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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刀报废, 无法再变形为短刀模式，宋时三只得把断刃塞进随身背包里, 火急火燎往学校赶。
晚上十点的门禁，错过了可是要罚款和扣学分的。
踩着死线推开宿舍门，唐甜甜早就坐立难安等候多时。
“时三！收废品小宋？”见到少女身影，她一把扑上去，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你赢了寻野？！”
唐甜甜出生名门望族，一不缺钱二不缺人脉三不缺资源, 鲜少关注地下黑市。再加上自身精神力等级也不高，对擂台赛更是没什么兴趣。
“收废品小宋”这个名字从她口中冒出来，着实吓人一跳。
宋时三费力地将身子从把八爪鱼一样抱住自己的室友怀中抽离，做了个嘘声的手势：“你知道了？”
“还能有谁不知道！整个联邦都快传飞了！”唐甜甜捂住嘴, 小心地压低声音，“你不是说每天晚上出去是做家教？居然是在地下黑市打擂台！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
地下黑市介于黑白两道之间, 游走于法律戒规之外，对她们这些初出茅庐的学生来说风险太大。
唐甜甜本来是抱着看乐子的心态点进《联邦时报》那篇名为“惊！联邦第一战神惨遭落败, 地下黑市新神崛起！”的头条新闻, 待看到配图里那把熟悉的横刀，她眼睛都要瞪直了。
这条新闻只出现了几秒钟就被删除, 但她还是一眼就记住了当事人的名字：收废品小宋。
“小宋”加横刀的组合, 不是宋时三还能是谁！
“有没有哪里受伤？”她焦切地绕着宋时三看了圈, 见对方完好无虞, 又兴奋地抱了上去，“天哪！你赢了寻野！那个战神寻野！”
唐甜甜一连说了好几遍“天呐”, 满眼都在放光。
宋时三本来对这次胜利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此刻也不禁带了丝笑意：“擂台赛是在模拟舱中进行，我能受什么伤。”
她放下背包, 从里面拿出那把断掉的横刀，利落地往包里收拾东西：“不过刀断了，这几天我就先住实验室不回来了，研究一下新的数据……”
“刀？”唐甜甜困惑地眨眨眼，跟着往宋时三书桌上扫了眼，瞬间怒气难掩，“天杀的寻野！暴殄天物！居然把你的刀弄成这个样子！”
“你不知道？”这下换成宋时三面露茫然了。
她和寻野的对决，按数据成绩来看，确实是寻野输了。但她的状态也没好到哪里去，手里的兵器彻底失去了战斗力。如果不是寻野不知为何没躲过断刃的最后一击，鹿死谁手还真说不准。
元素兵器VS人形兵器，刀断了，这么重要的一点，媒体报道时不至于一句都不提。
“我压根就没来得及看完整个经过！”唐甜甜嗤笑，“主流媒体的报道不到一分钟就被删得干干净净，估计是联邦政府出手了。”
“不过也能理解，毕竟这是地下黑市的相关新闻。联邦政府本来就极力想减小地下黑市的影响力，出了这么一码子事，不死死压住才怪。”
话说完，她眼睛一亮：“诶，听说地下黑市还有个论坛，删得了主流媒体，总不至于还能管的住地下论坛吧？”
……
地下黑市论坛，擂台显示屏结果亮起的那一刻，所有谈论话题都只剩下了一个。
【新神降临！联邦战力榜改天换地，恭迎收废品小宋！】
【寻野跌落神坛！颤抖吧，元素兵器时代开启！】
【版本答案已经公布，元素兵器才是星际的未来！】
轰轰烈烈为元素兵器歌功颂德的主题帖里，精神力的拥趸们也在奋力还击。
【@管理员，模拟舱故障了？出来给个解释。】
【赤裸裸的作弊，我一人血书，建议严查！】
【观首页有感，不会真有人觉得某宋是靠实力赢的吧？这么明显的放水看不出来？】
最后这个帖子回复量涨得飞快，几个小时过去，就没从首页前十掉出去过。
点进去一看，各方人马正掐得火热。
“顶楼主，说战神输的，哪只眼睛看见他被打败了？人家是主动退战的好吧？”
“就是，小宋这场比赛若是输了，辛辛苦苦积攒的连胜和段位赛排名就都没了，战神赢她岂不是欺负人？”
“明显是故意放水吧，对面刀都断了，傻子才这么容易被夺走元素石。战神特意卖个破绽递个台阶，宋粉还蹬鼻子上脸了。”
“悄悄爆个料，小宋在联邦第一军校就
读，精神力只有C，是兵器科学院的新生。新生，大家都懂什么意思吧？那把兵器估计也不是她自己做的，究竟哪儿来的，懂自懂。”
“既然有人爆料了，我也透露点儿，小宋的室友是个巨有名的世家千金，那位千金手上也有一把元素兵器，也读兵器科学专业。小宋本人到底什么成分，不用我多说了吧（斜眼笑.jpg）”
“楼上的有本事把话说全啊，少搁这儿阴谋论！本人也是第一军校的学生，亲眼看到小宋一刀秒了我们年级种子单兵系的年级第一！少躲在光脑后面一口一个懂来懂去的！”
“联邦第一军校？拉中拉，多少年没在星际联赛上拿名次了？就你们年级第一，人家第六军校随便来个单兵都能秒，有什么可吹的？有本事星际联赛上也拿第一啊~”
“都说了学生娃别来地下黑市，还你们年级第一，你们年级第一是战神寻野？有可比性？”
“本人联邦第六军校种子单兵系学生，已经给第一军校的校长信箱投反馈信了，建议下届联赛把你们兵器专业的学生都拉出来让我们见见世面，尤其是这个叫小宋的：）”
“黑也别黑过头了吧……收废品小宋的战绩和连胜率都还摆在那儿呢，这总不能作假吧。”
“不是，各位哥哥姐姐们，就没人在意断掉的那把刀么？那么拉风的一把刀就这么被毁了ToT我好心疼啊”
“大胆推测，这一切可能是兵器科学院的一场营销。就没人觉得奇怪么，刚好有个用元素兵器的在擂台赛横空出世，刚好兵器科学院进行扩招，刚好他们又向大众推广传播自己的技术，又刚好寻野来挑战小宋。哪儿来的这么多刚好？最离谱的是寻野还输了！这要不是剧本我倒立吃屎。”
“话说小宋下次来擂台赛会用什么武器呀……有人发现吗，她每次的兵器更新都比上次更强力，会有比这把横刀还强的兵器吗？”
唐甜甜沉着脸往下划拉着这篇帖子，恨不得立刻加入骂战：“战绩都摆在这里了，怎么还有人不肯面对现实，被时三揍一顿就都老实了！”
“可恶啊啊啊！时三三的这种高光时刻，我居然不在场！”她气鼓鼓地注册着论坛账号，回头看见桌上的半截刀刃，又有些担忧：“时三，这把刀还能修吗？……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比如资金不足什么的，我都会尽力帮你的！”
宋时三没有明说过，唐甜甜却也猜得出来。这把机械横刀一看就造价不菲，不是一般人能够负担得起。宋时三天天去黑市打擂台赛，多半就是为了挣钱造兵器。
“断成这样，修不好了，只能复刻一把新的。”宋时三回答，语气平静，完全没有当初在溶洞弄丢兵器时的那种懊恼。
她现在打擂台攒了不少钱，背后还有迟莫道院长的赞助，这大概就是资金链充足给的底气。
“麻烦的是材料，我想找一种比之前的合金适应性更好的材料。”
强化型钨系高速钢已经是当前市面上耐火性最强的合金了，之前宋时三就是用它做了横刀的主刃。但事实证明，耐火性能好，并不意味着可以同时承受其他同强度的元素。超高频的风、火、金、雷四种元素加持下，刀身还是无可避免地折断了。
SSS级只是当前联邦精神力等级的极限，又不一定是元素兵器的极限。只要能发掘出更合适的材料，她的横刀完全可以更上一层楼。
唐甜甜思索了会儿，点开光脑的通讯录：“我先拜托家里问一下，列一个清单，也许会有暂时没有向市场流通的合适的材料。”
许多科技前沿的高新材料都被世家掌控，普通人甚至没有了解和获取的渠道。
宋时三递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身边志同道合的伙伴越来越多，对比她刚穿来时的窘迫，现在遇到的麻烦都算不上什么困难，至少她不再是孤军奋战。
去实验室的路上下起了小雪，这是宋时三来到这个星际世界的第一场雪。雪花在呼吸的白雾间缓缓飞舞，轻轻落在她的眼睫。
远处，兵器科学院的实验室依然亮着盏盏灯光。自从新教材发布后，越来越多学生自发驻扎在实验室，忘我地投入研究，浑然不觉窗外已星河天悬。
宋时三不自禁勾起笑意，脚下愈发轻快起来。
身后小路，雪花勾勒出浅浅的脚印。
寒假就要近了。
第082章 第 82 章
*
一整个寒假, 宋时三都没有迈出过军校大门。
宋时三出生在边陲星，离得荒远, 原身的记忆里也没有什么关于家人的片段，索性就直接在学校里住下了。
唐甜甜不愧是联邦第一好室友，在回家之前，不仅罗列了长长一串材料清单，连货源都给包圆了。
成堆的合金和集成晶体一车车送往兵器科学院，几乎把实验室塞成了货仓, 最后还是迟院长看不下去，特批了好几间屋子，作为宋时三在寒假期间的“特殊使用”。
气温一天天降下来，大多数学生都踏上了返乡的路程, 学校里一时变得很是冷清，平日里爆满的训练馆也门可罗雀。
宋时三日常往返在实验室和训练馆, 倒是意外地遇见了几个老熟人。
……
兵器科学院，走廊最尽头的实验室里, 一头巨大节肢怪物的身影映满了整个玻璃窗。数只锋利的前肢高高举起, 张牙舞爪挥动着，将一个纤瘦的人影几乎逼至角落。
尖锐的步足几次从人影面前扫过, 叫人不禁捏了把汗。一把高大镰刀状的黑影忽地在人影身后伫立, 看不清如何动作, 只见弧形刀口朝着那巨大怪物一晃而去, 仿佛断头台上的侧刀，明晃晃的寒光过后, 一颗奇形怪状的头颅坠然落下, 骨碌碌滚动在地上。
“漂亮！”宋时三鼓掌，倚在门框上, 看向地面再无声息的血爬蛛拟态，“攻击强度已经达到了A+。”
何悠收起镰刀，帽子仍然压得很低，脸上却因兴奋难得地泛起红潮：“太好了，我成功了！”
宋时三在勘探课中和血爬蛛实战过，这类异种自身的强度就有A+，何悠拿着相同等级的元素兵器便能将其一击致命，足以看出她战斗经验的丰富。
“老师，您现在的实力，完全有希望重返战场。”宋时三认真评估着。
“这才只是第一形态呢。”何悠笑起来，终于见到了几分往日活泼的影子，没半点儿老师的架子，朝宋时三神秘地努努嘴：“走，咱们去训练馆，我给你展示下它真正的威力！”
俩人一前一后出了实验室，一边讨论着材料的适配性，一边朝训练馆的方向去。
和宋时三一样，何悠这个寒假也选择了留在学校里。不只是何悠，许多兵器科学院的师生都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毕竟学科知识刚得到堪比直步青云的更新换代，不少人都钻研其中，想尽早打造出一把自己专属的元素兵器。何悠便是其中走在最前沿的一批。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云起鸣居然也没回家。俩人到达训练馆时，正撞见他从模拟舱里面出来。
“起鸣？”宋时三有些诧异，待看到训练馆刷新出来的新成绩后，明白了对方留在学校的理由。
云起鸣的成绩依然是排在第二位，但噩梦模式已经通关，只是和自己的记录有些通关时间上的差距。
——追得很快，再过不久说不定就和自己的成绩持平了。
虽说这个记录只是宋时三当初拿着一把A+级菜刀创下的，但她毕竟有着前世丰富的作战经验和战斗本能，在对战上比云起鸣这种真正的一年级学生成熟不少。何况云起鸣的精神力本来也只有A+，做到这个程度，已经远超同龄人了。
没有平日的刻苦训练，达不到这种成绩。
云起鸣对自己的“卷王”行径没有半分遮掩，他将额前汗湿的碎发梳起，很是自然地寒暄起来：“时三？怎么来这边了？”
话一出口，仿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眼睛都亮了一瞬：“你的新兵器做好了？！”
作为朋友，宋时三的事情他们多多少少都了解一些。一路以来，宋时三给他们内心带来的震动实在太多了，云起鸣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都被洗刷了个遍，属实是震麻了。
和寻野对决这件事，不震惊是假的，但震惊过后，竟然又有种意料之中的平静感，仿佛宋时三的胜利已经成为他刻进DNA里的认知。
比起战胜寻野的震撼，云起鸣心底更深的反而是对兵器折损的痛惜。
——毕竟和宋时三并肩作战这么久，那把机械横刀，似乎也被默认成了一名战友。
“没有。”宋时三遗憾地摇头，语气却并不沉重，“还没找到更合适的刀身原料。”
“那……”云起鸣这才注意到对方的两手空空，脸上浮现出困惑的神情。
宋时三侧过身，介绍道：“兵器科学院的何悠老师。这次是一起来测老师的新兵器。”
受姐姐影响，云起鸣早就听说过何悠，知道她当年也是战场上的S级尖兵。如果能在元素兵器的帮助下恢复实力，这颗蒙尘的明珠也终于能重放光芒。
他礼貌问好，乖巧地站在一旁，看样子是打算一同等待这次的测试结果。
何悠倒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位一年级新星，种子单兵的人以实力为尊，大多比较狂傲，没有什么师生礼仪，对待其他冷门专业的老师则更是如此。
她虽曾经在部队里和云起鹤关系密切，对对方这个弟弟了解的却并不多。面前少年戴着副金框眼镜，温和有礼，几乎没有了刚开学时盛气凌人的气质，转变之大倒是叫她吃了一惊。
这些心理活动何悠没有挂在脸上，她正常地回应，而后上前激活了模拟对战平台。
模拟对战平台和模拟舱类似，但对平台内的能量波动记录更为详细，主要用于研究面向高危异种的对战策略。
这里的拟态，危险程度基本都在S级。
何悠选择了一只S级的岩石巨人，将背后的长柄镰刀握在手中。
镰刀的刀身处呈铁锈般的暗红，弧形刀口闪着金属的银芒，长长的握柄是浅银的合金，带着种奇异的科技感，似乎很是轻盈，持在手里，莫名给人一种头重脚轻的感觉。
宋时三双臂抱在胸前，轻扫一眼，便得出了判断：“这只巨岩在属性上，有些克制你的镰刀。”
何悠的镰刀共鸣元素为火，对付昆虫类、植物类的异种或许有奇效，但对接近金元素的岩属性生物来说，几乎展现不出什么优势。更何况，这把镰刀的刀身太单薄，虽足够轻便，但对巨岩造成不了什么致命伤。
不过，长柄的设计倒是很有意思，这种头重脚轻的感觉，比起握持，似乎在功能上更接近链锤中的“链”。特意打造成这种效果，多半是和第二形态有关。
果然，何悠笑了笑，验证了她的猜想：“别急，正要展示第二形态呢。”
何悠手中，镰刀的长柄部分没有太大改变，但弧形弯月刀的的尾部忽然像气球一样嘭胀起来，形成了一个圆锥和圆柱拼接而成的尖锤。平滑的锤面中心有一个小圆洞，正呼哧呼哧往外喷射着蒸汽。
“尖锤高炮形态！”何悠介绍完，手中长柄旋转，真的像流星锤一般挥动起来。只是她这“流星锤”的重量只有一端，且在蒸汽喷口的配合下，加速度越来越大。
长柄挥舞中，何悠灵巧控制着尖锤摆动的方向，朝着前方奔跑而去。锤面的蒸汽喷口不断蓄力，在一发急速的蒸汽射炮下，锐利的锤尖精准刺入岩石巨人胸前的核心。
金属的尖端深深凿入铜墙铁壁般的巨岩，巨大的震击让数米高的岩石巨人脚底都颤了一颤，它怒吼一声，不知是挣扎还是悲鸣，低头看向自己正慢慢碎裂的胸膛。
以尖锤为圆心，像是陨石砸入大地，数不清的裂痕如深壑般密密麻麻像外蔓延，渐渐布满岩石巨人整个身躯。
这一击，将他S级强度的身躯凿了个彻底。核心黯淡，巨岩彻底失去了支撑，被深可透底的裂痕砸了个四分五裂，化作扑簌簌的落石倾坍下来。
“S……S级？！”云起鸣第一个注意到平台显示出的数据，下巴都差点合不拢，“又一个S级？又一把能形态变换的兵器？”
“现在S级兵器在你们院都已经随地走了么！”
“这倒不至于……”何悠被他震惊的神情逗笑，“不过应该也快了。”
云起鸣抿紧唇，不可思议地看了眼宋时三，又看向何悠，像是心里挣扎了许久，将转专业的话生生憋回了肚子里。
“……等你们生产力足够了，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们方便的话，愿意接其他人的订单么？” 云起鸣有些别扭地转过头，“呃，这个其他人，就是特指我自己……我知道这种兵器很贵重，我会按照市场价来给的！开多少价位都可以！”
从在勘探课上第一次见宋时三那把黑刀，他就一直向往能拥有一把自己的S级元素兵器。他没打算转专业，毕竟他还有自己的战场抱负，精神力只是种子单兵的入场券，这门专业还有很多战场知识，是兵器科学无法教给他的。
也正因为自己的抱负，他渴望变强，希望能突破一切“天定”的上限，变得更强。
“当然可以。”见云起鸣微微涨红着脸，仿佛提出的是什么非常难以启齿的请求，倒是叫宋时三有些摸不着头脑，“我们是朋友，你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不过，为了让战场上的实用性达到极致，元素兵器最好是按照使用者的作战习惯量身设计。这个设计指的不仅是可共鸣的元素适配，还有选择变换的形态。
“所以，在给你设计兵器之前，你得先想明白自己最优先提高的需求是什么，然后我们根据你的实战再来进行分析制作。”
云起鸣眼睛都亮起来，又听何悠介绍了些战场上的实用技巧，话题再次回到宋时三新兵器的制作上来。
“之前的集成回路设计其实已经够用了，但是刀身的材料承载不住。”宋时三道，“目前已知的延展性最好的钨钛系合金我都试过了，可塑性上还是不太理想，可能还得再试试没被开发应用的那些材料。”
唐甜甜提供的“素材库”基本快被宋时三用空了，各式各样的试验品摆满了实验室，却仍然没能突破这一瓶颈。
天色渐晚，几人讨论了一会儿，没能得出什么头绪，便各自道了别。
接下来的日子没有什么特别，何悠忙着改进镰刀形态的强度，宋时三实验室里试验品则越堆越多。迟莫道院长中途来过一次，进了屋子，仿佛误入了什么藏宝洞，眼都挪不开了，宋时三便将这些都捐给了学院当做教材。
寒假接近尾声时，云起鸣居然主动造访了兵器科学院，不过并不是来下“订单”，而是带来了新材料的消息。
第083章 第 8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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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 它结合了金属和树脂的特性，此前从未发现过这种类型的材料, 勘探队的人暂时将它命名为树脂矿。”云起鸣面前的光脑屏幕正展示着一份报告，报告内容显示并不完全，不少地方都有残缺，显然是经过筛选加密处理过的。
不过，关于“树脂矿”的基本特性和分布倒是记录的很详细，这对宋时三来说已经足够了。
光屏投影出的那一刻, 何悠几乎是本能性地锁上了实验室的门，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后，表情凝重地转过身来：“……联邦勘探员的报告属于机密文件，小鸣, 这对你们姐弟来说很危险。”
虽然报告只展示了部分，且没有显示报告人的姓名, 但从那熟悉的文体文风，何悠还是猜出了这份报告的来路。
“没事的
悠悠姐……咳、何悠老师, 姐姐已经做过脱密处理了。”云起鸣轻咳一声, 姐姐云起鹤在家里总喜欢以“你悠悠姐”为开头，描述当年何悠在战场上是多么叱咤风云, 他下意识便也用了这个称呼。
“而且这份报告也不是从姐姐手里得来的, 勘探报告这种一手资料, 各路财阀世家都盯得紧, 堵不如疏，联邦政府并不介意脱密版本在市面上的流传, 我是从黑市随便买的一份。”
报告不重要, 重要的是云起鹤这个人工搜索引擎，他所做的, 其实是口头咨询了姐姐，然后一起筛选出最可能合适的匹配对象而已。
当然，云起鹤在得知何悠制作出了S级兵器后，坐在地上又哭又笑神神叨叨了近乎一天，这事儿云起鸣识相地当做了秘密。
听完解释，何悠放下心来，认真思考起树脂矿的获取难度。
“分布在荒芜星K9？之前云起鹤引爆源核的那颗？”
这颗星球本就属于高危，源核引爆后生态更是动荡，直接被联邦政府划为了禁区，全联邦暂时没有可以到达的官方航线。
“嗯，而且根据目前的检测资料，树脂矿是K9独有。”云起鸣点头，说是独有，倒不如说是因为探测了荒芜星K9才发现的这种材料。
几人心下都明白云起鸣的话外之意。
K9星球本来就是冰火相交的奇特地貌，上面的元素石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精纯，树脂矿大概就是依附在这种条件下形成的。但实验室环境很难满足如此苛刻的要求，目前恐怕只能通过实地开采来获取树脂矿。
“公共交通肯定不能走，就算向上提交航线申请，也会被联邦当局注意到。”何悠谨慎道。
宋时三现在的处境有些微妙，虽然迟院长分担了部分在兵器设计上的注意力，但战胜了寻野这回事儿却是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了。在学校内和宋时三打过交道的，心思稍微细腻点儿就能认出收废品小宋的真实身份，被联邦政府的人锁定目标也是迟早的事儿。
只是不知为何，兰密居然到现在都还没有什么明显的动作。
困惑归困惑，行事上还是越隐蔽越好，云起鸣同样赞同何悠的观点：“咱们肯定不是第一批注意到树脂矿的人，可以先尝试在黑市上进行收购，真的收不到，再想办法找私人航线。”
往返K9星也需要不少的时间和精力，云起鸣的提案确实算是目前的最优解。
宋时三对这个世界和社会的了解并没有那么熟悉，便一直安静地倾听着他们的发言。她点点头，对此没有什么异议。
最初没钱的时候，她一直都在收废品，还将地下黑市论坛的个人空间打造成了专属赛博废品站，现在也算是老本行再次发光发热了。
没多想，宋时三娴熟地打开论坛，发布了新的收购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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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气温的渐渐回暖，寒假结束，新的学期到来。
不少一年级生都牢牢把握住小学年后的转专业机会，提交了入读兵器科学专业的申请。
其中有的是被科普后真心产生兴趣，也有的是原专业成绩太差过来碰碰运气，还有一些居然是战斗系，在课程上被宋时三狠虐一番后，放弃康庄大道特意进来开开眼界。
听过迟莫道转述的这些专业申请理由，宋时三简直哭笑不得。但不管怎么说，兵器科学现在的热度已经今非昔比，远不是自己刚入读时犄角旮旯的冷板凳了，甚至隐隐有冲击热门专业的趋势。这总归算是一个好势头。
比起专业内的热火朝天，宋时三的收购贴就显得有些冷清了。
半个月过去，别说树脂矿，居然连普通的树脂型材料都没有见到过。
为了不暴露目的，宋时三没有采用树脂矿这么明显的说法，只描述了它的特性。这是黑市的常用做法，懂行的人自然知道买主需要的是什么。
“收废品小宋”这个账号热度惊人，一举一动都会在地下黑市论坛火速传播开来，这在最开始也给宋时三造成了不少困扰。
帖子一经发布，她的私信箱立马就被五花八门的各种材料塞满，许多人甚至都没仔细看过收购帖的具体要求，只是想趁着私信开放的机会攀上两句话罢了。
大量冗杂信息铺天盖地，宋时三第二天就受不了了，不得不在后台开启了筛选功能，要求只有附带特殊性质材料才能申请开启对话。
功能开启后，直到今天，号上一条私信都没有，巨大的落差让她差点怀疑是系统故障了。
正犹豫着要不要让管理员检查一下bug，好友列表的图标突然闪烁起来。
是王烈。
【涅槃】：大佬，你是在收金属特性的复合型树脂么？
宋时三愣了愣，她虽然在收购贴里描述了特性，但用了相当多的专业词汇，非专业人士几乎看不懂贴子的内容。王烈学的是战场医疗，从之前的相处来看，对矿质学的了解也只有皮毛，照理来说不可能定位得这么详细。
【收废品小宋】：这么明显吗？
【涅槃】：我肯定是看不懂的啦，不过最近市场上好多高价跟风收购贴，我就混进去打听了一下，模模糊糊揣摩出来的。
王烈是非常自来熟的性格，为人又大大咧咧，前一天还跟在唐涧队伍里当小弟，后一天就神情自若地和唐甜甜组成了一队，说难听点是没眼力见少根筋，往好处想倒是扩展了不少的人脉。具体他是怎么“混”进去打听的，宋时三识趣地没有多问。
【涅槃】：大佬，不然你先把帖子撤了？你现在是众矢之的，不少人专盯着截胡你呢，这材料估计也难收。
【涅槃】：哇，那些人出价简直高到离谱，我真后悔当时没有截图下来！那都不叫收购，简直像二傻子在撒钱！
【涅槃】：而且他们收购范围很广，明显就是针对大佬你，有货源的肯定优先出给他们了！
【涅槃】：不过这到底是个什么材料啊？我从来都没听说过，网上也搜不到，真的有这种东西存在吗？
宋时三搜了一圈，果然有不少人在跟着她收购。有些直接对她进行原文粘贴，一个字都不带改的，有的则是把信息透露得更明显，收购范围也更广，甚至连普通的复合树脂也包含在内了，主打一个让她啥也捞不着。
宋时三有些想笑，她摸不清这些人的来路，可能是些黑粉，也可能是某些世家，不管是谁，倒是真舍得下本钱。这些人甚至都不一定知道树脂矿的存在，但经过这么一搅和，肯定极大地扰乱了市场。万一影响扩大，说不定还会被兰密的人注意到，这才是宋时三不想看到的。王烈的建议倒是没错，眼下的状况，确实不适合继续公开收购。
王烈还在絮絮叨叨，消息框闪个不停。
【涅槃】：大佬，你现在是真火了，超级红人！
【涅槃】：好多人都在挖你的真实身份，有咱校的同学居然直接就透露出去了，一群不讲武德的家伙！
【涅槃】：不过大佬你放心，我帮你散布了许多假身份消息，烟雾弹大大滴，嘿嘿！
【涅槃】：大佬你最近来地下黑市了吗？现在好多人都在模仿你的装扮，到处都穿着黑衣服背后塞把刀！我有次跟上一个哥们儿看了看，发现他背的居然是根竹竿！哈哈哈哈
【涅槃】：估计就是想蹭你的热度，像我们这种老粉，都知道变形之后才会是长横刀形态，你的刀平时都绑在腿侧的。
【涅槃】：不过话说回来，有几个真的和大佬你身形挺像，我都差点认错了！不过
他们身上都没有你那种王霸之气！哈哈哈
宋时三一目十行，她寒假没出校门，对地下黑市发生的这些事一无所知。眼看王烈话匣子打开就要收不住，她急忙踩了刹车。
“嗯嗯、哈哈、真的吗”糊弄三连，最后以一句“有空面聊”作为对未来的展望结束对话。
对面乐呵呵地应了，世界终于清净下来。
宋时三点开收购广场，将自己手里剩下的稍微和树脂矿特性搭点儿边的材料全卖了出去，靠着竞争对手的恶性抬价狠狠赚了一笔。然后进入收废品小宋的个人空间，撤下了自己的那篇收购贴。
竞争对手太多了，她财力有限，而且也不知道树脂矿究竟是不是自己想要的材料，没必要和这些人恶性竞争往上砸价格。但不抬价格，以她现在的出价，想收到树脂矿恐怕希望渺茫。
何况，市面上是否真的存在树脂矿的货源，还要打上一个问号。
继续收购是不可能了，现下最合适的办法，恐怕只有亲自去一趟荒芜星K9。
前往K9星只能乘坐私人航线，这次宋时三学聪明了，建了个小号，隐瞒身份去联系那些私有飞船主。
私人航线不受联邦交通法管制，自然也不受联邦保护。星际内星盗猖獗，惹不起联邦和帝国两大政体，便专盯着这些私人飞船打劫。
高风险下，飞船主们的票价都要得很高，雇主的人身和财产安全得不到保护不说，保不准还会被飞船主倒抢劫一番。如非必要，基本不会有人愿意选择私人航线，也只有地下黑市这种脑袋绑在裤腰带上的地方，才有胆量和市场做这门生意。
宋时三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不担心会被打劫。飞船票价虽然贵，但刚巧自己也赚了笔意外之财，还算是能承受的范围内。这些旁人犹豫的原因对她来说形同虚设，没想到问题却出在了飞船主那边——
荒芜星K9的危险系数太高，宋时三一副不要命的样子，飞船主们却是惜命的很。
问了一圈，竟然没有一条私人航线敢承接她的委托。
宋时三郁闷得很，一咬牙，把票价往上抬了十倍。
终于，有钱能使鬼推磨，没有任何个人信息的小号的私信亮了起来：
【去哪儿飞行】：荒芜星K9？明天晚上八点，带好行李，来地下黑市A07座吧台找我。
第084章 第 8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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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程来得突然, 宋时三随手装了几件实验时剩下的兵器，又向迟莫道请了假, 匆匆离开了学院。
这次她没有叫上唐甜甜一起，一来现在正值新学期开始，学院课程刚刚改版，每一堂课都非常重要，二来荒芜星K9过于危险，不适合将更多人卷入其中。
唐甜甜虽然担心她, 了解情况后也不好再坚持，便和云起鸣凑在一起，根据云起鹤之前的报告紧急绘制了一副路线图，一齐塞进了宋时三的行囊。
地下黑市依然人来人往, 与往日不同的是，许多人都穿着类似的装扮——黑色的训练服, 搭配一个黑色兜帽，腰间或背后别着把长刀。
纵使王烈已经提前给她打过预防针, 乍一见到这幅场景, 宋时三还是差点怀疑自己是误入了什么邪教组织。
从前她穿着身普通黑色训练服，在人群中本就毫不起眼, 现在遍地都是一模一样的装扮, 怕是连唐甜甜来了也难一眼就认出她来。
宋时三没像往常一样直奔擂台区, 刷过闸机后, 她穿过拥挤的观众席，锁定了走廊最边角的A07吧台。
天花板上悬着一顶圆形灯球, A号吧台正处在光线的边缘, 掩在模糊的阴影里。比起其他酒水区，这一片显得有些冷清, 顾客们坐得分散，两两三三低头交谈着。
双号是多人卡座，单号是公共吧台，宋时三朝公共吧台那边走去，抬手数了两格，又觉得没什么必要。
毕竟整条吧台上只孤零零坐了一个身影，再显眼不过。
感受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吧台前的女孩停下轻轻啜饮的动作，转过身向宋时三望去。
宋时三也在无声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儿，女孩穿着花式繁复的精致洋装，像是壁画上中世纪贵女的打扮，不过笨重的裙撑被卸去，厚重的裙摆剪裁成更贴身方便行动的裤裙。一把浅蓝蕾丝的小阳伞轻轻挂在她的手腕，在空中微微晃动。
有些眼熟的装扮，宋时三多看了两秒，没能想起来到底在哪儿见过。
“你来了。”见来人在自己身边站定，女孩跳下高脚凳，主动打起招呼。
宋时三点头。
眼前的人应该就是“去哪儿飞行”，从网上聊天的气质来看，宋时三一直以为去哪儿飞行是个中年男人，没想到却是个华贵娇丽的女孩形象，真是怎么看怎么违和。
去哪儿飞行没有设置接头暗号，这场交易可以确定的信息只有时间和地点。
谨慎起见，她确认道：“荒芜星K9？”
“嗯哼。”女孩扬了扬下巴，算作回应，也没再多做解释，转身朝后方走去：“跟我来。”
精巧轻盈的小阳伞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伞柄上刻了一个极为细小的“凌”字。
宋时三沉默跟上。
她连定金都还没付，整个对接过程不到一分钟，倒是简洁且顺利到让人有些意想不到。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绕过吧台，后面是一条幽深的走廊，不知道通向何处。
穿过走廊，前方是一个没有护栏的站台。
风声在耳边呼啸，飞速行驶的地底快列在轨道拉出一条长长的光影，照亮路旁零散的行人。
列车行驶了十来分钟。
宋时三此前就知道地下黑市业务广泛，但当走出地底快列、看到一片繁华星港时，她还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地下黑市竟然有一处独立的港口。
一艘巨大的、齿轮和铆钉全都裸||露在外的蒸汽朋克式飞艇停在她的面前。
飞艇的船体呈现出优雅的流线型，前端略尖，后部渐渐收窄，仿佛一只巨大的金属鱼游弋在空中。
船身外部镀着青铜和铁锈混杂的颜色，闪烁着微弱的光泽，甲板和船舱部分则是深色的实木装饰，透出一种古典的奢华感。
大型蒸汽发动机镶嵌在侧面和底部，外露的管道和阀门错综复杂，尾部甚至装有一个庞大的木质螺旋桨，周围散布着一些小型风扇，随着螺旋桨的转动发出低沉的轰鸣。
宋时三仰起脸，巨大帆布气囊的阴影笼罩住整个飞艇，也掩住她震惊的神色。
“坐这艘船。”女孩得意地昂头，炫耀般按下手中的钥匙挂件。
“啪”地一声，浮桥落下，舱门开启。船舷的装饰灯齐齐亮起，浮夸的造型搭配上闪耀的灯光，在一排停靠的简约金属风飞船中显得格外惹眼。
斜射而来的光也在瞬间照亮宋时三的面颊，宋时三抬手遮了遮，跟着女孩走上浮桥，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违和。
私人飞船造价不菲，为了节省成本，大部分人都会选择最简约朴素的造型。面前这艘飞船上的装饰改造简直夸张到令人咋舌，耗资说不定早就超过了飞船本身的价格，显然是个不差钱的主儿。
但……既然不缺钱，又怎么会因为开出的高价而同意前往荒芜星K9？
舱门在身后缓缓关闭。
没等宋时三戒备，女孩忽地开口道：
“我记得你。”
“？”宋时三挑眉。
女孩瞧着有些面熟，却绝对不是在现实中接触过的人。自己在地下黑市虽然出名，但使用的是义骸模拟出的形象，也只在擂台赛和人打过交道，在没有携带标志性兵器的情况下，不可能有对手将自己认出。
“你不是雇佣兵。”女孩站在灯光下，将宋时三细细打量一番，语气笃定：“你是兵器师。”
“你一个兵器师，伪装成雇佣兵接下我的委托，是想去K9？荒芜星K9是一颗高危星球，源核爆炸后危险程度又往上攀了好几个等级，现在处于无人看管状态，你去哪里做什么？”
见宋时三不答话，女孩继续道：
“听说兵器师都很柔弱，我之前雇了好几批L3的雇佣兵，全都没走多远就重伤了，你在哪个段位？”
“……”
私人航线不受政府保护，为了航行和到达目的地的安全，不少飞船主都会选择招募雇佣兵来为自己保驾护航。
地下黑市也承接了一部分雇佣兵市场，擂台赛之所以热门，除了胜场的大量奖金诱惑，还因为比赛成绩也被视作实力认证的背书。许多金主挑选雇佣兵，就是通过段位来决定的。
宋时三自然不是什么雇佣兵，但不管是作为军校学生，还是作为收废品小宋，凡是知道她的，都肯定不会把她和“柔弱”这个词挂钩。
眼前女孩知道她是兵器师，却质疑她的实力，显然不是在擂台赛，也不是在学校认识的人，说不定甚至都没看过她的比赛。
宋时三眯起眼，没有回答对方的问话，反问道：“我们认识？”
“也不算认识，我第一次来地下黑市时，你出手帮过我。”女孩转了转眼珠，走向飞船的控制台，“看在你之前帮我的份上，我可以顺路捎你一程。”
“不过，有些话我要说在前头，”她话锋一转，拉起操作杆的动作也随之一顿，扭过头认真道：“着陆后大家死伤自负，你可要考虑清楚。”
……原来是在担心这个。
宋时三笑了笑，对方对她一无所知，反倒让她放下了戒备。
女孩显然是将她错认成了招募来的雇佣兵，宋时三也不打算澄清，虽然过程有些曲折，但好歹是登船了，至于荒芜星K9上的危险，则根本没在她的担忧范围之内。
她比了个“好”的手势，算作回应。
见宋时三主意已定，女孩也不再干涉，熟练地将操作杆全部推满后，悠闲地搭起了话：“我叫乐凌，你呢？怎么称呼？”
黑市出来的人一般不会透露自己的个人信息，乐凌似乎并不熟悉黑市的规则，从穿着打扮来看，甚至可能根本不是联邦的居民。
宋时三回想着她之前的话，盯着她腕间的伞柄看了半响，忽地想起来对方到底哪儿眼熟了。
——和寻野对决的那天，她在地下黑市的入口处，确实顺手帮一个小姑娘解过围。
相似的服饰，相似的年纪，相似的富有——宋时三记得很清楚，对方轻而易举就拿出了一颗肉眼几乎看不见杂质的高纯度元素石。
记起了当天的场景，她大概也猜得到这艘船前往荒芜星K9的目的是什么了。K9上检测出过纯度超过97%的元素石，乐凌多半就是奔着这个去的。
收回目光，宋时三报上自己的常用昵称：“叫我小宋就行。”
“小宋？”乐凌看她一眼，忽然噗嗤笑出声来：“你也叫小宋？”
“？”
面对宋时三疑惑的眼神，乐凌忍着笑意解释：“我已经遇到十个说自己叫小宋的雇佣兵了。你们这些穿黑色训练服的，怎么都喜欢取名小宋？这是什么新的时尚风潮吗？”
宋时三：“……”
调笑完“小宋”这个大众名，乐凌正经起来，扭头看向操作面板，进行起飞前的最后调试。
伴随着低沉的轰鸣，船内的燃动机齐齐启动，用来供能的元素石绽放出瑰丽的光芒。
窗外，下方的云塔星渐渐远去，变成一个小小的光点，淹没在浩瀚的星海里。
这艘飞船的内部和外面看起来一样奢华浮夸，同样的蒸汽复古装修风格，仿佛不要钱般地直接将元素石用作内部能量供给，单从外观都足以认出这些元素石的纯度不低。
如此手笔，恐怕连唐甜甜这样的财阀千金见了都要吐槽一句铺张浪费。
不只是装潢上的复古，飞船的内部结构也十分原始。最为核心的控制台居然连单独的保护舱都没有配备，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摆在了船舱前端。
船舱里只有宋时三和乐凌两个人，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守卫人员。
这样的一艘船，走在没有政府保护又星盗猖獗的私人航线上，简直是把“人傻钱多”四个字写在了脑门，很难不让人怀疑她们顺利到达荒芜星K9的可能性。
宋时三在心里默默吐槽，随后点开地下黑市论坛，切换小号，打算问问“去哪儿飞行”到底怎么回事。
小号的私人消息正在闪动。
【去哪儿飞行】：不好意思啊，今晚的会面先暂时取消吧，听说联邦军方突然派人在103°那一片都设了卡点，所有前往荒芜星K9的私人航线都要被查。
【去哪儿飞行】：不走那边的话，就只有77°折角这条路线了，但那一块儿乱的很，都快成星际海盗的窝点了，没人愿意去。
【去哪儿飞行】：不是我故意放你鸽子，随便你出去问，这种情况不可能有人接单的。不然咱先等等，等这阵子风头过了再走？
消息是一个小时前发来的，宋时三此刻才点开。
她倚着窗读完，抿唇，若有所思地侧过头，看向余光中玻璃窗上投射的倒影。
玻璃窗的倒影上，一面巨大的、耀武扬威的、属于乐凌这艘飞艇的旗帜正在缓缓展开。
虽然视野里只能窥见其中一角，但宋时三还是认出来了——
这面气焰嚣张的旗帜，
正是一张星盗旗。
第085章 第 85 章
*
103号临时交通卡点, 一艘银白的飞船在短暂的停留后，缓缓起航。
飞船浅银的船身上贴着深灰色的星际联邦旗帜, 单向玻璃后，一位墨黑制服的士官正面朝通讯中的光脑屏幕进行汇报，即便此刻并没有打开人像投影功能，士官仍然毕恭毕敬低垂着头。
“是，您说的很对……我们的人已经去第一军校探查过了，不过唐家的那位千金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在校园内增加了很多暗卫，我们目前还没有拿到太多有效信息。”
“嗯，论坛上说的每一种可能我们都有筛查，但地下黑市最近相似打扮的人太多了, 一时也很难锁定目标……您知道的，模仿者很多, 这极大增加了我们的难度。”
“您放心，她的一切账号活动都在我们监测中, 卡点已经拦下了所有前往荒芜星K9的私人飞船, 以防万一，我们也将前往K9蹲守……” 士官语速极快, 继续保证道：“这次一定能锁定收废品小宋的真实身份。”
挂断通讯, 船舱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士官擦了擦额角的汗, 从高度紧张的状态中缓过神来, 看了眼不远处沉默着坐在窗边的男子，再次职业性地摆出恭敬的姿态：“寻上将, 辛苦您这次陪同了, 有什么需要请一定告诉我，我们一定尽力满足……”
源核爆炸后, 荒芜星K9正处于波动状态，危险程度难以预测。虽不知道为什么寻野会主动要求一同前往，但总归是好事一件，起码不用担心被异种袭击。
寻野将目光从眼前的教材挪开，神色淡淡：“我会保护你们的安全，但你们需要派一名勘探员跟随我下矿洞。”
士官陪着笑脸，悄悄扫了眼寻野手上的教材名，随后飞快将视线移开，点头道：“这是当然，寻上将愿意保护我们的勘探员再做一次地质检测，这是求之不得的幸事。”
下矿洞并不等于地质勘探，士官却故意歪曲他的意思，暗中又白嫖了劳动力。
寻野收起教材，懒得计较对方的这点小心思，起身向后舱走去：“到达K9时叫我。”
高大身躯的阴影下，军靴踏在地板的声音厚重利落，离耳边越来越远。
士官恭敬地垂头，直到那道笔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范围，嘴角挂着的笑才渐渐抿成一条直线。
他埋头，飞速在光脑上记录起来：
翻阅书籍：兵器科学院最新公开教材；
同行目的：荒芜星K9的地下矿洞，要求有勘探员同行，猜测动机为采集树脂矿。
这几条信息自动与
先前的记录内容合并在一起，短暂的加载条后，报告被同步到总统府的终端上。
休息舱里只剩下自己一人，士官垂下肩，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眉色间是无法掩盖的疲态。
兵器科学院打了所有人一个出其不意，不只是迈尔勒世家，其他财阀也在蠢蠢欲动，想要在重新洗牌的牌桌上占得一角。
世人的目光刚被迟莫道公布的设计图吸引，一扭头，收废品小宋又在地下黑市掀起惊涛。他们还没查完迟莫道，就赶紧回地下黑市盯人，一边还得分出精力来扰乱竞争对手，忙得两脚不沾地。
收废品小宋和寻野的那场对决堪称史诗级地震，联邦军部的态度从“荒谬”到“怀疑”再到“震惊”，风云几变。总部的人几乎全部出动，发现寻野处于精神力透支的状态，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
但寻野却拒绝了医生的进一步检查，并且对擂台赛的对决详情闭口不提，军部的人想尽办法也撬不出什么，最后只好强制寻野休养了近两个月。
士官叹一口气，望向窗外的茫茫星海。他对收废品小宋的真实身份简直好奇得抓心挠肝，起初他们一致认为，这位兵器战斗家应该是学院的某个学生，但在战胜寻野之后，这个猜测倒显得荒谬到有些可笑了。
一个年龄不到二十、从未上过战场、仅有的战斗经验还是来源于学院的模拟课的兵器科学院新生，哪怕拥有了SSS级的元素兵器，也不可能打败从小就作为人形兵器培养的寻野。
最大的可能——关于收废品小宋是兵器科学院新生的说法，估计也只是和其他传言一样，是放出来的烟雾弹而已。
要想揭开小宋的真实身份，现在唯一也最高效的办法，便是去地下黑市堵人。
但……
士官看了眼手上的怀疑名单，有些自暴自弃地阖上双眼。
【收破烂小宋】、【收废晶小宋】、【收废品小木】、【收废品阿宋】、【收废品小李】……
各式各样的高仿昵称层出不穷，更别提突然流行起的清一色黑色训练服装扮。现在去地下黑市探头喊一声小宋，怕是有几百个人能同时回应你。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许久没有消息的小宋账号，突然发布了一篇材料收购帖。帖子内容层层上报，经过多方确认，他们现在可以肯定，收废品小宋想要的，就是荒芜星K9上最新发现的树脂矿。
只要把控住货源，就一定能再次锁定小宋的踪迹。
……
窗外，星海浩瀚。
各色星际海盗船横行无忌地游走着，宋时三沉默地看了眼悠哉悠哉喝起下午茶的乐凌，一时不知该震惊还是庆幸。
——怪不得乐凌看着柔弱娇贵还这么肆无忌惮，原来她是打劫别人的那方。
见宋时三沉默不语，乐凌合上茶碗，主动挑起话题：“别担心，就算是星盗，也是有组织有联盟的，没人敢动我们。”
宋时三对星际海盗了解不多，只知道这是群亡命之徒，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撞到他们手上，往往人财两空。
联邦辖下的星群很多，范围太大，军部总部对星际海盗的行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区划出几条官方航线严密看管，其他的便全凭各家本身自生自灭。
普通民众基本只乘坐官方航线，本本分分，不会招惹到什么是非。也有雇佣兵和赏金猎人联合起来，前往私人航线“剿匪”，不少能力强的还因此赚得盆满钵满。联邦的安全与稳定，居然就在这种制衡中达到了微妙的平衡。
宋时三观察了会儿，见沿路的星盗船果然都是绕着她们走，心下也有了些好奇：“为什么？”
乐凌得意地眨眨眼，露出一颗狡黠的虎牙：“当然是因为我们属于最强的星盗联盟。”说着，又探过脑袋贴着窗户看了看，扭头确定道：“至少在这一片区域是最强的。”
星际海盗的生存法则遵循最原始的弱肉强食，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但也有一些实力强劲的星盗，为了扩充规模，会收一些“小弟”。只要舍弃原本的星盗旗，替换成经过认证的附属旗，便可以被“保护”。小弟不能拥有自己的旗帜，核心控制室的权限也必须对联盟主船长开放，相当于成为了联盟主船游散在外的船队。惹了小弟，自然有老大会帮忙出头，这便是星盗中的江湖义气。
宋时三若有所思地点头，乐凌有钱，但她最有价值的地方不在于富裕的财宝，而在于拥有的高纯度元素石。这些元素石肯定不是劫掠而来的，最可能的猜想，乐凌应该是矿质学的专家——能够勘探出高纯度元素石的那种顶尖专家。
乐凌的价值恐怕能和联邦顶级勘探员云起鹤一较高下，甚至比云起鹤还要高。
这样的人才，不管是哪家星盗船都会想要拉拢，能加盟一个实力强大的星盗联盟也不足为奇。
有了强大的靠山，飞船想设计成什么样便随心所欲，核心控制台的安全性也显得不再那么重要——反正最高权限又不在自己这里，被欺负了还能有人帮忙报仇。这也解释了乐凌这艘船的控制室连保护舱都没配备的原因。
飞船继续航行，直到宋时三又默记了一遍地下矿脉的路线图，乐凌吃过下午茶又小憩醒来，前方终于出现了一颗银白与幽蓝交织的星球。
一望无际的黑暗中，皎洁冰莹的球体安静悬浮着，在幽冷的宇宙散发着寒意，成丝成缕的炽红穿梭交缠在银白里，显出股动魄摄魂的美感。
四下寂寥，虚空中，只有一艘齿轮与雕刻装饰纵横交错的蒸汽朋克式庞大飞艇游弋在这颗星球边，在巨大螺旋桨叶片的转动中缓缓靠近。
“准备着陆了。”乐凌整理好裤裙，金发上璀璨精巧的珠宝镶嵌得一丝不苟，凝神在控制台前操作着。
气泡式的屏障在虚空中展开，仅仅现形了一瞬，又消失不见。
“这是反侦察屏障，可以屏蔽掉其他飞船的搜索，能持续三天。”
操作完毕后，乐凌提起小阳伞，走到舱门前，扬起下巴，和宋时三并排站着， “按照之前说好的，着陆后我们各走各的，死伤自负。舱门已经录入了你的身份信息，你办完事后就直接回船汇合，我们返程，我只会等你三天。”
她的目光望向一旁的窗外，地平面已经越来越近，狂烈翻滚的电磁球吸附着靠近的一切物体，岛屿在空中横冲直撞，无不彰显着这颗星球的暴戾。
随着一声沉闷的重响，飞船谨慎而稳定地着降落在这片大地。
浮桥缓缓降下，光与风一齐倒灌进来，扬起宋时三垂在耳边的发丝。
她将背包拎起，轻松地搭在肩上，神色如常，“出发吧，我们到了。”
——荒芜星K9。
第086章 第 86 章
*
源核被引爆后, 荒芜星K9的环境变得更加动荡。原本只应在源核处形成的冰熔交织地貌，现在似乎有渐渐向整个星球扩大的趋势。
宋时三看了眼脚下的土地, 浅灰的泥岩被薄薄的冰层覆盖，冰层中，固态的熔岩细微如游蛇，在卷起的霜风中若隐若现。
她循着云起鹤给的那张路线图一路向前，越往前走，冰层越厚, 熔岩的痕迹也越明显，仿佛地底裂痕中溢出的狱火。
晶莹的冰霜在空中打着旋，朝着悬浮着的电磁球飞去。宋时三拉紧帽子，小心地避开这些被霜雪和幽雷包裹的银蓝球体, 散露在外的几根长发依然受到电磁影响，张牙舞爪地竖了起来。
沿路没有什么活物, 偶有几只探出头来的畸变鼹鼠，也全都被不知为何产生的空爆炸得血肉模糊, 根本不用宋时三出手。
电磁球吸附着周围的一切, 这些
畸变种的尸块还未落地，就被席卷着吸纳进银蓝的球体。高强电压下, 零碎的尸块眨眼便焦化为了黑色的齑粉, 清洁效率堪比垃圾处理厂。
落在地上的血迹很快也被霜雪掩埋, 大地恢复为一片茫茫, 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宋时三无惊无险地来到荒芜星K9当初的源核所在地。
一望无际的冰场遮蔽了整片视野，巨大的冰山几乎全部坍塌, 废墟中, 凝固的熔浆像把灼眼的利剑，将寒意与坚冰劈开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
宋时三站在裂缝边沿, 朝着底下望了望，确认这里就是路线图中所说的地下矿脉——也是曾经被云起鹤炸毁的源核之所。
裂缝很深，上窄下宽，可以想象出曾经的洞穴模样。
理了理四处炸毛的碎发，宋时三没急着下去，反而转身朝向了空无一人的废墟：
“出来吧，别跟着了。”
四下寂寥，无人应答。
“你不出来，是要一路跟着我下矿脉？”
依然无声。
见对方仍不打算答话，宋时三索性直接指名道姓：“乐凌小姐。”
“……”
十几米处的冰岩后，传出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响，片刻，撑着小阳伞的女孩走了出来，神情有些扭捏，但仍然高傲地昂起下巴，“你是怎么发现的？”
宋时三失笑，反跟踪是战场必修课，何况对方还几次出手解决了她附近的畸变异种，这种程度的动静都察觉不到，那她早就在前世的丧尸废土死过几百次了。乐凌对此感到诧异，看来是真把自己当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兵器师。
她没多做解释，将话题扯了回来：“你跟着我做什么？”
迎着宋时三带着浅浅笑意的眼神，乐凌不好意思继续藏下去，她迅速转换表情，坦然自若朝着大裂缝走去，一边不忘为自己找补：“谁跟着你了，我只是和你顺路而已。”
“这里曾经是元素波动最为密集的源核之处，底下的元素石纯度极高，我是为了来找这些石头，才不是跟着你到这里来。” 她走到宋时三身边，并排站着，一脸倨傲，“底下很危险，我们还是按之前说好的，死伤自负。”
说着，扭头又朝宋时三看了眼，继续道，“不过嘛……既然都顺路了，反正我本来也要清理掉地下的异种，到时候你就待在我身后，照顾好自己就行了，明白了吗？”
地下矿脉确实有纯度极高的元素石，但乐凌也说了，那是“曾经”。云起鹤当初在引爆源核时，也一并将地下矿脉的元素石都炸毁了，若是奔着元素石来，恐怕只能扑个空。
荒芜星K9源核爆炸的事情众所周知，这个结论并不难推测，专业的勘探员看一眼外面的废墟就明白了，乐凌不可能不懂。
宋时三从乐凌百转千回的话语中费力地提取核心思想，终于明白了对方的言外之意：乐凌这是看她太弱了，特意来保护她。
她有些好笑，犹豫了一会儿，决定还是不要弗了对方的好意，顺坡下驴道：“嗯嗯，那真是太好了。”
乐凌放松下来，没注意到宋时三语调里不自然的棒读，只当她是真信了，悄悄松了口气。
她确实是为了保护宋时三才特意跟在身后的。当初说死伤自负时的态度不假，可现在真怕宋时三死了的心情也是真。
一开始，乐凌只是看在宋时三曾经帮她解过围，再加上自己对兵器师这也行业本就很有好感，这才顺手搭了一程。
她对元素兵器不算精通，但也不是完全不了解，宋时三在故意撞倒讹人壮汉的一瞬间就修好了对方的元素枪，足以见得在兵器制作上的深厚功底。
明明拔刀相助了，宋时三却做的十分隐晦，要不是自己眼尖，恐怕都发现不了是被这人默不作声帮了一把。这种人才，卖个人情结交一下不是坏事。
但真正让乐凌另眼相看的，是宋时三在上船之后的态度。
她的船上满是奇珍异宝，并且没做任何防盗措施，连在市场上价值百万的元素石都是随地乱放。每个有幸上船参观的人，无一不是瞪大了眼，目光中流露出深深的渴望。胆子小的会选点儿不起眼的悄悄私藏，胆子大的甚至直接当场反水打劫到了她头上。
乐凌之前带过的几批雇佣兵，几乎都悄悄从她船上顺了点儿“小礼品”，她没追究，但在这些人遇难的时候也没任何施救，偶尔还会加点儿小料，给他们的任务增加难度。
如果不是时间紧，需要人帮自己分担伤害和扛运货物，她压根就不打算招募雇佣兵。
但宋时三是个例外。乐凌从宋时三上船时就一直在暗中观察她，除了最初时一闪而过的诧异，宋时三没有再表现出任何对这满船珍宝的关注。
没有渴望，没有羡艳，只是单纯的不在乎、没兴趣，仿佛参观了一个毫无趣味的博物馆。
甚至她看自己手里这把小阳伞的次数，都比看元素石和珠宝要多。
乐凌心情复杂起来。不管是从钱财还是从高纯度元素石的珍稀度，居然真的有人能将这一切视若无物。
她觉得自己对宋时三升起了一种很奇妙的情绪，可能是欣赏、可能是感激、可能是好奇，她也说不清这是种什么感觉，总之她现在非常不希望、甚至有些害怕宋时三就这么死了。
偏偏自己狠话放得太早，现在只能悄悄跟在对方后面，做贼似地当保镖，被发现后还得扯谎找补隐瞒目的。
幸好宋时三对矿质学没那么了解，没发现她漏洞百出的拙劣借口。
乐凌心下庆幸，没再多说话，轻盈跳下裂缝，率先开路。
宋时三跟着她翻身下去。
除开未知的异种威胁，地下矿脉其实比地面上要安全得多。这里没有稍不留神就被卷入的电磁球，也没有突然漂移出现的悬空岛屿。但毕竟曾经是这颗星球上元素能量最高的地方，一旦出现异种，危险程度恐怕随随便便就直逼S级，最低的食物链底端也至少有A级。
两人顺着狭壁向前走，进入一个大半部分都已经坍塌的洞口。
洞内不算暗，不知名的菌落亮着幽幽荧光，被附近破碎的宝石晶体几番折射，反而将整个洞壁都照得荧光闪闪起来。
地上有些潮湿，脚踏上去有薄冰碎裂的轻微响声，但仅仅一瞬，方才蔓延的裂痕立马被萦绕的寒气修补，平滑的冰面倒映出过路的人影。
路边散落着一些虫族的尸体，因为没有及时清理，被封存在层层冰影之下。
“这里居然还有虫族生存？”宋时三扫视一眼，皱了皱眉。
“越简单的生物往往越能在艰苦的环境生存下来。”乐凌对此见怪不怪，“只需要不停地繁殖就行了，虫族就是这样，大部分都没有什么智商，但靠着恐怖的繁殖力，反而成了星际人类的最大威胁。”
宋时三敏锐捕捉到她的用词：“大部分？还有高智商的虫族存在？”
“谁知道呢。”乐凌耸肩，神情却没有语气那么轻松，“目前的官方说法是它们只是一群靠着本能进行繁殖和迁徙的生物。”
宋时三走在后面，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等着她继续说。
“它们基因突变的速度很快，谁也不知道它们究竟进化到了什么地步。”乐凌道，“出来做星盗后，我流浪过很多地方，其中不少都是被官方禁止迈入的危险地带。我去过的危险地方越多，就越是对虫族感到恐惧。”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宋时三：“你知道吗，不管对人类来说多么危险的星球，居然都有虫族的生活痕迹。”
见得太多了，她有时也难免会怀疑：会不会其实虫族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样智商低？相反，它们比人类能适
应的生存环境更广，因此高智商的种族往往为了避免争端而远离人类。历史上爆发的虫潮，会不会其实是因为没控制住繁衍数量，而进行的有预谋的对人类地盘的争夺进攻？
不然为什么除了虫潮，虫族几乎大部分时间都和人类领地相安无犯呢？明明它们的身影几乎随处可见。
“你觉得距离下一次虫潮来临还会有多久？”宋时三问，她对虫族的了解确实不多。
“不好说。”乐凌摇头，“近几十年来，人类在精神力和元素石科技上的研究都取得了很大成果，联邦和帝国的地盘都在扩张。”
星球上异种的进化速度在变快，人类寻找更多栖息地的步伐也在加快，和其他物种在生存资源上的竞争也难免会更激烈。
宋时三静静听着，忽地没继续搭话了，抬手指了指前方的洞壁，提醒道：“你身后。”
乐凌扭过头，离她不远的前方，几滩粘液态的不规则卵状物质正牢牢扒附在洞壁上。
卵呈透明，可以清晰看到里面肥大蠕虫状的生物，正瞪着卡姿兰大眼，直直地盯着她们。
第087章 第 87 章
*
蠕虫柔软的节腹急速收缩着, 两侧鼓动，似乎有什么正要刺破血肉生长出来。
乐凌神色微变, 已经看到了蠕虫口器内长出的尖牙和两侧初具雏形的薄翼。
“是蛆蛾，它们在加速孵化！”
话音落下，几颗快到看不清痕迹的晶石从乐凌指尖弹射出去，晶石精准命中粘稠透明的卵膜，随即爆炸开来。
汁液飞溅。
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腥臭味，还未松口气, 前方传来黏腻的嗡嗡声，更远处的看不清数量的蛆蛾已经完成孵化，振翅朝着猎物飞来。
乐凌轻啧一声，宋时三右手正要摸向身后的背包, 忽地被她斜跨一步，严严实实护在了身后。
一把浅蓝与银白蕾丝交叠的小阳伞在头顶撑开, 将二人都遮蔽在阴影之下。
伞荫只出现了片刻，下一秒, 乐凌将伞柄一转, 精巧的蕾丝布面沿着伞骨折叠，露出下面锋利的银白金属叶片。这些叶片呈放射状排列, 内厚外尖, 从中心点向外延伸, 形成一个巨大的八芒星结构。
宋时三呼吸凝滞了一瞬, 心中的猜想得到了证实——乐凌一直提在手中的小阳伞，果然是一把元素兵器。
变形后的阳伞褪去了之前的华贵, 给人一种冷酷精致的感觉。乐凌再转伞柄, “咔嗒”一声轻响，叶片下的八根伞骨架起了细长的炮口。
随着伞面的飞速旋转, 无数颗难以捕捉发射痕迹的晶石从炮□□出，流光般划过眼帘，紧接着爆裂四散在空中，像突然燃起的焰火。
蛆蛾的尸体一只接一只掉落在地，只有少部分还能看出个大概形态，更多的只剩些残肢碎块，凌乱地洒在冰面。
火力倾泄下，不论是空中飞的完全态还是吸附在墙壁的孵化态，目之所及，所有的蛆蛾都被扫射在地，无一幸存。
“……”宋时三站在身后，看了眼满地残骸，默不作声收回准备掏出兵器的动作。
“啧，这儿居然被蛆蛾这种恶心生物占领了。”乐凌嫌弃地抖了抖伞面，手中凝聚一束水流，将金属叶片和伞骨仔细清洗一番，再撑伞时，阳伞已经恢复成之前繁复华美的样子。
蛆蛾是一种A+级虫类异种，但因为其特殊的攻击孵化方式，真正实战中，危险程度其实达到了S。
完美继承于虫族的超强繁殖力，一只蛆蛾一生中最多可以产下数万枚卵，但产卵期也仅有一次。这些卵像鼻涕一样被随意涂抹在任何角落，阴暗地孵化。
和其他生物不同的是，蛆蛾的卵并不是成熟了便破壳而出。它们的幼虫会一直待在透明的卵膜里，不活动，也不发出声响，静静地蛰伏着，直到猎物进入视野。
一旦猎物出现，幼虫便会在短短数十秒的时间内羽化为蛾，咧出自己沾满毒液的口器。
由于没有活动痕迹，蛆蛾的卵很难被发现，当注意到时，数千只幼虫早已完成了羽化，铺天盖地飞袭而来，片刻间便将猎物啃噬得只剩白骨。
好在地下矿脉的蛆蛾似乎才刚刚入驻没多久，卵的数量甚至没有达到万级，解决起来还算容易。
宋时三又看了眼乐凌手中的阳伞，对这把高强度大范围炮塔型兵器来说，或许解决掉上万级的蛆虫也不算难事。
她有些好奇：“你这把元素兵器，是哪里来的？”
阳伞方才的攻击手段其实和自己的制作思路不太一样。宋时三的兵器是通过集成回路来调动元素能量，因此，不论供能的元素石纯度如何，对兵器的攻击强度都没有影响。这把阳伞刚刚的炮塔模式，发射的子弹实际本身就是元素石，并不是通过兵器产生的能量。
也就是说，宋时三的元素兵器可以自己产生子弹，而乐凌的阳伞炮塔，其实更偏向于传统意义的枪管，只有发射和装弹的功能。
宋时三不太清楚这些发射的元素石是如何被引爆的，但乐凌之前通过弹掷也引爆过这些晶块，显然爆炸的环节是和兵器无关的。她猜想，也许是某种特殊的元素石加工技艺，需要使用精神力引爆。
但不管怎么说，单是可以做到变换形态这一点，这把阳伞就值得宋时三高看一眼了。甚至说不定，炮塔并不是它唯一能变换的形态。
乐凌像是早就料到宋时三会对阳伞产生兴趣，得意地晃了晃伞柄：“这把阳伞呀，说出来吓你一跳！”
她故作神秘地拉长语调，一边偷看宋时三的表情：“它呀——可是出自——那位大名鼎鼎——如雷贯耳——天才的兵器师——”
“蒙特·乌姆之手！”
居然是蒙特·乌姆的遗作！
宋时三愣住，她有猜想过，但当真的得到这个答案，还是有些不可思议。
“你怎么会有蒙特乌姆的作品？”
蒙特·乌姆是几十年前的人物了，遗作基本都被财阀世家们瓜分干净、供为珍宝严加看护，没听说有哪件遗留在外。
何况这把阳伞明显已经成功运用了形态变换技术，连和蒙特·乌姆有不浅交情的唐甜甜家都只有一份形态变换的设计图，乐凌瞧着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哪儿来的一把完成态兵器？
乐凌对宋时三的反应很是满意：“我可是星盗，自然是什么密宝都有。”
见对方神色微变，又急忙解释道：“这把兵器可不是抢来的，盗亦有道，我可从来不随便劫掠别人！”
“大师曾经被人追杀重伤，恰好被我们家救下，休养的时候顺手做了这幅作品当做报答，就这样传继到我手里啦。”说完，怕宋时三不信，特意重音补充了一句，“是为家族特别定制的！”
宋时三当初在猜想兵器设计者时，虽然有怀疑蒙特·乌姆，但也实在很难将这把梦幻蕾丝阳伞和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联系起来。说是为报答救命恩情的定制造型，似乎也还算合理。
提及往事，乐凌回想起大师最后的结局，心中有些酸涩：“你们联邦不是很自豪出了个兵器大师吗，怎么还让他沦落得被四处追杀的境地？”
这话宋时三没法答，联邦政体特殊，为利而来为利而往，别说保护了，将蒙特·乌姆逼得四处窜逃的十有八九就是联邦核心的某些世家。
宋时三抿唇，没答话，注意到阳伞伞柄上刻着的“凌”字，问道：“你不是联邦人？”
听起来乐凌对联邦的了解，似乎比自己这个刚穿越来不久的异界人还要少。而且按照乐凌的说法，如果蒙特·乌姆是将这把兵器送给某个家族，那伞柄上雕刻的应该是家族的姓氏，而不是某个名字，除非这个刻字是后来才印刻上去的。
能护下被追杀的蒙特·乌姆，还提供休养的条件，一定也是实力不容小觑的世家。在宋时三的认知中，确实听过这么一家
“凌”姓权贵，但却不是在联邦。
“我……我是星际海盗，本来就没有国籍。”乐凌不自然地转移话题，“在这儿耽误不少时间了，咱们快走吧。”
说着扭头，将伞柄靠在肩头，只留给宋时三一个被弧形伞面遮挡的背影。
两人继续向前走，沿路的异种都被乐凌闷声清扫个干净，根本没给宋时三出手的机会。
宋时三默不作声观察着，乐凌很少直接使用精神力攻击，攻击手段基本依赖于“晶石子弹”，数量少的异种就将“子弹”从袖间弹出，数量多则直接开启阳伞的炮塔模式。只有在需要清洗伞面时，她才会使用精神力调度元素水。不过从操控水流的精细程度来看，乐凌的精神力等级应该也不低。
那些射出的“晶石子弹”，宋时三在仔细留意后，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它们是纯度极高的元素石碎块。
不知道乐凌究竟对这些矿石进行了怎样的加工，晶石爆炸的威力堪称恐怖，一击便足以致伤A+级异种，令人咋舌。
宋时三心中对乐凌的真实身份和实力有了重新估量。
又转过一个洞口，她停下脚步，轻声道：“到了。”
面前是一大片透明的半固态晶石，乍一看和寻常的水晶软胶没有什么区别，但宋时三知道，这就是她要找的东西。
——源核爆炸的威压下，连元素石都灰飞烟灭，这些类树脂态的金属矿居然还能保存完好，足以见得它的超强韧性。
“这是什么？”乐凌好奇地凑过来，“矿石？这儿居然还能有矿石留存，你就是来找这些东西的么？”
她蹲下身，跟在宋时三旁边打量这些晶石。
“嗯。”宋时三从身后背包掏出便携采矿仪器，确认了矿石特性后，就地开采起来，“我需要它们来制作新的兵器。”
往容器中装树脂矿的间隙，她不忘抬头打趣乐凌：“你呢？不是要找元素石吗，这儿我一个人就可以，不用特意等我。”
乐凌茫然地眨眨眼，像是刚刚回想起自己的设定，眼神闪过一丝慌乱，“谁特意等你了！你没看到附近除了这些奇怪矿石，什么都不剩了嘛！”
她装模作样地摊开手，叹了口气，“唉，估计是被源核爆炸的余波一起炸毁了吧，我这趟扑了个空。”
宋时三看着她表演，没去戳穿。
等采集得差不多了，宋时三提了提背包，准备返程，“那我先回船上了，你还要去别的地方找找吗？”
“当然了。”乐凌立马跟上，她的目的地本来就不在这里，等送完宋时三，她才要真正开始动身采矿，“不过这一趟出来，我的弹药也消耗了不少，我和你一起回船上，顺便补充点儿补给再出发。”
“你要和我一起回去？”宋时三奇怪地看她一眼，估摸了一会儿路程时间，建议道，“时间可能来不及，我陪你去找元素石吧。”
等他们返回飞船，恐怕都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飞船的反侦察屏障只能维持三天，对乐凌来说，剩下的时间太紧张。
“不用。”乐凌回以更加奇怪的眼神，“……你又不是勘探员，跟着我干嘛？而且我一个人很快的，探测高纯度元素石是我的独门秘技，可不能被你偷学了去。”
“……”宋时三无话可说了，起身往外走。
归程要比来时快得多，两人紧赶慢赶，终于在暮色降临前回到了飞船。
将宋时三送进船舱，乐凌看了眼怀表，心中对自己翻了个白眼。
她剩余的时间确实不多了。
补充弹药自然是随便扯的理由，主要是天色渐晚，她怕宋时三返程路上出事。明明当初说的只是顺路稍上一程，现在居然变成了全程护送。
到底谁才是雇佣兵？
吐槽归吐槽，乐凌却一点儿都不后悔耽误的这些时间，大不了之后再来一趟。好不容易有个看得顺眼的人，总比真的让人不小心死了强。
警惕地在周围打探了一圈，确认没有其他人活动的痕迹后，乐凌跟着上了船。
“我会在二十四小时内回来，在这期间，你乖乖等我就好，不要随便出来。”
她认真地叮嘱，手指在操作台翻飞，又加固了几道外层防御，转身就打算出门。
没走两步，忽又折返回来，耐着性子在船舱里转了转，随手抓了几把元素石当作“补给”，这才慢悠悠地再次离开。
宋时三：……
舱门关闭，宋时三站在窗边，看着女孩的脚步由缓到急，直到小跑起来，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才收回目光。
船舱很安静，失去了主人的监护，一切珍宝就这样坦露在自己面前，随意便可攫取。
这里的财富，恐怕足以匹敌联邦内小财阀的身家。而这些大大方方展示出来的东西，仅仅是乐凌所拥有的冰山一角而已。
宋时三四处打量了会儿，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转身找了个收拾简单的工作台。
乐凌的财宝很诱人，身份也一定不简单，甚至“乐凌”应该也只是个假名，整艘船无一不是谜题。
但宋时三对这些都没兴趣。
她在工作台前坐好，打开背包，将树脂矿的采集容器取出，放在灯光下静静端详。
——现在，她全部的心神，只被眼前的新材料占据。
第088章 第 88 章
*
乐凌现在很不爽。
荒芜星K9上生态紊乱, 夜间出行更是困难，单是躲避黑暗中的电磁球就要费不少功夫。
但这点小麻烦还不至于让乐凌感到棘手, 她真正心烦的，是面前明显被人轰炸过的地下通道——
众所周知，荒芜星K9的源核已经被炸毁，但鲜少有人知道，K9其实是一颗双源核星球。
主源核被毁后，副源核周围的能量变得更加紊乱狂暴。乐凌之前招募了好几批雇佣兵, 才勉强挖通了这条还算安全的地下通道。
而现在，这条通道被摧毁了。
虽然从轰炸痕迹来看，对方应该是在不远处新开凿入口，由于施工手段过于暴力, 才波及到了她的通道，但这还是让乐凌气得咬紧后牙。
而且眼前的痕迹也说明, 始作俑者已经进入了副核所在地区，这附近的矿源不再归她一人独享了。
乐凌很恼火, 她抬手, 数枚晶石弹射，更加暴力地清理通道, 朝着源核直杀过去。
爆破声接连响起, 一弯一直, 两队人马都气势汹汹, 在转角口狭路相逢。
墨黑制服的男人停住脚步，诧异地看向忽然出现的华服女孩, 狭长双眼微眯起来。
他身后, 几名正在工作的勘探队员也同时望向这边。
男人打量半响，一眼判定了对方的来意, “我说附近怎么有人为开凿过的痕迹，原来是有小老鼠在偷偷走私啊。”
“走私？”乐凌站在原地，迎着对方审视的目光，在墨黑制服男人和他身后勘探员之间来回扫视，“原来是联邦军部啊。”
她嗤笑一声：“我还以为是蝗虫过境呢。官方组织的专业勘探，居然还能把这儿炸得乱七八糟，我不赶紧来抢救一下珍稀资源，难道等着你们把源核再炸毁一次？”
这是在嘲笑他们暴力开凿新入口，顺便还讽刺了一下之前炸毁主源核的事情。
跟在墨黑制服男人身后的几名勘探员脸色一时都很难看，被个黄毛丫头质疑专业能力的感觉可不好受。
先前主源核被炸，那是云起鹤的个人行为，和他们无关。这次的暴力闯入，那是……那是寻野这个家伙不按规矩行事。他们提个打开通道的请求就战战兢兢了，
哪还敢多指手画脚。
几人互相交换着眼神，谁也没那个胆量开口解释，只得默默咽下了这口气。
墨黑制服男人不为所动，“那你是承认罪行喽？”
“罪行？我有什么罪行？”乐凌退开一步，注意到正在暗中朝自己凝聚的风锁，嘴上仍不打算饶人，“只准你们联邦给星球编号？要我说，我的星盗旗也已经插上这颗星球了，现在这儿就是我的地盘。”
这番话其实有些强词夺理了，星域领地和星球编号是星际两大政体——联邦和帝国共同裁定的结果。对星球编号后，除了代表可以在该星球上行使一切主权，也意味着要对其进行日常维护和监控。
联邦法规里，联邦公民享有自由开采领地内矿物和一切公开资源的权利。但高纯度元素石一般不包括在“公开资源”内，荒芜星K9的这片矿脉更是还处于保密权限中，连云起鹤这样的勘探员想要开采都得先申请汇报，甚至最后得到的是被拒绝的结果。
乐凌的行为，在联邦法规看来，就是明显的偷盗走私。别说是开采元素石，乐凌可能甚至都不是联邦人，荒芜星K9上的任何资源她都没有开采权利。
但乐凌不管这些，她本来也就只是逞逞口舌之快，并不是要和对方讲理。所谓星际海盗，做的本就是些违法乱纪的事情，撞见了军部，那就免不了要开战。
男人冷笑，不再多做口舌之争，直接动手。
无色无形的风之链在瞬间精准锁定乐凌的手腕和脚踝，这是军部的基础招式，旨在最短时间内限制住犯人的行动。
乐凌早就注意到他悄悄埋下的攻击，手腕一抬，几枚晶石从袖□□出，扭身避开了风之链的抓擒。
男人挥手防御，一边护住身后几名勘探员，若有所思看向空中爆开的粉齑：“这么大动静，你不怕毁了矿脉？”
“要不怎么说你们业余呢，我可有分寸得很，这个距离，还不至于影响到源核。”乐凌撑开手中阳伞，“还有威力更大的呢，这就让你们涨涨见识。”
起手间，伞面翻转，银白金属叶片掀破柔软的蕾丝花边，万千晶石在飞速旋转中骤然齐发，一个人打出了炮火连天硝烟弥漫的气势。
男人条件反射就地卧倒，在瞬间凝起屏障，几名勘探员战战兢兢被掩在后面，但仍有两人不幸中弹昏迷。
晶石和屏障对撞，扬起一阵烟尘，再抬眼时，面前已经连女孩的影子都见不到了。
“叫支援。”男人站定，果断给军部发去定位。
“现以偷盗罪、走私罪、重伤联邦公务人员罪，数罪并行发布特殊通缉，危险程度判定S+，请求协作逮捕，申请人：青团。”
申请很快得到批准，离他最近的协作人员当然只有一位——青团看着地图上正朝着这边移动的寻野定位，勾起嘴角，松了口气。
对手诡异的攻击方式和手中兵器都是他闻所未闻，若只有他一个人，明哲保身，他肯定不会追上去犯这个险，但现在有寻野在队伍里，他缉拿对方的底气便有了十成十。
S+级的危险分子，若真能逮到了，肯定是大功一件。不管是那奇怪的子弹还是神秘的兵器，严加拷打后什么技术都会归他们所有，正好抵冲一下自己最近在小宋事件上接连栽的跟头。
利弊思考只需一瞬，青团定下心神，不再犹豫，起身追了上去。
……
通道内多处坍塌，乐凌绕了好几个来回，终于找到一条备用的矿脉。
这里的地形并不复杂，岔路被毁去一半后，自己的行踪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乐凌倒不介意和对方正面交锋，她特意绕这么一大圈，主要是为了争取开采元素石的时间。
正事还没做完，她才懒得和联邦的人纠缠，要打也得等她采完矿再打。
随着最后一罐容器被装满，身后的脚步也终于如约而至。
“来的挺巧。”乐凌转身，慢条斯理将容器收入背包。
“是挺巧。”青团眯起眼，看着乐凌的动作，一副将笑不笑的神情，“人赃并获。”
“有那个本事赢过我，才算‘并获’呢。”
双方同时动手。
乐凌起身撑伞，动作刚刚举起，青团一个刺步向前，闪身挤进伞荫之内。
阳伞炮塔虽然杀伤力大，但毕竟是有范围限制的远程兵器，伞荫内，既是持伞人的绝对安全之地，也是敌人的安全之地。
目光交接，青团双手成爪状，直擒对方脖颈。
这处矿脉地势狭窄，背后即是洞壁，就算是有心拉开距离，也难以施展。青团正是看准了这点才欺身逼上，赤手对空拳，他不觉得自己会输。
金雷元素加固的劲爪奇袭下，乐凌微微后仰，以一个巧妙的弧度躲开对方的面袭，单手推住伞骨，另一只手握住伞柄，错身间，只见一道寒芒闪过，阳伞的伞柄与伞面骤然分离，一把冷冽优雅的西洋剑出现在她手中。
“想和我互搏？攻击范围这么明显的弱点，你不会以为我没有后招吧？”乐凌轻笑，一手持剑，剑身细长笔直，宛如一根银色的丝线，精致又不失力量感。另一只手上，原本由伞骨支撑的伞面不知何时已经变形为一面圆形巨盾，只能从厚厚覆盖着的金属叶片上依稀见着些之前的影子。
青团眼中一丝惊愕，急忙撤住因惯性前扑的身子，堪堪避开险些刺中自己的剑尖。
眼前女孩身着华服，圆盾利剑，和自己之前交手过的星际海盗们气质截然不同。
他习惯性地眯起眼：“你是帝国人？”
“话可别乱说。”乐凌将圆盾横在身前，“星际海盗没有国籍，可别破坏了两国交谊。”
说话间，菱形剑身在圆盾的遮掩下从一旁刺出，风雷相接，一击即中，青团下意识抬手去挡，左手在顷刻间被绞得血肉模糊。
“元素兵器？”他将左手背在身后，鲜血顺着衣沿淌落，面色又阴沉了几分。
先前他还有几分不确定乐凌手中拿的是何物，虽然炮塔在形态变换上很像是元素兵器，但似乎只有发射子弹的作用，本身并不会调用元素能量。现在这把西洋剑上附加的攻击，才让他肯定这把兵器的来路。
“对。”乐凌毫不遮掩地承认，“按照你们联邦的说法，这应该是一把S级的元素兵器。噢，不对，是两把，毕竟我手上还有一面圆盾。”
“这把阳伞，你从哪儿弄来的？”青团脸色十分难看，除了兵器科学院折腾出来的那些东西，联邦所有在世的S级元素兵器分布他都有所了解，但面前的这把却从未耳闻。光是一个收废品小宋就够难缠了，现在又多了个星际海盗，更别提对方还很可能是帝国人。
“忘了说，我的西洋剑道也很厉害，刚才那一击你应该也看出来了，你赢不了我的。”乐凌自顾自说着，完全无视他的提问，“不过，我并不喜欢杀人，识相的话你就主动让开，咱俩就当从没见过。”
“……”青团垂眸，脚尖方向微转，看着滴落在脚边的血迹，似乎在认真思考对方的提议。
片刻，他将目光从腕间光脑的地图坐标上移开，抬起头，恢复了那副志在必得的冷笑：“想走？”
“今天，你哪儿也走不了。”
话音落下，一间熔岩盘绕凝固的牢笼拔地而起，几乎贴住乐凌的衣角，将她牢牢桎梏在原地。
转角处，沉重军靴的落地声不急不缓，由远及近。
乐凌微睁大眼，诧异地看向前方出现的黑色身影，脸上第一次流露出焦灼的神情。
黑影从转角处走出。
——那是所有头号通缉犯的噩梦、联邦的最强人形兵器。
战神寻野。
第089章 第 89 章
*
一道蓝白光影重重撞击在壁, 顺着粗糙的石壁滑下。
石壁下，乐凌从地上爬起, 支起圆盾，艰难地站起身。
圆盾上已经有几处破损，原本富有光泽的金属叶片上满是凹凸不平的刮痕，边角甚至还有残缺。
乐凌本人的状况也没好到哪里去，梳饰整齐的秀发被刮蹭得凌乱四散，头饰散了满地, 虽没见血，衣服下恐怕也到处都是淤青。
“别挣扎了，你逃不出去的。”青团闲闲道，一边处理着左手的伤势。他站在远离战场的角落里
, 显然是害怕被波及到，只留出一个声音刚好可以传达距离, “你躲得越多，身上的伤就越多。”
“……”
乐凌咬牙, 知道青团说得没错。
寻野甚至都还没认真出手, 只是在限制她的行动而已。她身上的伤，几乎全是为了破坏“枷锁”而导致的, 某种程度来说, 确实是在自讨苦吃。
但她也不能就这么束手就擒。
以她的身份, 万一真被联邦军部抓住了, 一切就都完了。
“……你急什么。”乐凌平复着呼吸，气势上没有半点儿服输的意思, 朝青团讽刺地瞥去一眼, “躲那么远，是怕我抓你来当人质吗？”
“人质？”
青团的语气有些诧异, 像是听到什么滑稽的笑话，抬头看了眼从始至终面无表情的寻野，嗤笑道：“你知道胆敢在这位面前胁迫人质的，都是些什么下场吗？”
……能有什么下场？
无非就是还没动手便被挫骨扬灰了呗。
乐凌心下吐槽，一边悄悄用手撑着背后的石壁，缓缓移动。
弹药在最开始挣脱困住自己的那座牢笼时就消耗了大半，现在几乎没剩多少，肋骨还被爆炸的反作用力撞断了几根，连保持站立都很是费力。
她本来也没真想去挟持青团，不过就是说说垃圾话，再多争取点儿喘息的时间。
“哈哈，也是。”激将不成，乐凌换开话题，“不如我们出去再打，以你们寻上将的身手，万一再次引爆源核就不好了。”
“反正我也逃不出你们手掌心，也不急这一会儿，对吧？就当是积善行德，这条主矿脉要是也没了，整个星际都会很痛心的。”她变脸比翻书还快，一改之前的嚣张，神情中倒真瞧出了几分悬心吊胆和楚楚可怜。
寻野没说话，掀了掀眼皮，看向青团。
乐凌的说法其实不太对，他并没有使用过高强度攻击手段，也不需要使用，根本不可能引爆源核。
但他对抓捕星际海盗这件事本身也没什么兴趣，此次的任务是协同作战，只需要辅助青团把人抓到就行，至于决策层面的因素，不归他管，他也懒得考虑。就算真的出去再打，对方也没那个实力从自己手下逃跑。
此刻的寻野，就仿佛一个放空的人形兵器，指哪儿打哪儿，不作任何决策上的干涉。
在大部分任务中，他都保持着这种状态。
……
青团皱起眉。
为了安全起见，这次追捕没有让随队的勘探员跟上，他一时也无从判断乐凌话语中的准确性。不过根据之前的勘测结果来看，这片区域确实离源核很近，有一定风险。
趁着青团思索的空档，乐凌已经挪动到了她想要的位置。
“还没考虑好吗？”她右手藏进背后，摸向石壁上的一处标记，“既然你们这么磨磨唧唧的，那我就先替你们引爆了。”
“什么？”
青团错愕抬头，还没能理解这话中突然的转折，乐凌手中仅剩的晶石已经全部填充完毕。
借着精神力的助燃，噼里啪啦的细碎波动顺着分支，像引燃的火线，一往无前朝着连接着源核的主矿脉直冲而去。
一声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爆响，冲天的火光霎时在小小的洞道中绽裂开来。
“你做了什么？！”地动山摇中，青团又惊又怒，不敢相信她是真的动手，在纷乱的落石里紧紧锁定乐凌的方位。
“别紧张，还没炸。”乐凌借着制造出来的混乱，提起一口气，快速朝着出口的方向移动，“不过要是你们继续穷追不舍，那可就说不准了。”
整座地下矿脉隐隐有咆哮之意，受到源核波动的影响，通道剧烈颤动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坍塌。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偏偏青团还真被唬住了。
他犹豫着看向寻野，但又不敢真的叫人动手。荒芜星K9最为宝贵的就是源核附近的元素石矿脉，这儿的元素石纯度之高，放在整个星际都是绝无仅有。当初云起鹤炸毁了主源核的矿脉，已经让联邦损失惨重，他不敢再冒这个险，真的叫乐凌炸毁这仅剩的一条。
可……眼下这山崩地裂的架势，万一矿脉已经受到损坏，而他又放跑了乐凌，那才真的是一无所获，哭都没地儿说理去。
青团还在举棋不定间，寻野已经出手了。
强烈的闪光乍现，相互交织连接的光弧如银蛇狂舞，在若隐若现中呈现出不规则且复杂的网状形态，朝着乐凌所经逃的方向笼罩而来。
电荷在空气中高速传导和放电，发出“滋滋”的独特声响，在光弧瞬间的高温下，空气急剧膨胀，以每一道游隐的闪电为中心向四周迅速扩散，形成强大的冲击波。
乐凌只感觉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扑面而来，甚至身体都感受到一种明显的压迫感，好像一张带有吸力的大网要将她吞噬其中。原本干燥的空气变得潮湿而闷热，她闻到一股特殊的、类似淡淡的腥味，让人想起雷雨欲来时的天空。
——绝对不能被这张雷网击中。
求生的本能这样告诉她。
冷汗顺着乐凌的额间滴落，她竭力控制住四肢的颤抖，牙齿却还是不受控制地打起了冷颤。是体力的不支，更是内心的恐惧。雷网离她已经太近太近，她心知自己已经避无可避，在这瞬间甚至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
千钧一发之际，空气中突兀出现一声脆响。
金属链条相互碰撞、摩擦，清脆连续的叮当声在一片嘈杂朦胧的背景音中显得格外清晰。
时间仿佛在这刻按下静止，黑影闪过，像是凭空出现的黑色闪电，一条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锁链伴随着尖锐的呼啸，瞬间划破长空，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眨眼间，锁链精准地缠绕住了乐凌。在接触到身体的刹那，乐凌惊疑地瞪大双眼，随即感受到一股坚实的力量，将她飞速拽离这片死亡之地。
强大惯性作用下，眼前景物光影般掠过，风在耳边呼啸，乐凌听到自己的心跳紧张激动如擂鼓，在胸膛剧烈锤击着。
她抬眼，在狂啸的风声中看向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模糊身影。
洞顶提灯的明暗中，眼前少女逆着光，单手缠绕住锁链的另一端，高束的长发在风中轻轻飘动，就像从天而降的希望之索，将她从绝望的边缘拉回。
锁链平稳落地。
乐凌还在怔愣之中，宋时三已经收回锁链，一把扶住她的肩，顺手替她卸掉身上的惯性。
“还好赶上了。”她蒙了半张脸，但仍能从声音中听出来气息凌乱，明显是刚刚疾驰赶来的，“我听到动静就过来了，没想到真的是你。”
“你……”乐凌张了张口，一时不知该震惊还是惊喜，还未出声，她瞳孔猛然骤缩，“你身后！”
雷网并没有因这突然的插曲而止步，在短暂地停滞后，反而更加凶狠地朝着她们扑来。
“退后。”宋时三脸上没有丝毫慌乱，将乐凌护在身后，反手从背包中抽出一根长棍。
长棍的样式非常普通，仍然是透着金属光泽的黑色，一眼过去辨别不出是什么合金，像是一根随地捡来的铁棒。
宋时三单手持棍，雷网迎面的强压下，她不紧不慢，托起长棍中段，不知启动了什么，长棍的两端忽然喷射出两道强有力的火舌，瞬间照亮狭窄的洞壁。旋即虎口扣棍，一扣一挑间，轻松挽了个棍花。
漫天火光中，长棍在空中快速转动起来，带着两端喷射的火舌，化作一道绚丽的火轮。
雷压骤至，火焰与雷光交缠，发出压抑的轰鸣，整个通道仿佛陷入末日般的疯狂。
这股对峙没能持续太久，长棍的旋
舞中，密织的雷网很快就被搅散，隐隐有散退的趋势。
寻野眉色微凝，身后的空气忽然如泛起涟漪的水面，肉眼可见扭曲起来。随着他目光凝聚之处，涟漪化作无数道仿佛有了实体的风刃，尽数朝着宋时三齐射而来。
乐凌抓住宋时三衣角的手不由一紧，被这些风刃刺中，无异于千刀万剐，连个全尸都剩不下。她早听说过寻野的可怕之处，今日交手才明白双方实力犹如天堑，先前他对付自己的那几招，真是放水到了星海边。
她心下担忧，又被宋时三护得动弹不得，虽知道无济于事，还是忍不住将手中已经残破不堪的圆盾往前推了推，只期望能稍微减少点彼此的痛苦，认命般地闭上了眼。
身后护着行动不便的乐凌，宋时三不方便躲闪，抬手再次舞动长棍。蒙面之下，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面对迎面铺天盖地的风刃，她的眸子里没有半点波动。
棍影重重，左右划弧，似密不透风的罗网。风刃撞击在上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刺响，却竟也奇迹般地被一一格挡。
没等到预想中刺痛的乐凌悄悄睁开眼，见到毫发无损仍旧挡在自己身前的宋时三，和同样安然无恙的自己，再次震惊地睁大了眼。
寻野眼中亦闪过一丝惊讶。
片刻的寂静中，只有宋时三皱起了眉。
抵挡住那一波风刃攻击后，手中长棍已是伤痕累累，方才还气势汹汹喷着火舌，下一秒却突然哑了火。
紧接着，一米多长的长棍，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忽地断成数截，乒乒乓乓掉落在地。
宋时三：“……”
不要慌，问题不大。
她的对手可是寻野，连之前耗尽心血打造的机械横刀都能断在他手上，现在这些随手抓来备用的实验品自然支撑不了多久，她早有心理准备。
不等寻野进一步动作，宋时三果断丢下手中最后那截断棒，将乐凌塞进对方推过来保护自己的圆盾后，反手又从背包中掏出了一把长钉。
长钉掷出，依然是看不出材质的黑色金属光泽，朴素低调，却再无人胆敢轻视它的威力。
宋时三投掷的力道快、准、狠，每一击都是冲着对方的死穴而去，并且预判了对方的走位。
寻野被逼的不得不动身躲闪，却仍然能感受到如影随形跟着自己的那股压迫感。
两人的身形在狭小通道内交错，迎面交锋之时，宋时三忽地又从身后背包掏出一把砍刀，冷不丁就冲着对方的脖颈砍去，眼神比在大润发杀了十年鱼还要冷。
寻野挥臂抵挡，手下发狠，竟然直接将那把砍刀拦腰劈断。
宋时三不理，她本来也没想过会成功。她招招下死手，倒不是多么残虐或者恨极了寻野，而是她清楚对方的实力，这种程度的攻击，还不足以对他造成致命伤害。
自己现在手上的兵器，没有一把能有和他抗衡的实力，她只能打打消耗战，最好能再将对方逼入精神力透支的状态。
一击不成，宋时三迅速退开距离，眨眼间又摸出一条布满钩刺的长鞭，唰地朝着对面挥打下去。
两人在空中对打了数十个来回，地上各种兵器的残骸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乐凌已经看呆了。
青团也呆住了。
寻野眼中的战意愈来愈浓，甚至隐隐有些激动，初过招时他只是有些怀疑，现在他已经百分百确定了——这么熟悉的身法、这么熟悉的战斗风格，能够拿着堆“破铜烂铁”还和自己战成平局，这世上应该没有第二个人了吧？
他身周调动的精神力越来越强，正要和对方进入最后的对决，宋时三却忽然抽身退开，用地刺铺设的陷阱腾出空间，眨眼间回到了乐凌身边。
“最近的出口在哪里？”她压低声音。
乐凌愣了愣，没太明白发生了什么。宋时三在对战中完全不落下风，怎么突然这么急迫想要开溜的语气。
但她还是迅速回答：“就在我们身后。”
顿了下，又迟疑道：“不过这条通道很长，而且没有岔路，想要甩开他们有点麻烦。”
宋时三点头，语速很快：“备用兵器打光了，我坚持不了多久，准备先撤。”
她原以为寻野多少会受点上次精神力透支的影响，没想到这家伙似乎休养得很好，反倒是自己先兵器透支了。
“还剩多少？”乐凌脑子还有点木木的，下意识把兵器的概念等同了弹药。
元素兵器也成消耗品了吗？现在的兵器师都这么玩的吗？
“就剩这个了。”宋时三掏出最初救下乐凌的那条锁链，缠到她的腰上，“还能动吗？我先送你一段，待会儿要是他们追上来了，你就先跑。”
“不行！”乐凌反应过来，按住她，突然有了种生死别离的紧迫感，“他们的目标是我，不能连累你！”
虽然已经见识过宋时三的实力，知道对方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柔弱，但她也大概从对方的话里猜测出，没了兵器，宋时三的战力就会大打折扣。
何况直到现在，乐凌都没见宋时三使用任何精神力，先不说宋时三的精神力等级到底是多少，无论精神力有多强，都是无论如何比不过寻野的。
“别担心，我身手很好，只需要制造一点小混乱，很快就能甩掉他们。”宋时三安慰道。
她说的其实也是实话，没了兵器，只是意味着失去了攻击手段，并不代表丧失了逃跑能力。带着乐凌，才是真的影响行动力。
乐凌敏锐地抓住话题重点，“……混乱，制造混乱！我可以！”
只要制造一点混乱，宋时三就能带着她俩一次性逃出去，而不用为救她殿后。
“我可以炸掉源核！”
她先前只是对矿脉动了点儿小手脚，加剧了源核周围能量的紊乱，虽然气势唬人，但还没到炸毁源核的地步。
毕竟对她来说，荒芜星K9上的元素石资源也是相当可贵，如果不是必要，她也不想毁掉它。
况且，以她的身体状态，就算之前炸了源核，也没把握能在那种混乱中成功脱逃，倒不如威胁一下青团，说不定还能让他们放自己离开。
但现在……
乐凌看了眼宋时三，“源核爆炸后，这一片通道都会坍塌，并且周围气场极端不稳定，还会引发磁暴现象。”
虽然威力具体有多大她也没见过，但肯定足以妨碍寻野他们的行动。
“不过……”想了想，乐凌还是补充道，“只剩这一条矿脉了，炸掉后，联邦可能就再难找到纯度这么高的元素石矿脉了。”
元素石对精神力者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尤其是高纯度元素石，更是各方哄抢。她虽然觉得可惜，却也并不是非它不可，毕竟她不是联邦人。
但宋时三可是联邦出身，这或许是和她息息相关的利益。
乐凌说完，小心地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宋时三答复得很快。
她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话里也没有半点对这条珍贵矿脉的怜惜和犹豫，只点头道，“好，那就炸掉。”
第090章 第 90 章
*
仿佛沉睡巨兽被惊醒后的怒吼。
荒芜星K9, 沉闷的轰鸣从遥远深处传来，凝结在地表的薄冰迅速布满蛛网般的裂痕, 向着四周扩散。
一道耀眼的光芒从矿脉核心处迸发而出，强烈得如同微型超新星的爆发，让人无法直视。
光芒穿透层层岩石，以排山倒海之势向四面八方汹涌而去。巨大的石块被高高抛起，像脆弱的纸片般被轻易撕裂，化作无数碎片消失在空中。
地面一寸寸塌陷, 盘绕升腾的飓风破土而出，裹挟着碎冰与泥沙，毫不留情拽走地表的一切生灵与死物，在裸||露的半空中急剧膨大。
飓风中心, 一条黑色锁链如利箭射出，牢牢扎进远处的坚冰中。宋时三公主抱住乐凌, 腾出的一只手拽住锁链，借着巨大的惯性从风暴中脱身而出。
在飓风膨胀吞噬掉脚下坚冰之前, 她如法炮制, 锁链一挥，缠住了另一处固定锚
点。
黑色身影矫健轻盈, 几个跳跃之间, 已经将飓风远远甩在身后, 不见了踪影。
片刻, 矿脉核心二次爆炸之前，又一道黑色身影从飓风中心缓缓踱出。
无色无形的屏障将寻野隔绝在内, 他左手拎着青团, 右手打包了几名勘探员，轻若无物般将一众人提溜出了危险地带。
“咳、咳咳。”
青团在突然的爆炸中呛了好几口烟尘, 刚一落地，还没顾得上缓口气，就立马掏出军用望远镜看向宋时三远去的方向。
望远镜自带侦查功能，青团调了好一会儿参数，眉心一点点凝成结：“远了，追不上了。”
寻野双手环胸，无所谓地站在一旁，也没有要追上去的意思。
既然已经认出对方是收废品小宋，他就更没有理由尽力追捕了。好不容易找到个合自己眼意的对手，哪儿能就这样让联邦军部以罪犯身份给带走？
甚至，即使对方当时不引爆源核，他也会故意将战场拉至地表，找机会放她们一条出路。
——当然，这只是最坏的方案，毕竟他能不能打得过还另说。
青团在原地又趴着观察了一会儿，才终于收了望远镜。他换上副笑意盈盈的表情，看向身旁的寻野：“谢谢寻上将相救。”
这看起来是一句客套话。毕竟凡是寻野协助的任务，保护其他成员安全已经成了约定成俗的规则。不过，“安全”这个词的范围很广，毫发无损带出来是安全，半死不活带出来，也算是保护了安全。
寻野能将他们全员须发误伤地救出来，是令青团意想不到的。
据他所知，上一个经历过源核爆炸的云起鹤，哪怕有寻野在旁协助，都入院休养了接近两周呢。
因此，他这句感谢其实说得真心诚意，对寻野在这次任务中的尽心尽力也没有半点怀疑。
寻野只淡淡扫青团一眼，不轻不重“嗯”了声，没有多余的言语。
云起鹤的伤其实是她自找的，目的是在审问中获得更多的同情，寻野当时看出来了，便干脆顺水推舟。
源核爆炸确实很危险，但以他的能力，无伤救下所有人并不是难事。何况这次爆炸已经是他第二次经历，有了更多的反应时间和经验。在救青团时，他甚至还故意耽搁了一下，来给宋时三她们更多的逃离时间。
冷淡是寻野一贯的风格，青团没有多想，道谢后，看向了同行的几名勘探员。
几名勘探员刚从劫后余生的变故中缓过来，神情还有些恍惚。
这次发现荒芜星K9上的副源核纯属意外之获，哪想到还没来得及高兴，源核就又炸了，自己还差点丧命当场，真是跌宕起伏。
青团追击乐凌时并没有带上勘探员们，因此他们也不清楚源核爆炸的具体原因，只以为这是一次“意外”。连云起鹤那样的顶尖勘探员都能因“操作失误”意外引爆源核，那他们出点差错就更正常不过了。
众人不约而同，都没有对这次爆炸发表更多看法。
远处天色更加阴沉，正副两颗源核双双被毁，荒芜星K9的生态更是动荡，可能许久都无法有生物在此活动。
“大家都辛苦了。”青团看着正在不断扩大的风暴源，心知此地不宜再久留，当下也决定撤退，“走吧。”
几人前往早就等候在一旁的小型飞行器，准备返航。
不久后，这片风暴就会将整颗星球卷入地狱，直到风暴停消之前，都不可能有飞船能够在此着陆。
哪怕收废品小宋真的突破卡点到了这里，也只能望洋兴叹，所以他们也没有继续在此蹲守的必要。
荒芜星K9这个生产地被毁，若是想拿到树脂矿，便只能从现存市场上收购。
他们已经控制了市面上所有的树脂矿动向，接下来，只需要紧盯交易方一个个筛选就行。
也算是缩小了范围，向着任务目标更近了一步吧。
青团自我安慰着，点开光脑，开始进行汇报。
“我们遇到了一伙星际海盗，对方手里也有元素兵器，不过和我们的工艺不同，怀疑是从帝国那边流窜过来的……”
“……没能抓捕成功，对，寻上将有和另外一人交手，当时情况比较特殊，怕引爆源核，上将出手比较收敛。”
“不，应该不是收废品小宋，那人手中兵器的看着制作工艺粗糙，也没有形态变换，全被上将毁掉了。”
“我在最后看到了她们的星盗旗……嗯，调查已经在进行中了……”
“……事出突然，寻上将似乎还没来得及采集树脂矿，我会向随行的勘探员再次确认。这次一定能找出收废品小宋的真实身份，我向您保证……”
……
*
色彩斑斓的星云在宇宙铺展，一艘造型奇特的飞船悠悠飘荡其中。
飞船巨大气囊上，张牙舞爪的骷髅旗傲慢地咧出笑容，远远看去，深深浅浅的线条恰似一朵盛放的玫瑰。
宋时三替乐凌包扎着伤口，顺便瞥了眼窗外陌生的景象，手中动作没停，娴熟地给绷带打了个结：“怎么突然改航线了？”
“嘶，轻点儿。”这一用力有些疼痛，乐凌龇牙咧嘴好一会儿，才说完剩下的半句话，“反侦察屏障过期限了，估计暴露了身份，咱们先换艘船。”
她语气轻松，似乎这种到处逃窜改换身份的活儿没少做，“大概一周吧，需要避避风头，到时候先找个机会把你送回去，我应该暂时不能在联邦活动了。”
那名墨黑制服的男子和寻野都见过自己的脸，炸掉源核这么严重的事情，联邦军部不会善罢甘休。自己恐怕要在头号通缉的位置待上一段时间。
“唉，本来打算在联邦多玩一会儿，可惜了。”乐凌叹口气，忽然向宋时三投去钦佩的目光：“还是你有先见之明，知道把脸蒙起来。”
地下黑市里用各种方法遮盖真实面容的人不在少数，宋时三出来活动，脸上的面巾几乎就没摘过。像乐凌这种整天违法乱纪、还不做任何遮掩的人，在她看来才是奇怪。
她顿了顿，一时有些无语：“你也可以。”
“我可不行。”乐凌摇摇头，对着她露出两颗狡黠的小虎牙，“我们星际海盗，要的就是恶名远扬！”
宋时三：……
她手下一重，刚刚还挤眉弄眼的女孩顿时哀嚎连连：“我错了我错了，轻点儿、轻点儿！”
得益于船上各式各样的高端药物，鸡飞狗跳一阵忙活后，乐凌顶着副木乃伊装扮，已经行动如常了。
星际时代的医疗十分发达，只要不伤及脑神经，断掉几根肋骨这种事情都算小病。也因此，矿石病这种不治之症，才显得更加可怕。
乐凌来回蹦跳了两圈，还没乐呵几秒，突然瞟到一旁被自己抢救回来的小阳伞，脸色一垮：“坏了。”
“怎么坏了？”宋时三探出脑袋。
经历了K9星球上的生死时刻，两人的距离在无形中拉近了不少，现在相处起来格外自然。
“阳伞坏了！”乐凌哭丧着脸，“都怪寻野！这我可怎么修，要是修阳伞也像修我一样简单就好了。”
宋时三被逗乐，弯了弯唇角，“拿来我看看。”
“啊？你能修？”乐凌半信半疑，还是将阳伞递了过去，“噢，你本来就是兵器师……但这可是蒙特·乌姆的作品，很复杂的！”
她又想到在K9上发生的事情，神色变得古怪：“话说你一个兵器师，怎么这么能打？比我之前招募的那些雇佣兵都还能打！我以前见过的兵器师们明明都很柔弱的……”
凡是精神力等级高点儿的，都会选择战斗系成为种子单兵，再不济，矿质学也是一大热门。实在做不来的，星防工程、情报侦查也都是不错的选择。
只有那种见不得战场血光，又特别想不开的，才会想去当兵器师。这些人精神力评级很低，制造的兵器又不足以完善自身缺陷，所以大部分都是关在实验室里，只将自己的作品卖给别人。在凶狠的星盗眼里，说
“柔弱”倒也很贴切。
宋时三接过阳伞，不答话，听着乐凌继续絮絮叨叨。
“诶，你还说你叫小宋，虽然叫小宋的人很多，你不会是那个打赢了寻野的收废品小宋吧！”乐凌蹲下身，几乎把脸凑到宋时三跟前，左瞧瞧右瞧瞧。
擂台赛使用的是义骸，形象都经过改造，乐凌就算把眼前人盯出花来也得不出什么结论。她绕了一圈，改从气质下手：
“可论坛上的帖子，都说收废品小宋是个喜爱虐杀的大魔头……”
宋时三正在撑开阳伞的手一顿。
就听乐凌继续道：“嗐，不可能是你，气质上一点儿都不像！”
宋时三：……
她将手中阳伞翻来覆去看了遍，打断了乐凌的猜测，“可以修，不过需要点儿时间。你这儿有工具吗？”
“有有有！你需要什么！”乐凌的注意力立马被转移，眼睛都亮了起来。
她本来也不执着于问清楚对方的真实身份，谁还没点儿不想说的秘密呢，她自己身上也是谜题重重。
两人走向船舱尾部的一间实验室。
宋时三现在心情很好。在等待乐凌回船的那二十四小时，她已经研究过了树脂矿的性能，确认这就是自己想要的新材料。
刚巧乐凌的兵器坏了，她顺手修补一下，也正好试试树脂矿的实用性。
实验室很隐蔽，入口设了重重密码，远比作为飞船核心的控制台的安全性要高得多。
房间不大，有些凌乱拥挤，桌台上摆放了很多宋时三没见过的器材。出乎意料的是，其中几个烧杯中居然还遗留了一些正在精炼的元素石。
哪怕不用细看，宋时三也猜得出那些元素石的珍贵程度，它们甚至比在荒芜星K9看到的矿脉还要纯净。
这也意味着，这些石头的纯度要高于97%。
世界上真有人能提取出纯度超过97%的元素石吗？
宋时三莫名地心跳加快，这个消息若是传出去，乐凌恐怕要面临比自己更严峻的追杀。
她礼貌性地收回目光，掩在阴影下的眸子暗了暗。
直觉告诉她，这儿大概是乐凌的私人研究室，而乐凌，已经猜到了自己的身份。
所以对方才没有避嫌，直接将她领来了这儿。
作为感激、作为认可、或是作为示好。
——这是秘密的交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