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闻嘉预料的不错, 他的那条消息发出去，池歌和言温行收到后就觉得眼前一黑，以为言闻嘉在和他们开玩笑, 才从医院回来, 还没过完一天时间, 就离了婚，哪有那么突然的事？！
“嘉嘉一定和我们开玩笑, 婚姻不是儿戏, 他不可能自作主张！”池歌笃定地说道, 不过拿着通讯器的手指微微发抖, 却暴露了她内心的慌张。
“快，打给嘉嘉问清楚！离婚要走流程，没这么快的！现在反悔还来得及！”言温行也说。
“我不是正在打给他！”池歌不满回嘴, 终于拨通了言闻嘉通讯器的电话。谁想信号接通了，但是那边却显示无人接听。
这让池歌心都凉了, 她登时站起身：“反了他了！这么大的事, 自己自作主张, 还关闭了通讯器！”
她看向言温行：“走，我们上他家问清楚！”
两人马不停蹄地赶往盛宅。路上，池歌的嘴巴闲不住，朝言温行吐苦水：“我对他不好吗？小时候, 人家上普通小学，我硬是找关系, 让他进了私校。千叮万嘱上学要注意交朋友，他倒好, 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整天除了学习就是学习，毕业了, 毕业册子的同学祝福都填不满！”
言温行伸手拍她的手背，安慰道：“但是也上了好大学，嘉嘉不是那种不知道努力的人。”
池歌听到这一句，又有苦水：“大学让他相亲不听，气了我四年，那四年你也看到我是怎么过来的？我哥哥姐姐们的侄子侄女，各个找了相宜的对象，他呢！空有一张漂亮的面孔，还是一劲儿的去看不到Alpha的专业里打转！”
“那不是最后一年和小砚结了婚？这一点就把你家那边的比下去了。”言闻嘉往池歌喜欢听的话方向说。
池歌这才略略止气，她一辈子最扬眉吐气的时候，就是自己儿子和盛砚结婚的时候，曾经瞧不起的人和亲戚为了能来参加婚礼，都需要和她拉关系，各个点头哈腰、低声下气，多风光啊。
但是一想到，这个风光她还没享完，言闻嘉还没有生下一子半女，不拘是Alpha还是Omega，就是Beta也行。
Beta怎么了？那也是盛家的种儿，他们不敢对这个孩子不好。
曾经有过一份社会调查，说的是孩子长大能突破父母阶级的概率，这个概率的结果非常低，甚至没有1%。
可是言闻嘉已经成功了一半，只要他再生下一个孩子，那他就功成名就，什么事也不必操心了。
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功亏一篑？刚刚消去的气重新从池歌的心头涌向大脑、涌向四肢。
她的眼圈都忍不住红了：“他就是一点苦都吃不了，别的人家丈夫出轨、在外花天酒地，妻子不还是忍着，有人问起来还要帮着说好话遮掩一二。啊，是这点苦头难吃，还是外面工作的苦好吃？”
言温行也是无言，他其实也是吃不了苦的人，不然也不会和池歌这样性格霸道的女Beta结婚。
因为池歌有钱，他向现实低头。
在低迷的气氛里，飞行器到达了目的地。一下飞行器，池歌就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冲到盛宅的大门。
她有进入许可，所以当站到门口，扫描过后大门没开，这让她诧异了一下：“开门，我要见嘉嘉。”
那房屋管理系统以无机质的机器音回复道：“对不起，女士，您没有进入许可。主人不在家，如果您有急事，可以留言给我，我会帮您转达。”
“我、我没有进入许可？”池歌的声音高了好几个阶梯，她连自己儿子的家都进不得了，这叫什么话？
言温行看到隔壁有人拉开窗帘看过来，他连忙拉住池歌，说：“我来，我来，说不定是系统故障了。”
言温行往前一站，扫描之后，无机质的机器音以相同的话术又发来了一遍了，他也傻了。
两个人都进不了，池歌气得又给言闻嘉打电话，她一边等接通一边冲着言温行发脾气：“这孩子，见天儿的跟我作对！他还把我们进入许可删了！有这样不孝的吗！”
但是任她的嘴皮子都说干了，言闻嘉的通讯器永远没人接听，池歌的心越来越沉，她佯装镇定，说：“我给小砚打电话，我问问他！”
还以为盛砚也是这样，没成想，盛砚的通讯器倒是一打就通。
池歌的心一喜，还没等这份喜气蔓延到脸上，通讯器那头传来一个陌生男声：“您好，大校在训练室，通讯器暂时交给我保管，如果您有事的话，可以转达给我。”
池歌到了嗓子眼的“小砚”两个字仿佛成了两个凝固坚硬的块状物，噎得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只能讷讷道：“小砚什么时候回家啊，我有事找他，我是他岳母……”
说完，池歌再没有力气，她这一刻突然发现她所有的底气都来自于言闻嘉，而言闻嘉已经成年了，他不想理她的话，不接电话，她也找不着他！
言温行一直在一旁听着，突然看着池歌道：“嘉嘉，去哪儿了？他一个人，不会出事吧？”
出事？池歌的气又回来了，她是言闻嘉的妈，她骂道：“出事最好！死在外面，一辈子别找我帮忙！我看他能混出个什么人样！”
池歌恨上了自己的儿子，其实她没少恨过，言闻嘉分化成Beta的时候，她就恨过他不中用。
池歌自己不漂亮，找了个漂亮的老公，就是为了能够生一个漂亮的孩子。
言闻嘉却事事跟她顶着来，小时候长了和她小时候一样的脸，又不争气的分化成Beta，完全是池歌的翻版！
她有多恨自己，就有多恨言闻嘉。
言闻嘉是自己生下的肉，她恨言闻嘉，天经地义。
但是言闻嘉分化后开始发育，又朝着言温行的脸长了，仿佛知道给她争气，比言温行更好看。
池歌就不恨他了，她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再恨他，谁想，言闻嘉长大了还是跟她顶着来，她想要他做什么，他就非要反抗。
夫妻俩气冲冲而来，又失魂落魄地离开，什么场子也没有找回来。
盛砚那边从训练室洗完澡才出来，助理上前，将通讯器交换他的手上，并一一转述了谁打电话过来。
听到岳母池歌打了过来，还“有事”找他，盛砚冷哼了一下，唬得助理拿眼不确定地直往他脸上看。
“继续！”盛砚回道。
小助理这才继续，等全部听完，盛砚先给最紧急的打回去，接着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等到这些都处理完了，才轮到池歌。
池歌是盛砚身边的这些关系里的最底层，只有池歌自己不知道。
盛砚很烦池歌，他其实表现得挺明显的，奈何被厌烦的池歌看不出来，亦或者不想看出来。
这副作态，让盛砚只能感慨言闻嘉和池歌不愧是母子俩。
父母是什么样的，做子女的自然有样学样。
他甚至都不想听池歌的声音，只发文字过去。文字没有声音，真是伟大的发明。
“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池歌回消息很快：“嘉嘉现在怎么样了？小砚你和嘉嘉出了什么事吗？”
盛砚还没想到下条怎么回，池歌又一条接一条的发过来，永无止境一般。
讨厌的人做什么，都会让人讨厌。
盛砚突然就不想回了，等池歌全部发完，小心地等着盛砚的回复，盛砚早已将通讯器关上放到口袋里。
他这些天都是在外面吃的，费佳好吃的餐厅不少，但是吃多了外食，盛砚就觉得所有餐厅的饭菜越来越趋于一个口味了。
他吃饭挑剔，又是盛夫人的第一个孩子，自然从小娇惯，将他养得这个不吃，那个不吃。
还是盛将军看不下去，一脚把盛砚踢进部队，让他在部位里摸爬滚打，将一身娇气劲儿都洗干净了，连部位餐厅做的猪食也能面不改色吃下去才同意他回家去。
但是猪食能吃下去，不代表从小养成的舌头就没有记忆了。
这一点外人看不出来，他也没有在外面表现出来，只有和他同一个屋檐相处时间长的言闻嘉看出来了。
言闻嘉这人心眼多，观察能力强，盛砚一直到他在家里吃饭怎么合自己的心意才忽然回过神来。
这是言闻嘉在一餐一餐晚饭里，将他的口味琢磨地分毫不差，还不着痕迹地让他愿意回家吃饭了。
哪怕他一直想忽略言闻嘉的表现，哪怕他一直不想和言闻嘉多相处，可是言闻嘉还能做的事事完美，外面还当他们婚姻美满幸福呢，天知道言闻嘉在外面到底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
明明他私下里从来没有给过言闻嘉好脸色，易感期的时候，他让言闻嘉背对着自己，他一点也不温柔，只是发泄，但是言闻嘉也没有怨言。
比起耐性和忍耐力，盛砚又一次输给了言闻嘉。
一年又一年，盛砚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了。
如果言闻嘉一直不肯放过他，他怀疑，除非是他哪天受不了把言闻嘉杀了，不然他们会一辈子这样了。
吃完晚饭，盛砚不想去那些派对，尤其是季行谨组织的派对，上次欧阳的事还有没有完全过去，他不想再惹麻烦。
游荡地差不多了，盛砚才调转飞行器的方向朝家驶去。
房屋黑洞洞的，盛砚这两天也习惯了，以前不管多晚，言闻嘉都会给他留一盏灯，这段日子，言闻嘉似乎不再做这些表面功夫，盛砚只当没看到。
他才不会因为言闻嘉给他留夜灯和晚餐，就对他改观。
盛砚照常进门，没有发现家里有什么不对，直到他想拿杯子去接一杯水喝的时候，才看到桌上有东西。
盛砚走近，先看到便签上的内容。
——“签完字后，可直接发与昊天律师事务所。”
他看完，眼睛不自觉地眨了一眼，接着迅速拿开杯子，将便签下的三份文件起来。
看到上面大写加粗的《离婚协议书》，盛砚心头一跳，他努力克制住血管里涌起的兴奋，然后目光一目十行，将文件一页一页翻看，又在最后一页看到言闻嘉签下的自己的名字。
言闻嘉的字迹跟他本人的秀丽不一样，铁画银钩，笔锋分明，只是盛砚现在太过乍喜，没有空分辨这些。
好像期待已久的大奖降临到自己头上，离婚？还以为这辈子言闻嘉都不会放过他，就像他那个家一样，一辈子扒在他身上吸血。
盛砚也感觉到自己与众不同的兴奋，他吐出一口气，又重头看了一遍，确认这份离婚协议书不是造假，每个需要签名的地方，言闻嘉都签了字。
盛砚抑制住兴奋，他找到桌上的签字笔，重新坐到沙发上，也工工整整的将自己的名字签下。
签完后，他甚至等不到明天才发快递，直接预约了小区的机器人快递服务。
机器人服务昂贵，但是迅速，盛砚只想尽快完成离婚的最后一道程序。
其实他签下名字的时候，合同已经物理上生效了，但是法院那边没录入，他还是不放心。
万一呢？
盛砚已经担忧到这种地步。
他想这次离婚千载难逢，等离婚协议生效了，不管是谁来劝，他都不会回头的。
等等——言闻嘉不会就打这个主意吧？
盛砚的目光不由瞥向客厅墙上的婚纱照，望着言闻嘉那张洋溢着幸福的笑脸，盛砚想那你这次可打错主意了，等这一天，我等了足足六年。
得偿所愿，我怎么会再回头？
第23章 垂涎
费佳作为首都, 是不允许星球附近有大型旗舰靠近的，所以言闻嘉想要登上军舰，必须先要进入费佳的中心航空站, 从这里坐中转客运飞船, 由客运飞船输送到军舰停靠的航空港。
航空港是由一颗脱离了费佳武装袭击距离的行星改造而成。这里遍地沙漠, 人类走出航空港外的能量罩，就会被空气中浓烈的二氧化碳毒死。
除了空气之外, 航空港还有最先进的气候控制系统, 地表常见的尘暴等极端天气, 被最大程度的减少。
不过, 每年也有不少想要在极端环境里冒险的人闯出能量罩，觉得自己能成为幸运儿，最后都成为航空港的死亡通告名单的一员。
后来, 航空港不想再为此浪费时间打官司，专门让每个进入航空港的人签署非外力因素走出能量罩, 则视为放弃一切权利的免责申明。
这增加了大家进港的时间, 还有人组织了大规模的抗议游行, 但是航空港立场坚定，拒绝低头，游行也就不了了之。
言闻嘉是土生土长的首都人，而妈妈池歌以居住在首都为荣, 她不太爱进行星际旅行。按照她的说法，一切星际穿梭的方式都让她头晕脑胀, 这也导致，言闻嘉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首都费佳星系附近的几个行星。
这几个行星被开发成与本地气候相似的旅游地点, 比如距离恒星最远的行星是一座冰雪之都，一年四季都冰雪不化, 而距离恒星较近的两颗行星，则是能源产地，那里除了机器，人类无法生存，哪怕是改造过后。
而且那几次旅行都是学校组织的集体活动，大学时候，功课忙，更没空去玩，现在一晃这么多年过去，言闻嘉这个与时代脱节的人，坐在运输飞船上，处处都觉得新奇，眼中充满了好奇。
到达航空港，言闻嘉仰头看着这座巨型钢铁城市，拔地而起的高楼，宽阔的停靠点，遍布四周进入窗口的3D服务影像，巨幅的大屏幕向旅客们输送着最新的气候状况，温度、湿度、风速、风向……不过这颗行星距离恒星比费佳远，所以地表温度较低。
言闻嘉以游客的心态看完了一整圈，这才收起自己的好奇心，裹紧自己从行李箱拿出来的厚外套，找到队伍有序的等着进入。
接待言闻嘉的立体影像是个身着蓝色工装的女性，她一边扫描言闻嘉的通讯器代码，检查数据，一边热情的和言闻嘉聊天，询问他的目的地。
如果不是直视她的时候，视线不集中就会看到她的后方情景，实在难以怀疑她只是个数据AI。
民用港口和军用使用不同进入通道，言闻嘉拐入了民用港口通道，就看到前方的视野骤然开阔起来，从四面八方的通道进来无数要乘坐运输军舰的新兵。
这些人像雨滴一般，慢慢汇聚成一条登上军舰的河流。
言闻嘉被分配到的军舰是第三梯队，是艘载机旗舰，整艘旗舰约有人员五万名部门战力人员，四万名修理师，以及其他后勤人员两万名。
作为载机旗舰，这艘名为“蓝鲸”的旗舰拥有一千架战斗机，五百艘攻击机，以及突击舰队和辅助运输机。
而机甲作为机动部队，主要战力都在第二梯队的战列舰，蓝鲸号上只有对方战斗后受损了，才会停靠进来，进行修理维护。
所有人的行李都被放到了编号的行李运输队，但是饶是如此，排队上军舰也是一个大工程。
从费佳飞到航空港，就花费了半天的时间，这已经快了，言闻嘉记得自己小时候坐的运输飞船远远没有这么快，至少要花费大半天的时间，没有一来一回的时间。
而上了军舰落座之后，他们要进行三次曲速跃迁，才会到达预定的星际轨道，朝着联邦的星域边境驶去。
整个航程要一星期的时间。
曲速跃迁的时候，军舰上的语音播报让所有人固定好安全带，每个人进行休眠的状态，以防止有人出现不适应。
言闻嘉悄悄在跳跃虫洞的时候睁开了眼睛，想看看自己会看到什么，他记得进行过星际旅行的同学说自己在虫洞里看到了过去的自己，还有人说虫洞会把物质压扁，那时人就成为了一个无限拉长的绳子，低头的时候，可以看到自己的后脑勺。
但是言闻嘉只觉得自己闭上眼，再睁开眼，他的眼前已经跳跃过后的舰舱，什么也没有改变。
坐在他旁边的一位棕发的女性看到他的讶异表情，不小心笑出了声，言闻嘉看过来的时候，她忙捂住嘴唇，然后又俏皮地对言闻嘉伸出手掌：“肖恩，一名机械师。”
言闻嘉怔了一下，才伸出手和她轻轻握了握：“言闻嘉，一名助理维修员。”
肖恩有着一双蓝色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有一种特别的明快活泼：“跳跃虫洞的时候，人会失去时间感知，等你有感知了，已经出了虫洞，很失望吧？”
是有一点。他这才明白以前的同学说的话有多离谱，亏他一直还心生许多向往。
肖恩继续和他聊天：“不过，这是因为我们在军舰上，时间速度都经过精密计算，如果是你自己进入虫洞，没有速度，那可能就……”
肖恩发出了一个搞怪的爆炸声音，言闻嘉忍不住笑了一下。
言闻嘉笑起来的时候，长长的睫毛弯下来，眼尾似乎带着一点粉色，没有化妆却自带一股秾丽，但是他眼中的清澈又将这股秾丽压下去，让人只觉得单纯的美丽。
肖恩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有搞笑的天赋，可以轻易逗笑这样一个美人。
“我来自玉李星，我家乡盛产糖果，各式各样的糖果。我带了许多过来，待会儿到了赫拉星域，分配好宿舍，我给你送过去！”肖恩说道。
言闻嘉来不及说反对，他后边的人听到他们的话，连忙拍拍他们两人的座位，不顾被安全带的捆绑，兴奋地介绍“我来自美索星”“我是天马星人”“我来自费佳”……
最后那名自称来自费佳的不出意外地得到了大家的目光瞩目：“费佳，你是首都人？”
大家此行大多都是辗转到费佳去过一次，但是没有签证，只能在费佳的中心航空站停留片刻，对费佳尤为的神往。
闹闹哄哄的许久，有人一直在偷看言闻嘉，最后鼓起勇气，问道：“嗨，你来自哪里？”
言闻嘉没想到费佳会得到人如此大的关注，但是这种事没什么好撒谎的，说：“我和林恩来自一个地方。”
被追捧为人群中心的林恩一怔，说：“你是费佳哪儿的人？”
一个人堆只能有一个焦点，林恩下意识地就想取得自己出身最好的地位，维持住这个焦点。
言闻嘉本想说东区，但是转念一想，脱口道：“西区。”
林恩听到这话，果然松了口气，笑着道：“西区啊，我在南区……”
接着有人小声跟人科普费佳不同区的住户构成，言闻嘉听得好笑，他对这种成为人群中心的瞩目没有兴趣，一会儿就佯装疲惫，闭目休息了。
肖恩倒是对那个林恩撇撇嘴，轻轻拍了拍言闻嘉的胳膊，小声道：“我听说费佳最贵的地方是东区，南区也没什么好炫耀的啊……你别在意，我看他像个Alpha，你懂得。”
言闻嘉睁开眼冲她摇头笑了笑，也同样小声道：“我没事，我不在意这个。”
肖恩松了口气，开始和言闻嘉聊天，“这次听说战列舰的统帅之一是盛大校，不知道这次能不能看到他的机甲。诶！你知道他的机甲吧——‘死神’凯瑞斯！太好看了！我第一次在电视里看到凯瑞斯，就被它征服了！”
她是个彻头彻尾的机甲迷，指着自己对言闻嘉道：“我爸妈给我取名肖恩，是打算生一个Alpha的，结果我是个女Beta，我比他们还失望呢！”
言闻嘉一时不知道为盛砚也在这次行动之中惊讶，还要是安慰一下肖恩，他第一次听到肖恩的名字的时候，就有些奇怪。
肖恩是个很典型的男性名字。
不过，肖恩的情绪转变很快，又投身到和言闻嘉分享情报的热情之中，让言闻嘉暗暗松了口气。
不过盛砚也参加了这次的扫荡星域海盗行动的事，还是让他的好心情蒙上一层阴影。
之前都没听盛砚提过这事……——不，不对，盛砚似乎是说过他半个月后就要回军舰了。
算算时间，盛砚作为高级军官，不需要像他们这些基层小兵一样提前到达驻扎星域进行训练和演习，那确实要过个几天，盛砚才会销假回到军舰继续工作。
幸好，言闻嘉又想，战列舰是第二梯队，他在第三梯队，类似蓝鲸号的载机舰还有许多架，他和盛砚碰面的机会非常之低。
抱着这种期待，言闻嘉才调整好心情，到达驻扎星域，住进分配号的宿舍。
载机舰就有这种好处，地方宽敞，一个人一个单间，不会出现和人混住的情形。
适应军舰的生活，对言闻嘉来说并不困难。这里配备餐厅、训练场、运动室、活动室，每天都有工作任务，言闻嘉按部就班生活就行了，比盛砚和爸妈的家都更自在。
最让他高兴的是，带他的维修员是个闷头做事不爱说话的，哪怕言闻嘉在一旁看，他也不会驱赶言闻嘉。
偶尔言闻嘉问问题，他虽然不耐烦，还会好好回答。
作为报答，言闻嘉自己去餐厅吃饭的时候，都会给他带一份回来
这让这名叫维克的维修员态度慢慢软化下来。
偶尔有些小零件，也会让言闻嘉搭把手，指导他的动作。
唯一让言闻嘉比较困扰的是，不知道谁把他是出身费佳西区的消息扩散出去，还有人说他是西区玫瑰，每次到餐厅吃饭，或者在训练室锻炼体能，都能碰到一些冲他吹口哨的无聊人士。
言闻嘉对这些从来都是冷处理，但是他忘了，他现在已经不在学校，不在费佳的私校，甚至费佳的联邦军校，这里汇聚着从联邦各地招募来的士兵。
招募看的是简历，个人素质是放在最后的，比如他的信用报告里有指控、或者警局记录，才到达需要删选的地步。
军舰是沙文主义最浓郁的地方，言闻嘉的容貌出众，虽然出身费佳，但是却是平民西区，一看就是没权没势，家里不疼爱的，不然也不会让他报名来军舰当个底层助理维修员。
——而这样的单薄背景，又有美貌，最是惹人垂涎，而且骚扰起来，几乎不用付出代价。
第24章 底层（倒V结束）
在军舰上, 用的是联邦通用时间，宇宙没有黑夜、也没有白天，不能外出, 这种长期待在军舰的日子, 没有接受过专业训练的人, 有些较为脆弱的，不满半个月的时间就因为精神或者身体状况坚持不住退出了。
曾经, 在古地球时期, 宇航员是人类精英才能成为的荣誉存在。现在随着科技的发达, 对宇宙的探索加深, 跃迁旅行已经从课本上的理论走到现实，普通人类也可以成为一名宇宙工作者。
半个月后，坚持下来没有退出的新兵, 就算是合格的军舰一员了。
这个时候，新兵们就会发现, 以前对着还有不带自己玩的老兵们会和自己插科打诨, 有事也会招呼自己一声。
言闻嘉现在就有这个感觉, 一开始对自己稍显冷淡的维克，忽然就没有那么排斥他了。
一天，言闻嘉在工作室待的有点晚，维克突然停下自己手上的工作, 扔掉手套，对他道：“今天有点晚了, 我们回去吧。”
言闻嘉有点意外，维克一向是个工作狂, 巴不得所有时间都耗费了工作室里，和零件、引擎打交道。
“可是——”言闻嘉觉得可以再加点班, 到时候再去餐厅，正好避开了吃饭点，不用排队。
排队最难熬的部分就是有人抢着给他刷卡，或者请他坐自己那一张桌子。
最近有一个人特别突出，对方是一个男性Alpha，言闻嘉之所以这么快发现，就是因为对方是一个机甲驾驶员。
这架机甲在进行日常任务的时候，左手臂的支架受到了损伤，于是就近到蓝鲸号上进行维护。
这么早就有机甲进场，言闻嘉很惊讶，跟着去看了一下热闹。
这架机甲的外观是青绿色的，听说生物基因提炼的是螳螂，所以又叫“贪食者”，是一名冷血杀手。
就在言闻嘉看着演示屏幕上的讲解入迷时，没看到在透明的悬浮屏幕后方，随同一起而来要盯梢维修员是否粗暴地动自己宝贝的基里尔，就在看着言闻嘉那双专注灵动的绿眼睛。
当时聚集在外面的维修员很多，而且维修员统一穿着橙红色工作服，十分没有美感。
这种工作服一旦穿上，即使身材再好的人，都会显得又笨又矮，充满土气。
基里尔从来没有想过会在这样的橙色海洋里，能看到什么特别的人。
不过他不看别人，却挡不住有人对他好奇，基里尔不惧任何人的视线，但是被人多了，又看到自己的宝贝机甲得到很好的照顾，便推到了后排的靠墙站着。
也就是在后排，目光无意间往四周扫一圈，接着视线一顿，又往回倒回去，停在了一个双似乎在看他，但是焦点却不在自己身上的翠绿眼眸。
对方莹白的皮肤在橙红色的工作服反射下，似乎都晕了一层橙色，在脸颊和颌骨上特别明显，鼻尖和下颌的轮廓也是柔和而温暖的橙红色。
基里尔看了他许久，他以为言闻嘉早晚会注意到，但是直到言闻嘉看完了屏幕解说，维修部的长官让大家都离开的时候，言闻嘉都没有朝他的方向看过来。
这让基里尔埋藏的好胜心一时被激起来，许多人看到基里尔的第一眼都会被他优雅的外形所欺骗，就像贪食者的外表给人的欺骗性一样，好像他们是一种温和善良的物种。
但是基里尔和贪食者能组成机动部队的先锋员，他们有一样的嗜血的天性。
当看到猎物的时候，他们会暴露出自己真正的性格，基里尔眼见言闻嘉居然无视他，就要离开了，他眼珠一转，张嘴道：“等一等，我说大家都等一等。”
连维修部的长官都转头过来，等着基里尔有何吩咐。基里尔注意到言闻嘉和其他人一起回头朝他看过来，他露出一个和善而斯文的笑容道：“我的小家伙好久没有进行养护了，我希望在蓝鲸号多停留一段时间，希望各位维修员能善待他！好，今天在场各位的晚餐，我请客！”
每个机甲驾驶员都拿着高额的酬劳，和可怜阿巴巴的维修员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的。
言闻嘉对于请客并没有特别大的兴趣，但也随大流一起去了餐厅，在拿菜的时候，他就碰到了基里尔。
基里尔主动和他打招呼：“我认识你，你一直在看我的贪食者，怎么样，他是不是很漂亮。”
他对机甲使用了“他”，口吻把机甲当成了自己真正的亲密伙伴，他这样让言闻嘉不免想到了盛砚。
盛砚对待自己的机甲也是一样的语气，但是盛砚对言闻嘉谈凯瑞斯的时候，是不屑的，好像言闻嘉不配了解凯瑞斯更多的信息一样。
而基里尔却不一样，他愿意和言闻嘉讨论自己的“伙伴”。
言闻嘉不由接了基里尔递过来的话头，回道：“对，他——我是说贪食者——很漂亮，他的外形线条很优雅。”
基里尔往自己的盘子里夹肉食，他的餐盘堆满了肉食，一根青菜也没看见，完全不讲究营养均衡。
听到言闻嘉的称赞，他脸上的笑容更盛，似乎言闻嘉夸的人就是他一样。
“谢谢。”基里尔说，然后似乎不经意地问道：“对了，你——”基里尔着重看了言闻嘉的胸口名牌，“你是助理维修员？”
言闻嘉点头，他最近的胃口也大了不少，参加体能训练让他身上都有了一层薄薄的肌肉，他拿好了食物，说：“那我先……”
基里尔指了一个位子，说：“我们去那边坐吧。我正好有些关于贪食者的问题，想问问你。”
言闻嘉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和基里尔吃了一顿饭，基里尔全程掌控着谈话节奏。不过，他说话风趣，并不紧逼。言闻嘉事后觉得基里尔虽然有些强势，但是每个Alpha都很强势，这是他们的本性，基里尔还没有到让人难以忍受的地步。
渐渐地，言闻嘉发现基里尔越来越多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包括早上他去买早餐，碰到基里尔让他帮忙买一份三明治，然后中午基里尔又过来说感谢他早上的慷慨，请了言闻嘉午餐一顿。
哪怕是言闻嘉再迟钝，这会儿都觉得基里尔有些太殷勤了。
不止言闻嘉看了出来，和言闻嘉共处一层餐厅的其他人也都看了出来。封闭环境就是这样，一点消息都会传得耸动。
有人嫉妒言闻嘉是个Beta却能被Alpha另眼相待，也有人好心提醒言闻嘉，Beta和Alpha没有好结果，他们早晚会找个Omega的。
还有人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对言闻嘉科普基里尔的平时作风，说基里尔是个妥妥的玩咖，再喜欢也不会持久，你和他玩玩可以，但是绝对不要认真。
基里尔的优点就是，喜欢的时候，对人特别上心，要什么给什么，好像你要全世界，他也会努力给你看。
被人如此对待，铁打的心肠也会被融化，然而当你喜欢上基里尔时，他的征服欲得到了满足，就迅速失去了兴趣，对你爱答不理起来。
或许有人喜欢这种关注，但是那个人绝对不会是言闻嘉自己。言闻嘉也有些苦恼怎么避开基里尔，他对成全别人的征服欲没有半点兴趣。
维克等言闻嘉收拾好，伸手关掉了工作室的灯光，然后和言闻嘉一起关上大门，检查各项指标是否处于正常的数值。
做完这一切，维克才和言闻嘉离开。路上，一想寡言少语的维克主动开口道：“小言，我不怎么和人聊私生活。”
维克是个棕发棕眼的近四十岁男性，他有一对好像永远都在忧虑未来的眉毛，因为本人气质沉默，倒没有敢对他开玩笑。
言闻嘉点头，好奇地看向他。维克不习惯进行这样的谈话，他的手插在兜里，似乎每一句话都要经过斟酌犹豫，思考好一会儿，才道：“我给你报名了另外一个小组的名单。”
什么？言闻嘉一怔，脚步不由停顿下来。
他愣愣地看着维克，不解地问：“维克，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事吗？”
维克还是目视前方，他没看言闻嘉，还是那副慢吞吞的口吻，说：“不，你做的很好，我已经向上面把你升级为正式的维修员，那个小队更精英，他们是作战时，专门对接机甲战力的小组，你很喜欢机甲吧？”
言闻嘉只点点头，他之所以大学选择机甲修理系，也是因为自己去不了机甲系。
维克嘴角翘了一下，接着很快放下去，说：“去吧，那边的氛围比这边好很多。”
他扭头看言闻嘉一眼：“你有个朋友肖恩，她也在那边，你在那里比这里会容易许多。”
言闻嘉张了张嘴巴，维克似乎不想看到言闻嘉感动的面孔，他的目光盯着餐厅方向：“这里是最底层，小言，我只能送你这个高度，更高的，你要自己去争取。”
言闻嘉一默，过了好一会儿，维克最后说：“一定要去争取，落入底层，你就永远只能碰到你这阵子碰到的人和事，日子能过，但是不好过，我这辈子已经到这儿了，但是你还年轻，向上爬，找到你的位置。”
“走了。”维克在一个过弯的走廊和言闻嘉分别。
言闻嘉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已经明白，这些天维克一定听到了有关他的很多谣言。
专门给他报名对接机甲的小组，目的就是让他可以离开现在的工作室，离开基里尔的视线。
即使基里尔仍然不愿放弃，但是那时他的同事、队友都会关注着彼此，基里尔不会像现在一样肆无忌惮。
向上爬吗？言闻嘉在原地站了许久，这段时间内，没有人知道他想到了什么。
第25章 我对Alpha没有兴趣
轰——
一道几乎将整个苍穹照亮的耀眼光芒从巨大的电磁炮□□出, 霎时间地动山摇。冲天的能量炮将一切阻碍它高速前进的障碍物暴虐摧毁，保护着海盗乐园的防护罩在粒子波中顷刻间化为无数碎片，产生足以震破耳膜的爆炸声。
金属碎块和楼房的坍塌碎片伴随着火星, 化为黑夜中一颗颗拖着长长尾巴的流星, 掩盖住地面上被压在碎块里的尸体和失去亲人的哭声。
而造成这场人间炼狱的是始作俑者, 是一架高度为近二十米，通体为蓝白两色为主的钢铁巨人。
见保护罩已破, 这架胸口贴着自由行星联合共和国旗帜的机甲将炮口收回变成自己的左臂, 一道冷漠低沉的男声从机甲内传出：
“……我是URFP此次执行边境海盗清理任务的首领, 盛砚。这是第一次警告：所有海盗乐园的平民, 立即投降，所有平民，立即投降！——任何手持武器者, 就地格杀，提供海盗情报者, 奖励法庭自辩的机会一次。重复——”
随着这架蓝白机甲的声音传出, 人们发现, 头顶的苍穹之上突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黑点，接着半夜的黑色天空，彻底被战火点燃。
盛砚坐在驾驶舱内，见战局已经被己方掌控, 他操控着凯瑞斯升至高空中，穿过较为薄弱的大气层, 停在了外太空中。
他将面前屏幕被分为了三个小屏幕，一个实时播放着海盗乐园内的战况, 一个以观察者的角度俯视着整个星球，一个则是他目前的视野状况。
“……大校, 这里就交给我们吧，那几个刺头都被你解决了，现在里面没什么厉害的对手了。”耳朵里的指挥频道，传来一个小队队长的声音。
盛砚没出声，另外一个声音道：“海盗乐园里还有平民？要我说，这些人全部杀了，也没有一个是无辜的。他们手上，哪个不沾着一两个无辜者的鲜血？”
盛砚听到这话，才皱眉打断道：“你想上军事法庭吗，简鸣？”
被称呼为简鸣的人尴尬一笑：“哈哈，大校，不要这么严肃嘛，我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说是这么说，盛砚调了简鸣的机甲视野，发现这小子下手真黑，但凡那些身上枪支没来得及扔掉的人，都被他一颗子弹，精准地结束了生命。
大概知道自己的视野被分享给了盛砚，简鸣给盛砚发了私人频道说：“大校，我不是想尽快结束掉这次任务嘛。为了找到这颗他们藏身的行星，我们都几天没睡过觉了。兄弟们都累得不行，而这些海盗们却在这里乐不思蜀……”
“注意你的分寸，要是你失手错杀了一个，到时候被检察员核实——”
“我知道了，我知道，大校！别念了，我马上按流程来……”简鸣马上求饶。
盛砚闻言不由一笑，简鸣是他们这些小队长里年纪最小的，他的天赋很高，所以喜欢仗着天赋，做出一些擦线行为，让人忍不住为他捏一把汗。
由机动部位作为先锋战力出手，很快整个行星的武装力量就被全部拔除，到这个时候，才由地面陆战部队接手后续的战场大扫除。
盛砚率领的所有小队，除了新换班过来的，被留在行星外太空继续监察工作，所有战斗过的机甲都勒令返回战列舰。
“凯瑞斯的右后翼出了一点问题，”盛砚和习惯合作的维修小组队长卡萝兰说道，“这次也同样麻烦了。”
工作状态的卡萝兰戴着一副金边眼镜，闻言她推了推眼镜边，笑着回道：“收到，大校！”
这边盛砚安排好，按照惯例将凯瑞斯交出去，他开始查其他人的情况，发现小队频道里有一个交谈提及的名字，让他不得不注意。
“……喂，基里尔，你这次好像换维修员队了，你不是每次都会等卡萝兰忙完了凯瑞斯，让她接手贪食者吗？”
基里尔带着笑意回道：“卡萝兰是头儿的专属，我就不和头儿争啦。”
“哈哈哈，基里尔，别买关子了，快说你换哪个小队了。”
基里尔这才说：“我也在找呢……言闻嘉——言闻嘉——啊，找到了，第二十三小队，就是这个了！我走啦！晚上见！”
基里尔说完，就从小队频道里下线了，可见这家伙说到做到，半点没有停留。
言闻嘉？乍然听到这个名字，盛砚的瞳孔一缩，怔了一秒，才确信自己没有听错。——但是言闻嘉怎么会和军舰扯上关系？
这个名字自从盛砚从法院那边确定了离婚协议生效后，他就想彻底抛之脑后。然而，当他告知爸妈他和言闻嘉离婚的事实之后，不管是爸爸还是妈妈，都表示了不能理解。
盛将军对大儿子对婚姻如儿戏的做法十分不齿：“砚儿，你结婚的时候，就匆匆忙忙。现在离婚，也不和我们商量，匆忙决定。你让我什么时候才能把你成一个负责任的男子汉？”
盛夫人那边执意要去联系盛砚，她想得则更多：“小砚，你前面才有那样的绯闻，现在就离婚？你们吵架了？是不是嘉嘉还在生你的气？吵架你不会哄他吗？你怎么如此糊涂？”
盛砚才不觉得自己糊涂，他道：“妈，就算你去找言闻嘉，我也不会回头的。我根本不喜欢他！”
盛夫人闻言一震，“不喜欢？小砚，你在说什么胡话？！你不喜欢他，为什么当初结婚的时候不说？”
那时是他不想说吗？盛砚冷着脸没回话。
盛夫人狠狠白他一眼，拿出通讯器找言闻嘉，谁想言闻嘉的电话根本打不通。
这个结果让盛夫人终于察觉小辈的事情不受自己控制了，她有些慌张地说：“嘉嘉怎么不接我的电话？他现在肯定气急了！你说你……他和你结婚六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这都什么跟什么……盛砚不耐地打断他妈的话：“妈，我和言闻嘉已经离婚了，这件事你就不要再提了。”
“小砚，嘉嘉和你离婚了，那他现在——”
“不知道，”盛砚不想再和母亲就言闻嘉这个问题讨论下去，边说边起身道：“妈，列平上将那边已经准备好了，我要提前启程回军舰，别的事，等我回来再说吧。”
回到军舰上，盛砚才觉得自己生活回到了正轨。不用再回那间象征着虚伪婚姻的家，不用再被邻居那“他们夫妻感情出问题了”的目光打探内情，还有言闻嘉的那对烦人的父母……
军舰里只需要听从不上级的指令，将本职工作做好，就没有人再对他指手画脚。
只是，盛砚也没有想过，离婚协议书上，言闻嘉居然什么都没要。不止他们共有的婚后财产，他这些年的家底，房产、田产、庄园、股票……甚至是他妈给言闻嘉的那个生产红酒的庄园都没有一起拿走。
盛砚不知道言闻嘉是什么意思——是故意做给他看的吗？
还是想塑造一个不图他的钱、只图他的感情的人设？
无聊。盛砚只有这一个想法。
他并不会因为言闻嘉什么都不要，就产生自己亏欠言闻嘉的念头。
真正离婚后，盛砚只想把言闻嘉当成一个陌生人，就像学生时代，自己不喜欢的男同学。毕业了之后，大家的生活再也不会产生交集，也就慢慢淡化在回忆里，直到时间过去，完全想不起来。
可是，现在——言闻嘉现身军舰？
盛砚一边在心里想着不可能，言闻嘉什么都不会，他都毕业六年了，在没接触过自己的专业，他能在军舰里做什么？
一边无法克制地动手在维修部的人事系统里搜索二十三小队，找到小组名单后，他先看了小组的组长。
曹陆斗。不认识。盛砚看着名单心想。
他的“死神”凯瑞斯是联邦官方研究院最尖端的产品之一，他还是SSS级Alpha，少数能驾驶凯瑞斯的顶级Alpha之一。
一般的维修员是接触不到凯瑞斯的，而且卡萝兰是和盛砚合作多次的精英维修员，他没事也不会自找麻烦，把凯瑞斯交给一个从没有了解过的陌生维修小组。
自然除了卡萝兰之外，很少听过其他维修小组人员。
这个编号二十三小队的维修队是一个标准的三十人小组，组长曹陆斗做了二十多年的中低层，才升到了这个位置。
二十多年才升为三十人组长，这个履历对于盛砚来说，只能得到无能两个字的评价。
卡萝兰二十岁就已经从众多的维修员里脱颖而出了，现在她也不过二十九岁。
盛砚继续翻阅着小组成员的名单，一目十行，一直将名单拉到最后一名，终于看到了“言闻嘉”的名字。
和他熟悉的言闻嘉三个字，分毫不差。
他的目光一凝，立即点开个人详细资料。
“言闻嘉精英维修员等级Lv5 分属蓝鲸号维修部第二十三小队组长曹陆斗
年龄：28岁
婚姻状态：单身
学历：联邦军校肄业
擅长领域：引擎动力系统、升降翼、电磁能量罐……
推荐人：维克·霍耶什莱福
……”
在个人资料旁边，是属于言闻嘉本人的立体人像。黑发白肤绿眸，建模的时候，他似乎心情不错，嘴角带着微微的笑容，这让他整个人像资料看起来非常亲和，十分吸引人的好感。
盛砚冷着脸盯着言闻嘉的笑脸，心里极度阴霾。
真的是言闻嘉本人？他怎么会跑到蓝鲸号上了？
盛砚的作为机动部队的统帅之一，个人权限非常大，随即他后台资料库里调取了言闻嘉的全部资料。
两个月前，在首都费佳报名？盛砚看着日期，眉头紧皱，这个时间，他们还没有离婚……
再看言闻嘉当时填写的资料，婚姻状态：单身。
啊，盛砚想，终于知道言闻嘉为什么痛快离婚了，原来是那个时候就打算好，要登上军舰了。
说他心机深沉，还真不冤枉他。盛砚心中冷哼，他会让言闻嘉知道，他那些上不了台面的计谋放到军舰上，是完全起不了作用的-
“二十三小队，全队听令——”接近四十岁的曹陆斗在全队频道上，一条一条发布着自己的指令，“言闻嘉，你负责引擎部分，贪食者的驾驶员说，他和你是旧识，是吗？”
言闻嘉感觉到曹陆斗的声音落下，周围不少正在忙于手上任务的队友，都将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投了过来。
基里尔真是阴魂不散，言闻嘉在心里想，但是这种事不好撒谎，他在第四层甲板的维修工作室有过和贪食者接触的记录档案。
“是，组长。”言闻嘉在队内频道上回道，“不过，我只是围观过其他人对贪食者的手臂支架修理。”
曹陆斗那边点头，说：“OK，”然后调成了和言闻嘉的一对一频道，“引擎部分的资料我已经发给你，你好好看看。贪食者是以李博士的零式基础上研发的新版本，它最杰出的部分就是对于固定武装的光束破坏巨刀的设计，引擎则是为了辅助武器，动力系统……”
言闻嘉听着队长的介绍，一边打开了发过来的引擎资料，认真地阅读起来。
拖维克的福，言闻嘉原本有些脱节的理论知识，在维克的教导下，迅速得到了补足。而在知识的全面和系统性上，出身联邦军校的言闻嘉有着天然的大局观，不像那些半路出师的修理员，终其一生，只能在部分修理上达到专精的水平。
维克有信心推荐言闻嘉，也正是因为言闻嘉对于机甲最难攻克的引擎系统，以及动力系统都有着很深入的了解。
不过，言闻嘉要是知道维克所想，大概会说，也是维克无私且没有嫉妒之心，换个师傅来，保准没有这样的善心，把他捆绑在自己身边，压榨至死才是很多人师傅的做法。
贪食者的引擎系统和现在规格的引擎系统不太一样，它有着绝佳的推进力，能让贪食者在战场上保持着摧枯拉朽的“杀手”角色，但是这样一来，某方面太强了，就不得不得削弱贪食者的续航能力。
因为贪食者的整个机体重量不能太大，轻盈是保持推进力的重要元素之一，引擎续航只能放弃了。
吃透了贪食者设计者对于引擎的设计，维护起来，就能对症下药。言闻嘉的工作效率很高，很快就分配下来的任务完成。
提交完工作日志，他却没有离开工作室，而是仰头看着这架十几米高的钢铁巨人，脑海里有一个前所未有的想法冒了出来。
贪食者现在的引擎动力系统是核能源系统，多重冷却液保证了电磁武器的连续使用和机动性。
但是，如果……如果换成双核呢？言闻嘉走到工作电脑前，核反应堆本来就是小巧、轻便，而且贪食者的动力系统设计至今也有不少年了，一直没有进行更新换代过。
现在的核反应堆计算方式，早就更新好几代了，只是研究员们，现在的研究方向转到粒子上，他们认为粒子的前景，比起核反应堆更能划时代。
不管粒子的研究如何，只针对于贪食者来说，换成新的核反应堆，他的机体重量反而轻了，再加上一个核能源，也不会对推进力有改动，反而解决了它的续航能力。
那样，贪食者就不用进行如今的作战方式——闪电屠杀，虽然快捷冷血，但是相应的，机体损伤较大。
冲的太前了，贪食者受到检修和维护的次数是最多的。
“你不是交过了工作日志吗？还不走？”一个完成任务的同事，看到言闻嘉还在工位前专心致志地看数据，不由好奇问道。
言闻嘉抬头看向对方，笑着道：“还有一点疑问的地方，打算整理了一下。”
对方想凑过来，看看言闻嘉在忙什么，但是身边随行的同时拉了拉他的胳膊，小声道：“基里尔……”
对方这才反应过来，对言闻嘉尴尬一笑，摆手和他道别。
基里尔这个麻烦，必须解决了。言闻嘉看着同事离去的背影想，到了新地盘，基里尔照样高调不减，指名道姓说和他有旧识。
不过几面之缘，对方还是个Alpha，言闻嘉对基里尔早已没有半分好感。
他盯着虚拟屏幕上的数据，一直等到工作室内的人都走光了，演算结果才出来。
看到成功概率达到99%之后，言闻嘉松了口气。
准备将这份数据发给组长曹陆斗，但是在点击确认键那一刻，言闻嘉的目光掠过基里尔的名字。
他的心里划过基里尔对贪食者的宝贝模样，如果贪食者是个人，言闻嘉毫不怀疑基里尔对贪食者是真爱。
现在有机会改进贪食者，对基里尔是一个怎么样的诱惑呢？
言闻嘉不由又想到维克的话，“向上爬啊。”他垂下眼睫，只犹豫了一两秒钟，他变伸手将数据拷贝到一张迷你芯片内。
然后又将工作电脑的数据全部格式化，做完这一切，言闻嘉才离开工作室。
“基里尔，你现在有空吗？”言闻嘉看了一下通用时间，他给基里尔发了一条私人消息。
现在已经通用时间晚上九点多了，军舰十一点半是全体休息时间，没有指令，不许随意外出。
这也是言闻嘉第一次主动联系基里尔，基里尔收到后，立刻就回道：“有！”
言闻嘉回道：“那待会儿在活动室见，我有点事和你说。”
“好啊，我现在就过去。”
基里尔一贯不会离开贪食者，现在受到损伤的机甲都在蓝鲸号上，他当然也在蓝鲸号。
言闻嘉看到基里尔的回复，心想，果然在，还真是对贪食者是真爱。
言闻嘉没有立刻过去，他可没有Alpha的好体格，先拐入餐厅，买了一份三明治和一杯玉米汁，走到活动室正好吃完。
晚上的活动室人声鼎沸，只比游戏室好一点，幸好军舰全舰禁烟，不然，更是乌烟瘴气。
言闻嘉选了一个小型的模拟房间，然后将房间号发给基里尔。
没几分钟，基里尔推门进来。
模拟房间，进入之后仿佛从军舰走入了地面的咖啡厅，外面是落地窗户，金色的阳光斜斜地投落在地面上，窗外是流动的人群和车辆，甚至还有警笛声远远传来，跟真实环境几乎没有差别。
“没想到你这么晚还会找我出来。”基里尔坐到言闻嘉对面，一双灰眸闪烁着清晰可见的笑意。
言闻嘉对他笑了笑，说说出的话却十分无情：“——基里尔，能不能请你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基里尔一愣，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你明白我的意思，”言闻嘉没有开玩笑的意思，直白道：“我对Alpha没有兴趣，也没有时间和你调情。你频繁找我，给我的生活带来了很大的困扰，所以，别再这么做了，可以吗？”
基里尔眼里的笑意消失不见，他向后靠住椅背，灰眸紧盯着言闻嘉好一会儿才道：“如果我说不呢？”
言闻嘉点点头，也没有生气，很平静地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明白我的意思了。这句话一点也不好笑，却让基里尔笑了起来，他饶有兴致地看着言闻嘉，然后身体前倾，双臂趴在桌子上，凑近看着言闻嘉：“我看你根本不明白我的意思，你跟了我不好吗？你相信我，我会对你很好的。你不是喜欢机甲吗？我可以推荐你加入研究所，参与机甲研发，不比在军舰上做维修员这种流水线工人有前途多了？”
听起来确实不错，但是依赖别人的日子，言闻嘉在盛砚上体验的够够的，完全不会选择重来一遍。
他对基里尔笑了一下，然后然后拿出自己的通讯器，将芯片插入进去，将投射而出的虚拟屏幕推到基里尔的方向。
基里尔没弄白言闻嘉的意思，目光扫向屏幕，刚想问言闻嘉这是做什么，但是目光扫向熟悉的数据之后，基里尔就眼睛也不眨地盯着屏幕。
“你……你——你算过了？”基里尔的声音难掩激动地说。
言闻嘉将展示完的通讯器收回来，把芯片放到自己的掌心。
这种迷你芯片只有四分之一的指甲盖大小，放到两指之间，用力一捏，就能将这个芯片损毁。
“离我远远的，我就将这个数据上报给组长。”言闻嘉还是那副平静的声音，仿佛基里尔紧盯着他手指的目光不存在一样。
基里尔是很强，但是言闻嘉见识过更强大的的Alpha，因此基里尔激动时候不经意散发出来的信息素对他的影响并不大。
他还算克制，又或者知道言闻嘉是个Beta，所以不用信息素来压制他。
“给我！”基里尔一想到自己的贪食者可以改进成双核核动力，就不禁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刻送去技术部门，第二天就能看到焕然一新的贪食者。
基里尔的手伸过来，言闻嘉的手指用力，小小的芯片呈现弯曲状，似乎下一秒就要折断成两半，看得基里尔呼吸都不由停了下来。
“好——好好，我答应你，你别再捏了！求你，言老大，真的要断了，真的！”基里尔一见强硬不行，立刻软化态度，为了心爱的机甲，什么话都能嘴巴里吐出来。
言闻嘉这才松了手指，基里尔也一副终于活过来的样子，频频对言闻嘉作出投降的双手合十手势。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全听你的！”基里尔向言闻嘉保证，“你可以出去问问，只要我说出口的话，是不是都会遵守！”
倒没有听说过基里尔在诺言上有过不良记录，不然言闻嘉也不会选择和他私下交流。
言闻嘉点头，将芯片放回通讯器里：“明天我交给组长，这毕竟是我发现的，所以……”
基里尔现在也发现言闻嘉外表文弱，好像很好欺负的样子，实际性格却蔫坏蔫坏的，一直等到发现能拿捏他的弱点，才打蛇打七寸，让自己不得不听他的话。
“随便你，不过，尽快，等海岛乐园扫荡完毕，我们就要去清除另外一个知名大海盗了。”基里尔说。
言闻嘉对前线的情况了解不多，听到基里尔的话，起身道：“那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
基里尔打算起身送送他，言闻嘉听到声响，立刻回过头，清凌凌的绿色眼眸定定地看着他。
基里尔一瞬间就都懂了他的意思，他一副“你误会我”的表情，举起双手，用口型说“好，我坐下来。”表示自己的无辜。
言闻嘉见他坐回去，这次打开门走出去。
模拟室内，基里尔歪头好笑地看着重新关闭的房门，想到自己的贪食者，又想到这个自己周旋了一两个月，还没有任何进展的Beta。
他还没有遇到过这么狡猾、又让自己如此感兴趣的人，言闻嘉——基里尔将这个名字狠狠记在心里-
“这是你想到的？”曹陆斗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做事沉默的新组员。
言闻嘉背手站在曹陆斗面前，他点头道：“是的，组长。昨天给贪食者做引擎维护的时候，无意间想到的主意，没想到演算之后，成功率这么高。”
曹陆斗看着这个提案，说：“好，我马上交给上面，如果基里尔愿意做这个实验，那么，成功之后，你记首功。”
言闻嘉想曹陆斗表示了自己的感谢，曹陆斗摆摆手，他看着言闻嘉，摸了摸自己的额角，良久才道：“维克向我推荐你的时候，说你很优秀，非常出色……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崭露头角。”
言闻嘉诧异地望着曹陆斗：“组长和维克……”
“我们是朋友，不过我的运气不错，先升了上来。”曹陆斗坦诚回道，“你这个提案的角度很好，现在大家都等着新的粒子动力系统，没想到你把贪食者的引擎转成双核动力，我昨晚和你一起看着引擎的时候就一点没有想到。”
曹陆斗一副前浪死在沙滩上的感慨，又说了一些鼓励言闻嘉的话，才放言闻嘉离开。
当工作室传出也言闻嘉改进了贪食者的引擎动力系统之后，整个工作室哗然，不仅工作室的同僚们对言闻嘉投来好奇和警惕的目光，就是其他的维修小队也听到了把这个消息。
而且基里尔本身也不是低调的人，很快机甲部队这边都知道了这个消息，还有些人忍不住好奇心跑去看新贪食者，到了现场，结果被基里尔狂妄地说：“等新贪食者弄好了，等着吧，我就是URFP下一个王牌驾驶员！”
“就你？”“去死吧！”“小看谁？”“有本事来单挑！”……这样的话不绝于耳，基里尔心情极好，对于嫉妒的言语，只当是享受，碰到来挑战的，也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这些Alpha们脑子灵活，很快就有人找到了维修部那边，专门点名第二十三小队的言闻嘉给自己的机甲维护。
一个一个打着，“不可能只有基里尔这小子走狗屎运，我就不行吧？”的主意，都瞪大眼睛，等着言闻嘉能举一反三，也能让自己的机甲来一个内部升级。
言闻嘉有这么多实操机会，心里挺高兴的，就是苦了第二十三小队全组，工作量大大增加，每个人都要加班加点。
偏偏曹陆斗还不肯放弃这次大出风头的机会，他给组员们灌迷魂汤：“都好好干，看看闻嘉一个人给我们拉了多少绩效！想不想晋升了！给我把皮绷紧了！”
言闻嘉这边生活忙碌而充实，作为言闻嘉直接服务的机甲部门，盛砚这边越来越听到言闻嘉的名字。
言闻嘉似乎在机甲上颇多奇思妙想，真帮了来求助的驾驶员们想出了不少点子，有些人处于慎重没有采纳，有些胆子大，不怕失败地采纳了，事后更是大力宣扬言闻嘉的名头。
还有一些好事的，在盛砚组织的拉练里，还和盛砚套近乎说：“大校，你要不要也把那个维修部的军士长——叫言闻嘉的那个，升到战列舰来，他在蓝鲸号太浪费了。”
盛砚闻言咬牙，突然开口道：“谁和你说的这个主意？”
“啊？”正在和盛砚对练的A级驾驶员注意力一疏忽，差点被盛砚劈过来的光剑，直接砍断双臂，他心有余悸地说：“大校，没人和我说啊……我不就是觉得……他很好嘛。”
“没人？”盛砚冷哼，压根不信，飞起一脚将眼前这个碍眼的红色机甲踹飞，接着光剑一指：“下一个。”
有了前人的例子在前，后面上来的哪敢再和盛砚闲聊，各个拿出百分之百的专注度，免得自己一不小心被盛砚的光剑砍成两半。
那可会耽误到下一次能不能奔赴战场的。
这次拉练结束，几个小队队长在自己的队内频道里窃窃私语：“大校这是什么？他很不喜欢那个军士长吗？”
和机甲驾驶员一上岗，就是军官不同，言闻嘉加入军舰是最低级的军衔，只是个三等新兵。
后来在维克的认可下，他成为了正式维修员，成了二等兵。
上升到了精英二十三小队，他的军衔又得到了提升，终于成为了一等兵。
但是一等兵，还是士兵，是战场里最无足轻重的小棋子。
言闻嘉真正升到士官行列，还是贪食者那次得到的机会，从一等兵一跃三级，跨入了军官头衔，成为了三级军士长。
当然这对言闻嘉这样短短两个月，从最低级的三等小兵晋升到军士长，已经算得上飞速了。
言闻嘉还是个平民背景，没有任何后台。
“没有不喜欢吧，大校只是不喜欢蒂尼对战的时候，总喜欢和别人闲扯。”一个队长说，还喊话蒂尼的队长，“——让蒂尼以后改改，他的注意力确实不够集中。”
有人觉得不对劲，“蒂尼以前多嘴闲聊，大校都没说过什么啊？”
“诶，对了，你们不觉得这个军士长的名字有些耳熟吗？”有些对盛砚私生活了解比较深的，就开始联想了。
“有什么耳熟？”有人嗤笑，“首都有十几亿人口，重名不要太正常。”
突然有人开口道：“话说，我听人说，大校离婚了？是不是真的？”
“啊——大校离婚了？！”
好多人都没听说过这个消息，一下子就炸开锅了。
话题一下子就歪了，有关言闻嘉的话题瞬间便被新的八卦消息淹没。
其实他们大部分人都没见过大校的妻子，只听说个美人，更多的就没有了。一来，盛砚根本基本只在重大的晚宴上携带妻子，比如和魏中将升职宴会这样的场合。
二来，盛砚好像从来不在人多的场合给那位盛太太打视屏通话，导致大家对盛太太闻名已久，却没有见过真人。
那位盛太太还是个性格保守的人，一个公开的社交账号都没有，对于分享自己和盛大校的夫妻生活，似乎没有半分兴趣。
干聊了一会儿，大家得出了：“可能是离婚心情不好，所以蒂尼刚好扫到了台风尾，以后大家注意一点，不要再大校表现得太活泼了。”
对于盛太太本身，他们本就了解不多，当然也当个日常八卦随口一说，并不过脑。
对这个只存在首都的影子般的盛太太，他们更关心能不能把那个叫言闻嘉的军士长调到战列舰来。
“问问卡萝兰？”有人出主意，鼓动道：“卡萝兰好说话，问问她，问问她。”
卡萝兰长相甜美，技术能力过关，虽然听说她的取向是女性Beta，但是大家仍然对她有着无限的憧憬。
还真有人跑到卡萝兰那边撺掇，卡萝兰闻言一笑，好脾气说：“上面和我说，想组建一个新的小组呢，你们推荐的人，我也听说了，我会去看看的。”
“什么小队？”有人好奇追问。
卡萝兰道：“上将想扩大的扫荡范围，机甲部队现在的补给方式，不太符合上将的设想。所以，上面决定重新组建新的维修小组，只要最好的人员，专门跟着机动部队一起上前线。”
这种补给方式，当然更受机甲战士们的喜欢了。
但是一直作为后方，有后勤属性的维修部来说，就大大超过他们的预期了。
前线可是真的会死人的。那些该死的海盗们自从知道了联邦要扫荡他们，便不知何时变得团结起来。
以前为了争夺地盘打得死去活来的海盗团，现在因为联邦这个外敌的存在，也能捏着鼻子握手言和了。
一开始列平上将带领的军舰们，将那些气焰最嚣张的海盗头子打得落花流水，但是随着时间过去，这个进度就变慢了。
军队漂浮在宇宙中，这么庞大的人口和军备，每分每秒都在消耗着巨大的金钱。
这些金钱的走向都要经过最高议会的批准，如果他们的战绩变差，很难不让居于后方的那些议员们怀疑他们的能力。
说不定这边还没打完，都有人说他们是酒囊饭袋了。
卡萝兰冲他们微笑：“我会向这位军士长发出邀请的，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去了。”
这话让前来的Alpha都不好再多问什么。
而且他们心里也没有底，不清楚言闻嘉会不会报名参与。
言闻嘉愿意去当然更好，但是不去的话，也是个人选择。
他现在已经在维修部小有名气，维修部本来就是看资历的地方，只要他肯熬，慢慢晋升更安全更稳。
何必要冒着生命安全，去搏一个“可能的”好前程呢。
卡萝兰如实地执行了自己说过的话，言闻嘉收到后，很是诧异，没想到他还能有这样的机会。
不过，他没有立即给予回复，而是仔细阅读着邀请函上的说明，读完之后，他心中一动，从座位上起身。
“组长来了，就说我有事，离开一下。”他对和他最近的一位同事交代着。
“诶，你去哪儿啊？”对方抬头问道。
谁想，言闻嘉跑得飞快，话刚刚落音，已经看看不到言闻嘉的影子了。
收到上面调动的盛砚也看到了把这条消息。对于列平上将的决定，他没有任何异议。
但是看到还要带着新组建的维修人员，盛砚则紧紧皱起眉毛。
这让他觉得不对劲，他连自己收到的关于对内人员的调动都没看完，就忙不迭地点开关于维修人员名单浏览起来。
看到备选名单里写着“第二十三小队言闻嘉”的字样时，盛砚的目光死死盯着。
他心想，真没想到啊，言闻嘉你真是一点没变，为了达到目的，连命也不要了。
不过，这一次，你可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第26章 反叛者
言闻嘉一路穿过宽敞的走廊, 又坐了升降梯，从第二层甲板到达了第四层甲板。他是从第四层甲板升到第二层甲板的，并且没有因此默默无名, 反而名声大噪, 在第四层甲板已经成为许多底层维修员的梦想。
看到言闻嘉重回第二层甲板, 许多认识他的人，纷纷朝他打招呼：“嗨, 军士长！”
“是来找老维克的吗？”
“我叫约翰！你还记得我吗？我们一起——”
这位自称约翰的家伙, 还没说完话, 就被他旁边的兄弟给捂住嘴巴拉了回去。
“少丢人现眼！”他的兄弟低声教训他。
对此, 言闻嘉只能笑笑应付过去，回了一声：“不好意思，我有事要找维克……”
大家都露出理解的表情, 目送言闻嘉离开。
等言闻嘉离开之后，从前听人说言闻嘉有些自命不凡、不爱搭理他们的人, 现在又觉得, 言闻嘉也没有别人说得那样清高嘛, 果然谣言不可信。
可见人的地位不同，哪怕自身的态度从未改变过，别人的看法也会幡然改变。
维克还在原来的工作室没有变过，言闻嘉熟门熟路地走进去, 然后坐到以前维克旁边的助手位置上。
直到专门工作的维克才发现了言闻嘉的存在。
他看到言闻嘉，然后在他的新制服上打量了一会儿, 说：“做的不错！”
言闻嘉露出了个大大的灿烂笑容，起身伸出手臂准备拥抱维克一下, 维克橙红色的工作服上一片油污，赶紧退后拒绝：“坐下, 坐下，是你做得好，我又没做什么。”
言闻嘉知道维克是个喜欢不表功的人，闻言坐了下来，说：“我都知道组长和你是朋友了，谢谢。”
维克对这种感激的场景十分不适应，只是摇头说：“是你做得好，就是换别人……”
“才不是，”言闻嘉这两个月来在军舰每天接触不同的人，已经慢慢成长起来了，而且他本来就不笨，笨的人可考不进费佳的军校，“如果换别人做我的组长，不一定会同意我的提案，就算认可我的提案，也会怀疑是不是我原创，甚至还有一些人人品低劣的，还会将我的提案占为己有。”
但因为维克信任曹陆斗，曹陆斗也是个正派的人，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说实话，自从两个月前失忆醒来之后，言闻嘉发现自己大学期间最好的两个朋友纷纷都对他不是真心之后，他就对自己看人的目光深深怀疑，同时和人相处时，警惕心也时时刻刻提醒他不要和人深交。
所以遇到肖恩时，哪怕肖恩很热情，他也绝不主动回应，和维克相处时，也只是做着自己的本职工作，只有在专业上有疑问时，才主动请教维克。
没想到，不管是肖恩还是维克，尤其是维克会给他这么大的帮助。
维克看了言闻嘉一眼，见言闻嘉表情真挚，即使感情少有外露的他，都不由嘴角微微牵起说：“我认识陆斗都快二十年了，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
丝毫不将功劳放到自己头上。
言闻嘉促狭的念头顿起，不由道：“组长和我说，你跟他夸我很出色……你都没有在我面前说过这些。”
维克果然又尴尬起来，左言他顾地伸手去整理他乱糟糟的工作台，重重咳嗽两声，转移话题道：“你今天来找我，不是说这些的话吧？”
言闻嘉偷笑了一下，这才说起正事，道：“上面打算组建一个新的维修队，由准将布埃诺阁下领导，不止我们的蓝鲸号，其他的旗舰一起删选，只招募一万人。我已经接收到邀请了，我还有两个推荐名额，怎么样？要不要和我一起？”
维克立刻抬眼看向言闻嘉：“为什么不找你的同僚，他们更优秀，更能帮助到你。”
言闻嘉也回看着他：“但是我和他们都不熟，维克，那里是前线，风险很大，我想到了那边，互相信任比优秀更重要。”
说到这儿，言闻嘉看了一眼时间，起身对维克道：“你考虑一晚上，维克，你是我父母之外……嗯……也许比我父母对我还好，你说要让我向上爬，现在机会来了……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
说完，言闻嘉返身离开，这次换维克看着他的背影久久无法收回视线。
和维克说完之后，言闻嘉也同样找了肖恩。肖恩和他关系一直保持不错，肖恩是个主动热情的人，不仅给言闻嘉送玉李星的糖果，还附带她在军舰里听到的乱七八糟的八卦。
肖恩作为机械师，她擅长的是武器方面的分析和维护。
因为肖恩的话痨，言闻嘉倒也从肖恩那里听了不少她对武器的分析和设想，虽然她的想法有时很凶残，但是是一个基础扎实的人才。
他把对维克的邀请，也对肖恩发了一遍：“如果上面也邀请了你，那就无视我这边。”
没想到消息发过去，肖恩就发了回复过来。
言闻嘉打开一看，结果看到了一串乱码，根本看不懂肖恩在说什么。
正在疑惑，肖恩已经发来了视频通话的请求。
新号刚刚一连接，肖恩就对着摄像头对他亲了又亲，“你是我的天使，我爱你，我会努力报答你的！你以后让我做什么都行！”
你这幅口气跟那个基里尔完全一样，十分不可信。
言闻嘉好笑摇头，在肖恩继续的热情表白中，无情地切断了新号。
接下来就是等待维克的回复，不过，让言闻嘉惊喜的是，维克等到晚餐的时候，就给了他同意的回答。
维克说：“也许我也要试试自己努力了。”
言闻嘉看到这个回复大笑，然后赶紧把自己的同意书，和推荐人都填上，提交出去-
很快，言闻嘉连同被选上的人都要从蓝鲸号上搭乘运输舰去到他们新的服务舰队。这一次，言闻嘉被分派到布诶诺准将的副手卡萝兰少尉手下。
不止言闻嘉和他的推荐人，组长曹陆斗也被选上了。曹陆斗和老友维克都能再次一起工作，很是为此感到高兴。
还一直说都是言闻嘉的功劳，只有言闻嘉能说动这个老顽固。
和自己信任的人一起工作，言闻嘉的心情很好，连带对前线的担忧都少了几分，做事事半功倍。
这次作战，讨伐的是一名叫坦图的海盗头子。坦图自称“暴徒”、“反叛者”，他原先是一名联邦边境星域人，少年时期在一颗较为贫困的行星乡下长大。
他的父母吃苦能干，家里的日子不算难过，加上坦图自小就展现出他的聪慧，父母也很疼爱他。
好景不长，一次联邦地方军政府征用了坦图家的田地，连带着那一片区域的农民都被发了补助金而要求迁走。
补助金少的可怜，坦图村子的村民自然不肯放弃自己赖以生存了一辈子的家园。
游行反抗自此展开，地方军政府嫌他们碍事，以“非法游行罪”逮捕了他们，坦图的父母不堪牢狱之灾，死在了里面。
愤怒的坦图恨上了那些军政府，有计划的杀了不少士兵，他因此被全城通缉，最后是相识的村民暗中将他送出了行星。
背井离乡的坦图在宇宙逃亡中度过了青年时期，并且大难不死，还因缘际会成为了一名边境星域的大海盗。
他是这次作战计划的重头戏，所有人都知道他和联邦政府有着血海深仇，是一个绝对不会对联邦妥协的顽固分子。
其实联邦政府管辖范围太大，还有分区治理的传统，落实到一颗小行星的治理时，很多事都不能由联邦政府控制了。
地方官商勾结，贪污腐败，是常有的事，这是人性，只要有人在管理，就杜绝不了的存在。
如果坦图当时收集证据，举报到更高的地方，也未必不会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但是一切都在坦图决定为父母报仇杀人的那一刻，都结束了。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运，坦图只是选择了属于自己的道路。
坦图这次同样找了帮手，他和“毒蝎子”约恩、“潜伏者”长泽忍成为合作对象。这两人，一个擅长突袭，一个是黑暗中的刺客。
所以，联邦的作战总指挥官、总司令列平上将制定了一个稳扎稳打的全包围方案，切断坦图所有逃跑路线，杜绝毒蝎子和潜伏者捣乱的可能性，以绝对的火力压制来结束坦图和联邦长达几十年的仇恨。
计划执行得很顺利，因为对联邦的憎恨，坦图对于联邦的出击也表现出了绝对不退后的态度，正面迎战。
奈何联邦的军备实力绝非一个海盗东拼西凑的武装力量能抵御的，坦图抵抗了一个小时后，就不得不带着属下后退，列平上将乘胜追击，决心要将坦图一网打尽。
这时，意外发生，坦图的两个帮手在后方出现，约恩和长泽忍这两个家伙居然躲在小行星带里！这帮海盗在边境星域生活了几十年，这里才是他们的家，他们对地理环境的熟悉程度都已经到了那些坐标区有可以隐藏自己的小行星带不会发现。
为了躲避侦查，这些海盗们大胆的借助着惯性飞行，将自身的所有设备关闭，以至于联邦的侦查手段扫到他们时，居然把他们当成了无生命体的大块陨石块，就这么放过去了。
这两个帮手的出现，让列平上将狠狠出了一身冷汗，不过随后，本该惊慌失意的列平上将却很快恢复过来。
他露出了暗暗得意的微笑：“早就知道你们对这星域熟悉，可能会给我们制造意外，我军吃过几次亏之后，难道还不会留一个心眼吗？”
毒蝎子和潜伏者发现自己的偷袭给联邦军制造了混乱，但是联邦军很快调整过来，对他们反扑过来。
这让两人和坦图都大惊失色。
当性命受到威胁，毒蝎子和潜伏者这两个海盗立即决定抛弃坦图这个盟友，慌不择路地掉头逃命。
列平上将立即让原本追击坦图的一半兵力去追这毒蝎子和潜伏者，坦图他要捉到，这两个同样也不能放过。
见战局一波三折，最后被经验丰富的列平上将一一平息，主舰上的参战人员都不由对列平上将投来钦佩至极的目光。
为了安抚其他刚刚被围的旗舰，通讯员将战况通报给了各舰队，大家都同样列平上将的足智多谋表示了由衷的崇拜。
然而，就在这股即将胜利的喜悦还没有完全发酵的时候，主舰上为列平上将的欢呼人群突然身体齐齐一歪，有些身体素质差的直接摔倒在地。
这是重力系统出错导致的短暂失重。
可是重力系统怎么突然出错？这个念头在大家心头冒出的那一刻，舱内的警报器突然发出尖锐的鸣响：“敌军来袭！敌军来袭！”
敌军？错愕的吸气声在舰桥上起此彼伏，列平上将更是迷惑不解，他一把推开挡在他身体前方的卫兵，大声喝道：“安静！——都给我闭嘴！”
然后朝着通讯员问道：“敌军在哪里？”
“在、在正后方！”随着通讯员的声音落下，大屏幕的画面登时转到后方的视角，只见正后方不知何时出现一架一架的战舰。
那战舰传来请求新号连接的信号，通讯员惊慌地看列平上将。列平上将一边让副官联系去追击坦图的机甲部队，让这群机动性最强的部队前来支援，一边点头同意信号连接。
信号连接的一瞬间，大屏幕上就出现了本应该被他们追击的坦图的脸。
列平上将看到这张脸，身体一震，瞳孔不由一缩，只见黑发黑眼的坦图在大屏幕上冲着他们疯狂又张狂地笑道：“老匹夫，今天就是你给我的‘反叛者’血迹的一天，我说过要让你们血债血偿！受死吧！”
如果这个人是真正的坦图，——那盛砚他们追击的坦图又是谁？
回答他的是将主舰整个屏幕都照亮的白光，冲天的雪白光芒一瞬间吞没了这艘主持着这次所有作战计划的指挥大脑战舰。
第27章 不甘
“警告！——四点钟方向有大量小型舰艇逼近！”
“急报！方位六点钟十五分, 敌军急速接近中——”
“敌舰发出了信号干扰！我们的求援信号被屏蔽了！”
……
让人胆寒的不安情绪迅速席卷了第十六舰队的舱内所有士兵，作为后勤性质负责支援机动部队的他们，完全没有应付与敌军正面作战的能力。
而有能力和敌军作战能力的机甲部队早已被总指挥官列平上将派去了捉拿恶徒坦图, 机甲部队的速度岂是他们普通舰队能追得上的。
当列平上将所在的主舰覆灭消息传来, 负责第十六舰队的准将布诶诺就陷入了思绪混乱中。
现在求援信号都被敌军们干扰, 处于孤立无援状态的布诶诺完全不知道怎样做。虽然他是准将，但是他并不是靠军功升上来的, 更确切地说, 他从联邦军校毕业之后, 是靠纸面的成绩升上来的。
军校毕业的他一开始就是一级准尉, 他又是费佳军事世家出身，从一级准尉升入准将，他足足用了三十多年。
将近半辈子都耗在安全无忧的后方的他, 本以为这次也同样。毕竟他们有列平上将，这个联邦赫赫有名的作战名将, 他们还有军队里冉冉升起的新星盛砚……
“准将阁下, 我们要怎么做？”
“我们完了, 列平上将都被……”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不安的情绪席卷所有人的心头，布诶诺直到副手推搡他的胳膊，他从呆愣中清醒过来。
“准将阁下, 请您下达指令！”
指令？什么指令？布诶诺完全没有迎战的想法，连上将都成为了坦图手下的亡魂, 他有什么才能能对抗坦图！
那可是手握十几万兵力的大海盗！
这片星域是他们的主场！
死定了！布诶诺心中已经给自己下了这样的定义。面对副手的紧逼，他手臂伏在控制台两边, 完全不敢看旁边等待他吩咐的下属们的眼睛，他额头布满冷汗, 刚要发出大家先换上太空服的指令，以免舰舱被破坏了，他们就要暴露在太空中。
结果他的话还没有出口，第十六舰队的船舱突然抖动了一下，接着视网膜前一道白光突然越来越近，越来越大，不到一秒的时间，那道白光就在他们的前方爆炸开来。
“轰隆”一声巨响，第十六舰队的船舱头部被爆炸开来的巨大能量波及，阻挡炮击的特殊玻璃罩被一瞬间摧毁，来不及反应的布诶诺准将以及一应只知道听命行事的下属们，全都齐齐暴露在无垠的宇宙空间中。
他们大半被强烈的气流吸入了爆炸的中心，火焰吞噬了他们，什么都没有剩下，有些则是进入太空的刹那，因为极度的低温和无氧气的环境，就失去了意识，成了漂浮在宇宙的一具尸体。
同一时间，第十六舰队的另一端。
舱体的剧烈晃动和震颤让所有站在甲板上的人都歪倒在地，舱内的播报器尽职尽责地汇报着当前的情况：“布诶诺准将战死！警告，主舱窗口被破坏，大火已被系统扑灭，死亡数量为……”
布诶诺准将战死？此刻从地上爬起来，恢复神志的士兵们听闻这个消息，各个骇然，无一不面色惨白。
噩耗一个接着一个，到处响起的警报声，通讯频道只有可怕的噪音，以及根本无法分辨的电波，舱壁的窗户外，远远能看到到处都是火海，这一切的一切，都构成了一副末日场景。
布诶诺准将战死，唯一能继续领导他们的只剩下卡萝兰少尉。这位年轻的女性Beta脖子上常挂着的金丝边眼镜已经不见踪影，她的脸上有两道血痕，似乎是刚刚倒地时，被尖锐的金属物体刮到了身体。
“情报，给我现在的情报！”卡萝兰向系统命令道。
这里是舰队的底层甲板，卡萝兰必须要去上面确认具体情况，她环视四周，发现了现在唯一一个跟她一起站立起来的，没有抱头痛哭，没有情绪崩溃，而是正在帮身边不小心受伤的同僚的言闻嘉。
她的目光一亮，立刻打开通讯频道，出声道：“全体都有，布诶诺准将不幸为国捐躯，现在我是你们的代理指挥官，所有人听命——立刻就近打开急救设备，换上太空服，接下来，具体的指挥，请由军士长言闻嘉的吩咐。”
她关闭频道，将自己的权限给了言闻嘉。言闻嘉一呆，完全没想到会有这种发展，卡萝兰走近看着他道：“你来主持，就像你刚刚做的那样，帮助自己的同事，我会尽快回来——如果你回不来……”
后面的话，卡萝兰没有再多说，大家都知道没了消息，她会有什么结局。
她伸手拍了拍言闻嘉的肩膀，转身就要走，言闻嘉连忙道：“可是，可是我……”
卡萝兰头也不回道：“军士长，大家都认识你，由你来主持没有任何问题！坦图恨的是那些战列舰，他会优先攻击那些人，我们是最后一波，只要我们能撑下去，等到盛砚他们赶到就行！”
但是——言闻嘉一点信心也没有，卡萝兰已经打开了舱门，不给言闻嘉继续提问的机会。
言闻嘉望着关闭的舱门，他转过身，回头看到后方是无数双充满迷茫的眼睛，言闻嘉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大家仓皇无措，他们呆呆地看着言闻嘉，有些人一看卡萝兰都走了，一个人突然愤怒地叫道：“卡萝兰一定是坐救生舱，她要逃跑了！”
这句话掀起了舱内剩下人的敏感神经，“我不想死，救生舱——”
本来一副死气弥漫的舰舱内，更加慌乱起来，在窗户的另一边，不知何时又一艘常规舰队被坦图轰炸完毕，成为一颗释放热量的巨型火球。
那些能量波冲击着第十九舰队，造成了新一轮的舰体晃动。
言闻嘉赶紧扶住舱壁的金属扶手，他的胸腔内心脏砰砰砰地跳动着，死亡的阴影同样让他紧张和绝望，这次还是他邀请了他的朋友一起来的。
现在他们都要葬身于自己的愚蠢决定。
怎么办——言闻嘉的深呼吸一下，他的目光划过舱内一张张毫无生气的面孔，在这一瞬间，他的脑海里不禁想起妈妈池歌、爸爸言温行的脸，如果他死了，爸爸妈妈会不会伤心呢……
二十多年的投资，就这么消亡在宇宙之中……一定很后悔当初生下他吧。
言闻嘉甚至还想到了盛砚的脸，这个自傲自负的权贵子弟，优越感满满的Alpha，他知道我也在这次的战役中吗？
听到我的死讯，他会不会觉得快慰呢？
讨厌的人，终于消失了，死得无声无息，甚至尸体都被战火湮灭。
一股不甘慢慢在言闻嘉的心中升起、发酵。
不甘心。他还这么年轻。
不甘心。他才刚刚和盛砚离婚。
不甘心。他还没有好好证明过自己。
……
言闻嘉的心脏突然平静下来，他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指，这么危险的境地，他发现自己的手指一次都没有颤抖过。
思及如此，他打开卡萝兰交给他的权限，对着耳机道：“卡萝兰少尉已经去上层查看战况，救生舱一事，绝无可能，布诶诺准将已经战死，没有他的许可，没有任何人准许使用救生舱，忘了吗？”
言闻嘉冷静的声音在全舰队响起，见大家的目光重新凝聚到他身上，他放开扶手，在狼藉的地面上站直身体，直视着每个投过来的慌乱目光。
“现在，请立刻换上太空服，快！”
他说完，关闭了全频道通讯，然后就近去找太空服换上。
换衣服的时候，他打开自己小队的频道：“维克，肖恩，你们没事吧？”
肖恩的消息先传来：“我没事，嘉嘉，你呢？”
接着才是维克的消息，“我听到你的声音了，你是我们的指挥官了？”
言闻嘉松了口气，然后道：“我没事，你们换上太空服了吗？对不起，我……”
“我和陆斗已经换好了，小言，接下来你要怎么做？”维克先打断他的话。
肖恩也道：“说这些做什么，嘉嘉，我们都要靠你了！你说，要我们做什么吧。”
怎么做？言闻嘉让舰队的系统将目前的情况都投放到他的通讯上，他将虚拟屏幕打开，观看中，窗外有一个白光吸引住了大家的目光，那是临近的舰队被轰炸后形成的火光。
目标越来越近了。
言闻嘉咬住嘴唇，忽然他的目光朝两边的窗户看过去。
两边的光芒都如此的明亮，言闻嘉心中一动，立刻对系统道：“我们的信号被屏蔽了是不是？”
“是的，敌军干扰了我们的信号发射。”
言闻嘉点点头，然后打开通讯频道说：“操作台听令，全速驶入小行星带，然后关闭所有的通讯和侦查信号。”
这一条指令一出，所有人哗然。
言闻嘉却很坚决道：“反正早晚都是死，为什么不试试呢？卡萝兰少尉也说了，我们只要等到机甲部队赶到，就有救了，——操作台为什么还不调转舰队！”
藏在小行星带这个点子，还是言闻嘉之前听广播上通报的海盗们这么做的。
现在信号干扰中，海盗们想要攻击军舰，必须近距离使用侦查信号才能锁定。
如果，藏身在小行星带，他们并不会第一时间发现，得等到他们将可以侦查到的所有联邦军舰都屠戮殆尽，最后分析舰队数量的时候，才会发现疏漏。
而之前藏身小行星带的“毒蝎子”和“潜伏者”，这两个海盗早已经从小行星带转移出去，正在跟追击他们的舰队打得难分难舍。
一时根本没有余力注意到还有联邦的军舰也学他们海盗的作风。
这就给了他们时间差！
言闻嘉一边继续发出安抚大家的指令，一边在心里想着盛砚。
盛砚到底能不能他们被发现之前赶来呢？
这个老是觉得他什么都不懂的自大狂，——希望你在本职工作上，跟你表现出来的骄傲一样的出色。
第28章 混蛋！
“大校！——我们失去了上将阁下的坐标信号！”
盛砚的耳机里传来位于舰舱内的通讯员报告, 他的英俊面孔在驾驶舱的光幕映衬下，反射着幽蓝的冷峻光芒。
在驾驶舱外的正前方，坦图势力的军舰将两排炮口接近上千架的电磁炮口对准了“死神”凯瑞斯, 刺眼的灼热光芒在炮口渐渐亮起, 直直地冲着飞速盛砚而来。
盛砚操纵着凯瑞斯, 手指的速度甚至以肉眼无法捕捉，一柄通体亮着白光的光剑在凯瑞斯的手上渐渐成型。
他一边对着耳机指挥战斗, 一边握着光剑在一片淹没他的高热能量中, 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
“第四、五、六舰队听令, 立即返回后方, 援救剩余的兵力。前锋部队——”盛砚有条不紊地发布一条一条指挥命令，手上却以海盗们难以理解地方式冲破了那绚烂的炮火阻隔，以蓝白色为主体的凯瑞斯仿佛真如它的外号“死神”一般, 光剑森冷的刀锋狠狠劈下，眨眼间就将挡在它面前的敌军机甲拦腰切断。
性能不同, 制造机械不同, 武器不同, 以及操作的驾驶员不同，让战场上的凯瑞斯犹如切瓜砍菜一样将一切近身的敌方机甲都轻松击毁。
这让旁观这场战役的人都不由对凯瑞斯心生胆寒，也理解了为何外观设计华丽的凯瑞斯会被赋予死神的称谓。
“简鸣、蒂尼，你们两从后方包抄, 将对方的退路堵上，这些海盗们今天使用的机甲有问题, ”盛砚的声音冷静地在队内频道里响起，“注意留一两个活口, 然后送给卡萝兰做一下分析，必须查清楚这些来路不明的机甲的来源。”
想到卡萝兰就在后方, 还有那个被卡萝兰招揽的言闻嘉，盛砚的脸色终于阴霾了一点：“——都给我加大火力，你们没吃饱饭吗？！”
“大校，让我跟着舰队一起回援救后方吧？”一个声音在队内频道响起，盛砚听出基里尔的声音。
引擎动力系统得到强化之后的贪食者，这一次在战场上发挥出色，成绩引人注目。
听到基里尔的自荐，盛砚微微皱眉，“基里尔，我们很需要贪食者突袭能力……”
“我知道了，大校。”基里尔回道，接着盛砚就看到外机涂着青绿色的贪食者发狠一般的冲向了敌军的母舰，盛砚还能从耳机了听到这家伙的怒吼：“给我去死吧！给我去死！”
基里尔的突然爆发，机体显得略微纤细的贪食者在敌军母舰的映衬下，渺小的似乎只要用一记电磁炮就能轰灭，他的同伴见状，纷纷也被激发了热血，纷纷拿出自己的最好状态，冲进了炮火射程范围内，给这个天生的“杀手”做起了掩护。
盛砚略微惊讶，基里尔这家伙一向喜欢一击毙命的作战手法，喜欢冷不丁地出现在敌人附近，欣赏敌人临死前茫然的反应。
想不到这次，他竟然选择了正面抗击的强硬做法。
盛砚见此，立刻指挥起后方炮火支援的军舰调整作战方式，他的凯瑞斯也随即迅速转换形态，位于头部的驾驶舱被移至胸口，背翼和上半身形成一个巨大的黑洞洞的炮口。
“十二点二十方位，开火！”他的声音落下，一道璀璨的电光从凯瑞斯变身的炮□□出，亿万伏的电流在空中展开，将敌方母舰投出来的无数舰艇和保护母舰的机甲全部罩住。电压之下，不止是舰艇还是机甲都想被放在烤架上，一瞬间都被烤得焦黑。
漂亮的电流闪烁着淡紫色的光芒，当光芒稍黯时，给予武力支持的军舰的炮火这才朝着敌军飞去。
没了保护，海盗母舰的下一轮炮火还没来得及蓄力，联邦军们就犹如饥狼一般朝它张开了凶恶的獠牙。
“好了！现在所有人都调转方向，去救援后方！蒂尼，”盛砚在频道内进行部署，“你留下来，如果有不对，立刻撤退，随时向我们汇报消息。”
“是，大校！”蒂尼回道。
另一边的基里尔在海盗母舰爆炸开来的那一刻，就已经退出了攻击队伍，他一边朝着联邦后方的飞驰，“大校，已经歼灭了海盗，那我可以走了吧？”
基里尔的声音在队内频道响起，其他人见他如此急切地想要返回，不由好奇道：“基里尔吃错什么药了？”
虽然，他们也很担心后方的情况，尤其是列平上将没了消息，信号被电波干扰，但是基里尔看起来只对军功有兴趣，对上层的安危从来没有这么关心过吧。
“是那个军士长，言闻嘉？”有知道内情的开始给大家科普，“那边出现了危险，基里尔当然急了。”
“哦哦哦！”有人趁机起哄，本来沉闷的队内气氛也不禁松动了起来。
“别说废话了，我们也赶紧回去！”盛砚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对基里尔和言闻嘉两人的事，他听得很不耐烦，或者说，有关言闻嘉的消息，都让盛砚感到烦躁。
如此阴魂不散。盛砚有一刹那心里发狠地想，这次是你自作主张跑到军舰来的，不管你目的是什么，这次危险都足够让你吃到教训了吧？
心里这么想着，但是盛砚皱紧的眉毛却随着他们返航，仍旧没有接收到来自大本营的一点消息的结果而皱得更紧。
不仅盛砚，所有人的心都因此高高悬了起来。
本来列平上将就让他们回去支援，之后突然没了消息，信号中断，如果后方转危为安，那早该连通信号才对。
现在信号都处于中断状态，情况就很危险了。
盛砚不由再次加快了推进速度，这让凯瑞斯迅速快过现在的前进队伍，直逼比他们先出发的先遣部队。
急速行驶中，距离大本营的坐标越来越近，突然盛砚听到了队内频道传来了基里尔的声音：“大校——出事了！”
盛砚的心突地沉了下去，不待基里尔解释，他的屏幕上已经收到了军舰传来的最新情报。
“大校，列平上将已经壮烈牺牲了……坦图用假象引走了我们，他本人通过坦妮雅虫洞进行了空间跳跃，埋伏在后方，毒蝎子和长泽忍佯装偷袭，引走部分兵力，落单的列平上将就这么被坦图——”
通讯员的声音哽咽，盛砚放在操作杆上的手指握成拳头，手背面上的青筋因为用力而微微鼓起，但是他的表情却极为坚毅，他道：“还有幸存者吗？”
“暂时不清楚，大校，我们的信号仍然被干扰着。”通讯员回道。
盛砚切换到全频道广播，他沉声道：“全体都有，根据最新情报，列平上将已经为国捐躯，现在我，盛砚，是你们的代理指挥官。——所有人听令，不仅是为了列平上将，还有为这次失去生命的同僚们，坦图必须为此付出代价，不能放他活着离开！”
“是！”回答他的是战舰内、机甲内的有力回复声。
盛砚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迅速指挥大家分散开来，进行下一轮的作战。
盛砚准备的是闪电战，到了这个时候，任何犹豫的时间都会让坦图逃跑。他今天已经收获丰厚，不仅重创联邦军，还将联邦军的首脑拿了下来，只要他不死，他以后的名气会响彻整个联邦。
他没必要再和盛砚这样的杀伤性部队来个生死决斗，所以一旦察觉到盛砚他们回来，坦图会立刻选择撤离战场-
同一时间，藏身于小行星带的言闻嘉的情况越来越不好，坦图对战场的扫荡速度比他预想的还快！
而联邦这边的剩余军舰却对坦图的抵抗不足，坦图几乎没遇到什么有力的反击，就已经把他们解决了大半。
核动力能源炉爆炸的火光在远处不断闪烁，有些准备逃跑的小型飞艇，在脱离母舰的那一刻，就被投来的能量光束直接粉碎。
而缺乏机动部队的他们，在反击上，更是显得笨拙和手忙脚乱，一旦炮口因为蓄力停滞，那些母舰就被坦图的机甲部队们像鲨鱼闻到血腥味一样扑了过来。
言闻嘉利用军舰自带的侦查远视镜，不断地观察着坦图的行动，并找了维克和肖恩他们，让他们带领维修部的人，对军舰的火力输出设备进行改造。
“如果等不到援军，又被发现了，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起码临死前，好歹还击一下吧？”
其实这也是言闻嘉让军舰里的人有个事做，不能老是沉浸在等死的气氛里。
做着自己熟悉的事，弥漫着悲观的氛围终于消散不少。
原本卡萝兰回来，言闻嘉松了口气，想让卡萝兰指挥他们，结果卡萝兰却摇头说：“我是个纯粹的技术人员，闻嘉，你做得很好，现在大家都还活着，都是你的功劳。”
“可是，我也不懂怎么指挥……”言闻嘉还是觉得压力很大。
卡萝兰打断他：“但是你做的很好不是吗？也许，你自己也不知道你有这个才能呢？”
她给言闻嘉指了指舱内现在各司其职的人们的背影，“我就做不到让他们平静下来，他们之前还怀疑我坐救生舱逃跑了呢。”
她说着到这儿，转过头笑着看言闻嘉：“就是现在的我，也是因为有你在，我才能像这样说话。”
言闻嘉不知道作出什么反应，他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信任着，先前维克、肖恩他们也是这样，面临这种危险处境，竟然丝毫不责怪他，对他的吩咐执行地一丝不苟。
“……我知道了，”言闻嘉面对着卡萝兰的笑脸，发现自己说不出拒绝的话，他点点头，“我会努力的。”
这不仅是对卡萝兰的承诺，也是言闻嘉对自己说的，还好他的大脑还足够清醒。
他发现，他好像可以很迅速地剥离掉不好的情绪，他也会感觉到紧张、绝望，但是他不会让这些情绪影响自己的决定。
就在这时，正在用侦查远视镜眺望远方的言闻嘉，忽然目光一顿，因为他发现，有一架敌方的小型舰艇朝他们飞了过来。
这个发现让言闻嘉心里一跳，他的浑身肌肉都紧绷起来，但是他的手很稳，仍然冷静地盯着那架小型舰艇的靠近。
言闻嘉不确定他是执行日常侦查任务，还是只是不下心飞到了这边，晃荡一下就回去了。
然而，不管对方到底出于什么目的，他们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隐藏的第十六舰队随时都有被发现的危险。
言闻嘉的目光没有移开，却伸手打开了通讯频道，他轻声开口道：“所有人注意，有敌军靠近，所有人放下手上的事，每个人各就各位，按照我之前说过的方法，等我的指令，我说开火的时候，再行动。”
原本还有走动的舰舱，再言闻嘉开口之后，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有些人坐到自己的位子上，有的人则是闭上了眼，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外观有些类似剃须刀模样的小型舰艇似乎察觉到言闻嘉停驻的方向，有些不对劲，它在原地停留了片刻，然后不知道是不是得到了什么指示，接着又朝他们的方向继续飞了过来。
言闻嘉看着侦查远视镜里给出的会被发现的距离临界点，然后轻声倒数着：“五——四——三——二——……”
“开火！”
原本无声无息停息的报废了主舰舱的漆黑军舰，突然尾部点出一簇火光，那架不知是何目的的小型舰艇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就被一道白色的能量光束粉碎在无垠的宇宙之中。
然而刚刚主动攻击的漆黑军舰在这一击之后，就又关闭了动力系统，因为刚刚发射了光炮，导致军舰因为力的作用，舰体不受控制地向后方飘去，渐渐离开了小行星带。
这同样是言闻嘉的主意，像他们这样没有战力的军舰跟海盗们的主舰和机动部队抵抗，绝无生还可能。
据他所知，坦图根本不留联邦军人作为俘虏，如果活捉，他更喜欢将他们折磨致死。
而坦图什么时候会发现呢？言闻嘉也不知道，他只希望，坦图发现得越晚越好，晚到他们远离信号干扰的地带。
为什么之前不驾驶军舰逃离信号干扰地带？如果那样做的话，他们逃跑的路上就会被侦察到，直接先一步把他们处理了。
因为先藏身在小行星带里，现在又凭借着惯性运动，他们才能无声无息的远离这个充满危险的地段。
然而，就像是墨菲定律，越是事情变坏的可能，它就越会发生。言闻嘉发现远视镜里出现了不止一架小型飞艇，还有一架机甲的身影。
那架机甲冲他们笔直地飞行而来，言闻嘉立刻放下了远视镜，他立刻吼道：“点火，瞄准小行星带的陨石！”
言闻嘉的话音落下，军舰早就预设好轨道的能量炮从炮口飞出，那架机甲看到远处漆黑的视野里，一艘军舰突然出现，接着拖着长长尾巴的炮弹们朝他袭来。
坐在驾驶舱内的驾驶员嗤笑了一下，“这种程度的炮弹就想抵抗了我吗？”
他做好迎战的准备，打算让这个藏起来的小老鼠好好看看他们新获得的机甲有多么强大。
然而那些炮弹还没有到达他的面前，纷纷改变了轨道，将在宇宙飘荡了不知道多久的小行星带全部轰炸开来。
碎石块、巨大的冰块，不知名金属垃圾……在同一时间爆裂开来，碎块们朝四面八方飞散，当距离小行星带最近的机甲是受到碎块们攻击最多的物体。
这些碎块毫无轨迹，不可预测，加上它们有的大，有的小，有些直接化为了粉尘，阻碍视线，干扰信号，让这架机甲不得停下脚步，先解决这些恼人的碎块。
“就现在，发射求援信号！”言闻嘉大声道。
求援信号随着言闻嘉的声音，这一次终于没有被干扰的向外释放而去。
离开大部队的那架属于海盗的机甲也接收到了求援信号，他终于解决了陨石块之后，看到这个求援信号，他索性打开了广播。
“喂，联邦军的黑皮老鼠，你们以为还有谁会救你们？等我解决了你们，马上就和老大汇合离开了。哈哈，听说你们的长官死了，怎么样？我送你们和他一起上天堂，好不好？是不是很感激我啊！哈哈哈哈哈！！”
那边言闻嘉他们接受机甲传送过来的信号，当系统转化文字之后，军舰内看到的人都献出了无言的沉默。
没有人觉得对方幽默，这一刻就是言闻嘉也觉得死期将至，他已经无计可施。
该死，他想，盛砚他们到底为什么这么久还没有赶到！
混蛋！
只会嘴上说大话的Alpha！
就知道这种人不能信任——
“轰——”
低下头、双手撑在操作台的言闻嘉忽然感觉到了舰体震颤了一下，是终于被攻击了吗？
他不由闭上双眼，心想，努力这么久，到底有什么用？对不起，维克、肖恩……还有……
然而预想到的死亡并没有到来，晃动的舰体很快恢复了平静，他不由抬起眼睛，就看到舱外，一架主体为蓝白色的机甲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那架对他们放出大话的海盗机甲被撕裂成两半，机体左右分离，远远漂浮在虚空之中，彼此相隔越来越远。
军舰的系统传来通讯请求，通讯员看向言闻嘉，言闻嘉点点头，其实他已经知道对方是谁了。
通讯接通的一刻，一道低沉有力的声音通过广播在军舰内回响：
“——是第十六舰队的残部吗？我是机动部队的统帅盛砚，现在的联邦剩余舰队的代理总指挥官，你们已经安全了，做得很好。我希望你们现在的指挥官，立刻向我汇报所有情况。”
第29章 公正
劫后余生的喜悦在舰舱内流动着, 不知是谁第一个将头上的太空头盔掀了下来，接着其他人有样学样，有人讲头盔抛向上空, 发出欢呼声, 有的则是用手掌拍着头盔, 发出有节奏的声音，仿佛是为大家的欢呼声伴奏一般。
没有人不在高兴, 言闻嘉看着眼前的一切, 也笑了出来, 他伸出手臂和身边的卡萝兰轻轻抱了一下, 小声道：“谢谢你的信任，少尉。”
卡萝兰也用手臂紧紧搂了一下他的肩膀，笑着道：“叫我卡萝兰, 我都叫你闻嘉了！这不需要感谢，是我该谢谢你拯救了我们。”
然后卡萝兰放开言闻嘉, 说：“你快去回复大校, 他还等着你的汇报呢。”
什么？言闻嘉一怔, 赶紧道：“卡萝兰，我不行，你才是我们的最高——”
“没听大校说我们做得很好吗？这肯定不是指我这种什么都帮上的人吧？”卡萝兰并不抢功，再说军舰里那么多人看着呢, 还有系统日志里的记录，她道：“你别听大家传大校很严肃, 很冷酷，其实他本人并不难相处, 只要你做好本职工作，他是最公正的上司。”
盛砚这人还不冷酷？还不难相处？要不是言闻嘉实际和盛砚相处过, 可能真的相信了卡萝兰所说的。
言闻嘉正要回复卡萝兰，盛砚那边又发来了催促的消息。
卡萝兰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快点回复，然后自己则转身去处理现在军舰里的一堆杂事。
言闻嘉看着她的背影，站在原地纠结了一下，接着才眼睛一闭，伸手点了同意通讯的请求。
请求通过的一瞬间，他的面前浮出了一块悬浮的虚拟屏幕，盛砚坐在驾驶舱内，他似乎非常忙碌，根本没有第一时间观看新出现的虚拟屏幕。
盛砚的眼珠完全没有转过来看一眼的意思，只用平直的声音说道：“不要浪费时间，说。”
这是两个多月以来，言闻嘉第一次看到盛砚。盛砚的状态看起来和以前并无不同，不过似乎刚刚才经历过厮杀，他的面部表情看起来格外的坚毅和冷峻，那双黑色的眼睛偶尔闪过的都是凛然的寒光，让人只是被扫到，就有一种脊背发冷的感觉。
“报告代理总指挥官，我是第十六舰队残部的代理指挥，言闻嘉——”言闻嘉看着屏幕，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冷静理智。
他已经和盛砚离婚了，言闻嘉想，盛砚已经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没有权力再对他的事进行评判。
那边盛砚作为总指挥官一脑多用，只分给了一小部分的注意力给那个只有正常四分之一大小的悬浮屏幕。
而当言闻嘉的声音在耳边出现，像是触动了他大脑的某根神经，让他的注意力一下子转到那个小屏幕上。
言闻嘉对着屏幕，背景是军舰内金属色的舰舱板，他还套着宽大的太空服，上半身十分臃肿，这让他的脸却显得格外小，他的头发似乎之前被太空头盔压扁了，几缕刘海垂到额头上，看起来颇为狼狈。
但是配上他俊秀的轮廓和白皙的皮肤，以及那双隔着屏幕凝视自己的绿色眼眸，无端的就有了楚楚可怜的意味。
盛砚的眉毛徒地皱了起来，他最讨厌言闻嘉这个样子，每次装起可怜来，好像都跟真的一样。
“……布诶诺准将在坦图出现的那一刻，没来得及进行防御，就被离得最近的第十三舰队的毁灭的能量波及，主舰舱的防护玻璃全部碎裂，在场没有任何生还——”言闻嘉面对着盛砚突然扭过头来的无声打量，表情没有一点变化，继续用冷静理智的声音汇报着他所知道的一切。
盛砚不看他的时候，他还会多想，现在发现盛砚表情里的不可置信神色，言闻嘉反而镇定下来，表现越来越自然，“……以上就是我的全部汇报。”
盛砚听完他的话，耳机里有其他人的声音催促，他这才扭过头继续处理自己的事，手上操作不断，声音却对着言闻嘉道：“你的意思是，卡萝兰把权限给了你，让你成为了第十六舰队的代理指挥？”
“是的，大校。”言闻嘉仿佛把盛砚真的当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语气恭敬而礼貌。
盛砚百忙之中，又用冷冰冰的目光扫了他一眼，继续带有审问味道的问：“……而你，自己一个人，完成了从坦图眼皮子底下逃脱，并且一直撑到我们赶来的全部指挥，军士长言闻嘉？”
言闻嘉的眼神终于有些改变了，他微微蹙了蹙眉，嘴巴张了张，想到了军舰里的其他人，开口说：“大校，您误会了，当然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盛砚听到这句，心里忍不住冷笑，还好你言闻嘉识相——
没等到他心里的想法成型，言闻嘉又出声打断他，声音清晰而冷静道：“我只是出了一个主意，是第十六舰队的所有人一丝不苟地完成我不成熟的想法，大家才能等到大校你能赶来。”
盛砚：“……”
这时似乎有紧急状况，盛砚没回答言闻嘉，直接语音和另一个人对话道：“包围没有完成？出了什么问题？”
言闻嘉这边就看到盛砚突然不理自己了，但是他也没有中断和自己的通讯，毕竟盛砚是顶头上司，他不说让言闻嘉下线，言闻嘉可不敢自己主动断线。
屏幕里，言闻嘉看见盛砚自顾自放到了一个屏幕，这是一个机甲的实时战斗视野，对方动作变化太快了，言闻嘉根本不能从对方急速变化的视野里提炼出有效信息，但是盛砚只看了一会儿，就开口道：“坦图打算溜走了，十一点方向，把这里守住！我马上赶过去！”
盛砚一边说，一边分出一个屏幕，将自己的战略意图都放到这张地图上，发给了对方。
言闻嘉一边在心里感慨，Alpha的动态视线也太过超出人类极限了，他同样也看到了盛砚做的地图，这张地图上标注了己方的兵力坐标，和坦图的方位，以及盛砚想要的接下来部署。
看到这张地图，言闻嘉心中一动，忍不住插嘴道：“……——大校，为什么要进行包围，不集中兵力只攻击他们的母舰呢？”
言闻嘉的声音出现在盛砚的耳朵里，盛砚似乎这才发现，言闻嘉还没有下线，他皱起眉毛，不悦地道：“好了，军士长，你的汇报已经完成了，你可以……”
“大校，我在军舰藏在小行星带里的时候，就观察了坦图他们很长时间。坦图和母舰的联系，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紧密，坦图这次和他的部下使用的机甲，性能和之前我们对战过的海盗们的机甲完全不同，这让他们很兴奋……胆子也很大……”
言闻嘉停顿了一下，他不确定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盛砚却听得入了神，他的目光不知何时已经专注地看向了言闻嘉，见言闻嘉停下，他道：“继续。”
言闻嘉被他这么看着，脸上也没有显出紧张，而是继续刚刚的语速道：“他们的母舰里没有优秀的指挥官，只一味的听从坦图的指挥，如果我们集中母舰，坦图必然要过来救援，他不可能放弃母舰，独身逃跑……”
“为什么？”盛砚打断他，提问道。
言闻嘉眨了一眼，奇怪盛砚要问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他慢慢道：“他和他的部下，太兴奋了啊……在打我们的时候，因为接连的胜利，让他们根本舍不得花费时间停下来修整，武器和能源消耗上，已经支撑不足他的‘反叛者’逃到最近的虫洞了。”
盛砚眼睛一亮，是啊，因为逃不到虫洞，坦图就必须全力保护母舰，而坦图在对阵他们的时候，好像所有人都要四散开来逃跑的架势，不过是一个幌子！
他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想让联邦军无法集中对付母舰！
这个海盗……盛砚咬牙，不过，任坦图怎么也想不到，他确实心机深沉，狡猾无比，但是联邦军里还有一个看穿他意图的存在！
盛砚此时的心里十分复杂，联邦军内部出现了一个在战术上拥有如此洞察力的天才，他当然很高兴，优秀的战术指挥可以让战局起死回生，历史上不知道有多少对战术指挥的赞歌，战术指挥的地位不言而喻。
但是让盛砚想不通是，——为什么这个人，偏偏是言闻嘉。
这个他最不想看到的人。
盛砚深深看了一眼屏幕中等带着他决断的言闻嘉，言闻嘉还是那副有些狼狈的模样，但是这一次，盛砚却觉得言闻嘉跟以前有些不同了。
这样的言闻嘉，叫他觉得陌生，但是又有一点莫名的熟悉。
似乎很久以前，他们刚刚认识的时候，言闻嘉还没有变得偏执，他似乎就是现在这个模样。
——他有着自己的烦恼，但是却对未来和自己的理想充满着信心：“盛砚，你以后一定会成为机甲驾驶员吧？真羡慕你。不过，我也打算参加军部的面试了，不知道未来我们能不能在军舰里见到，到那时，你不会假装不认识我吧？”
……
盛砚收回思绪，过往的那张年轻面容和眼前的人的脸蛋重叠在一起，他收回视线，声音低沉地说道：“谢谢你的建议，军士长，你可以下线了，如果坦图被活捉，或者被我方击毙，我不会忘了你的功劳的。”
“滴”一声，言闻嘉的眼前一暗，悬浮屏幕消失在眼前，言闻嘉略微一怔，然后偏了偏脑袋，心想，盛砚这个自大狂的意思是……他会采纳我的意见吗？
还真是个公正的上司啊，言闻嘉心道，而且——做他的下属竟然比做他的妻子来得更公正……
言闻嘉摇头失笑，将盛砚甩在脑后，好不容易活了下来，干嘛老想着和盛砚的事，真是晦气。
第30章 英雄
“老大！——联邦军集中兵力了！”一个担当前哨的海盗飞行艇发现了联邦军舰调整部署, 立刻将眼前所见报给了上头。
他的声音才刚刚落下，联邦军的一架机甲就发现了他的存在，光束炮的发射速度比声音的传播速度还要快, 只是一瞬间这艘海盗小型飞艇就化身火球消散在宇宙的黑暗之中。
接收到新消息的“复仇者”号舰桥中央, 目前作为母舰船长的指挥发现自己和这个小飞艇失联了, 连忙将消息转达给真正的指挥坦图。
他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甚至没有想到先让母舰回转方向, 或者加速行驶。
但消息转达给坦图, 消息已经三方了, 坦图接收到消息之后, 立刻查看起联邦军的新部署，等到他给母舰那边新的指令：“全舰队，加速行驶！朝着坦妮雅虫洞方向前进！”
坦图这么说了之后, 母舰才迟钝地开始进行下一步行动。
他吩咐完母舰，然后开始指挥其他的机动部分和分散舰队：“不要逃了, 所有人立刻返身攻击！务必拖慢联邦军的集合！”
被支援的复仇者号拖着庞大的躯体, 朝前方推进, 但是在它的舰桥主屏幕上，却渐渐显示出了后方追逐而来的大量联邦军们。
联邦军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似乎看准了复仇者号，对其他的军舰完全不感兴趣, 齐聚的炮口齐齐指了过来，流星似的能量光炮狂扫而来, 为了躲避猛烈的攻击，复仇者号不得不闪身躲开攻击, 这个举动又拖慢了它的逃跑速度。
坦图看得目眦欲裂，对回过神来的联邦军们恨之入骨, 他招呼着自己的亲将们，“伙计们，让这群联邦军，看看我们的新武器！”
但是这次操作着新型机甲的海盗们发现，自己的攻击不再向之前那样的有力，迎接着的是联邦军的精锐战力，这群精锐对自己的机甲操作更灵活，比起他们上手没多久的生疏，之前的自信在节节败退中，越来越心虚。
这还不止，随着他们的速度被迟缓下来，联邦军们密密麻麻的光点都围绕在他们的周围，那让人窒息的压迫感，让海盗们越发的感觉到不妙。
这是最坏的情况——坦图立刻意识到了自己又一次遭遇到了性命攸关的人生节点，他必须想到一个绝妙的点子，才能突出重围。
他实在不理解，明明计划已经很成功了，联邦军也被他的计谋引得分散了，为什么他们能在最后关头醒悟过来！
“……不行，不行能坐以待毙下去——”坦图手脚冰凉，思绪大乱，突然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个人的名字，他立刻打开了通讯请求，“快接起来，快接起来——该死！——该死！……”
然而，原本之前对他们予取予求的金发帝国贵族，却在这种紧要关头放弃了他们！
“联邦和帝国都是一□□诈小人！哈哈哈，你以为我坦图会这么容易就死吗？不可能！——我不会死！”
眼看着自己的亲将们一个接着一个死在了联邦军手下，坦图操纵着反叛者调转反向，返身朝着计划好的逃跑路线以最快的速度飞去。
为了保证能源，他连最低限度的保护罩都没有开，联邦军追击的炮火落到他的身上，坦图宁愿咬牙忍受着也绝不回头看一眼。
但是就像言闻嘉这个靠改进引擎动力系统晋升的专业人士看法，坦图的毅力和勇气确实让人吃惊，但是机器就是机器，它不会因为人类的意念就能凭空生出能源。
盛砚远远地坠在反叛者身后，亲眼看着它的速度越来越慢，他一边指挥其他人守在坦图可能转方向的位置，守株待兔，一边启动了电网。
能有机会活捉坦图，当然是最好的，这场战役的失利，必须得有个交代。
坦图被公开审判，交给法院处以极刑，才能平息大部分人和牺牲者家属的怒火。
坐在驾驶舱里的坦图也感觉到了死神距离他越来越近了，地图上，反叛者和坦妮雅的距离缩短得越来越慢，而跟在他身后的联邦军机甲却越来越多。
所有生路都被堵死了。
坦图吐出一口气，他的眼前不禁浮现起小时候在联邦边境行星的日子，父母疼爱的少年时光，收到父母死讯的愤怒，在宇宙中拼命挣扎生存的苟且日子……
是时候，去和爸爸妈妈汇合了，坦图想着，他还想到了陪伴自己十多年的女友，——不能被联邦军抓住！
在盛砚射出电网的时候，坦图的反叛者却突然爆发出一道耀眼的巨大白光，那到光从电网里向外不断膨胀，直至将电网全部吞没。盛砚立刻让接近坦图的部下后退，避免被能量爆炸之后引起的气流卷进去。
等到光芒消散，原本坦图的位置干干净净，仿佛原来就是空无一物的一样。
盛砚无声地看着这一切，良久才打开通讯广播，不仅是发给联邦军，同样也无条件地将信号传给剩下还在负隅顽抗的敌军们。
“此次战役海盗首领坦图已经在我军的包围下，自知逃脱无门，自尽而亡。剩下的海盗们，赶快投降吧，此刻投降，我军将从宽处理……”
消息放出，原本落在后方的海盗们，有些愣在了原地，有些茫然不知所措，有些因为坦图的死而感到悲愤，直接更加激烈的反击起来。
不过，海盗毕竟是海盗，愿意为坦图赴死的毕竟是少数，尤其是在坦图已经身死的情况下，盛砚还是俘虏了不少海盗，包括海盗的母舰复仇者号。
联邦军扫荡大海盗坦图的战役直至此时才正式收官，但是因为联邦军的惨胜，盛砚知道，后续处理才是真正的难关。
不知道民众会如何接受这个结果，牺牲军人们的家属会承受怎样的痛苦，以及首都统战总部，又要怎么处理他们剩下的人。
是惩罚，将他们所有人都降职处理，还是重新整编……
盛砚整理着这次作战的所有情况，在写到言闻嘉的时候，他的手指停顿了一下，然后将成功歼灭坦图的作战计划，署名给了言闻嘉个人。
虽然他还是讨厌言闻嘉，但是他可不会因为讨厌，就做违背自己的准则的事。
不管言闻嘉想做什么，他都不会再做违背他本性的事。
—
帝国边境一颗环境优美的自然行星内，位于东半球的某个海边旁，此时正值东半球的黄昏时刻，海浪因为潮汐作用而退出沙滩，留下大片大片的平坦白色沙面。
在海边的一栋高达奢华的住房内，昏黄的夕阳透过落地玻璃落进室内，在窗户旁边，是一张木质小方桌，桌子旁是一个坐着喝茶欣赏融金落日瑰丽的美景的金发青年。
在他的身后站立着一位身着黑金帝国制服的棕发青年，他低声向金发青年汇报着位于边境发生的战报。
“……坦图自尽了？”青年听到这儿才放下茶杯，侧过脸来。
他有着一张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的好相貌，在帝国境内，金发蓝眼往往是纯血的象征，相比较联邦对于血统的不在意，帝国仍然有不少人是血统论的支持者。
对于金发青年的疑问，他身后那位棕发青年恭敬回道：“是的，伯爵阁下，联邦军最后识破了坦图的计谋，将他围堵至死。”
被称为伯爵阁下的青年闻言，放在桌面上的修长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然后道：“……把他们作战经过演示一遍给我看看。”
棕发青年拿出了自己的通讯器放置到了桌面上，他按了一下通讯器上的按钮，金发伯爵的面前就出现了一个动态的战略缩影。
立体影像中，联邦军和海盗们的作战方式实时播放似的开始播放起来。
金发伯爵静静观看着，直到盛砚营救了一个被海盗遗漏的联邦残舰，他才暂停了一下，将这只战舰如何躲藏在海盗们的眼皮子底下的经过看了起来。
“很机智。”金发伯爵评价道，看到出乎意料的破局者，他似乎很高兴：“毒蝎子和长泽这两个家伙的看家本领，就这么被人学去了，哦，他们这会儿也没了，对吧？”
棕发下属对伯爵的问题，点了点头。
金发伯爵继续看了下去，在联邦军改变原来的作战方式，集中兵力追击坦图时，他再一次按下了暂停键。
看着这个变化，他的蓝色眼眸眯了起来，“雷博……你了解盛砚吗？”
被叫做雷博的下属，回忆了一下道：“他是联邦名声很大的名门后裔，伯爵，跟他作战，我们必须小心，不能一丝一毫松懈。”
“啊……是这样，没错，盛砚确实有让人重视的本事，不过——”金发伯爵虚空点了点立体影像中象征盛砚的光点，“这样的改变，可不像他的作风，”他将手指一划，点到了那个象征被援救的残舰的光点，“我觉得倒像这个残舰的指挥，细腻、敏锐，善于发现漏洞——对了，这个指挥是谁？”
雷博显然做过功课，毫不迟疑地回答道：“是一个联邦分属后勤部门的无名小人物，言闻嘉。”
“言闻嘉。”金发伯爵点点头，忽然笑道：“那他今后可要大放异彩了，不知道下次还有没有机会和他交手。”
雷博听到伯爵的话，有些无奈地道：“伯爵，殿下给我们的任务是镇守边境，您插手联邦的事，已经……”
金发伯爵听到自己副手的话，有些不耐烦地甩手，重新拿起茶杯品起没有喝完的红茶：“雷博，你怎么也变得如此无聊了？那些遗失的机甲被人发现了吗？应该被发现了吧，让新闻部的人通报一下，说我们的废弃机甲在运输过程中不小心被凶恶的海盗打劫了，谢谢联邦军队帮忙清除了这些歹徒……”
—
联邦境内，在盛砚将边境这边的战报发送到位于首都费佳的统战总部之后，立即在全国掀起了轩然大波。
获知消息的媒体第一时间将自己的头条新闻换成了耸人听闻的大字报：“重大新闻：列平上将陨落！”“最新战报：联邦惨胜！”“大海盗坦图是何人？”
不仅是网页新闻，多媒体新闻也将自己正在播放的电视剧、电影，立刻换成了联邦官方的负责人宣读的沉痛演讲。
一时之间，关于海盗们在边境的作恶细节，联邦军怎么被海盗偷袭的过程，成为全国的普通民众讨论的重心。
虽然军部没有去放大统帅列平的失策，而是公开举办告别仪式，尽量转移公众的视线，但是仍然有不少责问声，犀利地指责列平一个声名远播的名将竟然连一个学都没怎么上过的海盗对付不了，是不是联邦军部太无能了。
在告别仪式举办完，公众的悲伤情绪消失之后，原本还不算大的责问声立刻群情汹涌起来，军部办公大楼的外面，天天都挤满了来自全国各大行星的记者。
军部的新闻部看到这种情景，立即上报，然后他们拿到了上面同意下来的第二套应对方案。
“坦妮雅战役诞生的英雄——言闻嘉！”
“天才指挥！”
“转败为胜的真正功臣！”
一条又一条关于战役细节被纰漏，关于第十六舰队如何存活，又在后续捉拿坦图的上，贡献出的指挥计划，完全吸引住了大家的注意力。
军部的新闻官更是对言闻嘉不吝赞美之词，将言闻嘉打造成了一个“军事天才”形象。
对于天才，大家都是好奇的，而且言闻嘉的两次献计又是切切实实的达到了成功的目的，事实胜于雄辩，没有人能否认他的功绩。
军部为了挖掘言闻嘉的不同，甚至连言闻嘉是Beta的身份都拿了出来。
现在这个社会，往上爬获得成功的大多都是Alpha，言闻嘉这个Beta身份又吸引了部分尤其关注性别的人的注意力。
最后，媒体更是挖掘到了关于言闻嘉的爆料：“少将盛砚的前妻？”“战役开始时，两人离婚？”
这条爆料可谓是最后的重磅新闻，因为这次战役之后，代理总指挥盛砚从上校的军衔，官升两级，终于以不到三十岁的年纪踏入了将军的级别，有资格进入首都军部的首脑会议。
这样的履历实在辉煌，虽然有言闻嘉在前，但是不少人也对盛砚投去了祝词。
言闻嘉呢，从小小的三级军士长，一连数级，一跃到了少校的级别，这放在平时是绝不可能的，但是因为军部现在需要打造英雄，他们将言闻嘉的两次功绩分别奖励，这才让他成为了少校。
现在，新出炉的少将和少校是夫妻关系？——还在战役开始，提出了离婚？
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些本事特别强的记者，还挖到了他们离婚提出的理由是：感情破裂。
这更让大家对他们的离婚好奇了：如果感情真的破裂了，那么盛砚为什么会在最后关头来救言闻嘉？而言闻嘉真的不喜欢盛砚了，那他为何又要提出盛砚作战计划的不足，让盛砚能成功逼死坦图？
盛砚和言闻嘉一下子成为话题人物，不仅盛家被媒体多次上门骚扰，盛夫人和盛将军都要出面澄清，盛砚和言闻嘉两人的离婚，是和平的，没有任何内幕的。
言闻嘉的父母也被媒体逮到，要求他们分享自己的儿子的事，还有和盛砚的结婚离婚的事。
这对父母一开始被采访到的时候，情绪非常激动，分享了自己儿子从小就与众不同的细节，还有和盛砚上学就认识，然后顺理成章的结婚的事。
还说他们很遗憾儿子和盛砚离婚……
不过，这次采访之后，第二次两人就对媒体严守死防，不再说关于这段婚姻的事，只说他们很想念儿子，希望他能安全回来看看他们的话，还在媒体镜头前落泪，通过媒体的镜头向远在边境星域的儿子，问他最近过得好不好。
而言闻嘉和盛砚曾经是夫妻，后来又离婚的事，不仅在联邦有巨大的话题热度，在军舰内更是有着不小的讨论热度。
处于漩涡中心的言闻嘉坐在自己新分配的军官级别的宿舍里，看着妈妈池歌和父亲言温行的话，看得好气又好笑。
他有一瞬间想拿起自己旧款通讯器，给他们俩打电话，告诉他们别再接受媒体采访了，什么从小就觉得他与众不同，真是这样吗？
他多想质问妈妈，但是话到了嘴边，又让他咽回去。
经历过生死之后，言闻嘉发现，他渴望得到池歌和言温行的承认的想法，已经变得很淡了。
两人承不承认有什么用？
他已经能够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了。
现在，他有真正的，能够把生命交到他手上的朋友。
不过，目前他和盛砚的八卦新闻着实叫他烦恼，他不过是在执行自己的职责罢了，这就叫对盛砚余情未了？
可是，他和盛砚都被上面要求不要对外面的事发表任何回应，不管民众和媒体如何猜测，都是好的方向。
军部没有放弃海盗清扫任务，经过列平上将一事，反倒是激发了人们对海盗的危险性认知，认为为了边境星域的安全，海盗必须要首先拿下。
因此，盛砚和言闻嘉要驻扎在边境星域一段时间，以等待军部重新整编新的部队，进行下一轮新的作战。
联邦军选择驻扎点，就在帝国和联邦两国接壤的星域附近，在这个地区因为两国的贸易来往，发展出来一个开放的人造太空港——波乌。
这一天，轮休的肖恩就拉着言闻嘉，让他陪自己去波乌转两圈，好回忆一下脚底踩在真正地面的感觉。
言闻嘉现在位列少校，自由度比起作为维修员的时候高了许多。比如休假日去太空港，对他而言，只需要做个记录就行了。
肖恩缠人的功力一流，言闻嘉被她拖到了小型飞船上，转乘去了波乌最近的航线。
波乌远远看去，就像一颗宇宙中的卫星，只是这颗卫星不需要反射恒星的光线，就能够自动发光。
保护罩之下，波乌起伏的城市建筑，造型十分奇异，充满了人类的想象力。
因为这阵子言闻嘉的脸在媒体上出现太多次，为了不想引起别人的特别关注，言闻嘉佩戴了改变瞳色的隐形眼镜，还将头发的颜色改成了和瞳色相同的褐色，戴了一副没度数的黑粗边眼眶，遮住他的脸部特征。
动手改造自己的时候，言闻嘉发现自己化妆技术，竟然比他想象的好。
他的手要怎么动，他应该动哪些特征，都会自发地浮现在脑海里。
这让他不由想起在盛家的卧室梳妆台里的那些琳琅满目的化妆品。
虽然记忆没了，但是肌肉记忆却还在……
“走吧！”肖恩换了一身自己的私服拉着同样私服打扮的言闻嘉一起通过波乌的登记台。
而同一时间，在波乌的另一边登记台，漂亮的女性立体影像扫描着新入境的两名帝国来宾。
这两人，一个金发蓝眼，一个棕发棕瞳，前者面带微笑，英俊过人的脸庞让路过他的人都不由频频回头。
通过了入境登记，棕发棕瞳的雷博看着什么防护保障的金发伯爵，不赞同道：“伯爵——”
“叫我肖赛德，雷博，你想我被人发现是新任的帝国驻军上将，然后被人刺杀吗？”
雷博听到主人肖赛德的话，脸色一变，懊恼地说：“我知道了，不过……只带我一个护卫，如果出现意外，请您——”
“这里是两国平和贸易区，能有什么意外？雷博，你太紧张了，这让我怎么好好逛街？”
肖赛德这句话终于让雷博闭上了嘴巴。
在波乌的境内高楼上，大屏幕上播放着关于联邦和帝国的最新消息。
帝国的最新消息肖赛德当然没兴趣了解，而是着重看起了那位被联邦大力宣传的新少校。
“言闻嘉……”肖赛德驻足看了一会儿，在屏幕切换到下一个新闻，言闻嘉的面孔消失之后，他边继续朝前走，边回头对雷博笑道：“果然开始有名气了，是不——”
他的话还没说完，身体却突然撞到了一个硬物，肖赛德的下巴一疼，他下意识伸出手，扶住和他相撞的人。
“对不起，”撞到他的人比他矮半个头，棕发棕眼，戴着一副土气的眼镜，正是这个镜框撞疼肖赛德的罪魁祸首，对方很诚恳地道着歉，“我朋友和我开玩笑，不小心撞到了你，对不起。”
虽然对方打扮看起来很一般，但是声音挺好听的，肖赛德没立刻回答他，而是回头用眼神制止身后打算出手的雷博。
等雷博不动了，肖赛德才转头去看对方，对方也恰好在这个时候抬起头，两人目光相撞。
肖赛德扬起一个亲和温柔的笑脸：“没关系，我刚刚走路也是不小心。——我叫肖赛德，帝国人，你们来自联邦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