到好笑:“咱们家这条件才有多少夫妻共同财产啊。”压根用不到他净身出户。
闻岩摸了摸她发顶:“那就把我以后所有的财产都留给孩子。”
梁好嘴角噙着笑,孩子的事还没影呢,他都开始给孩子隔空画大饼了。
打起来了(已修)
闻溪兴匆匆从外面跑回来, 他满脸喜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捡钱了。
“梁好!那个偷你爸妈的女贼回来了,她们大队的人都去看热闹呢。”
梁好刚喝下去的水差点喷出来。
“什么贼?”
闻溪对着四哥挤眉弄眼, 四哥还让他和三哥吓过她。
“就是欺负你的那女的, 现在叫梁萍萍。”
梁好没想到郑家这么效率, 按照她的预期不应该会拉扯一阵吗?怎么这么快就把郑萍萍送回来了。
她记得郑萍萍在家很受宠,郑家这么效率的么?
梁好和闻岩面面相觑, 她不会要被接回去了吧。
闻溪疑惑的声音传来:“她回来你是不是要走啊?”
梁好故意逗他:“你不是嫌弃我吗, 我走了你又能在家称王称霸了。”
闻溪垂着脑袋脚尖踢地:“你走了四哥会伤心。”
梁好长叹一声:“我还以为你会挽留我呢。”
闻溪瞬间抬头, 眼巴巴瞅着她:“是不是我挽留你就不走了?”
他之前嫌弃过梁好, 梁好肯定也不喜欢他,他哪有那么大的面子能把梁好留下。
梁好假装沉思:“可以考虑。”
闻溪立马喜笑颜开:“你留下来吧,这就是你的家。”
他围在梁好身边,小嘴叭叭说个不停,什么女孩到了年纪就要嫁出去的说辞都搬了出来。
梁好被他念经似的跟着烦得不行,最终无奈妥协。
“我就回去暂住一阵,这里就是我家,我还能去哪。”
她听八卦的时候稍微有所了解。这个时代女儿嫁出去不能长期住娘家, 否则会引发家庭矛盾。
比如遗产继承, 嫁出去的女儿如果住在家里,到时候属于儿子的遗产就要被女儿分走。用别人的话来说女儿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孩子, 只有儿子才能给家里传宗接代,遗产给女儿等于送给了外人。
她看不上郑家的三瓜两枣,但她上面还有不熟悉的哥哥嫂子,万一人家不这么想呢。
所以她只准备回去住一阵, 闻岩说她可以试试参加第一年高考,住在S市可以去图书馆看书, 高考前就回来。
郑家再宠爱女儿,已经出嫁的女儿总不至于还非要留在家里吧?
闻溪得到确切的回答总算不缠着梁好,但他跑去缠着四哥借自行车。
“四哥,我想去看热闹,你就让我骑车去呗,我给你们当斥候,保准带回来第一手情报。”
闻岩被他跟前跟后烦得不行,把自行车借给了他。
“自行车不要超载,骑车别抄小道,走大路。”万一栽坑里能被人第一时间发现。
闻溪喜滋滋拿上自行车钥匙出门,他的小伙伴还等着他一起去隔壁大队看热闹。
郑萍萍从被接回来就没好脸色,真不敢相信眼前低矮破旧的泥巴房子竟然是自己的家。
梁大强夫妻俩殷勤地帮女儿拎着大包小包,王盼弟爱不释手摩挲着手上的皮质行李箱,心想这么值钱的小皮箱以后留给宝儿娶媳妇儿用。
院子里散发着厕所的臭味,郑萍萍捂着鼻子。
她嫌弃地东张西望:“家里哪来的一股臭味?”
王盼弟用力在空气中嗅了嗅:“没味儿啊,肯定是你刚从城里回来不习惯,咱们乡下空气好着呢。”
郑萍萍加快脚步进屋:“我住哪里?”
进屋后就是堂屋,左右两边各一间房子。
王盼弟跟上来给她带路:“这是你的屋。”
右边的屋子被一道帘子一分为二,左右两边各是一张木头床板,下面是两条长凳支撑。
郑萍萍感到不可思议:“我就住这里?”这屋子连十平米都不到还要住两个人。
王盼弟拍干净床上的脏脚印:“是啊,这是你弟弟的屋子给你隔了一半,反正你要嫁出去,将就住着吧。”
郑萍萍心里没来由冒起一阵火。
“梁好住哪,我要住她的房间。”
王盼弟连忙按着她坐下:“你跟她争什么,你现在住的可比她在家住的好多了。”
郑萍萍不信:“我不管,我就要住梁好的屋子。”
王盼弟只得带着她去院子里。
“你怎么不信呢,小野/种又不是咱们家的种,让她住牛圈都算我跟你爸心地善良了。”
郑萍萍捏着鼻子后退,牛圈边上就是茅坑,难怪院子里臭味冲天。
她心里不相信梁好住在厕所隔壁的牛圈,这种环境怎么可能睡得着。梁好看起来可不像是苦大仇深的模样,任何人有过这种遭遇肯定会想方设法报复原来的家人。
她不相信会有人以德报怨。
郑萍萍提出质疑:“梁好就住牛圈?她如果真在这种环境里生活长大为什么不回来报复你们?”
王盼弟冷笑:“这小野/种不知道随了谁,浑身上下骨头硬嘴巴也硬。这些年我跟你爸打断了十几根麻绳才把她训得服服帖帖,她躲我们都来不及,遇到我们都是一个劲往男人身后躲”
想到在拘留所的日子,王盼弟突然闭上嘴巴。
郑萍萍打了个冷颤,她对亲生父母并不熟悉,只是血型验证她就是梁大强的孩子。此时此刻,她下意识对自己的亲生父母产生了恐惧。
他们能把梁好打得服服帖帖,那自己呢?
王盼弟带着她重新进屋。
“你就住这屋吧,你城里的相好怎么说?”
郑萍萍稳住心神:“结婚日期是12月25,他通过我的关系才端上铁饭碗,我改名叫梁萍萍他也不敢毁亲。”
这就是她的底气。
她先在乡下凑合住三个月,等婚期到了就回城,再也不跟这家人有瓜葛。
什么亲生父母,没养过她还想从她身上拿好处,哪有这么好的事?
王盼弟顿时喜笑颜开:“好好好,你能重新嫁去城里再好不过,女婿工作努努力你就能当官太太了。对了,你身上有没有多余的钱?今天你回来,妈去割一斤猪肉回来给你们包饺子。”
王盼弟从不后悔换孩子,甚至得意儿子以后能去城里当人上人。生女儿就是为了帮扶弟弟。萍萍嫁得好,宝儿长大就能靠着姐姐去城里上班。尽管孩子换回来了,但宝儿的前途稳稳当当。
郑萍萍这些年攒了不少钱,可买房子花了一半,又借给赵凯不少钱让他置办新房家具。她手上只剩三百块钱,这其中还包括给自己置办嫁妆的钱。
她假装为难:“妈,我手上钱不多只能给你五十。”
王盼弟精明的小眼珠子像耗子似的滴溜转,只能给五十说明身上起码有两百。
她脸上笑容愈发和蔼:“五十够了,我闺女真孝顺,比没用的小野/种懂事多了。”
郑萍萍微微笑着纠正:“妈,她姓郑,以后可别在外面一口一个小野/种,被人听到了不好。”
王盼弟笑着应和,在郑萍萍打开箱子拿钱的时候,她和丈夫踮着脚偷看放钱的位置。
不看不知道,女儿的花钱包里放着厚厚一叠大团结。
王盼弟贪婪地咽了咽口水。
当初把梁好嫁出去她和丈夫收了三十张票证,其中肉票十张、粮票十张、布票十张,还有一百元彩礼。
这笔钱她没舍得动,留着宝儿长大娶媳妇儿。
可钱还没捂热乎他们俩就犯了事。不就是当街骂了一位大领导,竟然罚了他们一百块钱。不交钱就得坐牢,最后只能咬咬牙把钱交了。
没有什么比曾经拥有过更让人痛苦。罚款交出去几乎要了她半条命,心被刀子割成了一片一片,更何况这一百块钱跟天上掉下来没差别。
王盼弟把梁好养大一分钱没花。吃喝饿不死就行、衣服是穿烂的破衣服重改、还得下地给家里挣工分,最后卖出去白得一百块钱和三十张票。
早知道会被罚钱,还不如把这笔钱藏起来或者挥霍了。
夫妻俩记下放钱的位置,王盼弟拿上钱出门买肉,梁大强和女儿没有话题,闷着脑袋去地里干活。
郑萍萍累了一路,她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决定换身衣服去外面逛逛。
她回家穿着连衣裙,乡下天气开始转凉,漏出来的小腿有点凉飕飕。
郑萍萍刚穿上裤子,上半身只有一件小背心,突然余光瞥见门口被推开了一道缝隙。
她又气又怒套上衣服,气冲冲拉开门把躲在门外的孩子揪了出来。
“你在偷看什么!”
梁宝儿痛得大声嚷嚷:“赔钱货你把手撒开,你以为你有多好看,胸前平的跟男人似的。”
郑萍萍脸色涨红,尴尬和难为情让她说不出话,这就是跟她流着一样血液的亲弟弟。
她用力扯着梁宝儿的耳朵:“你给我道歉!”
梁宝儿死不道歉,他一边用脚踹郑萍萍,嘴里大声喊人救他。娘说他以后是家里的顶梁柱,爹是家里老大,他就是老二,娘们得伺候顶梁柱。
“臭娘们你撒手,等娘回来了我就去告状,让她狠狠收拾你。”
郑萍萍以前被人捧着,尤其家里都是表哥堂哥,她作为唯一的女孩子备受宠爱,谁知来到乡下被所谓的亲弟弟一口一句赔钱货。
王盼弟买猪肉回来的路上,一辆黑色小轿车从她身边疾驰而过。
汽车带起路边的灰尘扬了她一脸,她往地上啐了一口。
“赶着投胎啊!”
回到家,宝儿哭哭啼啼跑来找他告状,耳朵通红。
“妈,赔钱货打我。”
王盼弟一瞬间没反应过来,以为是梁好。
她把猪肉交给儿子,挽起袖子就要抄家伙。
郑萍萍从屋里跑出来:“有你们这么教儿子的吗,小小年纪敢偷看亲姐换衣服,长大了是不是要当流/氓?”
王盼弟表情讪讪:“你弟弟又不懂,你好好跟他说话就是了,怎么还动手呢?”
郑萍萍气急败坏:“我是在替你们教育他,他小小年纪不学好,等他长歪了就来不及了。”
梁大强站在大门口冷哼一声:“哪有那么严重,城里人才会穷讲究。别忘了你在乡下,这里男人是天,你弟弟看你两眼又不会少一块肉。”
郑萍萍气得哭着跑回房间,明明是梁宝儿的错,却没人站在她这边,全都成了她的不是。
王盼弟从儿子手上拿过猪肉:“下次别惹她了,你姐以后要嫁去城里吃公粮,你以后还得靠她给你媳妇呢。耳朵还疼不疼?妈给你饺子里多放点肉,吃点肉补补。”
梁大强脸色铁青,不悦道:“惯得她一身臭毛病,早该换回来了。”
闻溪和小伙伴趴在梁家房子后面看热闹,最精彩的情节是郑萍萍和梁宝儿打起来。他俩正打算离开,没想到又听完了后一场热闹。
“狗娃,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知道吧?”
狗娃重重点头:“阿水哥,我知道,梁前进的姐姐就是偷了你四嫂亲生父母的贼。”
闻溪学着大人的口吻拍了拍他肩膀,“只要你听我的命令行事,以后我自行车后座都只载你。”
狗娃站直身体对他行礼:“收到,长官。”
夕阳西下,闻溪载着狗娃回到春风大队,二嫂在田边给家里的鸭子割草。
闻溪单手骑车,挥着左手向二嫂打招呼:“二嫂,我先回家了。”
春妮笑着冲他吆喝:“路上小心点,我等你二哥下工一起回去。”
同大队的社员凑在春妮身边叽叽呱呱:“你咋不去学自行车?该不会你家男人不让女人碰车吧?”
春妮脸上笑容淡了两分:“我不想学,我笨手笨脚怕把自行车摔坏了。再说我又不出远门,就算要进城我男人会骑三轮车载我。”
女人面上笑呵呵,心里不信春妮的说辞。闻溪一个小孩都能骑自行车,春妮怎么可能不想学。
“你呀,不能太老实,得为自己着想。你嫁的晚,家里好东西可别都被老四家那位弄走了。”
女人话语间贬低梁好挑拨离间,春妮忍着火气。
“婶,做人不能太利己。自行车是老四花钱买的,本来就跟我没关系,您可别在这煽风点火了。梁好做的三轮车一直都是我家二山在用,我们一家人关上门安心过日子,你不懂就不要乱说。”
刘铁梅面色尴尬,她就比春妮大两岁,只是结婚早劳累过度才显得有些老态,春妮怎么好意思喊她婶!
现在只是刚嫁过来,等她开始伺候一大家子吃饭洗衣还要照顾孩子的时候,用不到两年肯定比自己更老。
刘铁梅假情假意叹气:“我好心好意为你打算,你反怪我多管闲事,算了算了,谁让我心地善良。”
她换了个地方割草,另一位社员冲春妮笑了笑。
“你别搭理她,刘铁梅是出了名的碎嘴,她跟大队张知青关系好,你们家老四媳妇和张知青闹过矛盾,刘铁梅逢人就说闻岩他媳妇的坏话。”
春妮默默把人名记在心里:“谢谢姐,我就说老四媳妇跟外面传的不一样。我嫁进来前还担心过,接触了两天果然还得眼见为实,老四媳妇多好的性格,怎么就被人到处胡乱编排呢。”
陈爱莲靠近她低声道:“她们见不得别人好。当初想给闻岩说亲事,偏偏他看上了梁好。自从闻岩跟梁好结婚后家里添置了自行车和小汽车,那些人酸得眼睛都红了。”
春妮喃喃自语:“难怪,老四媳妇都不出门,外面的流言蜚语没断过,我还当是谁跟我们家有仇呢。”
陈爱莲的丈夫是民兵队长王福。他赶牛车拉过闻岩和梁好两口子进城,他说夫妻俩性格脾气好、出手还大方,给了他一把水果糖还有跑腿费。
就冲这件事,陈爱莲就不信私底下传的闲话。
陈爱莲提醒她:“回头你家出面闹一闹,这些人就不敢背后乱说话了,有些闲话传多了别人就信以为真。”
春妮想到老四家两口子的性格,让他们出面闹一闹恐怕有点困难。
“我回去跟老四媳妇说一声,她不在意这些,说是要全力以赴参加考试呢。”
梁好在院子里指导闻岩操作农药喷洒机,闻溪在边上说到激动的地方唾沫星子满天飞。
“梁前进在院子里哭爹喊娘,他总算遇到克星了。”
“以后梁家有的是热闹看了。”
他说得意犹未尽,梁好一心二用听得津津有味。
梁好抽空表扬他:“很精彩,不愧是斥候。我已经能想象到郑萍萍嫌弃的样子。可惜她不够硬气,要是她坚决住我住过的地方多好啊。”
闻溪好奇问她:“你在梁家真的是睡牛棚吗?”
梁好打趣道:“不一定,冬天夜间太冷的时候会去稻草垛里睡,牛棚太冷了,轮到我家放牛的时候才会睡在牛棚里蹭一蹭热量。”
“所以我每次最期待的就是轮到放牛。”
闻溪张着嘴不知所措,“他们不喜欢你,为什么嫁你还要那么高的彩礼?”
梁好笑着看了眼闻岩:“因为他们是把我卖了,一百块钱相当于是买命钱,他们巴不得你哥是坏人,最好能让我死在外面。”
闻溪羞愧不安低下头:“对不起。”
他那时候不懂,只听说梁家收了好多彩礼,以为梁好贪图他哥的钱,所以对她没好脸色。
梁好感到意外,想不到叛逆小男孩会主动道歉。
她收起笑容和打趣,一本正经教育他,
“你是小孩子,所以不怪你。以后记得长教训,不要听别人怎么说,要相信自己的判断。”
闻溪挺起胸膛:“我不是小孩子,我是男子汉,四哥说勇于承认错误和责任的人就是大人。”
梁好打断他对大人的向往:“未必,很多大人也会逃避错误推卸责任,大人没你想的那么成熟,不过你知错就改的确是男子汉。”
闻溪的小脑袋瓜反应不过来。
大人犯错不敢承认错误,但是他敢,那他是男子汉还是大人呢?
黄丽梅把家里彻底大扫除一遍,属于郑萍萍的物品全部换下来等着处理。
自从又被弟弟骂了一顿,她心里不再抱有幻想,两个女儿不可能和平共处。
本该被宠爱长大的女儿在乡下吃了20多年的苦,回来还要和鸠占鹊巢的孩子和平共处,换谁心里会好受?
她换位思考想了一下,如果自己是被抱错的孩子,排斥反应只会更激烈。
父亲上门(已修)
黄丽梅把萍萍的床单被褥打包, 萍萍离开的时候只带了衣服和生活用品。反正都要处理掉,不如让丈夫顺路送去丰收大队给萍萍。
尽管心中有太多不舍,她还是想接回梁好, 自己曾经满怀期待生下来的孩子。
只是在选床的时候又犯了难, 一想到自己的女儿嫁给乡下没文化的糙汉子, 她心里就难受。
黄丽梅只得求助丈夫:“咱家闺女的床是换单人的还是双人床?”
“换个大的吧,小两口回来总不能让人睡沙发。以后的事都说不准, 我估计离婚的事不大可能, 你要实在心里不舒服就找建刚聊聊天。”
他虽然不满意闻岩, 但也没那么抵触。甚至下意识觉得对方不会平庸, 只是配他的女儿还是有点高攀了。
黄丽梅又来到了弟弟家,吴玉凤最近见怪不怪了。
天晓得她吃到了多么精彩的一口瓜,郑萍萍竟然是被抱错的孩子,郑家的亲闺女在乡下被养了二十多年,据说还嫁给了没文化的农民。
吴玉凤以前心里有多羡慕丈夫的亲姐姐,如今只剩下满满的同情。
她手脚麻利倒了一杯热水:“建刚带志国去百货商场给外甥女挑礼物去了,您先在家里坐会儿,我去买菜。”
黄丽梅要跟着去, 吴玉凤拦着让她坐下。
其实吴玉凤心里很纳闷, 丈夫对上一个外甥女要多宠爱有多宠爱,逢年过节礼物不断。这次亲外甥女回来又接受的这么快, 难道男人天生就心大?
梁好靠在闻岩身上摸着微微凸起的小腹,“你说这里面会不会已经有了孩子?”
闻岩锐利冷隽的五官此时此刻散发着餍足感,他懒散地抓着梁好的手把玩。
“不会这么快。”
梁好仿佛一条鱼似的滑进被窝,只露出一双眼睛。
“为什么怀孕会这么慢?”每天上体育课好累, 她可以不用动,舒服也是挺舒服, 然而缩短了她睡眠时间。
她以前生活的星球,前一天晚上想怀孕,第三天就能在医院培育室见到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胚胎。
闻岩钻进被窝揽着她纤细的腰肢:“有几个运动项目会增大怀孕的概率,你想不想试一试?”
梁好眯着眼睛懒洋洋哼哼:“不要了,等肚子明天扁下去再说,说不定今天晚上已经有小宝宝了。”
自从开设了新科目,她晚十早八的作息被打破。第一天折腾到了两三点,不过早上九点多才起床。
最近几天越来越过分,每天晚上都是凌晨才睡觉,可是11点身体就已经开始排毒了。
梁好推了推身边的人:“明天能不能早点,让我晚上11点前必须进入梦乡。”
闻岩亲亲她的手心:“好,以后提前上课。”
梁好困得睁不开眼,耳朵却悄悄泛红。
睡前运动叫体育课,以后让她怎么直视上课。
尽管早就做好回家的心理准备,可第二天早上起床发现院门口停着一辆汽车,梁好还是长长叹了一口气,这一天还是到来了。
亲生父亲来接她回家了。
梁好对郑家没有感情,好感和恶感都没有。
不对,之前因为郑萍萍的事她对郑家没有好感。
自从知道郑家是她的亲人,她心情说不出的感受。
她替原身姑娘感到难受,如果小时候没被抱错,原身姑娘肯定会有个不一样的人生。
她来的时候原身姑娘刚停止心跳。家人和爱慕的人双重伤害抛弃,唯一的救命稻草被扯断,被卖给据说有暴力倾向的丈夫她在绝望崩溃痛苦的情绪里死在梦中,医学上管这种叫脑死亡。看着像是睡着了,但却再也醒不来。
梁好想象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即便不能感同身受也会同情这命运可怜的姑娘。
然而命运总是喜欢捉弄人。
郑家同样是受害者,她没有立场埋怨他们。
“今天就要接我回去吗?”
郑毅面对梁好格外小心翼翼又带着讨好,他和女儿之间还有间接造成的误会。
尽管自己有30年的为父经验,但他对萍萍时常以严父的形象管束她,因为妻子溺爱女儿,如果自己不严厉孩子只会被惯得更无法无天。
他尽可能让自己显得和蔼:“你想什么时候回?我都听你的,一切以你的意愿为主。”
梁好被不熟悉的父亲整得不会了,好像把她当成易碎的陶瓷小心哄着。还是老周好,从来不会跟她这样说话。
“吃过饭吧,顺便我收拾一下东西。”
闻岩在课余时间给她分析过,去s市最大的好处是图书馆很大、资料书多,她可以看任何想看的书,寄信去首都也会更快,高考前复习她可以暂住在s市。
闻岩悄悄给她透露今年高考在12月,接下来两个月只要好好复习,哪怕语文考十分也能上大学。
梁好觉得他瞧不起人,语文她闭着眼睛都能考十分。
不过她认同了他的话,虽说自己有信息库,可里面的资料过于先进不便拿出来用。
她得多了解这个世界知识,才能收着点发力。况且信息库里的科技太发达,哪怕自己有心也无力,当下的材料首先就跟不上。
郑毅忙前忙后帮着搬东西,他上了年纪,和绝大多数中年男人一样,稍微运动一会儿就额头冒汗大喘气。
他丝毫没有怨言,反而乐在其中,梁好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咳了两声:“你歇歇吧,家里人还没回来,吃完午饭再搬也来得及。”
郑毅乐呵呵挽起袖子:“是不是要做午饭了?我来给你打下手,我年轻时候也会做饭呢。”
他想着做饭能拉近和女儿的关系,从进门到现在,他能看出来梁好的手足无措。
他能理解,却也难受。女儿对他生疏,何尝不是因为之前受过太多苦不再相信亲人可以依靠呢。
梁好磕磕巴巴拦着他:“不不不用做饭,到时间就有人回来做饭了。”
郑毅感到诧异:“家里除了你还有谁?”
他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闻二山的新婚媳妇背着背篓赶着鸭子和鹅出门,闻家的男人应该都在上工。
梁好老老实实摇头:“闻岩好像去买菜了,要么就是找黑市买东西,他回来就会做饭。”
郑毅:
女儿当着他的面公然提黑市贸易,他能怎么办?只得当没听到。
他苦口婆心劝导:“女孩子要自强自立,等他回来不知道啥时候,你能吃上热乎饭吗?”
梁好乖巧点头:“能吃上,他会在饭点前赶回来。家里都是他做饭,让我下厨今天中午大家都要饿肚子。”
郑毅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看了一眼手表,把两边袖子挽好就往厨房门口走去。
“这都快十一点了,你来烧火,我做饭。”
开车的司机会做饭,他心知肚明领导为了拉近和女儿的关系主动施展厨艺,他识眼色地在院子里帮忙砍柴,没有破坏父女俩和谐相处。
梁好不情不愿跟着他进了厨房。
“这是电饭锅,做米饭就行了。我洗菜吧,我炒的菜不好吃。”让她进厨房又要浪费粮食了,本就不富裕的家庭被她霍霍粮食更是雪上加霜。
郑毅心中的怪异感更强了。闻家的房子是整个大队最有排面的水泥房,还是一层半的楼房,他一路过来都没看到比闻家更气派的房子。
听说是闻岩用退伍费修的房子,只是闻家怎么连电饭锅都用上了?一般家庭可用不起电饭锅,起码得是双职工或干部家庭才能购买。
闻岩的退伍费到底拿了多少?
回家(已修)
梁好在亲爹的吩咐下往电饭锅放了半锅水。
“这些够了吗?”
郑毅不太确定:“是一根手指的长度, 你量一量。”
梁好把食指扎进锅里,水淹没了整根手指。
她把手拿出来:“刚刚好。”
电饭锅她会使用,不用教。
郑毅向她打听:“你家电饭锅也是黑市买的?”
梁好莫名看着亲爹:“这还用买吗?”
郑毅的眉头拧成一条毛毛虫:“周同志送的?”哪怕是领导也不能跟他抢亲生女儿。
梁好神色迷茫:“不是啊, 造电饭锅很难吗?”她怎么可能舍得花钱买电饭锅。
郑毅突然想起来自己的女儿连汽车都能造、高压锅都能自己手搓, 造电饭锅对她而言确实属于低难度。
他干笑了两声:“我的错, 是我狭隘了,只是电饭锅在普通家庭很少见。”
梁好点头表示赞同:“你不够了解我, 所以你不会明白花小钱省大钱的成就感。”
一百块钱还要票才能买到电饭锅, 可一百块钱的破烂能让她造二十台电饭锅。
郑毅讪讪道:“爸会学着了解你, 以后你想要什么直接问家里要, 不用特地节省。”
梁好没有回答,她对亲生父母很陌生,做不出伸手要钱的事。唯一能让她心安理得要钱的对象只有闻岩,因为他们是合法夫妻。
郑毅手忙脚乱炒了一盘茄子,他平时都不做饭,手艺显得尤为生疏。
梁好却看不出来,只觉得他很厉害,有条不紊把调料放进锅里翻炒。
闻岩拎着一兜鸡蛋回家, 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梁好在灶台前烧火, 脸成了花猫,岳父正在炒菜。
看着岳父笨拙的动作, 他连忙上前接过摊子。
“我来吧。”
明明是初秋,郑毅做饭热出了满头大汗,他把锅铲交给闻岩,嘴上忍不住埋怨。
“都快十二点了才做饭。”
闻岩淡声解释道:“去买了点鸡蛋和面粉。”
岳父炒的菜卖相不太好, 他猜测味道可能也
梁好不挑食,但是挑味道, 味道不好就一口不会碰。
于是原本家里午饭只做一盆菜,今天来了客人他又多做了青椒炒蛋、青椒肉丝以及炝藕片。
中午家里人回来吃饭,闻三河抱着电饭锅进堂屋。
“今天煮了多少饭?电饭锅都沉甸甸的。”
梁好咬着筷子思考:“八个人的饭,我舀了七杯米。”
家里米袋子放着小搪瓷缸子用来舀米。
闻三河拍了拍电饭锅:“差不多,咱家平时六个人正好五杯米。”
他把电饭锅放在桌子中间,闻溪拿着饭勺揭开锅盖,顿时愣住了。
“这是稀饭还是米饭?”
稀饭的话有点干,米饭的话又有点稀。
梁好站起来:“肯定是米饭啊,下午还要上工,喝粥哪吃得饱。”
闻溪和她面面相觑,把勺子交给她。
“你看吧,这像是稀饭。”
梁好见到米汤泡饭倒吸一口凉气:“嘶,不是说加水超过手指的长度吗?”
闻岩看了一眼锅里,找出问题所在。
“水放的有点多,是一截手指的长度。”
她心虚望天:“我还以为是一根手指呢。”
闻溪庆幸她只糟蹋了大米,煮稀了还能凑合吃。
“你下厨真可怕,以后千万别进厨房了。”还好四哥会做饭,不然她得多败家呀。
郑毅尴尬地坐不住,他正想说不如把水倒出来可以当米汤喝。
闻二山大手一挥:“就这么吃吧,放了不少米呢,省得喝汤了。”
今天中午的饭很奇怪,米饭软硬夹杂,上一口稀稀软软的米饭勉强能吃,下一口就是夹生的大米。
桌上的青椒炒蛋和青椒肉沫被一扫而空,齁到令人难受的炒茄子原封不动。
如果是一般情况,闻岩为了照顾岳父的面子可能会忍着难吃解决掉无人问津的炒茄子。
但这不是一般情况。妻子和亲生父亲不熟,他上来就对岳父献殷勤,恐怕会被误解为凤凰男。
他绝对不是为自己不想吃找借口。
梁好没忍心打击亲爹:“虽然味道不太行,起码这盘菜看起来像一盘菜。”
郑毅嘴角微微抽搐,她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不是说有首都的教授给她补习语文吗?语文是谁在教?
饭桌上所有人默契地没有提起炒茄子,给郑毅留了最后的面子。
闻二山和闻三河知道梁好亲生父母的身份,这可是市长亲自给他们下厨炒菜,嫌弃可就显得不识好歹了。
春妮见这一桌子人奇奇怪怪,心想客人上门亲自下厨难吃也得给留点面子,把要说出口的话憋了回去。
她想说可以回锅炒一炒,加点水煮面条,还是等客人走了自家留着解决吧。
梁好收拾完东西,闻岩给二哥和三哥一人留了点钱。
“大米才买回来够吃两个月,鸡蛋不要节省,家里现在有余粮,不要在吃喝上节省。你们做的是体力活,闻溪正在长身体,该吃就吃。”
闻溪想跟着去城里,被四哥拒绝。
“以后还有进城的机会。这次去城里暂住,我跟你四嫂都要复习功课没空管你,你去了不习惯。”
他又把自行车钥匙交给三哥,三轮车他用不上基本都是二哥在开,平时带着二嫂回娘家帮忙也方便。
二哥有三轮车,三哥万一出门办事没车不方便,他干脆把自行车钥匙交给三哥保管。
梁好把自己的作业和书全都放在亲爹的汽车。乱七八糟的教材书和课外书装了整整三个化肥蛇皮袋,还有一个洗干净的肥料编织袋装着她和闻岩的换洗衣服。
她的废铜烂铁都没拿上,只拿了无人机。
闻岩开着的车坐着梁好和郑毅。
郑毅想跟女儿坐在后排聊聊天联络感情,谁知女儿转身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这女婿越看越碍眼。
别人家女婿都是上赶着讨好岳父,闻岩偏偏把他当个普通长辈,稍微热情一点都不肯。
娶到自己闺女就是不一样,这要是还没结婚,自己高低得让他吃点苦头才能拎东西进门提亲。
汽车上路,大队的社员们交头接耳,大家早就听说了梁好是被梁家抱错的孩子,她亲生父母是城里人,这一次就是被接回城里享福去了。
张雪梅瞪着汽车离开的方向恨恨跺脚,怎么什么好事都轮到了梁好头上!
有个会开汽车的丈夫就算了,亲生父亲也开汽车亲自来把她接回家,凭什么啊!
怎么会有人生下来命这么好!
此时此刻心里憋屈的还有另一个人。
站在张雪梅身后的何荣轩后悔不已,如果自己当初坚定告诉父母他想娶梁好,现在坐上汽车的人就是他了。
他认得梁好的父亲,A00002的车牌号他见过。如果梁好的父母只是普通工人家庭他不会这么难受,偏偏梁好的亲生父亲是市长,他太想进步了。
何荣轩心情复杂,嫉妒占了上风。闻岩一个没文化的退伍兵都能跟梁好结婚,自己凭什么不行?
他想起父母打听到的内部消息,今年会恢复高考。他一定要考回S市,以大学生的身份把梁好抢回来。
张雪梅悄悄拉了拉何荣轩的手,她对梁好亲生父母的家庭情况一概不知。
“说不定汽车是为了面子借来的。”
何荣轩一把甩开她的手:“你能不能学点好的,整天只知道背后议论别人,你跟乡下的长舌妇有什么区别!”
张雪梅惊愕地看着他:“你对我发火做什么?当初是你躲起来不管梁好的死活,现在人家野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你又后悔没抓住机会了吗?我告诉你没门,咱俩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你跟她永远不可能,我这就给我妈写信。”
何荣轩又气又急,张雪梅说的全对,而他也在她的故意诱惑下不小心犯了错误,这是他最不愿意面对的事实。
郑毅上车前绷着脸故意表达对女婿的不满。然而当汽车行驶了半个多小时后,他舒服地躺在座椅,还有专门蹬脚的的地方。不得不说他闺女造的汽车就是舒坦,这比在自家沙发上躺着还要舒服。
他甚至想让女儿帮他也改改汽车,不过他不好意思厚着脸皮开口。
闻岩在前车的带领下,汽车停在郑家门口。
郑家住的是老式洋房,房子很旧,占地面积小,相比较普通的筒子楼已经算得上是洋气小别墅了。
这房子是以前外国人留下的建筑,红砖绿瓦尖顶、花窗玻璃、绿色植被附在墙上,整整齐齐一排。
家里的装修并不奢华,普普通通的木地板,棕色皮质的沙发,全屋都是红木家具,电视机是黑色。
黄丽梅不知道丈夫回来的具体时间,听到门口的汽车声音连忙起身出去迎接。
自从丈夫出来后,儿子和儿媳妇的工作恢复,她反倒是请了病假在家休息。以她目前的精神状况,即便去工作也有心无力,注意力根本不能集中。
医生也说她不能劳累过度,于是就请了长假。
见到女儿下车,黄丽梅又开始捂着嘴哭了。
女儿从车上下来,她擦掉眼泪上前迎接。
“路上累不累啊?肚子饿不饿?家里有水果,妈给你削两个苹果先垫垫肚子。”
梁好难以招架亲生母亲的热情。
“不累不饿,苹果可以吃一个,不过得先等我把东西全都归置整齐。”
黄丽梅连连点头:“好,妈带你去看房间,搬东西有他们几个男人就够了。”
黄丽梅不知道女儿喜欢什么样风格的房间,反正肯定不会喜欢萍萍住过的风格。
于是她把房间按照洋人的风格调整,浅色的架子床上挂着一层层布幔与纱幔,就连屋子的窗帘也是如此,特地找人打了一套洋人风格的家具。
梁好的卧室被装扮成了梦幻的白粉色系,跟整个家的风格格格不入。
家里是两层的复式楼房,一楼有两间客房,二楼有三间卧室,梁好的房间在二楼。
夫妻俩特地把萍萍的房间改成了客房,把采光最好的房间让出来给梁好。
麻袋别放屋里(已修)
梁好被带到新卧室被震撼到不可思议。
“这是我的房间?”
这粉粉嫩嫩的装扮像是小女孩喜欢的风格。
黄丽梅满脸期待看着女儿:“妈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房间风格, 这种在外国叫公主房。”
梁好想说她不喜欢,可黄丽梅脸上讨好的笑容让她有点说不出口,她怕她又哭了。
算了, 反正只是暂住。
闻岩一左一右拎着两个肥料袋子进了客厅, 黄丽梅连忙拦着他。
“麻袋不要往客厅放, 里面装的是蔬菜吧?放在院子里就行。”
闻岩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不是瞎子, 对方眼里的嫌弃就差明晃晃写在脸上。
黄丽梅觉得女婿真是打哪看都不顺眼, 没文化就算了还听不懂人话, 越想越糟心。
梁好在房间溜达了一圈, 抛开审美不谈,这房间也不是不能住,起码有床有桌子。
她迟迟没等到闻岩上楼,好奇出来找他。
按理说他们带的东西并不多,俩人就能搞定,怎么还没把书带上来?
见到楼梯拐角的亲妈,她加快步子走过去,一眼望见站在客厅的闻岩。
她小跑着下楼梯:“你怎么不上来?我都在房间等你一会儿了。”等他看到房间肯定要大吃一惊。
黄丽梅跟着下楼:“我让他把麻袋放院子里, 带进屋子会弄脏地板。”
梁好回头诧异地看着她:“这麻袋我们特地洗过, 一点都不脏。”
黄丽梅尴尬地笑了笑:“那放去厨房吧。”她是担心菜上沾着泥巴把客厅地板弄脏了。
梁好顿时一头雾水:“放厨房干什么?这里面都是我学习要用到的课本。”
黄丽梅脸色涨红,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郑毅拎着另一个麻袋进屋, 间接化解了妻子的尴尬。
他在手上掂了掂麻袋的重量:“这麻袋拎在手里轻飘飘的像是装着衣服,你们秋冬天就穿这么薄?”
梁好诚实地摇摇头:“这是近期的衣服,我还没有买冬天的棉服。”
她没有棉服,原身姑娘的旧棉袄是从梁大强穿烂的旧棉袄里掏出来的棉花改制, 不仅一股臭味还不保暖。
黄丽梅急于在女儿面前表现留下好印象:“旧的丢了就丢了,妈带你买新衣服。”
梁好没有直接拒绝, 只说有空再去。
闻岩见到卧室的装扮风格站在门口瞳孔地震,迟迟不敢抬脚进屋。
他两辈子加起来都没住过这么粉的房间。
他站在门口迟疑:“我们要住这间屋子?”
梁好理所当然点点头:“是啊,他们特地把主卧让出来改成这种风格。其实只要不觉得难看也挺好看的,我看了一会儿就习惯了。”
闻岩感觉身上背了一座大山,进屋的脚步格外沉重。这间卧室给他无从落脚的感觉,坐在床上也不是,坐在椅子上也很怪。
家具是适合身材娇小女性体型的高度,他坐在椅子上像是抢了小孩的椅子,一双大长腿只能直愣愣伸出去,放哪都嫌碍事。
幸好床是双人大床,看长度不至于让他晚上睡觉蜷缩着身体。
他坐了一会儿就站起来,帮忙把麻袋里堆着的书籍课本全部掏出来整理归置。
梁好坐在书桌前试了试高度,感觉桌子有点矮,椅子有点低,放不了腿很憋屈。
黄丽梅端着削好切成块的苹果上楼,她敲了敲门。
进屋后见到女儿坐在书桌前连腿都没地方放,她一霎间心中懊悔不已。
她忽略了女儿随了外婆,不仅五官有混血感,身高也随了外婆。
黄丽梅小时候听母亲提到过太奶奶。太奶奶是被送来和亲的外国公主,但清国的皇帝嫌太奶奶身材壮实就赏赐给了亲弟弟某位亲王。后来亲王被安排戍边,太奶奶跟随亲王去了最北的边境,与老家隔河相望。
据说太奶奶身高有一米七八,比皇帝还高,于是被嫁给了骁勇善战的太爷爷,当时所有亲王里面只有太爷爷比太奶奶高半个脑袋。
黄丽梅没有遗传到母亲的身高和混血五官。母亲年轻时候五官身高格外扎眼,对外都自称少数民族。
而自己的女儿遗传了外婆的身高,五官反倒比外婆年轻时柔和一点,不会一眼被认为是外国人。
黄丽梅反应过来只觉得自己愚蠢无比,心里担心女婿占了女儿的便宜,却把女儿给忽视了。
“桌子肯定不习惯吧,妈重新让人打一张。”
梁好并不知道亲妈是为了担心闻岩占便宜才故意把桌子打造成了稍微小一点的尺寸。
“凑合能用,再打一张有点浪费。”
女儿如此为家里着想,黄丽梅更加羞愧难当。
“没事,你嫂子屋里的桌子旧了,正好给她换上。”
梁好想说不用,反正她白天是去图书馆学习,用不到卧室的书桌。
然而黄丽梅已经急匆匆出去了。
梁好扎了一块苹果给闻岩投喂。
“他们这么诚惶诚恐,弄得我不好意思了。”
闻岩嘴角扬起无奈的笑:“你妈是在防我,结果没考虑到你的身高,所以才羞愧面对你。”
梁好冲他竖起大拇指:“这你都能看得出来?我还以为是郑萍萍用过的桌子呢。”
闻岩理性分析:“她的东西应该处理完了,既然着急让你回来住就不会把郑萍萍的东西拿出来让你难受。”
梁好心虚抠手:“谁能想到他们这么效率,明明当初为郑萍萍大办生日宴会,全家那么宠爱她,我随口提了一句他们就把人送走,倒显得我小肚鸡肠了。”
闻岩拉着她坐在身边:“这本来就是你的家,他们是你的亲生父母,对于不喜欢的客人你有送客的权利。”
梁好还是觉得别扭,可能因为自己没有代入亲生孩子的身份,而是局外人的第三视角。
黄丽梅百忙之中抽空询问丈夫有没有把东西送去丰收大队给萍萍,郑毅只感到头大。
“下次这种事别在家里问我,你既然想让梁好回来就不要再三心二意。”好不容易把女儿接回来,要是再被听到他们担心萍萍,女儿会怎么想?
黄丽梅脸上闪过挣扎的情绪:“我就问最后一次,只要萍萍过得好我就不会再管了。”
郑毅招手喊来司机:“我没去,你让老赵说。”
“我没看出来异常,梁家很宠爱女儿,还特地给她弄了一间卧室,我把东西放下就离开了。”
黄丽梅整理的只是郑萍萍用过的床单被褥以及一些没来得及带走的生活用品,里面并没有贵重物。
得知萍萍过得不错,她彻底放下心,不出意外后半辈子就跟萍萍没有交集了。
黄丽梅做饭的时候越琢磨越不对,什么叫特地给萍萍弄了一间卧室?
她晃了晃脑袋没有多想,说不定是女儿出嫁后把卧室给占用了,萍萍被接回家才又单独整理出来。
梁好收拾完卧室,和闻岩一前一后下楼。
郑毅给她打开电视:“白天电视节目少,晚上电视节目才多一点。”
梁好之前在人家店里看电视挪不动脚,这下家里电视给她开着,她坐在沙发上纹丝不动。
一直到晚上开饭,梁好才依依不舍关掉电视,她揉了揉干涩的眼睛。
电视节目真好看,就是有点费眼睛。
郝红梅和丈夫下班回家就见到了沙发上的梁好,她第一时间打了招呼,梁好眼睛停在电视上根本没挪开过。
她好几次从梁好身边路过,端茶送水放果盘都没有吸引到梁好分毫注意力。
丈夫让她消停一会儿,郝红梅心想她只是想和小姑子打好关系,别又是郑萍萍那种人就行。
想到萍萍,郝红梅心里还有点儿恍惚。狸猫换太子这种事儿竟然真实发生在自己身边,以后自己生了孩子第一时间要先验血。
黄丽梅从厨房出来吆喝该吃饭了,梁好摸了摸自己饿扁的肚子,不知不觉她看了四个小时的电视。
“我就不用介绍了,学智、红梅,你俩回来应该跟你妹妹打过招呼了。”
梁好慢了半拍反应过来:“我刚才在看电视,没注意有人跟我打招呼。”
郝红梅热情笑着解释:“你看电视太投入了,我在你身边路过好几次你都没发现。”
梁好不太确定地认人:“那你是?”
黄丽梅让大家入座开饭:“这是你嫂子,先吃饭,等吃完饭再说。”
梁好看了一圈,没发现亲爹和闻岩。
“闻岩去哪儿了?”
黄丽梅给她碗里舀了半碗红烧肉。
“他跟你爸出门了,好像有点事。”
梁好低头看着自己饭碗里堆成山似的肥肉。
“这有点太多了吧,半盘肉都在我碗里。”
桌上还有三个人要吃饭呢,肉菜一大半分给她,她平时在家里都不会这么干。
“不多,剩下半盘我们仨够吃了,家里经常吃肉不差这一口。你刚从乡下回来得补补,瞧你瘦成什么样了。”
梁好半信半疑,最后还是问亲妈要了一个干净碟子拨出来一半红烧肉。
“闻岩还没吃饭,我给他留点。”
黄丽梅笑容凝固,女儿啥都好,怎么就是心里惦记着那个没文化的男人呢?
尽管心里不喜欢女婿,但她依旧笑容满面。
“好,给他留着,我家闺女就是贴心。”
闻岩和岳父出门是为了给梁好办改姓的事,顺便还要把结婚证的名字改掉。
自从知道女儿姓周的名字上了周同志的本家族谱,郑毅心中危机感爆棚,这是他的亲女儿。
郑毅想了好几个名字,然而闻岩一句话让他翻了好几天字典想出来的名字全部作废。
“她说名字是个代号,改个姓就行。”
其实梁好没想过改名字,只是参加高考需要填写档案以及未来的政治/考核都需要家庭信息,填梁大强夫妻俩的名字就不合适了。
闻岩一句话把岳父所有想法堵死,郑毅全程垮着脸走完了程序。
城里来的电视(已修)
梁好近期沉迷看电视, 自从在电视上看到了周谦友后便天天等着播放新闻。
闻岩好几次喊她出门,梁好几乎舍不得把目光从电视上挪开,无奈之下他只能自己出门。
黄建刚听说梁好回来了, 马不停蹄带着自己准备的礼物上门。
然而让他郁闷的是梁好全程盯着电视, 跟她讲话基本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黄丽梅拉着弟弟离开:“别打扰她看电视, 她以前没见过电视,难得有她喜欢的东西, 爱看就让她看吧。”
好不容易发现女儿的爱好, 黄丽梅正考虑用电视机留下女儿呢。
与此同时, 春风大队来了一辆小货车, 社员们不用想就知道肯定又是闻家的客人。
果不其然,司机停车后就询问闻家的位置。
众人只见汽车上放着一个大纸箱,副驾驶还坐着个电工打扮的工人。
闻家正吃完午饭,门口停下一辆小卡车,他们还以为是老四回来了。
闻溪迫不及待出门迎接,门口却是两个生面孔。
“请问这是闻岩家里吗?”
闻溪犹豫着点头。
司机笑着道:“你家里还有没有大人?帮忙把车上的东西搬下来。”
闻溪退回院子里大声吆喝二哥三哥。
闻二山纳闷道:“这是啥东西?”
司机笑呵呵解释:“这是专门从首都给闻岩同志家送来的电视机。”
闻溪咽了咽口水,电视机?
闻二山不可置信瞪大眼睛:“啥玩意儿?电视机!”
司机见他们似乎不知情,于是主动解释。
“这是首都孟同志帮闻岩同志采购的电视机, 闻岩同志已经付过钱了。”
闻二山和闻三河兄弟俩面面相觑, 上一次来他们家的小年轻好像就是老四的战友,对方似乎就姓孟。
兄弟俩加上司机齐心协力把电视机从车上搬下来, 一旁沉默寡言的技术师傅帮忙安装电视机调整天线。
本来想把电视机放到屋里等老四回来处置,但是师傅千里迢迢来帮忙安装电视,兄弟俩怕让师傅白跑一趟,干脆让把电视装在了堂屋。
闻溪兴冲冲问二哥:“今晚是不是能看电视了?”
闻二山摇了摇头:“这是你四哥买的电视, 等他们回来再看吧。”
闻溪闷闷不乐:“咱们不看咋知道电视好不好?”
无论他如何软磨硬泡,二哥始终坚持等四哥回来才能看电视, 闻溪只能自己想办法。
他找到二嫂帮忙给四哥写信。
春妮受宠若惊:“我只读过几年书,脑子里的知识早就忘完了。”
闻溪拍拍胸脯:“没事,咱们只要写一封信给四哥寄去城里,让四哥知道我想看电视就行了。”
四哥和梁好很大方,肯定会同意让他看电视。
春妮咬着唇内心忐忑,她就念过小学,很多字都忘的没印象了。
即便如此,她也是家里除老四夫妻俩最有文化的人。
春妮连拼带凑帮闻溪写完了一封信,闻溪跑去大队把信交给闻多宝。
闻溪可怜兮兮央求:“多宝叔,你明天去公社能不能帮我把这封信寄出去?”
闻多宝看到收件人是闻岩,二话不说答应帮忙顺路去邮局寄信。
闻溪瞒着二哥三给城里寄去一封信,殊不知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
梁好在家看了好几天电视,播什么她看什么,顺便摸清楚了电视的原理。
她才不承认自己看电视玩物丧志,电视机有点麻烦但也不是不能造,她就是单纯的看电视研究!
等她终于想起闻岩,家里只剩她和不熟的母亲。
“闻岩去哪儿了?”
黄丽梅激动女儿主动和自己说话,失落女儿第一时间竟然是询问外人的去处。
“他跟你爸这两天在弄学籍的事,顺便又去你舅舅的厂里不知道在商量什么。”
黄丽梅经过这些天给自己洗脑,勉强接受自己有一个没文化的乡下女婿的事实。
之前听说女婿受伤退役是个瘸子,黄丽梅难受的好几宿没睡着觉,她想了各种计划给女儿重新介绍对象。没文化可以忍受,身体残缺还得让女儿伺候他。她自己的宝贝闺女宠着还来不及,怎么能结婚伺候别人。
这次女婿进城她发现对方的伤腿居然恢复了。据说是试了老中医的针灸疗程后症状减轻,只要不参与剧烈运动几乎看不出来异常。
黄丽梅见小两口感情和睦融洽,即便再不喜欢也得逼着自己接受。最关键的是女儿看起来很依赖对方,尤其让她感到惊讶的是女儿不会做饭,都是闻岩下厨。
再者就是女儿这几天从没洗过衣服,反倒是闻岩一大早抱着俩人的脏衣服端着脸盆在院里的水池洗,丝毫不怕被路过的邻居看见丢面子。
这两点才让黄丽梅对女婿稍微改观。虽说没文化,但看起来女儿嫁给他没吃什么苦,不用做饭洗衣服,要真换个有文化的对象还不一定能这么轻松。
黄丽梅心中想,自己只是稍微满意罢了,想要让她彻底接受闻岩还得看他之后的表现。万一他的勤劳能干都是装出来的呢?时间久了总有装不下去的时候。
梁好懊恼自己耽误了几天时间,心里暗暗发誓接下来几天不看电视。自己的事情全都是闻岩在替她跑腿,她都有点不好意思。
院子门口响起自行车“叮叮”的声音,邮递员在门口喊他们家有信件。
黄丽梅疑惑地出去取信,梁好跟在她身后准备在院子里锻炼一会儿身体。
黄丽梅取到信“咦”了一声。
“寄件人叫闻溪,是不是闻岩的弟弟?”
梁好上前接过亲妈递过来的信封:“真奇怪,他竟然还会写字呢。”
只是当她打开信纸,瞬间感觉自己不认识字了。
信纸上的内容拼音带汉字,每隔几个字就要涂两个黑疙瘩可能是暗号。
梁好勉强能认出来“看电视”几个字,黄丽梅见女儿时不时眉头皱起,她心中不安。
“是不是乡下有啥要紧事?”
梁好折起信纸,等闻岩回来让他也看看,她嫌丢人就没让母亲看信封上的内容。
“没什么大事,就是字写的有点难认。”
黄丽梅这才放心。
“有啥事儿别瞒着,咱们家一起想办法。”
闻岩下午走完最后的流程,只剩本人亲自拍照。
郑毅这两天对他改观很大。尽管是退伍兵,但身上还留着军人的气魄。闻岩办事儿干脆利落、细心周到,这几天下来毫无怨言,倒是让他刮目相看。
没文化只是暂时的缺点,反正还年轻,什么年龄段都能学习。他找女婿看重的是人品和责任心,这样才能放心把女儿交给对方。
经过这几天考察,他很欣赏闻岩,比萍萍谈的那个机械厂工人踏实多了。
机械厂的小伙子虽说是铁饭碗,可总给他一种油嘴滑舌的感觉,或许是对方长得不太像能吃苦的样子,自己刻板印象也说不定。
闻岩回家刚洗完手,梁好急匆匆拉着他上楼回房间。
“闻溪给咱们寄信了。”
闻岩动作一顿:“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梁好掏出信纸给他。
“你自己看看吧。”
闻岩打开信纸,表情有一瞬间错愕,这鬼画符一样的字写的是什么?
梁好在边上给他翻译:“我大概读懂了,好像说是家里送来了一台电视机,他想看。”具体是谁送来的没看清。
闻岩连蒙带猜大概明白是个什么事儿了。
“应该是买的电视机到了,以二哥的性子肯定要等咱们回家才开电视。”
梁好不以为意道:“想看就让他看,电视机里面的零件不经常运转会生锈,所以得经常看。”
闻岩似笑非笑看着她:“这几天看够了?”
梁好小声嘟囔:“我是关心老周同志,难怪他一直没给我回信,原来是受伤住院了。”
闻岩煞有其事点头:“嗯,关心周同志也不耽误你每天下午看动画片。”
梁好踮起脚捂住他的嘴:“我就偶尔看一眼。”
闻岩把她拉到怀里:“明天得办正事了,想看电视等下午回家看吧。”
梁好把耳朵贴在他胸口:“不看了,我得抓紧时间复习功课,免得你说我高考语文只能考十几分。”
闻言顿时哭笑不得:“我冤枉,我不是这个意思。”
梁好捂着耳朵:“不管不管,你就是那个意思,我一定考及格给你看。”
闻岩感觉自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夜间梁好开着台灯趴在书桌写回信,突然想到家里没人会认字,怎么看懂信上的内容?
于是她和闻岩一合计,干脆送闻溪去上学吧。
梁好和闻岩一拍即合。闻溪得去上学,他才十来岁的年纪正是大脑最聪明的时候,还是个未成年,总不能每天让他在家里无所事事看电视。
这封信还是寄了回去,信上没有多余内容,即便让大队有文化的人帮忙读也没关系。
“一共有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家里的电视每天晚上可以从下午六点看到晚上十点。第二件事就是让闻溪准备准备去学校念书,先从小学开始读。”
闻多宝帮忙读完信羡慕不已,这才多长时间闻家连电视机都有了,普通人可买不了这玩意。
大队办公室的其他人心思各异,纷纷调侃着晚上要去闻家看电视。
闻溪心中哀嚎,自己摊上大事儿了。大队这些人去自己家看电视,其他社员们恐怕也要来。
他拿过信封马不停蹄跑回家。
闻三河扛着锄头喊住他:“你跑这么快做什么,后面有鬼撵你啊!”
闻溪哭丧着脸:“三哥,完了,大队的人晚上想来咱们家看电视。”
“嘶,”闻三河捏着下巴,“咱家自己都没看,凭啥给他们看。”
闻溪拿出信纸:“梁好寄回来的信,我不认字就让多宝叔帮我念了。”更让他感到难受的是,他居然要被送去学校读小学了。
小学生都是小屁孩,他都是大人了,让他一个大人跟小学生上课像什么话嘛,太丢脸了。
戏剧学院(已修)
闻溪胳膊拧不过大腿被送去从小学开始念书。
闻二山和闻三河无比赞同让闻溪读书, 他们俩大老粗过了读书的年纪,脑子笨学不到东西。
既然如今不愁吃喝,家里得多出几个能读书写字的人。不然以后老四夫妻俩去外面上大学, 他们想寄封信还得抓耳挠腮到处求人。
梁好在家学习了几天被师母邀请去大学参观, 师母在戏剧学院工作, 据说还是知名演员。
梁好对师母演员的身份很感兴趣,于是接受邀请欣然前往S市戏剧学院。
戏剧学院有一段距离, 闻岩亲自开车送她。
师潼在校门口等着梁好, 她见到梁好先是拉着手认认真真端详, 脸上气色比之前红润, 手指纤长细嫩并不像是在家经常做家务,确定她最近没有受过苦才放心。
师潼笑吟吟道:“你老师给我寄信回来,千叮万嘱让我检查你有没有落下功课。我说我怎么看得懂你们这些科研人员的作业呢,我不如看看你有没有变瘦、精神好不好,要是瘦了、无精打采肯定就是生活太忙。”
梁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闻岩知道她的天赋不会让她操持家务或是打扰她学习,所以师潼只需要看她的状态就能了解她最近的生活情况。
但凡疼爱孩子的家庭得知孩子有读书天赋肯定是让孩子专心读书。更何况梁好认回了亲生父母,郑毅之前就知道梁好惊人的天赋, 所以更不可能干扰她学习。
梁好心虚地眼神乱飘:“我没落下功课, 我有在研究火箭发射的原理,只是目前还没有头绪。”
师潼挽着她手臂:“既然咱俩见了面就不用提这些我听不懂的东西了。反正在我这里你功课过关, 瞧你脸上气血比之前还好,肯定有在好好学习。”
看着师娘笑靥如花的脸庞和信任的眼神,梁好只觉得自己辜负了师娘,心中更加羞愧, 她暗暗发誓等自己回去一定好好研究。
梁好老老实实跟在师娘身后去教室。
一路上遇到的学生都喊师娘教授,她心里油然而生起钦佩之情, 原来师娘这么厉害。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我嫂子说师娘是知名演员,可我都没看过您的电视剧。”
师潼抬手掩着嘴轻笑:“电视上可找不到我,你得去电影院才能看到我。”
梁好不明白电影和电视剧有什么区别,难道是因为电影不能在电视上播放?
她带着满脑子疑惑和师娘去了阶梯教室。
师潼走在前面为她介绍:“今天带你看的这场戏剧是外国名著《悲惨世界》,出演学生是我们学校这一届最优秀的话剧演员,以后想看他们的话剧得掏门票。”
梁好眼神瞬间变亮晶晶:“我可得认真看了,四舍五入省了一笔门票钱呢。”
师潼笑着带她找到位置,就在自己身后,她坐在第一排负责给学生们考核打分。
闻岩找地方停车找了过来,台上的话剧演员们正在卖力表演。梁好坐在第二排的位置,脑袋像是小鸡啄米般时不时往下一点一点。
他弯着腰找到位置坐在她身边,梁好瞬间被吓醒。
闻岩关切问她:“昨晚没睡好吗?”
梁好打了个呵欠,眼角泛着泪花。她已经不知道打了多少个呵欠,还好师娘坐在前面打分没有注意到她。
“好困啊,戏剧没有电视剧好看,不论是说话还是肢体动作都好夸张。”
闻岩啼笑皆非,他压低声音:“戏剧是一门艺术,需要有艺术修养的人欣赏。”
梁好并没有感到生气:“看来我没有艺术细胞,不过她们情绪表演的很到位,不愧是专业演员。”
闻岩淡笑着安慰她:“术业有专攻,就像她们不懂核动力的原理,你欣赏不了戏剧很正常。”
随着台上的表演谢幕,台下发出轰鸣般的掌声,梁好跟着热烈鼓掌。她忍不住叹气,为什么自己没有欣赏艺术的细胞呢?
教室的人陆陆续续离开,师娘收拾好布包,顺便问她话剧的精彩之处,梁好老实巴交回答。
“很助眠,闻岩来之前好几次我都快睡着了,他来了以后看得那么投入,我就不好意思睡了。”
师潼并没有为她的诚实感到生气,反而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噗嗤”笑出声。
“你还没跟着你老师学习呢性子就一模一样了。他被我拉来看过两次话剧,说是治好了他的失眠。”
梁好表示深有同感:“演员们表演的很好,但就是很容易犯困。后面我打起精神继续看,但我的注意力都放在演员们身上,台词成了催眠的背景音。”
师潼笑着调侃:“没事,今天只是学生考核,提前替你省了一笔话剧门票钱。”
梁好脸颊两边露出小酒窝:“等他们正式演出我再补一张票吧,弥补今天听他们的话剧睡着。”
师潼轻笑:“我得替学生们好好谢谢你。”
她带着梁好和闻岩去学校食堂吃了顿饭,虽说是学校食堂的饭,但去的是教师食堂,她特地点了几道大菜。
今天的行程很满足,梁好从师娘手里拿到老师给她寄回来的资料。据说是不保密的资料,但不能给别人看,所以说还是有一定的保密程度。
回到家,黄丽梅连忙迎上来。
“你们在外面吃了没?肚子饿不饿?渴不渴?”
梁好每天都要反复承受沉重的母爱,对此见惯不怪。
“师娘请我们在食堂吃了饭,一共有四道菜,两荤两素还蛮好吃,我需要一颗削了皮的苹果。”
黄丽梅忙不迭进屋去削苹果,她巴不得被女儿使唤,这样才能证明女儿把她当自家人。
突然她从窗户上伸出脑袋:“你们老家来信了,寄信人是闻多宝。”
梁好和闻岩站在院里面面相觑,大队怎么来信了?
闻岩拆开信纸,梁好坐在他身边抱着苹果啃。
“大队出什么事了吗?”
闻岩看完信,脸色略微沉重。
“我可能需要你帮忙做一样东西。”
鸭子和大鹅养了两个月有余,大队来信说是城里的国营饭店想收购鸭子大鹅,问他鸭毛鹅毛有没有用。
之前他提到过鸭毛和鹅毛可以做羽绒服,所以大队把这事一直记在本子上,不敢随便把鹅鸭卖了。
梁好眨巴着眼:“什么东西?我现在手上没材料,可能需要你自己去找材料。”
“嗯,我自己去找材料,你帮我做一个能够高温除菌消毒的机器,需要给鹅毛和鸭毛消毒除菌。”
梁好还以为是什么大工具呢,这么小儿科的东西哪用得着他这么严肃。
她于是又问闻岩:“就这样两样吗?你们做衣服难道不需要机床?”
暖和的羽绒服(已修)
闻岩拒绝了梁好的好意帮助, 他只需要一个消毒除菌的机器就可以了。
梁好不解又委屈的眼神让他觉得可爱又好笑,于是他掰碎了给她分析。
“消毒除菌机连我都不知道去哪里采购,最快捷的办法就是求助你。做衣服可以靠手动缝制或大队集资购买几台缝纫机培养女工。我知道你认为机床效率更快, 但是你高看了大队的产量。大队目前的养殖规模还用不上机床, 况且全机器化会让社员们没有参与感, 失去集体荣誉感。”
“升米恩斗米仇,如果事事帮助他们, 他们会对你产生依赖, 等你下次拒绝他们的求助就会责怪你冷漠。”
梁好只觉得弯弯绕绕又多还复杂, 没想到做个机器还有这么多的矛盾, 还好她要上学不用做女工。
“好吧,那就做个压力蒸汽灭菌器好了,科技的尽头就是烧开水。”
黄丽梅一听女儿说要去钢铁厂,忙不迭跟着一起。
“我顺路去看看你舅舅。”
梁好没法拒绝,只能带着母亲一起去钢铁厂。
郑毅在办公室头疼地接待了从首都过来的同志,这两位同志带了十个士兵,全都开着小轿车,据说还有几位跟他同级的部队干部正在路上。
一问他们找人的意图, 开门见山表明想让他女儿帮忙给改装汽车。
郑毅气得吹胡子瞪眼, 他自个的汽车还硌屁股呢,他都没好意思劳烦女儿帮他改装汽车。
报纸上都正式公布了, 十二月恢复高考,十年后的第一次高考,他女儿要备考呢!
他试图模棱两可推辞:“同志,不是我不允许。唉, 这样吧,你们要不先请示周同志, 就说我闺女要高考,等高考完再征询她的意见给你们改装汽车?”
钟国强笑眯眯掏出一封信在郑毅面前晃了晃,他只来得及看到“周如意收”几个字,对方就把信收了回去。
郑毅忍不住牙痒痒。
“周同志写了信让我们交给梁好同志,不对,现在是叫郑好了吧。”
郑毅笑得咬牙切齿:“是呢,名字刚改回来,她还不适应新名字。”大不了互相伤害,郑好和周如意的名字都只是一个称呼,女儿还是习惯被叫梁好。
郑毅不知道自己在跟周谦友较什么劲。大概是他还不知道梁好是亲生女儿的时候对方帮梁好撑腰,他们俩看起来更像是亲父女,自己这个亲爹像外人。
黄建刚得知梁好要继续借用之前的废弃厂房,并且想从他这里采购一批淘汰的废料,他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
“采购什么啊,厂里用不着的废料你随便拿。”
黄丽梅拉着女儿的手臂,顺便剜了一眼弟弟:“怎么能用旧的!买新的材料,妈给你出钱。建刚你也是的,这是你外甥女又不是别人。”
黄建刚委屈得不行,他冤枉啊!
闻岩主动开口解释:“不需要太好的材料,梁好最厉害的特长就是能变废为宝。”
黄丽梅满是不解,废弃的材料多脏啊,全都是黑漆漆黏糊糊的机油,她闺女怎么能干这么粗糙的活!
黄建刚连忙拉走姐姐:“姐,你不懂,等我待会慢慢告诉你,先让梁好去厂房吧,她急着用呢。”
黄丽梅挣扎着不让弟弟带自己走:“办公室总得给她换个干净敞亮的吧,干啥要用废弃厂房?”
黄建刚推着姐姐离开,叮嘱梁好自己去拿钥匙,厂里的领导都认识她。
“姐,您就别添乱了!梁好心里有数,她需要没人打扰的环境做实验,而且那间厂房她之前用过,我们一直给她原封不动保存着。”
黄丽梅张了张嘴,她还是觉得女儿的办公条件太简陋。
就算要做实验,弄一间干干净净的屋子不成吗?肯定是弟弟这个大老爷们不够细心。
黄丽梅琢磨着在家给女儿腾一间屋子做实验室,她询问丈夫的意见,郑毅刚抿了一口水差点被呛着。
“行了行了,你不懂就不要乱插手,咱女儿的实验室必须地方够大并且位置偏僻,她喜欢钢铁厂的厂房,还有源源不断的材料送过去,继续在那儿待着吧。”
黄丽梅拧了一把丈夫:“你们都在卖什么关子?实验室不就是穿个白大褂把瓶瓶罐罐倒来倒去,为啥咱家闺女就要待在厂房?不会是你们不待见她吧?”
郑毅举起手对妻子投降:“我的祖宗唉,你不知道你闺女做什么实验,你总该知道贺斯年吧。”
黄丽梅神情恍惚:“咱女儿这么厉害吗?”贺斯年可是造过火箭的科学家。
郑毅没好气道:“不然你以为呢?珍惜她能待在家里的时间吧,等她念完大学估摸着你想见都联系不到人。”
至于从首都来的同志们这事他没告诉妻子,他担心妻子比女儿压力还大。
梁好用了半天时间把东西做出来,闻岩开车带着机器回到了大队。
他亲自教学如何做一件羽绒服。
当年他带着退伍费先是做倒卖积累创业资本,涉足过服装行业。最早期的服装业可谓是暴利,沿海城市的审美遥遥领先,几块钱的衣服在内地能卖几十块钱。后面竞争越来越激烈甚至出现了按斤批发,卖到内地的价格却水涨船高。
可以说赶在风口上吃信息差的商人早期都是靠着倒卖衣服鞋子毛绒玩具成为万元户。
“这个机器是我们从钢铁厂购买材料,梁好亲自设计了一周才做出来的产品。这是钢铁厂的发票,因为选购的是比较便宜的边角料,机器的价格是300元。”
大队的干部们吸了一口凉气,300块钱啊,他们还没赚钱就先贴了进去了这么多钱。
闻岩颔首一笑:“钱我帮忙垫付了,等咱们大队有了收入给我还上就行。”
闻康连忙让儿子写欠条。
“虽说咱们乡里乡亲,低头不见抬头见,但你这隔三差五去城里出差还要考大学,我们给你写张借条,以后你拿着欠条来要钱,就算哪天我们退休了,盖着咱们大队公章的欠条一直生效。”
闻岩没有拒绝大队长的提议,他了解大队长的人品所以才会自称帮忙垫付。
春风大队的干部不说所有人,绝大多数老干部都有着较高的政治觉悟,尽管他们的文化程度并不高。
实际上机器并没有用到这些钱,只不过越便宜的东西越不会被人珍惜,所以他才夸大了成本和制造时间。
机器的成本不到200块钱,因为使用的是钢铁厂的废弃材料才是这个价格。
梁好的手工费占了100元,这是内部价格,以及运输和安装的费用在20块钱左右。
闻岩经过各方面的考量和计算才定了这个价格。如果大队把养殖业做大做强,又能把羽绒服品牌做起来,他可以晚几年再要钱。
实际上不用等几年,最迟两年经济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工人们的工资都会往上涨20块钱。
闻岩先是交代大队的众人操作机器。
“我们必须要把鸭毛鹅毛进行杀菌处理,这是穿在身上的保暖衣,如果觉得衣服有鸭子的味道不用在意,这本身就是用来区分鸭绒和鹅绒的区别。”
大队的干部班子有两位等待接班的年轻人,闻多宝和郭瑞听得格外认真,每个步骤他们都要问为什么,问完再详细记录下来。
闻岩稍稍思索,请人帮忙去家里把二嫂请来,让二嫂当场缝制一件羽绒服。
春妮不知道老四回来了,大队的干部突然上门急匆匆喊她去大队,她心里怀揣不安。
“队长,是有啥事儿吗?”
郭有根咬着没点燃的烟斗笑道:“有事让你帮忙,你别紧张,不是啥大事。”
闻岩跟两位年轻人去大队的库房搬出来早就准备好的涂层尼丝纺面料,又叫尼龙纺。
大队的妇女队长和几位女同志挑出来一盆鹅毛,用机器进行消毒除菌。
想不到湿漉漉的鹅毛放进机器消毒处理,取出来后不仅变干轻飘飘,还去除了鹅毛的味道。
闻岩从外面进来:“二嫂,现在需要你帮忙。”
春妮见到自家人松了口气,不过她实在想不到自己有什么特长能帮到别人,当得知是请她现场帮做一件衣服便毫不犹豫同意了。
春妮抓了一把鹅绒在手上捻了捻。这衣服真奇怪,内里不用棉花用鹅毛,不知道冬天穿在身上会不会保暖?
由于担心鹅绒会到处跑,春妮每放进去一把鹅毛就会踩一次缝纫机用车线固定,一件衣服前后全是整整齐齐鼓囔囔的小方块。
围观的干部们觉得稀奇:“这衣服像是充了气似的鼓起来了。”
妇女队长陈爱莲点评:“看着轻飘飘的,到底还是没有棉服看着踏实。”
春妮低着头快把缝纫机踩的冒火了。她以前做一件衣服要半天时间才能踩出来,现下被人围观,她紧张之余迫切想尽快结束。
她深呼一口气,脚上的动作停了,头抬了起来。
“做好了。”
记工员罗秀琴啧啧称奇:“这双手真是神了,俩小时就能做完一件衣服。”
春妮含蓄地笑了笑,她怕给家里丢人,脚上的布鞋踩缝纫机都踩得鞋底发热了。
闻岩感到出乎意料,二嫂做衣服的速度很效率,都快要赶上机床生产的速度了。
他之所以喊二嫂是想让她露一手,大队招女工肯定会优先挑熟悉缝纫机的人。其次就是二嫂手艺稳,他不认识大队其他女同志,万一缝衣服翻车白白浪费布料。
春妮下意识做了一件女款羽绒服。她上次做衣服是给梁好做了一套睡衣,所以是梁好的尺码。
这件衣服在妇女队长陈爱莲身上试了试,她才穿上不到十分钟就嚷嚷着嫌热要脱下来。
她把衣服放在桌上:“这也太热了,就跟身上裹了棉被似的,不,棉被可没这么轻巧。这衣服又轻又暖和,我都想做一件。”
罗秀琴也穿上试了试,她个子矮,羽绒服的长度都快到她膝盖了。
她试完依依不舍脱下来:“真暖和啊,没想到鹅毛还有这种作用。”
这件衣服并不是很完美,裁缝做的比较急,很多细节都不到位。每个方块充绒量不均匀,走线也有点歪,只能用来当样衣或是自己穿。
闻岩等大家讨论完后站出来总结:“鸭绒和鹅绒都能做羽绒服,这就是全套操作流程。挑选女工尽量找心灵手巧的同志,避免造成不必要的浪费。”
至于产品的生产设计就不关他的事了,有大队两位年轻人把关不会出太大差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