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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梁家串门(已修)

    黄丽梅在闻家待了两天就坐不住了。

    闻家三兄弟实在太能干了, 三个大老爷们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两个怀着身子的孕妇被小心翼翼的伺候着连做年夜饭都不让进厨房。

    郑毅和郑学智不好意思干坐着也去帮忙搭手,家里的女同志们闲了下来。

    黄丽梅头一次感觉过年能如此轻松, 她只需要帮忙贴对联、调浆糊, 年夜饭都不用亲自负责。

    家里没有她发挥的空间, 闻家的亲戚自从家里父亲去世就断了联系,亲戚们怕被闻家几兄弟赖上。

    过年如此清闲, 她干脆出门溜达闲逛。

    闻岩让闻溪带着丈母娘和郝红梅去大队逛逛, 大过年不用工作, 大队晒场上很热闹。

    黄丽梅突发奇想:“阿水, 你四嫂嫁人前是不是住在丰收大队?”

    她想去看看女儿曾经生活过的环境。

    闻溪吐掉嘴里的甘蔗渣子:“嗯,过了前面的水渠就是丰收大队。”

    黄丽梅眼神热切地问:“你知道梁家在哪吗?”

    闻溪转了转眼珠子,不知道该不该回答。

    郝红梅在一旁笑着解释:“我们主要是去想看看你四嫂以前生活过的家。”

    闻溪拧着眉头想了想:“你们可别后悔,被梁家看到了肯定要赖你们钱。”

    哪怕是只狗路过梁家门口都得留泡尿,不然被王盼弟看到就要骂骂咧咧。

    黄丽梅被他的形容逗笑:“我们就远远看一眼,不靠近。”

    闻溪抄近路带着俩位女士来到丰收大队,离梁家隔着大约50米距离。

    黄丽梅踮起脚尖往院里看,啥也瞅不着。

    梁家的院子是矮小的黄泥墙, 门是两片木板, 只能依稀看到院里有个茅草棚子。

    闻溪心急口快问道:“看到梁好的屋了吗?”

    黄丽梅踮起脚尖抬手挡着阳光,看了好一会儿失落地放下手。

    “没有, 我想看好好的房间长什么样子,她的成长我都没参与过。”

    闻溪心里纳闷,那么高的草棚伯母看不见吗?

    他想到伯母上了年纪,眼神可能不太好。

    “那咱们再靠近一点?”再往前走30米怎么都能看清楚了吧。

    黄丽梅点点头。

    闻溪想到伯母给他的20块钱压岁钱干劲十足。

    不过他们还没靠近, 就遇到了回娘家的郑萍萍。

    郑萍萍婚后回门的日子发生了一件小事。父母在她刚出嫁就把她的床撤掉,令她感到心寒, 一起回来的赵凯脸色都不太好看。

    用母亲的话说她嫁了人死都是男方的鬼,以后回家就是客人,她的床留着占地方。

    郑萍萍无时无刻不在怀念郑母的好。没有对比就没有落差,可惜曾经的她不懂得珍惜。

    赵凯突然变得很激动:“萍萍,那是不是你妈?”

    赵凯的临时转变让郑萍萍措手不及。

    明明来的一路上两个人还在吵架,赵凯嫌弃她娘家事多,郑萍萍怪他大年初三才跟她一起回娘家。

    郑萍萍不以为然:“你又不喜欢她激动什么?”

    赵凯用力拽郑萍萍的手臂:“你看那边。”

    郑萍萍不耐烦转过头,她看见了郑母。

    郑萍萍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真的是郑母!

    她连忙扯了扯衣服上的褶子,又拨了拨头发。

    黄丽梅哪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和萍萍遇见。

    俩人隔着10米开外对视着,梁家门口一道声音煞风景地响起。

    王盼弟的嗓门跟不要钱似的:“前面的,你们站地里干嘛呢!是不是想偷我们大队的集体财产!”

    黄丽梅走也不是,莫名其妙就跟着一起进了梁家的院子。

    梁家很穷,这是黄丽梅的第一印象。

    闻溪的小眼神时不时飘向茅草棚子,这里堆着劈好的干柴,旁边的干稻草堆就是梁好冬天的床。

    王盼弟嫉妒黄丽梅,面上表现得很热情。郑家是头大肥羊,说不定能从他们身上捞一笔油水,毕竟自家白白把梁好养活了20来年呢。

    她光看自家闺女从城里回来的待遇,小皮箱据说是用牛皮做的,值不少钱;萍萍攒下来的私房钱都顶他们夫妻前半辈子所有收入了;还有郑家从城里送回来的萍萍的东西,她和丈夫拉去卖了30块钱。

    衣服、床单被套、棉褥子全都是好料子,郑家上辈子积了什么福,家里竟然能这么富裕。

    夫妻俩哪怕知道郑毅身份不一般,也想硬着头皮从郑家手指缝里抠点油水,黄丽梅从指甲缝里漏点都够自家一年的收入了。

    反正换孩子的事天知地知以及她和丈夫知道,没有第四个人知情。至于萍萍了解内情会不会说出去?她怀了萍萍十个月才生下来,要不是换孩子萍萍能享那么多年福?

    王盼弟心里不怀好意,琢磨着怎么找借口从黄丽梅身上要钱。

    黄丽梅空手来到梁家做客有点尴尬,放在以往也就算了,可现在是大过年。

    她不知道怎么回事,王盼弟跟她说着话,就把她给拉进来了。

    王盼弟见到两手空空的黄丽梅并不失落,说不定黄丽梅给她家准备了大红包呢。

    黄丽梅和萍萍一起回来过年,肯定是梁好那小畜生惹事了。

    王盼弟暗暗幸灾乐祸,巴不得梁好再多惹些麻烦让郑家夫妻把萍萍认回去,她们就能跟着沾光了。

    黄丽梅趁王盼弟去倒水的功夫,不动声色观察了一圈梁家的内部构造。

    梁家只有两间屋子,一间主卧,一间次卧。

    她问萍萍:“你回家了住哪?”

    郑萍萍心中激动又感动,以为郑母在关系自己。

    她忍不住诉说心中的委屈:“家里地方小,我跟弟弟住一间,中间有一道帘子隔着。”

    闻溪在黄伯母身后悄悄翻了个白眼,她在家好歹还有张床睡呢,梁好都没睡过床。

    黄丽梅同情萍萍的同时愈发心疼自己的女儿。

    她的女儿就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连自己的房间都没有,还要跟当时七八岁的弟弟共用一间卧室。

    黄丽梅擦了擦眼角的泪花,郑萍萍连忙递出自己的手帕,黄丽梅没有接。

    她说道:“你爱干净,快把手帕收回去。”

    郑萍萍想到同样的事发生在家里,弟弟偷偷用她的手帕擦鼻涕,王盼弟骂她小气矫情,说一块破布脏了洗洗就干净了。

    她哭得像个泪人,黄丽梅轻拍她肩膀安慰。

    “结婚后就是大人了,以后在婆家面前不要动不动哭鼻子,以免她们觉得你好欺负。”

    郝红梅心情百感交集,曾经不待见她的小姑子如今混到这种地步,果然人各有命。以前郑萍萍像只傲慢的花孔雀目中无人,更不会在她面前哭哭啼啼。

    “对了,你郑叔叔给你捎回来的床单被褥还有你没带走的衣服都带去婆家了吧?”

    郑萍萍哭嗝打到一半满脸懵然:“什么被褥?我从来没收到过。”

    黄丽梅相信丈夫不会骗自己,更何况都是些不值钱的物件。

    “你再想想呢?去年你郑叔叔去春风大队,特地让司机开车送来你的东西。都是你在家用过的,我想你应该会喜欢。”旧床单被褥不好让女儿用,建刚也说该处理的处理,她想着就给萍萍送去。

    郑萍萍还是一脸茫然:“我没有印象,我回来没几天就下地干活了,白天我都不在家。”

    她突然神情凝固如遭棒喝。

    自己回家后没几天父母请了半天假,说是身体不舒服要去城里检查。傍晚回家他们脸上喜洋洋,她当时一度怀疑是不是母亲又怀孕了。

    她的询问令父母含糊其辞,郑萍萍就没多想。

    所以其实那天,亲生父母把她用过的床单被褥和旧衣服全都带去卖掉了?

    黄丽梅见她的反应以为是被人偷了。

    “那些东西说贵也不贵,你的床单被褥都用的上好的面料,透气又透汗,被人偷走卖不了几个钱。只是可惜了十多斤重的棉花被子,还有你用惯的褥子,都是新棉花啊。”

    郝红梅听着肉痛,萍萍在家很受宠。婆婆担心萍萍娘家条件不好吃苦,给萍萍重新做了新被褥。

    她跟婆婆亲自挑的棉花,做12斤重的棉花被子光票都花了不少,还不算花的钱,结果用了不到一年竟然被人偷走了。

    但凡爱惜一点起码能用好几年,以后棉花不暖和了还能做成褥子。

    婆婆还给萍萍做了棉花褥子,棉花褥子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坐下去都能陷个坑,可想有多暖和。

    仅仅是这两样花了不少钱,普通家庭想做两床这样的被褥起码得凑两年的票,棉花票和布票都得要。

    郝红梅自己都舍不得做新被子,她盖的还是结婚带来的几床嫁妆被褥,一直用到现在。婆婆给萍萍做新被褥提到过给她做两床,郝红梅舍不得。

    郑萍萍回想起在郑家的日子,她的房间不大,可东西应有尽有。她不仅有手表还有收音机,棉花被褥让她冬天晚上睡得格外香甜。

    自从回到梁家,硬邦邦的木板硌得她浑身痛,被褥子又薄还带着难闻的味道。她的手表得藏起来不能被弟弟看见,否则第二天可能就会变成一堆零件。

    没有收音机她无法了解外界的情况,大队的广播只在早上播放,而自己在田里根本听不清,导致自己连高考的机会都错过了。

    此时此刻她又知道了亲生父母卖掉她的嫁妆,尽管只是枕套被褥和旧衣服。可这种背着她连一句商量都没有就直接卖掉她的私人物品,对她不仅没有尊重,更让她感受到父母的自私贪婪。

    如果自己没有跟赵凯订婚,是不是也会像梁好一样沦为给弟弟换钱的工具?

    她回家前天真地给自己洗脑,梁好在梁家过得不好是因为父母知道她不是亲生的所以才非打即骂。自己是亲女儿,在郑家是备受宠爱的小公主,回家后肯定不会像梁好那么可怜。

    只是她忘了一点,父母的重男轻女观念已经刻在骨子里根深蒂固,她是亲女儿也得排在弟弟后面。

    颠倒黑白(已修)

    王盼弟故意在厨房磨叽了一会儿, 就等着让萍萍跟黄丽梅叙旧打好关系。

    赵凯想跟黄丽梅攀关系,结果被岳父拉着硬生生在门口聊天。

    他心急如焚,又不好不给岳父面子, 只能期待萍萍稍微提一提工作的事。郑家对她有养育之恩, 情分不是说断就断, 总不能全家靠着他一个人养活。

    王盼弟端着碗进屋:“喝点热水暖和暖和,我用碗倒了倒, 不烫了。”

    梁家白天不烤火, 他们舍不得烧柴。梁大强本就好吃懒做, 院子里的柴是王盼弟劈好堆在一起, 以前都是梁好的活。

    王盼弟还算有点眼力见,没有用自家泛黑的搪瓷缸给黄丽梅倒水,特地用家里的瓷碗装热水。

    黄丽梅笑着接过碗放在桌上没有动,她看到瓷碗边沿洗得不太干净,沾着韭菜叶子。王盼弟端水递给她的瞬间指甲伸到了水里,指甲缝全是污垢。

    王盼弟顺势坐下,满脸谄媚:“萍萍见到你哭得眼睛都肿了,肯定是太想你。她刚回来成天哭, 嚷嚷着想你们要回去, 我告诉她城里又不是她的家,白享了这么多年福还不知道满足。”

    “后来还是让她去上工, 终于不哭了,萍萍被你们养的可真懂事啊,我打心底里感谢你们。”

    “可惜我没把梁好教育好,她肯定不是个省油的灯对吧?她平时在家就爱偷懒, 让她带弟弟她能让宝儿头上磕个洞;让她去地里干活,才干一会就开始偷奸耍滑装病晕倒, 大队的记工员都给我告状。”

    王盼弟故作无奈:“自家孩子能咋办?她小时候没少挨打,打了也不记性,脾气倔得不行。黄大姐你可别埋怨我,我们乡下都是棍棒出孝子。”

    王盼弟抓着她的手说了一长串,内容太多黄丽梅一时半会没缓过来。

    闻溪忍不下去了:“你骗人!梁好根本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你去我们家张口闭口就骂她杂/种,还当着我哥的面污蔑梁好给我哥戴绿帽子,你们全大队都知道你家重男轻女,梁宝儿头上磕洞明明是他自己摔的。”

    王盼弟心中不喜,面上仍笑盈盈。

    “你看你这孩子,小孩子不懂别插嘴。梁好以前跟何知青的事谁不知道?何知青看不上我们家里的条件故意吊着梁好,我都是为了她好。年纪轻轻万一跟人走太近失了清白,你哥不就是娶了破鞋吗!”

    闻溪恶狠狠瞪着她,他心里憋屈到了极点。

    黄丽梅反应过来很不悦:“王妹子,感谢你替我们家把梁好养大。只是我不赞同一点,身为母亲你最不应该编造自己女儿的名誉。我也是在乡下长大,流言蜚语足够让乡下姑娘轻生寻短见。”

    黄丽梅不知道女儿的过去,但她相信梁好肯定不会是王盼弟口中的坏孩子。

    至于王盼弟提到的何知青,谁年轻时候没有眼瞎看错过人?

    看不上她的女儿是那位知青的损失,往好了想是让女儿提前筛选了错的人。婚前嫌弃女方家庭,婚后还会有更多矛盾。

    王盼弟没想到失策了,看样子黄丽梅并没有跟梁好闹矛盾,就是吃饱了撑的过来看一看。

    王盼弟急忙改变策略:“黄大姐,我刚才说话有点激动了,主要是小孩子啥也不知道就瞎说,他一个半大小子懂啥呀!我们家可不是重男轻女,男人是家里的顶梁柱,闺女早晚要嫁人。男人是天,女人是水,水是留不住的。我要是轻女咋可能把梁好养大,估计是梁好在婆家无意间说了什么话让小孩产生误会。”

    闻溪嘴巴笨脑子可不笨,他听出来王盼弟明里暗里都在指责他和梁好。

    他气哼哼站起来:“嘴在你身上,随你怎么编造都有理。人在做天在看,做坏事的人迟早天打雷劈。”

    他说完生气地跑了,郝红梅起身跟了出去。

    黄丽梅被热情挽留在梁家吃午饭。

    梁家只有年三十吃了一顿肉,家里舍不得花钱不准备待客。

    郑萍萍对父母的性子了如指掌。她在来的路上用自己的私房钱买了两斤肉以及让赵凯买酒,两块钱的酒让赵凯念叨了一路。

    郑萍萍深知如果自己不买肉,今天家里接待她的荤菜只有炒鸡蛋,而且一大半都要进弟弟碗里,另一半分给父亲和赵凯,女人没资格吃荤。

    王盼弟看到女儿带回来的猪肉喜笑颜开,下意识就使唤她去炒菜。

    “萍萍被你养的真懂事啊,刚回来就给了我们夫妻俩50块钱的孝敬钱,回门还带了两斤猪肉,这会儿拜年又带了两斤猪肉,梁好从来没给过我们一分钱。”

    黄丽梅尴尬地不知该说什么,难道她要说萍萍在家里从来都不进厨房,她从没吃过萍萍做的饭。

    好好回到家没问她要钱,接订单一周至少赚了顶自己五年的工资。萍萍上班经常钱不够花问她要,回到乡下就知道给家里补贴了。

    黄丽梅一时之间百感交集,果然就是亲生女儿和养女的区别。

    不是萍萍不好,只是她的女儿更懂事。

    黄丽梅想了想,还是着斟酌开口:“好好在家不问我要钱,闻岩会帮着做饭。我们夫妻俩都有工作,不靠子女养,孩子赚的钱都是他们的存款。”

    郑萍萍在一旁失落地垂着头。是啊,她在郑家从来没有为钱烦恼过,光是压岁钱都够她挥霍了。

    梁宝儿脸上挂着鼻涕跑进来,他穿着新棉袄。

    他进来就冲郑萍萍伸手:“姐,我要红包。”

    郑萍萍百般不情愿给他发红包,谁让自己是已经出嫁的女儿呢。

    梁宝儿打开红包“切”了一声。

    “才一块钱,小气鬼。”

    王盼弟一把抢过儿子的红包,从身上摸出来一角钱给他。

    “我给你保管,拿去买糖吃去。”

    梁宝儿撅着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你们说姐夫第一年上门肯定会给我五块钱,给我留一块钱。我不要一角钱,我要一块钱。”

    王盼弟立马板着脸:“你哭一个试试,别逼我今天让你爹收拾你。”

    赵凯听到屋里的动静连忙跑进来,终于摆脱掉把牛皮吹上天的岳父了。

    “妈,发生什么事了?黄阿姨,好久不见。”

    黄丽梅反应淡淡地点头。

    梁宝儿冲着姐夫伸手要钱:“我姐给我的红包只有一块钱,你还欠我四块钱。”

    赵凯神情微变,只是碍于黄丽梅在场不能表现得小家子气。他脸上带着和蔼可亲的笑容,忍着肉痛掏了四块钱给补上。

    梁宝儿连忙抽出一块钱往裤腰里塞,塞进裤/衩里娘就抢不走了,剩下三块钱立马被夺了过去。

    王盼弟用手沾了点唾沫把钱数了数叠好。

    “这都是你以后娶媳妇的钱,我给你存着呢。”

    梁宝儿不满地撇嘴,娘只会用娶媳妇糊弄他。

    “娶媳妇能花几个钱,你们都攒好几百了,是要给我娶个天仙回来嘛,不够就问赔钱货要呗。”

    都说童言无忌,梁宝儿十二三岁的年纪不知道家里的收支情况,但他知道把赔钱货嫁出去后家里多了好多票和钱,他还吃了一顿肉,赔钱货的彩礼钱肯定够他娶媳妇了。

    王盼弟恨不得撕烂儿子的嘴:“瞎嚷嚷什么,家里哪来的好几百。你去问你爹,咱家存款顶了天就是你姐给的50块钱,现在还剩40块零几毛,你过年吃的那顿肉不要钱啊!”

    王盼弟是故意说给黄丽梅听,她对梁好再差也没让她缺胳膊少腿,还给她找了一门好亲事,黄丽梅但凡有良心总得扶持一下她家吧。

    眼看梁家大过年吵成一团,黄丽梅头皮发麻,她觉得自己该走了。

    她见过太多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外人帮着说话还要被喷个狗血淋头,她的工作就是顶着婆媳矛盾和夫妻大战帮忙调解家庭矛盾。

    梁家不在她工作辖区内,她该向女儿学习,放假时间不谈工作。

    黄丽梅想通后站起身:“王妹子,我有事得回去处理就不留下来吃饭了。今天空手上门有些冒昧,改天再提着礼亲自上门拜访。”

    王盼弟一听下次带着礼上门,连忙热情相送。

    “黄大姐,你来就来可千万别带重礼,我们家穷是穷了点,该有的东西都不缺。”她心里打着算盘,最好图方便直接给她家钱就更好了。

    黄丽梅则没想那么多,她就随口客套,改天也有可能是星期八。

    等到黄丽梅离开,梁家乱成一团。

    赵凯质问郑萍萍工作的事,以前他愿意和郑萍萍谈恋爱是看上了她的工作,后来无意间知晓郑萍萍父亲的身份后立马就向她求了婚,哄着她提前生米煮成熟饭让萍萍离不开他。

    郑萍萍没有搭理赵凯,转头质问母亲。

    “郑家送来我的东西你们藏哪了?”

    王盼弟眼神乱飘,她差点忘了这回事。

    她抬头望天随口敷衍:“东西我看着太旧,全都帮你处理了。”

    郑萍萍瞬间眼睛通红:“那是我的陪嫁,你们连亲生女儿的嫁妆都卖了,太让我失望了。”

    王盼弟听到女儿指责自己顿时不服气。

    “卖都卖了怎么了?你有本事去找警察,让公安同志把我抓起来!我是你老娘,怀了10个月把你从肚子里生下来,你生下来就欠我的。”

    郑萍萍哭着跑出去,赵凯被丈母娘吓了一跳,尴尬地坐下喝水压惊。

    全家最高兴的只有梁宝儿,他终于可以向大队的小孩们吹牛他有一块钱的压岁钱。

    郝红梅追上闻溪:“阿水,大过年别生气,过年生气今年要气一年。”

    闻溪立马扯起笑容,结果笑得比哭还难看。

    郝红梅乐不可支:“行了,你不想笑就别笑,但是别自己生闷气。”

    闻溪百无聊赖地低头踢着路上的石子。

    “梁家人太可恨了,他们对梁好那么差竟然还敢颠倒黑白,迟早要遭报应。”

    郝红梅问他:“你知道你四嫂以前的遭遇吗?”

    闻溪泄愤般重重点头:“她们全大队都知道根本不是王盼弟说的那样,王盼弟把梁宝儿放在心尖尖,梁好在她家过得猪狗不如。”

    郝红梅心中震撼,竟然这么严重!妹妹怎么从来没在家提到过?

    真相(已修)

    郝红梅知道乡下穷苦, 梁好肯定吃了不少苦,只是没想到梁家竟然近乎是虐待她。

    她和梁好的关系一般,从闻溪嘴里听到小姑子以前的遭遇几乎快要落泪, 天底下哪有父母会狠心虐待自己的亲生孩子。

    郝红梅和闻溪俩人生着气回家, 郑学智见到妻子眼眶通红像是跟人吵架气哭了, 拉着她进屋。

    “你是不是跟小孩子吵架了?”郑学智

    郝红梅一脸问号:“我跟谁吵架?”她看起来像是跟小孩子吵架的人吗?

    郑学智尴尬挠头:“我看你俩互不搭理还都是冷着脸的模样,还以为你跟他吵架了呢。”

    郝红梅嗔了丈夫一眼, 拍他手臂,

    “瞎说什么呢, 阿水是个性子直爽的孩子, 他又没坏心思,我跟他吵什么。”

    郑学智松了一口气,随即又不放心问:“那你是为啥眼睛红成这样?大过年的哭不好。”

    郝红梅唉声叹气:“我是听阿水提到妹妹以前在梁家的待遇,真是”

    “你妹妹太苦了,我说不出来,一说心里就难受的不行。”谁家孩子生下来不是父母的宝贝啊,梁家怎么能那么养孩子,王盼弟还有脸提育之恩。

    郑学智见妻子情绪激动, 说话都带着哽咽, 他心里着急的不行。

    “到底是发生啥了?”

    郝红梅稳住情绪:“你去丰收大队打听打听,阿水告诉我的不够全面。”

    郑学智只得带着一头雾水出门。

    郝红梅在屋里坐了一会儿, 等眼睛不红,脚冻的失去知觉才去了烤火屋。

    郝红梅打开门的一瞬间裹挟着冷空气,她迅速进屋关门,惊讶地发现母亲已经回来了。

    “妈, 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黄丽梅不禁失笑:“还说呢,得亏你俩跑了, 梁家后面吵起来我就赶紧回来了。”

    郝红梅觉得有必要让婆婆知道妹妹在梁家被虐待的经历,又担心婆婆心脏受不了。

    然而很快就有了转机。

    黄丽梅主动和丈夫商量:“王盼弟拿着对咱们女儿的养育之恩说事,我就怕哪天她们家找上门找咱家要抚养费,要不给点钱算了,免得影响到你职务。”自从丈夫接受调查那件事,她时刻提心吊胆,生怕鸡毛蒜皮的小事让丈夫被调查。

    郑毅怀疑地扫视了一圈妻子:“你是不是出门脑子被冻着了,咱们家把她女儿养得不差吧,你在萍萍身上花了多少钱?真要跟咱们家算抚养费,是她家该给咱们家付钱才对。”

    黄丽梅把自己在梁家的所见所闻讲了。

    “萍萍回到家就变得成熟懂事了,说实话我看着挺心酸,想到了咱们家好好,她在梁家的待遇就是萍萍这样吧。对了,你让司机送去的东西好像被人偷了,萍萍压根不知道你送了东西。”

    郑毅立马否认:“不可能,司机亲自把东西交给梁家夫妻还帮忙搬进去,怎么可能被偷走!乡下出了贼可不会轻饶,轻则全大队唾骂,重则打死。梁大强夫妻俩是啥人?他们都敢指着周同志的鼻子大骂,贼偷谁家都不可能偷他家!”

    闻溪见梁好一点反应都没有,整天就捧着砖头似的书看,破书有啥好看。

    他终于坐不住了:“伯母,梁好在梁家可没有郑萍萍的待遇。”

    黄丽梅想到闻溪在梁家跟王盼弟吵架维护梁好,对他增加了不少好感。

    她温声问道:“阿水知道内幕消息?”

    闻溪瞪了眼梁好,她怎么还在看书!

    春妮坐在对面见证闻溪的一举一动,忍不住抬手挡着嘴角掩饰笑容。闻溪平时一口一个梁好,从不把她喊嫂子,偏偏对外维护的很,听不得别人说梁好坏话。

    闻溪一字一句反驳王盼弟说过的话:“那个萍萍回梁家还有床睡呢,梁好嫁给我哥之前从没睡过床,人家猎户家的狗都有窝呢,梁好只能睡草垛。”

    黄丽梅顿时如同受到雷击呆愣住,她仿佛像是失去了听力,一字一句消化着内容。

    闻溪看向梁好:“你都不说两句嘛,王盼弟在你妈面前说你又懒又馋还跟知青有一腿,就是因为你长了嘴不知道解释。”

    梁好反应慢半拍抬头:“你不是都知道吗?没必要挂在嘴上讲呀,都过去了,讲多了大家都不开心。”

    闻溪觉得她心太善良了,还好嫁给了他哥,四哥最厉害的就是身手,能保护梁好不受欺负。

    黄丽梅终于回神,她的状态肉眼可见变差,脸上血色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像是遭到了很大的打击,看起来在濒临崩溃的边缘。

    她泪眼朦胧注视着女儿:“好好,你跟妈讲讲好不好?妈想听你说。”

    郑毅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他极力克制才忍着没有拍桌。

    梁好把老师寄来的物理书摊在膝盖:“闻溪基本都说了,我记不太清,印象里除了挨打就是挨骂,别的想不起来。”

    闻溪在一旁复述王盼弟的话:“王盼弟说你把梁宝儿的脑袋磕了个洞,还上工偷懒装病,记工员上门给她告状。”

    梁好从记忆里回想了一会,确有其事。

    “嗯,梁宝儿是在我洗衣服的时候偷偷跑出去撞到了桌角,他怕挨骂就说是我推了他。当时王那个女人就在厨房做饭,不由分说扇了我两耳光,让我在院里跪了一下午。”

    黄丽梅的心脏紧紧揪在一起,她疼爱都来不及的女儿以前过得都是什么绝望的日子啊!

    “下地装病是因为梁宝儿脑袋受伤,王盼弟两天没让我吃饭,我只能喝水,下地中暑休克了。卫生室给我输了葡萄糖救了我一命,记工员说要从王盼弟的工分里扣除这笔钱,王盼弟怪我装病。”

    黄丽梅的情绪彻底崩溃,她眼泪汹涌而下,紧紧抱着女儿,过年不能哭的习俗抛之脑后。

    “我命苦的孩子,梁家怎么能那么对你,她们还有没有心啊!”

    闻溪心虚地别开脸,他本意是想替梁好出气,没想让黄伯母痛哭。

    郑毅强压着怒火:“还有呢,小溪,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伯伯。”

    闻溪偷瞄了一眼黄伯母,意思不言而喻,他怕黄伯母承受不了。

    郝红梅擦着眼角的泪花,她在路上听过一遍,从妹妹嘴里亲自说出来又是另一种感受。

    怎么会有这么没人性的家人。

    梁好笨拙地拍着母亲后背:“你别哭了,我差不多都忘了,梁家从我结婚后跟我就断了关系。”

    闻溪替郑伯伯解释:“梁家问我哥要了一百块的天价彩礼,还要了三十张票,说梁好嫁给我哥要是不听话就打死,她们家不会管。”

    春妮先前还在震惊老四媳妇在梁家的遭遇,听到一百块的彩礼终于忍不住低声惊呼。

    “一百块啊,抵得上普通家里一年收入,这不是卖女儿么。”

    大家都在挣工分,挣钱得有工作。农民手上基本拿不出钱,有时候想从身上掏几毛钱都难,现金一百块属于天价了。

    乡下哪敢要这么高彩礼,二十块钱顶了天。她嫁给二哥没要彩礼,只让他农忙帮她爸搭把手。

    闻溪点点头:“就是卖女儿,王盼弟说给一百块钱直接把梁好带走,她来我家连嫁妆都没有。我听大队婶子们说女方条件再差陪嫁都有一身新衣服,梁好结婚那天穿的是旧衣服,还是黑颜色。”

    春妮替闻溪补充:“咱们公社几个大队都是这样的习俗。嫁闺女再穷都要给四件套和一身新衣裳,一般嫁妆是一对搪瓷缸、一对搪瓷脸盆还有两只热水壶,免得让婆家瞧不起。”

    郝红梅也跟着说:“不给嫁妆还要天价彩礼,这不是诚心想挑起夫妻家庭矛盾么。”

    闻溪不懂这些,但是梁好刚嫁进来那一阵子他的确因为彩礼的事看她不顺眼。

    “一开始大队都在说梁好要了天价彩礼,还有人说梁好的坏话,很多人都知道,这事我没撒谎。”

    郑毅愤怒至极又猛然惊醒,他想起当初梁大强夫妻俩因为当街辱骂周谦友被拘留,罚款正好是一百。

    其实以他们的罪行没有罚款这一说,除非是破坏了公物或者对他人财产造成损失,可偏偏记录上写着罚款一百元,并且这一百元记在公账。

    他调查的时候就觉得怪异,他百思不得其解周谦友是什么意思。周谦友并没有把钱拿走,而是按照罚款的规则让自行处理。

    这下他终于明白了,原来周谦友是替女儿把那一百要回来了。或许当时周谦友已经看出来梁家和梁好的关系恶劣,所以替她出了那口气。

    难怪女儿对周谦友比对自己亲近,抛开公务上的误会和偏见,他应该感谢对方替自己保护了女儿。

    有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替女儿撑腰,郑毅心里对周谦友隐隐的敌意消失的无影无踪。女儿比他想象中更懂事,知道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

    黄丽梅哭够了放开女儿:“你吃了这么多苦怎么从来不告诉我们,是妈粗心大意,但凡我多注意就会发现孩子不一样,你就不会遭受那么多年虐待了!”

    梁好情绪波动并不大,只是心里感慨万分,如果早点找到她,或许原身姑娘过得更幸福,自己会以系统的方式和原身共存,好像也不错。

    不对,如果自己没有实体,闻岩会找不到她。

    黄丽梅先前为丈夫仕途考虑,确实想过给梁家一笔抚养费,免得梁家以后闹上门影响丈夫声誉。

    此时此刻她无比清醒,自己肯定是脑子进了浆糊竟然想给王盼弟送钱,门都没有!

    春妮作为旁观视角觉得奇怪。

    “为什么老四媳妇在梁家过得那么差,她们亲生女儿回家待遇比老四媳妇好。”

    闻溪很讨厌郑萍萍:“就是,那个萍萍回家就有床睡还能上桌吃饭,王盼弟亲自下厨给她包饺子。梁好都是吃剩饭,刚嫁来瘦的像个骨头架子。”

    郑学智的打听(已修)

    众人没往换孩子方面想, 只是觉得梁家重男轻女过于极端。

    郑家对郑萍萍仁至义尽,从不缺吃少穿,一直以来都是娇生惯养, 哪怕最后送回梁家还把她用过的生活物品都送了回去。

    黄丽梅怕穷养女儿以后长大会被男人几句花言巧语骗走。所以从来都不在金钱方面亏待她, 甚至不过分的要求都会满足她。

    她这辈子没怎么吃过苦。最艰难的几年有父母陪伴在身边, 丈夫步步高升后仍对她始终如一,儿子从小懂事还会帮忙带妹妹。她从没做过恶, 却在中年遭到致命打击。

    她疼爱多年的女儿是抱错的, 自己的亲生女儿在乡下从小到大都在遭受虐待, 黄丽梅悲痛欲绝。

    闻溪察觉到自己惹了大事, 他好像真的不应该提到梁好的过去,黄伯母看上去痛不欲生。

    他偷偷溜出去,正好跟门口的四哥撞了个满怀。

    闻岩抓着他的领子:“鬼鬼祟祟做什么坏事?”

    闻溪心虚地向四哥坦白一切。

    出乎意料的是四哥没有凶他,反而让他出去玩。

    闻溪摸不着头脑离开,他没注意到四哥脸上一闪而过的狠厉。

    闻岩站在门口调整好情绪才推开门。

    他知道梁家重男轻女,只是不知道梁家对梁好是虐待式抚养。

    这些事梁好从来不提,没人在他身边说过。上一世梁家逢年过节上门问他借钱,加起来几十万, 他想着是梁好的娘家就没有要过, 况且不是大钱,就当是亏欠妻子独身抚养孩子的补偿费。

    梁家从不在他面前提到梁好, 梁好在家也从来不提娘家,他以为是她没钱不好意思直接向他开口。

    后来他才得知梁好嫁给他后就跟梁家再无联系,梁家连梁好报考什么大学都不知道。

    梁家在他面前诉苦梁前进中专学历找不到工作,让他给安排主管或经理的职位, 闻岩觉得梁家越来越贪婪不知足,和梁好坐下来聊了这件事才说清楚。

    上一世梁好没对他提起在梁家的过去, 只是冷漠地把梁家当成无关紧要的路人让他不要搭理。梁好从来不会在陌生人身上浪费时间,他以为梁好跟家人断绝关系是记恨父母把她嫁给了自己这位瘸子。

    闻岩进屋,梁好见到救星终于主动站起来活动。

    “我是不是该出去溜达两圈了。”

    闻岩淡声回答:“嗯,怀孕不能整天坐着,要多出去走走。”

    黄丽梅脸上有明显哭过的痕迹,郑毅红着眼眶一脸隐忍,郝红梅和春妮也都情绪低落。

    闻岩装作没看见,不想在她们伤口上撒盐。

    梁好把书放在椅子,笨拙地替大家找借口。

    “我和闻岩出去逛逛,帮你们把窗户开个缝隙,刚刚烟熏的大家难受。”

    梁好不想提到过去就是担心这一天发生。她和原身姑娘已经承受过痛苦绝望,提起过去只会让所有人都变得不开心,自己又不会安慰人。

    她和闻岩并肩出门,闻岩小心翼翼搀扶着她。

    梁好觉得他把自己保护过度:“我肚子不重,能走得动,才四个月而已。”

    同样是怀孕四个月,二嫂肚子才微微凸起,冬天很难看出来是孕妇。她自己肚子里是双胞胎的缘故已经显怀了,比二嫂大很多。

    闻岩搀扶着她后腰,没有因她的话松手:“冬天路滑,要时刻小心。”

    梁好无法反驳,只得接受他的贴心照顾。

    郑学智来到丰收大队,大队路口就有一群男人坐着打牌。

    郑学智经常和厂里工人打交道,他识趣地给人挨个发烟。

    这么会来事的小伙子立马被人注意到了。

    “小伙子看着很面生啊,你是谁家的亲戚?”

    “哟呵,抽的还是大前门,四毛钱一包呢。”

    郑学智露出自己招牌式的和善笑容:“我过年特地来探亲,亲戚在春风大队呢。”

    “春风大队,谁家啊?以前没见过你。”

    郑学智只得含糊提了一句闻家。

    谁料大家都没往闻家想,因为春风大队的大队长也姓闻。

    “原来是队长家的亲戚,看你这身打扮就不像我们乡下人。”

    郑学智笑起来有淡淡的酒窝,跟人交谈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咬牙买的新衣服,一年就舍得穿一回,过年探亲撑面子罢了,我家也是土里刨食。”

    看他说话如此真诚实在,大家哄然一笑,对郑学智亲近不少。

    郑学智很快跟他们聊了起来。他平时在工厂就跟工人们聊天谈心,编造自己的背景信手拈来。

    聊了没一会儿,他连这群烟友们家里存款都知道的一清二数。

    郑学智终于步入正题:“我听说春风大队有个小媳妇是你们大队抱错的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心里好奇的不行,偏偏我亲戚不告诉我。”他装作好奇又困惑的模样。

    最先跟他勾肩搭背的男人长叹一声:“你亲戚不告诉你很正常,这事我们大家都是私底下讨论,免得不小心得罪了人。”

    郑学智更纳闷了:“得罪谁?抱错孩子还回去不就行了,怎么还牵扯上了恩怨?”

    几个男人东张西望,派出俩人轮流放风,其余人压低脑袋。

    不得不说人的本质就是八卦,不分男女。

    “抱错的那闺女在梁家过得不好,好几次差点被梁大强打死。十年前我媳妇可怜她啥也不懂,被男娃子笑话裤子上有血,好心给她用碎布做的月事带,差点被王盼弟赖上你不知道,谁对那孩子好王盼弟就要讹人,还要给我们泼脏水。”

    郑学智心脏紧紧揪起,他装作云淡风轻的问,

    “为什么说抱错孩子不能议论?”

    另一个男人补充:“抱错的叫梁好,梁大强的亲女儿叫郑萍萍。听说亲生父母是城里的职工,好像还是啥小领导。谁敢乱说啊,我们可惹不起。”

    郑学智恍然大悟,原来他们不敢议论是父亲。

    他假装恐慌:“我就听个热闹,绝对不乱说。”

    众人笑了起来,随即给他讲了不少梁大强和王盼弟夫妻俩的恶行。

    “我媳妇是卫生室赤脚医生,她说有一年梁好在地里干活中暑晕倒了,被抬到卫生室。看她手脚瘦得跟芦柴棒似的,胃都饿得凹下去了,整个人就是皮包骨头架子。估计是几天没给吃东西,我媳妇看不过给她输了两瓶葡萄糖才把命给救回来,保险起见让记工员从梁家工分扣的钱。”

    有人跟着附和:“咱们乡下说是重男轻女,都是为了传承香火。生闺女再不济还能帮衬儿子啊,她家就跟不是自己孩子一样,心比石头都硬。”

    郑学智死死掐着手心,强忍着愤怒。

    他没有父亲那般强大的忍耐力,忍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憋不住义愤填膺, “太不像话了,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父母,难道没人管吗!”

    男人劝说他:“小兄弟,你别气,这种事怎么管?你管他家闲事,他就问你要钱,让你掏钱养他一家子。大队派人出面批评过他们,经常上门检查,不然你觉得那孩子能长大?”

    他们丰收大队可不兴折磨自家闺女,要是传出去谁还敢嫁进来?重男轻女是自家人关上门讨论,谋害亲女儿的丑闻传出去全大队男人的婚事都得吹。

    郑学智心里憋着一股子气,男人们挨个劝他。

    “你不用动这么大的气,那孩子回去享福了,父母都是城里人,听说还把她和丈夫的户口迁到了城里,总算是熬出头了。”

    “就是啊,说不定等一家人关系熟了再来找王盼弟秋后算账。”

    大家一致认为梁好回到亲生父母的家里肯定会狠狠告状,到时候梁大强和王盼弟就有苦头吃了。

    郑学智却是神情苦涩,妹妹从来没在家提到过她的遭遇,他以为她在乡下吃的苦顶多就是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干脏活累活。

    郑学智挨个弯腰道谢:“谢谢各位大哥,早知道不问了,听得我心里难受,我家里也有个妹妹,一想到我妹妹要是受了这些罪,我杀人的心都有了。”

    他在心里把帮助过妹妹的人全部记下来,他们妻子的善意举动才让妹妹活着和他们一家人团聚。

    郑学智借口说要到处走走把剩下的烟都给大家发了,他出门带了两包烟,自己不抽专门用来招待。

    他沿着田坎漫无目的地游荡,远远有个人影向他的方向跑来。

    郑学智身后是条河,他不确定对方是不是想要投河自尽。

    他眯着眼睛,近视眼看不清远处模糊的人影,不过能看出来对方捂着脸奔跑。

    郑学智摘下眼镜擦了擦,远处的人已经靠近了。

    “萍萍?”

    抹着眼泪的郑萍萍同样反应诧异:“哥?”

    郑学智对萍萍的感情很复杂,小时候他帮妈妈带妹妹,那时候萍萍很乖,像个小尾巴跟在他身后。

    后来自己高中毕业参加工作,他主动申请下乡支援乡村建设,见面逐渐变少,也越来越生疏。他不知道该如何维系兄妹感情,所以每次都会给她寄自己学来的编织小动物和刻木雕。一直到自己被调回来兄妹关系才有所缓和,不过没多久他就结婚了。

    郑学智想到妹妹的悲惨过去心里难平,他知道自己是在迁怒,对萍萍的态度淡了三分。

    “你爸妈虐待我妹妹的事,你知道吗?”

    郑萍萍不知道,她只知道梁好在梁家过得差,并不清楚具体。不过想到自己回到梁家后的经历,她如果是梁好肯定会怨恨。

    郑萍萍一半脸颊肿着:“我不知道,我妈她很不讲理也没文化,我大概可以猜到你妹妹的遭遇。”

    郑萍萍歪着脑袋看他,故意让他看自己高高肿起来的右脸,

    “哥,你看,我大过年挨了她一巴掌和一顿骂,她对我和梁好没差别。”她在表明自己也是受害者。

    郑学智看了她一眼就移开视线:“不一样,我妹妹好几次差点活不成,你妈从来没把她当成人。我记得你刚来例假哭着给我写信,你在标题写着遗书说自己快要死了。我在插队,跑了二十里路、烂了一双胶鞋去县城找医生询问情况,又写信寄回家让妈多关注你的身体情况。”

    “我妈给你买红糖、买裤子、准备东西。我妹妹在乡下被同龄男孩子嘲笑羞辱,她不知道是女孩子的正常发育现象,她当时有多绝望?是好心的阿姨看不下去帮她度过了惊慌失措的时期,还被你妈敲诈。”

    遮羞布(已修)

    郑萍萍张了张嘴, 她不明白哥哥为什么突然提起以前的旧账。

    “可我不知情,你妹妹很可怜,我也是受害者。”

    郑学智对她感到失望:“萍萍, 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发现你变了吗?从前你上学给我写信, 每次会问我什么时候回家, 我真心实意感受到了被亲人思念,曾经我也是别人羡慕的哥哥。”

    “从你初中毕业, 我让你下乡接受再教育, 你舍不得离开家吃苦, 笑着贬低农民伯伯;从你上班后越来越贪婪, 我送你的手工艺品被你丢掉,你喜欢昂贵的手表收音机和让你有面子的大饭店;你的同龄人穿着工作服上班,你搞特殊顶风作案穿裙子,人家看在爸妈的面子上没让你挨批评。”

    “梁萍萍,请你明白一点,你曾拥有且肆意挥霍的幸福人生不属于你,所有倾注在你身上的宠爱都建立在你是我亲妹妹的前提。你享受了我妹妹二十三年的幸福生活,离开时还能连吃带拿。我妹妹在你家差点丢了性命, 你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受害者?”

    郑学智的话太过直白, 让打算凭借着兄妹关系打感情牌的郑萍萍慌了阵脚。

    她话还没出口,两行眼泪先落下。

    “血缘关系就那么重要吗?我从小在全家人的宠爱下长大, 突然你们说我不是亲生的孩子,我最爱的爸爸妈妈不是我的亲生父母,你们要把我送走。我跪在爸妈面前求她不要送走我,我可以把我拥有的一切都还给梁好。她眼睛一闭就能狠心把我推开, 所以你们之前对我的疼爱都是假的吗!”

    郑学智盯着她,随即冷笑:“我妹妹是我妈怀胎十月的亲生孩子, 我们全家满怀期待,她出生在爱她的家庭。你呢,你亲生父母重男轻女,你自己清楚你妈是什么德行,你心知肚明在我家生活可以继续享受不用回家吃苦,但是凭什么!”

    既然郑萍萍嘴硬,郑学智压抑的情绪彻底爆发,撕开了表面的遮羞布。

    “郑萍萍,你根本不爱爸妈,你爱的是带给你优渥生活还不用你付出的工具人!”

    “你爱妈,妈住院需要输血你磨磨蹭蹭就来露过一次脸,中间不闻不问跑去和赵凯厮混,直到妈出院你轻飘飘一句自己身体不舒服。腿长在你身上,但凡你留下照顾妈,即便血型不一样,以她的心软程度肯定会帮你找一份新工作,为你安排好后路。”

    “你爱爸爸就更可笑了,你以为我们全家被你耍得团团转吗?爸不跟你计较是怕妈对你心软,所以只免除了你的工作。甚至爸被抓也是因为你,爸工作上的差错也是替你收拾烂摊子惹出来的麻烦。”

    “你和我谈血缘关系,如果你跟我们家没有共同生活二十年的感情,就凭你捅出来的篓子,你以为你能全身而退嫁给赵凯?”

    “我们家对你的感情全都在替你收拾的烂摊子上消失殆尽了。你干了多少坏事我们一清二楚!用爸的身份背景搞小团体欺负压迫同学、威胁老师给你评三好学生、害初中同学坐牢,我们亲自调查才发现你表里不一隐藏的这么深。”

    “你拿什么跟我妹妹比?我妹妹在你家受尽虐待一句没跟家里提。如果不是你妈动不动把我妹妹挂在嘴上骂,我们还被蒙在鼓里。”

    郑萍萍脸上血色尽失,脸颊因激动产生的红晕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从来没人敢跑到她家里向父母告状。她在学校只需要招招手就会有跟班替她做事,跟她玩得好就能分到零食,她看谁不顺眼就会有人帮她去教训一顿对方。

    她没有威胁老师,只是如实告诉老师自己的家庭住址和父亲的工作单位,老师主动讨好她怎么就变成了她威胁老师?

    郑萍萍试图狡辩,几次张嘴都没法辩解,郑学智的话直接把她打回原形。

    她开始指责郑学智:“你说我有问题,可你呢?你没有问题吗!”

    “我好不容易等到你回来,没多久你就结婚。你的注意力全在她身上,你让我喊她嫂子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她插足了我们兄妹感情,从你结了婚就再也不管我了。”

    郑学智蹙着眉头:“简直冥顽不灵,在你眼里我们全家都亏欠你,养只白眼狼都知道感恩。”

    郑萍萍虚伪的一面被郑学智毫不留情拆穿,她以为自己留好了后路,离开前哭的撕心裂肺给郑家夫妻留下了深刻印象。即便以后不是一家人也有曾经的养育之恩,日后有事求助看在旧情会对她伸出援手。

    她已经想好利用这段关系为自己谋取利益,却不想被直接指了出来。

    郑学智觉得她没救了,不等她辩解就转身离开。

    郑萍萍不明白是哪一步出了差错,那么宠爱她的家人就因为她做过的事能一瞬间嫌弃她,用伤人的话扎她的心。

    她一刻都不想待在梁家。父亲从来都是闷声沉默只管做主,母亲对弟弟偏心到没边,吃肉吃蛋从来没有她的份,以前她吃到嫌弃的鸡腿现在还要偷偷背着人才能尝尝味道。

    包括今天更让她生气,她把一斤肉切片炒了才吃到三片肉,弟弟一个人吃了六片,父亲和赵凯一人分了七片,母亲吃了四片。

    明明是她买的猪肉,钱是她出,票是赵凯给她掏出来的彩礼,到头来自己吃的最少!

    她不过是不满提出抗议,就被全家人包括赵凯共同数落。她把矛头对准梁宝儿,指责他从小自私自利长大后肯定不孝顺,惹得父亲拍桌、母亲打了她。

    她碰到郑学智第一时间就想到利用在家受到的伤害博取同情,没想到失策了。

    梁好和闻岩刚走到大队,就和手上拿着信件的闻多宝碰了个正着。

    “梁好,你的录取通知书到了,还有一封从首都给你寄来的信。”

    梁好和闻岩面面相觑,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他们预计录取通知书大概是在三四月份送到,开学应该是在九月份才对。

    梁好打开录取通知书,上面写着2.22号开学,也就是距离开学还剩半个月时间了。

    这跟她计划的不一样。

    闻岩同样懵了。他上一世没有参加高考,并不记得具体入学时间,只知道77年恢复高考,还以为入学时间是九月一号。

    梁好拿着录取通知书愁眉苦脸:“怎么这么早就要开学了。”

    她没有报燕京大学的志愿,而是去了老师的母校西北工学院,学校重点发展专业就是航空、航天和航海等领域,她觉得听起来就很厉害。

    这是她感兴趣的学校,可是她现在的情况上学有点笨手笨脚。对知识的渴求让她不再犹豫。

    “不管了,回家收拾东西去学校。”

    闻岩拦不住她,他明白她对于上学的渴望。

    他没有阻拦:“好,回家就收拾东西,要不要给你老师写封信?”梁好的老师应该提前知道了,说不定对方对她的规划有所安排。

    梁好没有拒绝,是该告诉老师一声。

    周家只有周谦友和侄子侄媳一起过年。

    周烨刚送走一波客人,周谦友端着茶杯慢悠悠从书房溜达出来。

    “人送走了?”

    周烨苦不堪言:“大伯,您不如早点告诉他们今年不待客。一天来好几家,我送客都累得慌。”

    周谦友不紧不慢道:“这点客人就受不了?,你还得多练,什么时候能像我一样,就算是练会了。”

    周烨不敢吭声,官高一级压死人,大伯的同事是他上司,下属也比他职位高,他哪敢懈怠。

    随即他转移话题,

    “大伯,您怎么把那套盒子送出去了?用它当礼品盒不是大材小用吗?”

    周谦友轻飘飘看了他一眼,周烨心虚低头。

    “我的东西难道连处置权都没有?”

    周烨急忙解释:“我不是那意思,盒子是咱们家唯一保留下来的东西,哪怕是留着当个念想……”

    破/四/旧家里祖传的东西该处理的处理,只剩下这一对木雕盒子。

    周谦友毫不在意摆手:“不过是个装东西的老物件罢了,瞧你斤斤计较的样子。”

    周烨的确舍不得,还肉疼了好一阵,憋了好久才问出来。

    他突然想起来:“对了,小姑娘考上了大学,录取通知书应该送过去了。”

    周谦友这才露出笑容:“不愧是我闺女,真给我长面子。”

    周烨心里酸酸的,他什么时候能有这待遇被大伯夸赞两句。

    周谦友想起来一件事:“你妹妹是不是怀孕快四个月了?她还是双胞胎,上学怕是辛苦。”

    周烨道:“可以申请休学半年,校方那里肯定做好了各种准备。”

    周谦友笑着摇头:“她肯定要去上学,不可能安安分分在家里养胎。”

    周烨心里嘀咕,那么瘦弱的小姑娘真要挺着肚子去上课吗?

    闻岩的录取通知书是被人送来的,对方还是他曾经的战友。

    “你的分数达标,听说你身体恢复,所以给你带来了军校的录取通知书。”

    闻岩:……

    他语气满是无奈,

    “我报的是工业大学。”

    “我知道,你情况特殊,所以上面特地交代一定要把你小子带回去,你不能训练还能当老师。”

    闻岩看着他认真道:“我参加高考是为了重返校园学习。”

    “你跟我们回去也能学啊,你想学啥都有人给你一对一辅导。”

    闻岩和他说不通,大概那边也知道一般人说服不了他,专门找了最能说会道的人。

    “我们大学比工业大学强多了,工业大学你进去发挥不了作用,我们更需要你。”

    梁好第一次见闻岩吃瘪,对方来回都是同一句话偏偏让闻岩没法反驳。

    “他是不是救过你的命?”

    闻岩被她的话逗笑:“没有,只是他最会给人做思想工作,很难缠。”

    梁好好奇问他:“不行你就去他们学校吧,你是怎么想的呢?”

    抉择(已修)

    闻岩只说自己需要考虑, 梁好问他都有哪些学校挑选,总不能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

    “海陆空学校都有。”

    正常不会招收他这个年龄的军校生,只是那边想要把他留在部队, 目的是让他毕业后留校担任教官。

    梁好听到空军双眼发亮:“空军是不是会学开飞机?”

    闻岩忍俊不禁告诉她:“那是飞行员, 空军不一定会开飞机, 也有可能是后勤士兵。”

    他不用想就知道梁好在想什么。

    梁好眼珠子转了转,不知道在打什么坏主意。

    “我建议你报空军, 以后就有人试驾我的飞机了。”

    闻岩很无奈:“我的年龄应该是报不了飞行员, 只能业余学习。”

    梁好眼巴巴看着他, “业余学习会不会对你太难了。”

    “不难, 只要资质过关就可以。”只是学习流程和申请手续复杂,这不是四十年后有钱就能买到私人飞机。

    当前飞机数量屈指可数,航空领域才刚发展,每一位飞行员都是耗费心血栽培,他只能去航空学校进修。

    闻岩还没选好学校,梁好收到了老师的信。

    她看完闷闷不乐,把信交给闻岩。

    “老师让我待在家复习,不用去学校报道, 生完孩子直接去他工作的地方跟着做研究。”

    闻岩一目十行看完, 大概明白她老师的意思。

    “你老师可能不想浪费你天赋,专业课对你的提升不大, 你自己看书就能自学,所以直接让你去接触试验。”

    梁好不是不满意老师的决定,只是老师在信里提到基地位置偏远、条件艰苦,让她安心在家调养身体, 时间到了再派人接她。

    这意味着她要荒废半年的时间,半年她都造出来一架无人机了。

    梁好想给老师写回信, 被父亲拦下。

    黄丽梅听女儿要收拾行李去上大学心里一紧,女儿的学校在西北,先不说水土不服,她怀着双胞胎,怎么能去那么远的地方上学。

    郑毅拦着女儿:“你要是想读书咱们S市有不少大学,还有你喜欢的航天学校,你可以去临时借读,西北太远了。”

    梁好仔细考虑觉得父亲的提议不错,借读确实是最省时省力的方法。

    况且闻岩和钟同志签订了无人机的合作协议,她可以帮着把无人机稍稍改良。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资金和材料不用自己出钱,场地也有了,正好跟自己大学专业相关。

    她收回了写信的想法。给老师寄信很麻烦,要先带给师娘,等师娘寄信的时候会有专门的人上门取信,师娘都不知道老师的工作内容和单位。

    闻岩见梁好处理好了上学的事,他对那边提出要求,谁能让他学习驾驶飞机技术他就去哪个学校。

    最终那边派了人过来跟他聊,俩人在房间不知道聊了些什么,出来的时候对方满意笑着让他直接去报道。

    梁好兴致勃勃问他:“你要去哪个学校?”

    尽管很不舍他离开,但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他不可能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

    闻岩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我之前进修过的军校,也就是录取通知书上那所学校。不过我的情况特殊,我是去做教官,只有开学军训和实战演练的时候去学校。”

    梁好打心底里替他高兴,又觉得怪异:“你上大学直接当老师吗?”

    她都没有这种待遇。

    闻岩猜到她会疑惑,他退伍前差一点就到两杠四星的军衔,如果没有因负伤残疾退伍去年底就升了。

    “嗯,我回去基本是当老师,我的文化课一般,但做老师是需要我去讲解战术和带学生实训演练。”

    梁好羡慕他们的人性化管理:“你们多少号开学?”

    闻岩特地给她准备了惊喜:“我暂时不去,跟你一样当借读生,距离咱们最近的学校是你借读的航空大学,他们学校有飞行技术专业。”

    他提出想学习飞行技术,派来的人显然感到惊讶,听完闻岩的分析以及对未来的规划就松口答应了。

    梁好高兴地跟他又确认了一遍:“真的吗?”

    闻岩摸了摸她脑袋:“真的,目前我们飞行员较少,在航天领域的发展较为落后,已经在全力以赴发展。他们想看看我能不能学出来,我没告诉他们我妻子的梦想是造飞机。”

    那边对他提的要求是不仅得学开飞机,还要学会驾驶战斗机,他们对他的天赋寄予厚望。

    梁好仰起头笑眯眯更正他:“不,我的梦想可不是造飞机,造飞机只是现阶段的目标。”

    老师把不涉密的资料都给她看过了,徒手造火箭有点难度,飞机的话可以试着挑战一下。

    目前她的愿望就是钟同志能多给点资金,只要资金到位想要什么类型的无人机都可以。

    闻岩不懂造飞机,只能提出自己的疑惑。

    “我是外行,想知道如果只靠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要怎么计算复杂的数据?”

    梁好眨了眨眼:“用理论推导公式,加上实验数据修正就好啦。机器运算只是让流程更便捷,最稳妥的方法就是使用大量草稿纸手动计算。”

    她就是靠着理论推导公式,算起来很快,上手就能做数据,至于准不准做出来试试再说。

    她演算的数据和实际差距基本不大,并且在脑子里模拟过多次,所以翻车的概率几乎很低,节省了不少草稿纸。

    自己只是提到想让他学习开飞机,他就报了飞行专业,梁好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两个人明明考上了大学,却因为种种原因不能按时报道,还要去别的学校借读,说出去都没有人信。

    梁好的录取通知书是年没过完就送来的,闻多宝跟他爹去公社开会帮忙捎了回来。

    他把这事跟郭瑞提了一句,隔天整个大队包括隔壁大队都知道梁好考上了大学。

    众人都在羡慕梁好考上了大学,她亲生父母是城里人,估计她要甩下闻岩回去城里做个真正的城里人。

    之所以这么议论,是因为闻岩的录取通知书一直没下来,社员们默认闻岩落榜了。

    闻岩落榜不是大事,大队的知青们全去参加高考,也就何知青和张知青这一对新婚小夫妻考上了大学。

    何荣轩心情愉快地收拾着自己的行李,他拿到了录取通知书,马上就要去上大学了,以后再也不用留在农村干脏活累活。

    张雪梅就没他开心了,因为她的眼中钉梁好竟然也考上了大学。

    不过最让她解气的是梁好嫁给了文盲,梁好的丈夫没考上大学,这才让她舒坦不少。

    那么多知青落榜,一个当兵退伍的大老粗还能考上大学?

    她运气好考上了本科,何荣轩考上大专,何叔叔说她家庭成分不好上不了本科,她只能跟何荣轩换了分数,能上大专她已经很知足了。

    何荣轩想到大队婶子们的议论,他对梁好只剩下怨恨。

    农村妇女考上大学有什么用?说不定家里男人让她在家生孩子带孩子,怎么可能让她上学。

    何荣轩过年和张雪梅领了证。他不喜欢张雪梅,只是张雪梅愿意和他换分数才让父母接纳了她,张雪梅又拿清白要挟他,他出于无奈只能跟她结婚。

    张雪梅特地借了辆自行车回来搬东西,她像一只斗志昂扬的大公鸡昂首挺胸离开知青点。

    何荣轩推着自行车把俩人的行李挂在车上,张雪梅逢人就挺起胸膛。

    闻多宝按着车铃把自行车停在大队门口,他满脸喜色冲着院里大喊。

    “闻岩的录取通知书下来了,是国防大学!他考上了首都国防大学,是首都的大学生!”

    何荣轩和张雪梅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一个大老粗怎么会考上大学!

    梁家,王盼弟骂骂咧咧收拾桌子:“竟然让她考上了大学,老天爷真是不长眼,啥人都能上大学,说不定是抄来的成绩,她读的大学肯定不行。”

    她又看向不成器的女儿:“你又不是大小姐,一天天还端着你大小姐的架子,等着让我伺候你?连自己的男人哄不了,就会在家欺负弟弟。人家女儿考上大学了,你再看看你!”

    郑萍萍不可思议指着自己:“你现在又怪我了?你们把赵凯气的过完夜就走,他连我都不喊。高考的消息没人告诉我,又怪我没考上大学,你们就没一点错吗?”

    王盼弟翻着白眼:“瞧瞧,在城里住着心野了,敢跟你老娘顶嘴,你在那个家也是这么跟人顶嘴吗?”

    狗娃努力贴着墙根偷听,里面又吵起来了。

    阿水哥过年给他发了一毛钱红包,他要是打听到梁家吵架给人讲出去阿水哥就会给他买糖,他还吃过一回牛轧糖呢。

    郑萍萍本就郁闷,这下更心烦了:“能不能别总提那一家人,我不想再跟他们扯上瓜葛。”

    王盼弟冷笑着嘲讽:“没有我哪有你享福的二十年,没出息的东西,要不是被人发现,她的大学就是你的了。”

    郑萍萍不服气被贬低:“我只是没参加高考,我要是参加了还用得着顶替她的成绩吗!”

    她高傲地扬起脑袋:“没上过学的村姑撑死考个中专大专我才不稀罕,我有初中学历,我要考就考燕京大学或国立大学,其他大学我看不上!”

    王盼弟笑她痴人说梦:“你还嫌弃上了,乡下再差也是你的根,现在你弟弟的工作吹了,你自己想想办法,净知道在城里享福了,自己的弟弟死活都不管,以后我们死了你养他。”

    郑萍萍不耐烦拒绝:“他才多大,急什么急!我十六岁才去上班,工作的事等他十五岁再说。”

    王盼弟撸起袖子双手叉腰骂骂咧咧:“好啊,翅膀硬了是吧,给你弟弟安排工作都不愿意,年龄小怎么就不能上班了!当年要是换的你弟弟就好了,他肯定不会像你这么白眼狼。”

    “白眼狼”三个字刺激到了郑萍萍,她和王盼弟争吵了起来。

    屋外。

    “你是谁,你在我家屋后面干啥?”

    梁宝儿不知道从哪出来,狗娃被吓了一跳。

    抢救(已修)

    狗娃还在消化自己偷听到的震惊消息, 被梁宝儿突然出现吓得几乎灵魂出窍。

    狗娃反应过来挺直腰板理直气壮:“这又不是你家里,我爱在哪在哪,我在你家房子后面撒尿呢!”

    梁宝儿下意识低头看狗娃撒尿的地方, 狗娃推了一把梁宝儿撒腿跑路, 墙上掉下来一层黄土墙皮弄得梁宝儿灰头土脸。

    梁宝儿骂骂咧咧回家, 郑萍萍和王盼弟正在进行激烈的母女大战。

    梁宝儿回家一瞬间吸引到了王盼弟的注意。

    “宝儿,你干啥去了, 咋弄得一身土?”

    梁宝儿立马告状:“娘, 狗/日的王有才在咱家后面撒尿被我逮了个正着, 他推了我一把就跑了。”

    王盼弟和郑萍萍心里一惊, 埋头抽烟的梁大强更是直接站了起来。

    梁大强死死盯着儿子:“王有才是谁?”

    梁宝儿不知道事态的严重性,他咬牙切齿道:“王有才是春风大队的狗娃,他是闻溪的狗腿子,他爹是民兵队长。”

    一听到狗娃还跟闻家认识,梁大强急忙追了出去。

    王盼弟和郑萍萍的战火再也烧不起来,母女俩的大脑同时转了起来。

    如果被狗娃听到了刚刚的话,闻家肯定会知道。

    王盼弟问儿子:“狗娃待了多久?他都干了啥?”

    梁宝儿不明白母亲为什么突然变得紧张。

    “我不晓得,我过去他就在了, 他还把耳朵贴在咱们家墙上, 我就知道他肯定不安好心!”

    王盼弟心凉了半截,只希望丈夫赶紧把狗娃拦住。

    郑萍萍恐慌了一瞬间, 但是并没有过于惊慌失措。

    她仔细回想自己的说辞,这件事和她没关系,火烧不到她身上,她咬死就说自己不知情。

    王盼弟见女儿丝毫不慌张, 忍不住当场唾骂。

    “不愧是白眼狼,自己爹妈的死活都不顾。我们拼命让你过上二十多年好日子, 到头来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难怪人家也不要你。”

    不论王盼弟怎么骂郑萍萍都无动于衷,又不是她求着让母亲跟人换孩子,那时候她是婴儿,她又没得选。

    狗娃一口气跑了五十米,气喘吁吁停下来歇了一会儿。他总感觉心里发毛,一回头看见梁宝儿他爹追了上来,看他的眼神像是要杀人一般。

    一股危机感油然而生,狗娃咬牙继续往大队跑。

    两千米的路程变得格外遥远。

    一块石头砸在狗娃背上,他吃痛回头,恶狠狠瞪了一眼梁大强。

    他爹是民兵队长,等他喊到他爹非得给这老东西套上麻袋打一顿。

    狗娃往地上啐了一口,冲梁大强做鬼脸:“呸,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们一家丧尽天良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说完他缓过力气继续往回跑,身后的石子就跟不要钱似的往他身上砸。

    梁大强跑不过青少年,但他毕竟是个成年男人,他从地里捡土块和石头专往狗娃脑袋上砸。

    狗娃跑到大队路口开始大喊大叫。

    “杀人了,救命啊,梁大强要杀人灭口了!”

    他爹第一个从大队跑出来,身上扛着猎枪。

    “谁杀人了!”

    狗娃气喘吁吁冲到他爹怀里:“爹,梁大强打我,往我身上扔了好多石头块。”他跑得头都晕了。

    狗娃感觉后脑勺发痒,他伸手摸了一把,手上沾满了热乎乎的鲜血,他看到自己的鲜血,眼前一黑倒在他爹怀里晕了过去。

    这下轮到王福慌了。

    “快来人,我家狗娃脑袋流血了。”

    离得近的人连忙跑去帮忙找赤脚医生,医生止不住血,吩咐赶紧送医院。

    狗娃娘和春妮关系好,一路哭着跑去闻家敲门。

    “春妮,快开开门,我家狗娃出事了!”

    院子门被拍得“砰砰”响,屋里众人听到了外面好像有女人哭得撕心裂肺。

    春妮扶着肚子慌张站起来:“是爱莲婶子的声音。”

    陈爱莲是大队第一个对她表达善意的婶子,而且从来不说别人家闲话,她跟爱莲婶子很合得来。

    闻溪像一阵风似的跑出去开门,他听到狗娃的名字了。

    “阿水,你家大人呢?快帮忙找找你二哥,狗娃脑袋流血了。”

    闻溪急忙冲屋里大喊:“哥,二哥,快出来。”

    一屋子人全都出来了。

    春妮怀着身子走不快,只得大声问道:“婶子,发生啥事了。”

    陈爱莲冲进院子里,见到闻二山就要下跪,吓得闻二山连忙把人扶起来。

    “婶子,咱们都是乡里乡亲,你有啥事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可跪不得。”

    陈爱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家狗娃从外面跑回来说有人要杀他灭口,说完就倒他爹怀里,后脑勺全是血啊。医生说流血太多了得送去市里抢救,我找你帮忙用三轮车把狗娃拉去市医院,你家兄弟的恩情我这辈子不能忘。”

    院里众人一惊,杀人灭口?!

    这可是光天化日,狗娃是发现了什么事?

    闻二山连忙从身上摸钥匙:“包我身上,我立马去骑车,婶子你去我们屋把床上的被褥带上,免得车上冷。”

    梁好把他拦了下来:“不行,让闻岩开车去吧。天这么冷伤口容易进冷风,他开车又稳又快,抓紧时间抢救。”

    陈爱莲泪眼朦胧向梁好道谢,黄丽梅和郝红梅赶紧去屋里帮忙抱被子。

    “谢谢,谢谢你,你们一家都是大好人。”

    郑毅铁青着脸出门,郑学智连忙跟上。

    “爸,这会乱成一团,不如等大队调查。”

    “我要亲自看看,哪个大队养出来了杀人犯!”

    大队路口被民兵严防死守,梁大强紧赶慢赶追了上来。

    “你们大队的狗娃呢,他偷了我家东西,快把人交出来。”

    王福举着猎枪出来:“就是你狗/日的杀我儿子!”

    梁大强心中一喜,狗娃竟然死了。

    他连忙解释:“你少血口喷人!我好端端的杀你儿子干啥,你儿子偷了我东西,我就是问他要回来,我还不至于送自己进去吃牢饭。”

    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梁大强昂首挺胸装作问心无愧的模样。

    众人直勾勾盯着他一言不发,梁大强感到情况不妙悄悄后退,他察觉没人阻拦转身就要跑路。

    王福瞄准他拉栓开枪,梁大强吓得趴在地上。

    子弹打在梁大强脚边,梁大强的棉裤湿了一块。

    王福厉声道:“把他给我捆起来!”

    梁大强被五花大绑关在大队的柴房。

    郑毅和郑学智远远看着,父子俩没想到能跟梁家扯上关系。

    “爸,看来没我们的事了。”

    郑毅目光沉沉盯着柴房。

    狗娃被抱着上了汽车后座,梁好帮忙把座位调成了平躺的休息模式,这样车里可以坐下狗娃的父母和心急如焚的闻溪。

    梁好坐上了副驾:“我跟着一起去。”

    闻岩没有阻止,正好她也该孕检了。

    闻岩开车速度很快,一路上丝毫没有颠簸,没有给狗娃的伤口造成二次创伤。

    到了市区医院,狗娃立马被送进手术室抢救。

    陈爱莲和王福在手术室门口来回徘徊,梁好担忧地盯着手术室的门发呆。

    不论什么时代对幼崽下手最可耻。 幼崽象征着希望和未来,除非天敌,杀害同类幼崽代表宣战,等于把人家的未来扼杀在摇篮。

    医生很快出来了。

    “孩子问题不大,送来的很及时,昏迷是由于晕血和失血多引起。有条件建议住院观察一段时间,脑袋上的毛病得多注意。也可以等醒了接回家,三天换一次药。”

    医生给了两种方案,王福和妻子互相对视,咬咬牙选了第一种方案。

    他们俩就这一个孩子,哪怕花光积蓄也要让孩子在医院多观察几天。

    狗娃被转去病房睡了半小时就醒来了。

    王福和闻岩在外面谈话,陈爱莲陪着梁好去住院部的开水间打热水。

    狗娃睁眼看见了闻溪。

    “你是谁?”

    闻溪心凉了半截:“狗娃?你不认得我啦?”

    闻溪在他面前手舞足蹈讲着俩人的关系,狗娃一脸茫然看着他。

    陈爱莲拎着开水壶进屋,看到儿子醒来喜极而泣。

    闻溪急得语无伦次:“婶子,狗娃脑袋出问题了,他不认得我了!”

    身后的狗娃终于没憋住哈哈大笑,闻溪转过身纳闷地挠头。

    狗娃笑了一会儿“哎哟哎哟”地捂着脑袋,他笑的头晕。

    “阿水哥,我逗你玩呢。”

    闻溪瞪着他。

    陈爱莲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你这孩子,有你这么吓人的么,阿水一路上都要急哭了,你吓人家干啥!”

    狗娃嘿嘿傻乐:“阿水哥,我这次能当英雄了,你以后要对我尊重点。”

    闻溪不甘示弱:“英雄?你是狗熊还差不多!能被自己的血吓晕,亏我还以为有人追杀你。”

    狗娃借口说自己肚子饿,把他妈支了出去。

    陈爱莲看穿儿子的意图无奈地去食堂买包子,小孩子之间能有啥秘密还非得藏着掖着。

    狗娃把自己在梁家听到的惊天内幕讲了出来,闻溪迟迟没回过神。

    闻溪再次确认:“你确定没听错?”

    狗娃拍着胸脯保证:“如果是假的为啥梁大强要追着我扔石头?恨不得想杀了我。”

    他挽起自己的袖子,又卷起衣服下摆。

    “我身上全都是被石子砸到的伤口,他追不上就往我身上丢石头,我这可是从枪林弹雨中带回来的消息。”

    闻溪重重拍他肩膀:“好兄弟,干得不错,等我找我哥帮你报仇。”

    狗娃眼巴巴瞅着闻溪:“阿水哥,我立的功劳能不能坐你家小汽车回去?”他昏迷的时候坐了小汽车可惜没体验到啥感觉。

    闻溪向他信誓旦旦保证:“你是大功臣,想坐车盖上都行!”

    郑毅气倒(已修)

    闻溪跑出病房左顾右盼, 终于在妇产科门口看到四哥的身影。

    “四哥,发生大事了!”

    闻溪坐在四哥身边,压低声音讲述了狗娃偷听到的劲爆消息, 却不想四哥根本听完一点也不震惊。

    闻溪以为四哥不相信, 他急了:“这是狗娃冒着生命危险打听到的消息, 狗娃从来不骗人!”

    闻岩按着他肩膀示意他冷静:“我知道,过一会有警察同志来问话。”毕竟涉及到了杀/人未遂。

    闻溪撇了撇嘴, 四哥根本不把自己的话当回事。

    他抱着双臂气哼哼:“你们又嫌我多管闲事了。”

    闻岩从身上掏出十元钱递给他:“这件事不是你们小孩子能掺和的,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的朋友出事了怎么办?你应该庆幸他运气好逃了回来, 出去给你朋友买些喜欢吃的玩的东西吧, 别跑远了,医院对面就有供销社。”

    闻溪攥紧手上的钱,四哥真大方!

    闻岩刚刚和王福聊了几句,心里大概有了底,所以并不惊讶闻溪的小道消息。

    只是这事不知该如何向岳父一家交代,岳母的身体不能承受大起大落,一定要先瞒住她。

    梁好从诊室出来:“医生说没什么问题,孩子发育正常。”

    闻岩搀扶着她绕着花坛逛了一圈。

    “那孩子怎么样了?”

    “醒了, 小溪和他说了会儿话, 我让他去买些小孩子喜欢的零食玩具。”

    梁好诧异看向他:“给病人送礼这么随意吗?”

    难道不是买些营养品一类的东西,再不济就是悄悄给对方父母塞点钱, 梁好经过母亲的耳濡目染大概了解送礼的流程。

    闻岩低声轻笑:“给了他十块钱,能把供销社的零食买个遍。”

    梁好砸吧嘴:“想吃辣椒拌青芒了。”

    闻岩不是很懂孕妇的口味:“回家就吃。”

    见她心情不错,闻岩带着梁好进了狗娃的病房。

    病房的门被人推开,闻溪连忙抢走狗娃的被子盖住他买回来的零食。

    狗娃终于得到了解救, 那么多零食买给他又不让他现在吃,阿水哥在对他上酷刑。

    闻溪急急忙忙搬椅子:“四哥, 你们咋进来了。”

    梁好无情嘲笑他:“我都看见了,麻辣片、麻辣条、无花果、陈皮条,藏在被子里不嫌脏啊。”

    闻溪红着脖子把被子还给狗娃。

    “我这是给狗娃买的,我不吃。”

    梁好继续火上浇油:“啧啧啧,你好歹买点他能吃的东西,买这些你是不是故意馋他啊。”

    狗娃赞同点头:“阿水哥买的我都吃不了,还不如分我一勺麦乳精呢。”

    闻溪把剩下的钱摊在床上:“我倒是想买麦乳精和水果罐头,我没有票人家不卖我,我就把商店能买的零食都买了,大白兔奶糖你都吃十颗了。”

    闻岩没有把钱收回去,“既然你朋友因为你受伤,以后他的零食就由你承包。”

    狗娃忙不迭摆手拒绝:“不用不用,阿水哥经常骑自行车带我到处玩,我不是被阿水哥害的。”

    闻溪把钱收起来:“嘿嘿,谢谢四哥!”

    狗娃惶恐万分,这可是好几块钱,他妈要是知道了得把他腿打断。

    他哭丧着脸:“我真不要,四哥你收回去吧。”

    闻溪揽着他肩膀:“我就说你立了大功,我四哥向来赏罚分明,你怕你妈就来我家吃。”

    狗娃被勾的咽了咽口水,在零食和挨打之间做出了艰难选择。

    “那可别告诉我妈啊。”

    陈爱莲带着警察同志进屋,就听到儿子的话。

    “什么不告诉我。”

    闻溪反应迅速:“狗娃期末考试把37分的数学试卷改成了87分,让我不要告诉你。”

    陈爱莲瞪着杏眼:“等你好了再收拾你!”

    狗娃苦不堪言,想到自己保住的零食,并没有埋怨出卖自己的阿水哥。

    梁好忍俊不禁,闻溪数学40分她就觉得很离谱,没想到还有个37分。

    闻岩拉着梁好在隔壁病床坐下,梁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留下来旁听,不过她确实想知道怎么个事。

    警察同志温声细语:“小朋友,我们是来问你几个问题,你不要害怕,如实回答就好了。”

    狗娃抓着闻溪的手臂强壮镇定:“警察叔叔叔,你们问吧。”

    他第一次跟警察叔叔说话,紧张的声音都在颤抖。

    闻溪坐在好兄弟身边,顺手拆开一包无花果。

    说是无花果,其实就是萝卜丝做的小零食。

    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闻溪愣了愣,抬头看见是梁好问他要零食。

    闻溪挑了一包没拆的无花果给她。

    狗娃一边回答警察叔叔的问题,还要疯狂咽唾沫转移注意力,不让自己看阿水哥手上的零食。

    梁好吃着酸酸甜甜的小零食,还没反应过来这件事跟自己有关。

    直到

    “我们和梁宝儿不对付,梁宝儿他妈经常到处说阿水哥他嫂子的坏话,我们就偷听他们家的秘密在大队里传出去。”

    梁好悄悄抿了一口手指的糖渍,没想到大家齐齐把目光转向她。

    “啊?怎么了?”

    她尴尬地脚趾挠地,还好没人发现。

    闻岩低声提醒她:“警察同志问你对梁大强夫妻了解多少。”

    梁好润了润嗓子正色道:“我怀疑他俩可能有精神疾病或者躁狂症。我在他们家生活的二十几年没有一天好受过。他们只要不顺心就会对我非打即骂,挨饿受冻更是家常便饭,我没有做人的尊严,我相信精神正常的父母不会天天打骂孩子。”

    警察同志埋着脑袋“唰唰唰”用笔记录。

    梁好压低声音:“你们讲到哪了?”怎么突然开始问她问题。

    闻岩有一瞬间怀疑她是不是腹黑,明明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偏偏还能一句话补刀。

    他淡声为她解释:“谈到你疑似被调换,这种性质属于拐骗儿童。”

    梁好惊讶了一瞬,她饶有兴趣追问:“他们夫妻俩会被判多少年?”

    警察同志抬头:“一般是五年,如果对孩子有虐待行为以及其他伤害行为就要十年起步。”

    她刚刚那番话如果证实,梁大强夫妻俩起码得进去十年。

    梁好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跟自己有关,她刚刚顾着回想辣椒拌青柠的味道,根本没注意他们说什么。

    她满脸失望之色:“我受虐待二十三年,他们在监狱里有吃有喝过十年,真不公平。”

    警察同志哭笑不得:“坐牢也要干活,可不是进去享受。”

    梁好为原身感到悲哀,她轻声叹气,

    “我在她家有干不完的活还要饿肚子受罚,生产队的驴都不会这么压榨。这么说我当初为什么不把他们扎一刀犯故意伤害罪然后进监狱做苦力呢。”

    梁好似乎真在考虑可行性,警察同志吓了一跳。

    “同志,这可不兴乱说啊,监狱里面没你想的那么美好。”

    梁好悲哀地摇头:“对你们而言监狱是改造犯人的地方,如果我没有脱离梁家,监狱对我就是天堂。”

    闻溪破天荒和梁好站在同一战线:“我四嫂在梁家睡草垛,监狱起码能睡床呢。”

    狗娃大声嚷嚷:“一定要把坏人抓起来,我脑袋流了好多血,都是梁大强害得我!”

    陈爱莲对梁好了解不多,大队女人们聊起来她听过几句,都是些空穴来风的议论,她没当回事。

    后来她跟春妮关系越来越好才对梁好本人有了一点点印象,春妮嘴里梁好是个大方细心就是做饭不太好吃的姑娘。

    想到是梁大强害了自家孩子,陈爱莲恨不得现在就回去找梁大强一家要个说法。

    闻二山骑着三轮车姗姗来迟。

    郑毅和郑学智跟着一起来了。他们刚靠近病房外就听到梁好的声音,说监狱对她而言是天堂。

    父子俩把手放在门把手迟迟没敢推开。

    王福跟闻二山抱着东西一起上楼,以为父子俩在门口商量事,推开门径自进去。

    闻二山对着陈爱莲道:“春妮让我把被褥给你们送来了,怕你俩夜里冷。”

    陈爱莲的怒火降了下去。

    郑毅和郑学智跟着进屋。

    陈爱莲不知道梁好父母的身份,听春妮说是在S市当领导,总之职位不低。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我家狗娃听到梁大强夫妻俩故意调换你们家孩子才被梁大强打成这样,你们要是心疼闺女就把那对夫妻送去牢里,我们家不问你们家要赔偿。”

    儿子是听了闻溪的话才去梁家,又因为听到梁好的身世被梁大强打伤,按理说得让郑家赔钱。她只想出一口气,狠狠惩治梁大强和王盼弟。梁大强对她家狗娃下了死手,脑袋后面血流不止,要是送晚了说不定就没命了!

    郑毅此时脸色极其难看,他郑重承诺,

    “你放心,即便不是我们两家的恩怨,既然梁大强光天化日想要谋害你家孩子,我们会调查到底,还给你公道,让他知道法律不是摆设。”

    陈爱莲擦了擦眼角:“你们说话算话,梁大强是出了名的赖皮。”

    郑毅向警察同志询问情况,郑学智走到妹妹面前。

    他垂着脑袋:“对不起,是我们没保护好你。”

    抱错孩子对全家人是重大打击,距离找回妹妹不到半年又迎来了第二次打击,妹妹是被故意调换了。

    郑学智不敢想象母亲如果知道真相会有多么自责崩溃。

    梁好看他失魂落魄的模样,想了想:“主要是人心太坏了,你别太自责。”跟她哥关系不大。

    郑毅听完全部笔录,一时间天旋地转,整个人直挺挺倒了下去,幸好警察同志眼疾手快扶着他。

    郑学智连忙搀扶着父亲坐在空病床,闻二山急忙跑出去喊人。

    梁好吓了一跳,目光隐隐带着担忧。

    “他怎么了?”

    闻岩看岳父的症状像高血压: “应该是情绪波动太大导致血压增高。”

    果不其然,医生给的说法也是如此。

    郑毅愤怒至极气倒了。

    祖坟冒青烟(已修)

    梁大强夫妻俩被正式逮捕, 梁宝儿没人照顾只能被郑萍萍带回家。本就对儿媳妇不满意的赵母见儿媳妇带着一个拖油瓶回家直接垮着脸。

    郑萍萍以为熬过去这一阵子就能轻松,殊不知这只是刚刚开始。

    赵凯的铁饭碗工作丢了,当初偷换的工作最终还是还了回去。

    赵凯失业对全家人无异于噩耗, 一家人就指望着赵凯一个月四十块钱的工资养家。

    四十块钱听着多, 但是住在城里样样花钱。乡下起码可以砍树烧柴, 城里做饭取暖都得买煤。赵凯可以吃职工食堂,可家里还有三张嘴要吃饭, 每个月能剩余十块钱就要谢天谢地了。

    今天婆婆又一次在饭桌上指桑骂槐, 郑萍萍忍无可忍重重放下饭碗。

    “妈, 您别忘了没有我就没有赵凯的工作, 工作没保住是他自己没本事,用不着明里暗里贬低我。我是落魄了,可你们一家子住着我买的房子。这房子是我给自己准备的婚房,要不是我买了房子,你们全家还在职工宿舍排队打水洗漱。”

    赵凯神色不满地把筷子拍在桌上:“萍萍你怎么能这么跟我妈说话!我妈说话不中听也是因为我失业家里日子不好过。再说房子是夫妻共同财产,家具是我家添置,装修也是我负责,何必要分那么清楚。”

    郑萍萍毫不留情拆穿他:“难道不是你问我借钱买的家具?你家能出得起钱装修, 你哄谁呢!”

    她嫁过来后才知道赵凯家里情况多糟糕。自己被爱情糊住了眼睛, 真正过日子才发现婚姻不是海誓山盟和花前月下,生活离不开柴米油盐醋茶。

    全家四口人, 还有乡下的老两口全都指望赵凯一个人的工资养活。

    如果只有她和赵凯过日子,他的工资足以让他们俩过得舒坦,可四十块钱哪里够养活八个人。

    梁宝儿趁着众人吵架偷偷把菜往自己碗里拨,没想到一双大手直接把盘子抢走。

    赵父一巴掌拍在梁宝儿的手背:“你怎么跟个贼似的偷吃东西!一点也不懂礼貌, 大人还没动筷子你就往自己碗里扒,没家教!”

    梁宝儿被打疼了, 他环顾一圈没有人哄他,平时在家从来都是好吃的先给他吃。

    郑萍萍压根不在意弟弟的死活,更别说像王盼弟一样惯着他,给他吃喝就不错了。

    梁宝儿越想越气,他不懂寄人篱下,只知道所有人都得让着他。

    他站起来把桌上的饭菜全都推到地上,不让他吃大家都别吃,赵家顿时闹得鸡飞狗跳。

    梁大强先审判的是故意伤害罪。尤其还对受害人造成严重伤害,受害人属于未成年,所以他最终会比故意伤害罪判得更重。

    梁大强一口咬定狗娃偷了他家东西,问他什么物品丢失支支吾吾说是钱。

    王盼弟和梁大强被分开关押,不论警察如何问话她都说不知道,声称自己是抱错孩子的受害家属。

    梁大强甚至反客为主嚷嚷:“警察同志,春风大队都是一群刁民必须得抓起来。他们把我关在柴房还用麻袋套着我脑袋用棍子打我,你们看我身上肯定青一道紫一道的痕迹。”

    警察同志为了让他死心脱掉他的衣服,让人拿了镜子给他看。

    “梁大强,你少耍花招、老实交代。坦白从宽,要是被我们查出来证据可就不是简单拘留了。”

    这话同样说给了王盼弟。

    郑学智听说梁家夫妻俩都不承认,于是亲自去找了梁家夫妻谈话。

    他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王盼弟,你的丈夫犯了故意伤害罪,不出意外要坐牢十年,这是铁板钉钉的结局。”

    “如果我们查出来你参与了拐骗,到时候你就跟梁大强做一对苦命鸳鸯,在监狱里相亲相爱吧。”

    “我并非恐吓你,坦白从宽可以减轻刑罚,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们,你就能比梁大强判得轻,到时候还能照顾你儿子。”

    “机会只有这一次,等受害者亲自出面证明你再坦白就晚了。”

    郑学智在梁大强那边是相同的话术,反正夫妻俩都逃不过牢狱之灾,让他们先互相狗咬狗。

    王盼弟心里还在纠结,梁大强为了减刑直接把王盼弟出主意换孩子的事全部交代了。

    等她终于想通愿意主动交代已经晚了。

    王盼弟哭天抢地被带走。

    郑学智心中难平,就这么轻松让这对夫妻受到法律的制裁,他们还没有体验妹妹吃过的苦。

    梁大强没有对警察说谎,他确实被打了。

    郑学智跟闻三河一起给他套麻袋,闻三河知道打哪不会留下痕迹。

    闻三河主动申请看守梁大强,趁着当天夜黑风高俩人合作出了一口气。

    整件事黄丽梅被瞒得死死的,可众人疏忽了大队社员们的八卦能力。

    本队听不到消息就去丰收大队打听。结果打听回来了骇人听闻的大新闻,梁大强夫妻俩被抓了,据说还要坐牢。

    这可是轰动十里八乡的大新闻,就连丰收大队的社员们都为此感到丢人现眼,走路抬不起头。

    流言说什么的都有,越传越离谱,说梁大强夫妻俩是人贩子。

    郝红梅元宵过后坐车回城里上班,黄丽梅在家帮忙照看春妮。

    家门口传来汽车的声音,去城里的人回来了。

    闻岩和梁好在城里待了三天,主要是梁好得配合警察同志的询问,就在医院多留了几天。

    狗娃能下床了,轻微跑跳没问题。医生说可以接回家慢慢养着,最近半年不要剧烈运动。

    王家这次立了大功,不仅是闻岩,连回到工作岗位的郑毅都在想着给王福安排个差事。

    王福的独生子因为他女儿的事受伤,帮他们家证实了梁家恶意换孩子的真相。据说王有才住院几天花光了王福夫妻俩的所有积蓄。

    秘书贴心提醒:“赵凯的工作您还没处理。”

    没有第一时间处理赵凯是怕妻子于心不忍,所以想着往后推一阵,反正欠下的总要还回去。

    被顶替工作的那户人家里青壮年只剩大女儿,对方选择了纺织厂。

    郑毅把赵凯的名字划掉:“赵凯是普通工人,机械厂有他没他作用不大,这份工作普通人也能干,就给王福留着吧。”

    员工少了要有人补上来,一般这种拧螺丝的位置可以操作的空间很大,多少人都等着把自家的穷亲戚安排进来。

    他之所以欣赏闻岩,就是闻岩拒绝了他给闻二山和闻三河安排工作。

    郑毅是单纯欣赏俩兄弟一身腱子肉,扛三百斤粮食大气都不喘,不去机械厂干活可惜了。

    普通人有他这样的亲戚,不说别的肯定要给自家谋点福利,闻岩从没主动提起过。

    王福夫妻俩在家坐着发愁。给狗娃准备的学费都用在了住院看病,还要给儿子把身体补补,狗娃只能暂时先休学,要么就是借钱。

    狗娃慢吞吞挪着步子进屋:“娘,我有钱。”

    王福让他躺着休息:“你有啥钱,过年的一角钱红包顶啥用,快去躺着,别在家里乱跑。”

    狗娃从兜里掏出一卷毛票:“我真有,这都是阿水哥塞给我的。”

    陈爱莲迅速起身,让他把钱放桌上。

    “你拿人家钱干啥?咱们非亲非故,你这是收了多少啊?!”

    陈爱莲声音越来越大,她把钱摊开,一堆皱巴巴的毛票加起来是四十一块零三毛六分。

    要不是儿子生着病,陈爱莲都要扯他耳朵了。

    狗娃着急忙慌解释:“这是阿水哥的压岁钱,他说是他害的我受伤,这是给我的补偿。”

    狗娃不想收来着,可是阿水哥硬塞给他,还说不收就不是兄弟。

    陈爱莲和丈夫面面相觑。

    儿子抢救回来苏醒后,他们在心里埋怨过闻溪使唤自家孩子,也恨儿子不争气多管闲事。

    可是

    “闻溪哪来的这么多钱,他家里人知道吗?”

    狗娃如实交代:“阿水哥的四哥四嫂都在,他们没有反对阿水哥给我钱,还让我收着。”

    陈爱莲心中暗暗惊讶,闻溪的压岁钱这么多,闻岩和梁好也不阻拦,看来梁好的父母肯定有背景。

    陈爱莲把钱收起来:“这钱不能要,咱们得给人还回去,免得伤了孩子们之间的情分。”

    王福跟着点头:“是这么个道理。”

    夫妻俩带着狗娃上门去还钱,好说歹说最后拿着二十块钱和两罐黄桃罐头以及两罐麦乳精回家。

    闻家的几个兄弟可真能说啊,夫妻俩嘴笨哪里招架的住。

    这下不用愁孩子的学费了,连营养品都有了。

    陈爱莲和丈夫总觉得钱拿着不踏实,这是二十块钱不是两块钱,抵一个月的工资呢。

    夫妻俩不知道狗娃做的事帮了大忙,只觉得闻家是为了补偿闻溪害阿水受伤。

    梁好对父亲的决策感到惊讶。

    “真的可以吗?不会被调查吧?我可不会在老周爹那里替你说话。”

    她爸要给王福安排铁饭碗工作,顶替了赵凯的工作岗位,梁好怕她爸又被抓住把柄。

    郑毅欣慰女儿的大公无私,又心酸女儿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周谦友抓他。

    “不会,赵凯的工作不是凭正当手段获取,被他顶替岗位的工人子女得到了新工作和补贴,他的岗位收回找人重新补上,不是王福也会是张三李四。”

    梁好没有意见:“既然没问题那就行吧。”万一亲爹被带走,她很难平衡老周爹和亲爹之间的关系。

    王家夫妻俩还没把二十块钱捂热乎,又被送上门的好消息给砸晕了。

    机械厂的工作啊,哪怕只是去拧螺丝那也是端上了铁饭碗!

    这是祖坟冒青烟了么!

    处罚(已修)

    梁大强数罪并罚被判了二十年, 王盼弟是主谋加之大多数虐待都是她实行,最终被判十五年。

    梁宝儿一夜之间失去了溺爱他的父母,他哭了一会儿没人理他, 擦了擦眼泪跑去赵家厨房偷吃。

    赵母认定梁宝儿手脚不干净, 把家里吃的喝的全都藏了起来。

    梁宝儿气哼哼跑去姐姐屋里偷拿了五块钱。他从姐姐回家后就一直观察姐姐放钱的地方, 偷偷拿了好几次从来没被发现。

    天真的梁宝儿并不为自己的未来担忧,他娘说姐姐要帮他娶媳妇, 所以姐姐和姐夫必须养得着他, 殊不知亲姐姐已经为他找好了孤儿院。

    赵凯在孤儿院门口发出感慨:“你爸妈都那样了你对你弟弟真狠心。”梁萍萍给亲弟弟喂了安眠药送他去孤儿院, 自称是捡到的孩子撇清了关系。

    郑萍萍瞥了一眼他, 随即冷笑:“你要是心疼他们可以自掏腰包给他们减刑,加起来十几万块钱吧。”

    赵凯尴尬地笑了笑:“不过他们干了那样的事罪有应得,你弟弟没有亲戚托付吗?”

    梁家当然有亲戚,郑萍萍还去见过舅舅一家。可把梁宝儿托付给亲戚就意味着以后得负担他的生活费,她自己刚怀孕哪有多余的钱供着他。

    她满脸写着不耐烦:“我还是那句话,你心疼你就掏钱,不掏钱就别说话。”

    郑萍萍把自己身上所有值钱的物件全都卖了,再加上从梁家搜刮到的一百多块私房钱以及王盼弟告诉她的存折密码, 她手头上现如今有四百块钱。

    她对赵家自称父母所有积蓄加起来只有一百块。

    她借着抚养弟弟的名义从王盼弟嘴里要到了存折密码, 没想到天天哭穷的人偷摸攒了两百块钱,这估计是夫妻俩半辈子的命根以及自己的嫁妆钱。

    听到她手上还有钱, 赵家纷纷对她改了态度。毕竟家里入不敷出,只有她手上有钱,肯定能撑到赵凯找到工作。

    郑萍萍把一家子钻钱眼里的人拿捏的死死的。

    她忍着肉疼把贵重物品全部卖掉是担心郑家夫妻迁怒到她身上把东西要回去,所以她在父母判决下来前把值钱的东西都卖了, 包括曾经打算送给赵凯的旧手表也都卖了。

    如果不是乡下的房子没人买,郑萍萍甚至想把梁家的房子卖了, 不过家里的锅碗瓢盆都被她扔的扔卖的卖能换一分是一分。

    梁好收到判决消息刚办理好借读手续,母亲大病初愈刚走出阴霾不能亲自送她到学校报道。

    身边有同学正在讨论报纸的新闻——恶意偷换别家孩子的小偷夫妻锒铛入狱。

    闻岩不在她身边还有点不习惯,他得去三个月首都帮忙带军训。

    由于怀着孕不方便,梁好没有办理住宿,闻岩把汽车留在家里,他自己坐火车去了学校。

    郑毅专门请了司机接送梁好上学放学,明明是早就坐习惯的汽车,梁好偏偏感觉哪都不舒坦。

    坐汽车上学高调但也没办法,她感觉自己肚子笨重做什么都不方便,只能跟着学习大学的理论课。

    梁好怀着孕并没有成为全班最独特的存在。因为班里不仅有夫妻,有时候碰上公共课教室后面会坐着几个小孩,都是同班同学的孩子。

    下课时大家除了讨论学习就是交流育儿经,给梁好传授了不少过来人的经验。

    梁好表示家里有人帮忙带孩子,不用自己费心,大家语气变得艳羡。

    在学校上了几节课程她就明白了老师的用心。大学的课程太基础了,内容杂乱浅显、大多数理论都只是提到几句,实际应用狭隘。

    老师只顾着闷头讲课,读完课本再举个例子就进行下一个新知识点,提到感兴趣可以找相关专业课老师进行讨论学习。

    这其实是筛选对物理数学感兴趣的学生,这些知识梁好学习过一次 ,老师给了她不少书和笔记,内容比课堂的更完善。

    梁好借读大半年,相关知识学得差不多,也没有落下老师给她布置的作业。

    闻岩他们专业是封闭式训练,在梁好生产前两个月他也请了假回家。

    梁好陆陆续续收到材料,堆了半个实验室,钟同志出手就是大方。

    她心痒痒,可惜不能上手。

    自从孩子月份大了她的无人机制造被迫暂停,全家人包括医生都不建议她进实验室,哪怕她穿防护服都不可以。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发牢骚:“我在外面陪了你俩九个月,你们该出来了见见世面了吧,再不出来我期末考试就要补考了。”

    她请了假,如果不参加期末考试只能补考,她还没体验过补考呢。

    话音刚落,她感觉到自己肚子被踹了踹。

    梁好每次都觉得神奇,小宝宝仿佛真的能隔着肚皮听懂她说话。

    她对期末考试没太大感觉,反正自己是借读,说不定不用参与补考,纯属是为了逗逗孩子。

    显然孩子不这么想。

    当天半夜梁好在病房心悸睡不着,闻岩陪着她一起熬夜。

    她摸着胸口:“我总感觉心跳不太正常,但是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闻岩抬手放在她肚子上:“是不是产前焦虑?越靠近预产期就越担心。”

    梁好不知该摇头还是点头:“好像是这样,但是也不太像,我一点困意都没有。”这种情绪以往从来没有体验过。

    她话音刚落瞳孔不由得变大:“疼疼疼,肚子开始疼了。”

    闻岩往下碰了碰,似乎是羊水破了。

    好在他们就在医院住着,闻岩立马按铃。

    产科医生和护士不到三分钟全都进来了,闻岩被挤到一边,他亲眼目送梁好被送入产房才去借电话通知家里。

    大半夜的黄丽梅和丈夫儿子儿媳急匆匆赶来医院,此时离梁好被送进产房过去了十五分钟。

    闻岩坐在门口,医生出来告诉他和预产期差了两周问题不大,孕妇生产途中可能会有些虚弱脱力可以准备点食物。

    黄丽梅连忙去食堂借炉子。

    自从接近预产期家里每天都要炖一锅汤,鸡汤鱼汤腻了就煮鸽子汤,反正一直准备着。

    出门前她特地拎着饭桶去厨房盛了汤带上,就等着女儿生累了喝两口。

    谁知黄丽梅和闻岩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到产房里传来清脆的婴儿哭声。

    距离梁好被送进去不到半小时,她生完了。

    护士帮忙把孕妇的身体清理干净送回病房,闻岩第一个冲进去,医生只觉得身边好像刮了一道风。

    她对着大人笑着恭喜:“大人和小孩都平安,孕妇的身体素质不错,没怎么受罪就生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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