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砚？”言闻嘉花了好几秒钟, 才分辨出眼前的人。
盛砚不属于他的青少年部分，他的出现立刻将言闻嘉从半梦半醒的幻觉中剥离出来。
他的目光从盛砚脸上移开，看向旁边, 房间内没有开灯, 黯虚虚的, 天似乎要亮了，玻璃窗外的天空蓝得像画家用画笔涂抹而成的浓郁油彩, 天际却灰蒙蒙一片, 只有那连接地面的, 围绕在大气层外的人造卫星组合成不灭的晨星。
言闻嘉不由想坐直身体, 然而他一动，酸软的腰肢和腿脚，还有某个部位的异样就让他身体一僵。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现在的状况, 光裸白皙的上半身上，斑斑点点的红痕都昭示着一个激烈的夜晚。
而房间内除了他之外, 也就剩盛砚一个人。
和谁滚的床单自然不言而喻。
言闻嘉不由皱起眉头, 思考昨晚发生的事, 然而脑袋刚刚转动，就传来一阵刺痛，他忍不住伸出手臂按住太阳穴。
“怎么了？”盛砚一见他表情露出痛苦的神色，便立马走近, 坐到了他身边的床沿上，“头疼？”
他伸出手, 想要碰言闻嘉的脸，言闻嘉察觉到他的意图, 在他的手指要碰到自己的时候，头下意识往旁边一偏, 躲开了他的触碰。
这完全是一种身体本能，言闻嘉自己也是一怔，抬眼就看到盛砚的手指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两人对视了一瞬，言闻嘉先收回视线，正要开口说话，盛砚已若无其事的收回手指，先起了身，在言闻嘉诧异的目光下，朝房间的门口走过去。
“你应该饿了，我给你拿点热食。”盛砚在走出房门的时候，压低声音说道。
说完，他便大步走出了房间。
言闻嘉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房门口，整栋房间都没有点灯，房间内也没有开暖气，盖在他身上的被子从肩膀滑下来，裸露的皮肤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言闻嘉一边拉高被子，将自己缩进温暖的被窝里，一边努力回想着他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以及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还有，在拒绝盛砚的时候，他为什么心里感觉到很难过？
盛砚离开房间之后，他的情绪更加不好受，好像很不舍一样。
为什么他会产生这样的感情？言闻嘉困惑极了，他是怎么了？
盛砚端着餐盘，进入卧室里的时候，便看到言闻嘉负气一般地用手指揉捏着眉心，他的表情很颓丧，充满困惑与不解。
这个表情，盛砚觉得似曾相识，好像一年多以前，言闻嘉那次突然失忆醒来的反应也是这样。
大概太专注自身，他都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进入房间。
盛砚在靠近的时候，故意制造了稍重的脚步声，一下子就将沉思中的言闻嘉叫醒。
他茫然地看向盛砚，盛砚没有解释，把自己热好的速食放到他床头柜上。
“只有鸡汤的口味。”盛砚解释，然后直起背，走到衣柜旁，找出一套男士衣服。
“内衣，不好穿别人的，”盛砚转身看向言闻嘉，面不改色的继续道，
“我已经扔进洗衣机里洗了，待会儿干了我再拿给你。”
他把衣服放到床边，“你先披在外面，别冻到了，早晨气温低，你身体还很虚弱，再过四个小时，我们就换新地点。”
鸡汤的香味在盛砚说话的时候开始在四周弥漫开来，那味道对于一个饥肠辘辘的人来说，实在霸道。
言闻嘉动动鼻尖，深深闻着这个诱人的味道，心里不免觉得盛砚的废话真多。
以前不是惜字如金的吗？
能有一个字表达自己的意思，绝对多废话两个字。
不过，心里如此腹诽着，在听到盛砚轻描淡写地提到内裤这些私人物品，尤其还是属于自己的时候，言闻嘉的耳尖还是悄悄的变了颜色。
盛砚说完，用那双光线不显的环境下，格外深沉的墨色眼睛看向言闻嘉。他的存在感十分强烈，目光让言闻嘉难以忽视。
似乎他站在那里，就好像将房间内的其他空间都填满了一般。
言闻嘉觉得他是在等自己回复的意思，便试探性地点点头，盛砚得到他的回复，似乎松了口气，房间内的紧绷而尴尬的气氛都消散少许。
“那你趁热吃吧，我不打扰你了。”盛砚似乎看出了言闻嘉已没有了昨晚那个只依照本能跟随Alpha行动的Omega行为，不再随意靠近，以免让言闻嘉产生厌恶情绪。
盛砚再次离开了卧室，言闻嘉大大地呼出一口气，他是真的饿了。
随便抓起放在床边的外套披在身上，然后忙不迭地捧起热腾腾的鸡汤素食。
速食一向以方便快捷出名，几乎不需要食用者有什么厨艺。
他闻着味道，很香，放心拾起筷子夹起一大口面条塞进嘴里。
熟悉的味道让言闻嘉眯起眼睛，然而还没等他咽下去，怪异的口感，还有奇怪的硬块让言闻嘉刚刚下咽地动作便出现卡壳，那硬块卡在嗓子眼，让言闻嘉忍不住一下将面条全部吐了回去。
言闻嘉放下碗和筷子，用手捂住嘴巴，不可置信地瞪着这碗危机四伏的速食面。
这时，盛砚也一脸透着淡淡的不解和疑惑的表情走了进来，他手上还拿着湿哒哒的内衣裤，皱着眉看向言闻嘉：“我几个小时前就已经放进洗衣机了，刚刚去看了一下，它们好像还没干透。”
言闻嘉：“……”
第82章 平静打碎
好像难伺候一般都会跟笨手笨脚联系在一起, 言闻嘉倒没因此觉得盛砚这个人就脑子笨，那也太片面，而是真切觉得盛砚被养得实在缺乏生活常识, 是个彻头彻尾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少爷。
言闻嘉看他还拿着自己要穿的内裤, 耳朵不禁又开始发起热, 他裹紧衣服，作势要从床上下来。
谁想, 他赤着脚踩在铺着地毯的地面上, 刚刚站起来, 就整个人脱力似的一头朝地面栽了下去。
盛砚被他突然而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幸好他生活能力低下，但是反应速度足够出色，眼疾手快地快步上前, 及时将言闻嘉捞了起来。
言闻嘉都闭上了眼睛，做好了摔在地上的准备, 但是没想到预想而至的痛疼并没有如期来临, 反而撞进了一个宽敞而温暖的怀抱里。
“你还没好, 先不要起来。”盛砚把他重新放到床上坐好。
见言闻嘉手软脚软，脸颊还散发出薄薄的绯红色，看起来像发热还没有完全好的样子，他皱皱眉, 将手背很轻地放到了言闻嘉的额头上。
只接触了很短暂的时间，盛砚就收回了手, 看了看言闻嘉的脸道：“你还记得之前发生的事吗？”
言闻嘉哪里想得起来，他仰起头, 看向盛砚：“我怎么了？”
果然不不记得了。盛砚心里早有所预料，不算太吃惊, 毕竟那个特殊时间内的言闻嘉，简直与他本人完全相反。
如果他稍微有意识，都不会作出那样没有自我的行动来。
盛砚想和他解释，但是他手上还有活儿没干完，目光落到自己还拿着内衣的手上，言闻嘉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又难为情起来。
“洗衣机有自动烘干模式，你模式选好了吗？选好之后，需要点一下确认键……”言闻嘉跟他科普使用说明，盛砚一脸认真的听着，然后说了一声谢谢。
言闻嘉看着他客气的模样，十分陌生，说实话，他已经习惯了盛砚不做人的一面，对方突然变成正常人的样子，反而觉得不真实。
盛砚临走前，又看了一眼放在床头柜上，被言闻嘉吐出来的速食碗，默不作声地伸手拿了起来。
言闻嘉觉得不好意思，他现在有点猜出来他们目前的处境了，不开灯，不开任何电器设备，还要转移地点，而且这个房间外的景色，言闻嘉仔细回想，也觉得有点眼熟，他们似乎陷入了为难之中。
这样的处境里，能找到食物应该算是很珍贵了吧。
“这个……”言闻嘉叫住他，说：“你是不是加热的时候，没有把加热模式选成全加热……”
盛砚一怔，沉默地点了点头，“我倒掉就行了。”
言闻嘉摇摇头，说：“没事，我不嫌弃自己，你重新加热就行了。”
他的话让盛砚一愣，目光在手上的速食和言闻嘉脸上来回看了一眼，然后摇摇头，说：“还没有到这种地步。”
接着，不等言闻嘉挽留，径自走出了房间。
他最后那个表情什么意思？言闻嘉翻了个白眼，是他真的肚子很饿好不好？他又不是没苦硬吃的人？
等盛砚离开，言闻嘉将有些宽大的衣服套在身上。穿衣服的动作都让他必须咬牙用尽全力才行，做完之后，他的后背浸了一层冷汗。
这样糟糕的身体状况，言闻嘉不禁怀疑起盛砚说的他们要转移地点的事，到时候他怎么转移？
盛砚去得快，回来的也快，回来之后见言闻嘉坐在床边，脚上却什么也没有穿。他暗自对自己的不够细心唾弃了一番，然后找到一双新的拖鞋走近，在言闻嘉诧异的目光下，单膝跪在地上，要给言闻嘉套在脚上。
言闻嘉一脸见了鬼的样子，深觉盛砚是不是吃错药了。
在盛砚的手指靠近的时候，小腿忍不住往旁边躲了躲，说：“不用——”了。
但是，话没说完，盛砚突然伸出手握住他露在裤脚外的一截白皙脚踝，“别动。”
他应该没用力气，但是言闻嘉因为太过吃惊而忘了挣脱，直到盛砚做完重新站了起来的时候，才想缩回腿。
你……言闻嘉对两人目前的关系感到头痛，他不知道怎么面对盛砚。
不管盛砚做什么，言闻嘉发现自己该生气的时候，其实并没有真的生气。
他好像回到了喜欢盛砚的那个阶段里。
太奇怪了。言闻嘉心想。他为什么对盛砚的触碰也没有任何想要拒绝的意思？
卧室的拐角有一张单人的藤椅，盛砚将它拖了过来，坐到了言闻嘉对面。
“我现在被通缉了，”盛砚说道，“官方正在寻找你。”
什么？盛砚被通缉了？言闻嘉听到如此惊爆的新闻，注意力一下就集中到盛砚身上，不去想不相关的事。
盛砚看着他的眼睛，语气平稳道：“昨天早上，你受了肖赛德应邀去了他下榻的酒店，你还记得吗？”
言闻嘉点点头，他的记忆就到这里，不由蹙眉回忆道：“我记得他请我去会客厅说话，他问我要喝什么……”
哪怕言闻嘉真的迟钝，此刻也猜到了茶水有问题，何况他并不迟钝，反而相当敏锐。
“那给我喝得水里加了东西？”言闻嘉说。
盛砚缓慢地点头，“我从监控里看到你的不对劲，你对他言听计从……而且说很不正常……”
“有多不正常？”言闻嘉迫切的想要知道更多的细节。
盛砚似乎不太想回忆这个部分，但是面对着言闻嘉关切的目光，他吐了口气，说：“你让他叫你嘉嘉……”
嘉嘉是池歌或者爸爸言温行会会这么叫他，等嫁给了盛砚，盛夫人也会这么叫他，但是这些人都是他的长辈，把他当小辈这么叫，无可厚非。
可是，言闻嘉一想自己会主动让肖赛德叫自己这个小名，顿时觉得身上寒毛都竖了起来。
然而，盛砚的话还没有完，言闻嘉听着听着，最后只剩下一脸麻木。
“Omega信息素的味道？”言闻嘉抓住了一个疑点，不由问道，“你确定吗？我是Beta，不可能会释放信息素。”
虽然他用疑问语句，但是言闻嘉心里却知道，盛砚是高等级Alpha，他的鼻子对Omega信息素敏感程度，可能比狗鼻子还厉害千倍，不可能闻错。
盛砚对言闻嘉的提问没有敷衍，也没有觉得不被相信，事实上这个信息足够让人有这种反应。
Beta如果能够凭借药物转化成Omega，那么帝国在医学方面，可以完全碾压联邦。
甚至这种技术对于生育，对于基因，对于DNA的记忆锁链到底开发到什么程度，是不是某一天，还没等联邦反应过来，帝国已经有了大批出色的Alpha军队，向联邦开战？
“我已经将你的头发拿给了特里耶，让他拿去研究所里去做检验了。”盛砚将他在言闻嘉睡着时间做的动作一一做了解释。
在谋略方面，盛砚很是实事求是，他并不觉得言闻嘉在这方面比他差多少。
同时，他也没想过对言闻嘉隐瞒什么。
“你还能联系特里耶？”言闻嘉知道盛砚手段激烈地将他带出了肖赛德所住的酒店，然后被官方通缉，就知道他现在已经成了众矢之的，通讯器早就被跟踪了。
盛砚点点头，似乎不觉得这有什么需要惊讶的，“我知道他们怎么追踪我的信息，可以提前规避，而且，我有别的方法和特里耶联系。”
特里耶和季行谨都是他的至交好友，肯定有他们自己的联系渠道。
不过，言闻嘉有些好奇，盛砚为什么会把这件事交给特里耶来做，而不是季行谨？
论亲疏，难道不是季行谨才更值得盛砚信任吗？
不过，询问这个问题，就显得他有点太关心盛砚的选择了，而且盛砚搞不到根本不回答，只会让自己自取其辱。
言闻嘉没在这个问题上多作纠缠，而是说出自己的感受：“我觉得……我没有变成Omega，我现在的大脑能够自主思考问题，我没有觉得身体有哪里出了问题。”
只是肌肉有些疲惫，这有部分原因是外力造成的，言闻嘉忍住没有把目光瞥向罪魁祸首盛砚。
盛砚听着言闻嘉的话，点了点头，又问：“……这个药，可能还没有研究完备，还只是个试验品，我还没有弄清楚，肖赛德这么做的原因。”
言闻嘉也没有想出来肖赛德的目的所在，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的，需要肖赛德冒这么大风险。
不过，言闻嘉此时却有点难言的尴尬，可笑他之前还觉得肖赛德似乎对他有特殊的好感，原来都是他的错觉。
“我也猜不到他的目的，不过，他现在开始第一步，只要等他后面的行动就知道了。”言闻嘉说。
这个方法很被动，但是言闻嘉一直是接触肖赛德最多的人，他仍然毫无头绪，只能用最笨的方法。
正凝眉思考着，盛砚突然道：“你现在清醒了，可以不用和我在一起。”
言闻嘉立即抬头看向他，盛砚没有开玩笑的意思，目光冷静地道：“你是作为人质被我挟持，还被绑架失踪，如果你现在回去，官方不会为难你。”
起码不用像现在饥肠辘辘，合身的衣服也没有，房间冷冰冰的，一点热气都没有。
盛砚什么意思？言闻嘉完全无法跟上盛砚的脑回路，眉心蹙得更深，说：“你不怕我回去之后，向上面告发你吗？”
盛砚没想到言闻嘉会这么说，微微惊讶之后，脸上竟然划过一点笑意，很是果断地摇摇头。
这是什么反应？言闻嘉说：“你意图谋杀帝国大使，又绑架军部高级军官，我为了洗脱嫌疑，告发你才能最快的信任。”
“那你就这么做。”盛砚却还是没有生气的意思，还语气很好地道，“你想做什么都行，我会配合你的。”
什么配合？说得好像他们现在在合作一样。言闻嘉不再说负气的话，认真地说：“我的身体还有问题，现在回去——”
言闻嘉的话还没说完，坐在他对面，正在专注看着他的盛砚视线却突然越过他的肩膀，看向身后的窗口。
这个时候，天空已经没有那么蓝了，反而像画笔的油彩被光线稀释了一样，云层散发出灰白的光。
电光火石之间，盛砚的身体比大脑反应还快，他立刻从座椅上站起来，一把将言闻嘉抱在怀里，同时身体向地面扑倒，将言闻嘉死死压在地上。
两人倒地的时候，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言闻嘉被盛砚紧紧抱着，只听见盛砚胸膛里心脏跳动声音，接着一声清脆的响声，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耳边炸开，洒在盛砚的身上，还有他周围的地板上。
太阳还没升起，又在冬日的清晨，居民区显得格外寂静，这个突如其来的响声像是一个突兀闯入者，将所有的平静打碎。
言闻嘉听到玻璃碎了的声响之后，还有紧接着的墙壁发出来的闷响。
他瞬间反应了过来。
他们被发现了。
而有人要他们死。
第83章 为什么
等外面的动静一停, 盛砚立刻侧过身体，将被他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言闻嘉的让出来，然后用手大力一推, 把他整个人塞进床底。
盛砚没有贸然起身查看情况, 而是匍匐趴到言闻嘉的脸旁, 用手掌放在他的脑后，护住他的后脑。
他的手应该被碎玻璃割伤了皮肤, 靠近的时候, 言闻嘉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但盛砚完全没有在意这些, 面对着命悬于一线的突然危机，表情和语气都十分镇定沉稳。
他望着言闻嘉的眼睛低声道：“我要去看看，你待着别动, 知道吗？等我回来找你。”
说完，盛砚迅速从地上爬起来, 他的动作十分迅速, 而且几乎是以避开窗口看向室内的范围为路线到达窗户旁边的墙壁后。
他靠在窗户边上, 拿出了一块顺带从地上捡起来的玻璃碎片从窗沿缓缓上移。室内光线仍然比户外暗淡，所以，从盛砚的角度仍然能看从镜面的反光看到外面的情况。
镜面伸出去，只反射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 就有狙击手的子弹“砰”——一声将玻璃碎片打碎。
盛砚飞快收回手，靠近墙壁。
不过, 即使只是一扫而过，也足够Alpha记住那个画面里呈现出的信息。
如何制敌, 盛砚的身体似乎天然有着反射意识，他从腰部掏出一把随身的手枪, 冷静的拉开保险，接着闪身站在窗前，子弹从枪口精准而果决的射出，射出一枚后，盛砚不等子弹射中目标就毫不停歇地转移枪口朝向下一个目标。
“砰——砰——”一枚接一枚的子弹，拖着肉眼看不见的橙红色火线朝隐藏在树林里的狙击手们射去。
因为窗户玻璃的爆裂声，已有警惕心比较强的普通住户起床站在自家的窗口边，试图看看外面有什么情况。
不过他们还没有看清异常，就先听见了附近公园的树林里发出了惨叫的人声。
那边盛砚将狙击手们解决，立刻返身朝藏着言闻嘉的床底奔去，他一手捞着言闻嘉，一边声音变得严肃地道：“我们得提前来开。”
言闻嘉现在身体不适，本就是个拖累，盛砚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对方来势汹汹，言闻嘉也不想死，他还想活着。
盛砚用手臂圈住他的上半身，让他身体依靠着自己，快步贴着墙根走。
全程盛砚都用自己的身体给言闻嘉作掩护，不让言闻嘉的头部和胸口以上的位置有暴露在外。
才刚刚走到楼下，突然楼顶又来传来一个清脆的响动，好像有什么重物掉落到地板上发出的滚动声音。
楼下的声音才停，楼下的窗口也随之一声脆响，盛砚和言闻嘉都看到一个黑色的重物穿过玻璃落到客厅开放厨房的宽大岛台上。
那个物体从岛台上滚了半圈，咚一声掉在地上。
言闻嘉感觉到盛砚的胳膊一紧，接着他的身体整个被盛砚抱起，头被盛砚有手死死在按在胸口，视线因此受阻。
轰一声，言闻嘉感觉到一股烫人的热度从四面八方而涌来，灼烧着暴露在外的皮肤，同时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腾空而起，那灼热的温度随着他身体的移动而越来越远。
这个时候，言闻嘉深刻感受到了Alpha卓越的身体素质是多么的强悍，又或者这是专属于SSS级Alpha的非人反应能力。
盛砚后脚跟发力，然后纵身跳上岛台，借着岛台高度，双脚用力的时候，岛台的坚硬桌面都因此下陷了部分。
窗户的宽度不够让言闻嘉正常穿过，时间紧急，晚个两秒钟，他们就要葬身火海的时刻，盛砚竟然还能在这种时候，微调好言闻嘉的身体角度，让他先上半身穿过玻璃，避开残留玻璃锋利的裂口。
在他们落地的时候，身后那栋房子却已变成了一片火海，如果他们迟了一秒，都可能被那猛烈的火舌舔舐全身。
滚滚浓烟随着大火窜天而起，房子自带的火警报警系统发出尖锐的鸣叫，附近居民区也因为这个突然的大火而震动起来，不少人直接拨打了火警电话，还有人找物业，希望过来看。
暂时还没有人大胆到在大火还没有扑灭前，就贸然靠近。
身为拿到费佳通行证的本土居民，人人都很珍惜自己的小命。
落到户外，避免葬生火海的结局，言闻嘉终于被盛砚放了下来。
不过，户外情况更加严峻，对方似乎知道了这场大火会引来附近的警察，打算速战速决。
只见他们的附近从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缓缓走出数道人影，他们目标明确地向站在原地的盛砚和言闻嘉靠拢。
盛砚见状，默然无声地站在言闻嘉身后，他的目光没有从这些人身上移开，却似乎有话要对言闻嘉说。
没有威胁、没有任何对话，其中三名最先靠近盛砚和言闻嘉的人从怀里抽出一柄短刀，那刀刃一看就磨得锋利无比，三人徒然抢攻，刀尖直直往盛砚的要害伸去。
盛砚突然开口道：“跑！”
然后身体一歪，躲开刺进胸口的一刀，这些人一看就是专门训练过的，彼此之间配合默契无比，出手还快准狠，一个朝盛砚的胸口心脏的位置，找准盛砚的腹部，另外一人直接瞄准盛砚的眼睛。
三人的配合让盛砚一时只能躲避，要是有人围观，恐怕只会觉得盛砚下一秒大概马上就要血溅当场。
那边言闻嘉听得盛砚的那句话，毫不犹豫转身朝居民区的方向跑去，三边都是人，只有这个方向还空着。
但是他的身体到底还处于很虚弱的状态，很努力的跑动，但是移动地速度比孩童都不如。
他这个速度，连自己的都觉得厌弃，和位于宇宙中作战方式不同，在地面作战里，在武力面前，言闻嘉的脑袋纵然有无数逃跑方法，但是Beta的身体就成为拖累。
他咬牙支撑着，喉咙因为激烈的跑动而毛细血管破裂，发出隐隐的血腥味。
但是即使如此，言闻嘉还是能感觉到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言闻嘉不敢回头，他怕自己一回头就已经被人抓住，剧烈的呼吸和超负荷的心脏跳动声，让言闻嘉的视线都变得有些模糊。
他不知道自己的速度越来越慢，而早有人已经追至他的身后，在最先追到的那人伸手要将他擒获的时候，旁边一个迅捷的身影已经赶到，只见他长腿一抬，就将那人一脚踹翻在地。
追击言闻嘉的几人一看盛砚竟然赶到了，他们下意识回头看身后，就见原本负责追杀盛砚的几人全倒在地上没了意识，看不出死了还是活了。
盛砚什么反应能力？这几人这么一个下意识分神的动作，足以让盛砚近身而上。
噗地一声轻响，盛砚从对方手上抢来的锋利短刀就已经刺入一个人喉咙，温热的鲜血从伤口溢出，染红了盛砚的手指。
他看也不看一眼，在另一人反应过来，准备防御的时候，手一抖，那短刀被投掷而去，突地刺入那人的胸口，直入心脏位置。
最后一人，盛砚只用手肘狠狠一击，就让那人的脸部血花飞溅，这些杀人者应该都经过痛苦训练，不害怕疼痛，但是血液飞溅，浸入眼睛，阻碍视线，这一击让对方失明一瞬，就等于让给了盛砚杀他的机会。
盛砚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快速把双手放到他的头部，双手一用力，他的脖子发出一声牙酸的轻响，整个人就软了下去。
收拾完眼前的危机，盛砚立刻从地上把摔在地上的言闻嘉抱起了来。
他一边抱紧言闻嘉，抬头扫了一遍周围的摄像头，心里预估着军方捉拿他的人员到达的时间，一边伸手想轻拍着言闻嘉的脸颊。
手指刚刚放到言闻嘉白皙的脸颊旁，他看到了手上的血迹，默默皱了皱，缩回手在自己的裤子上擦了擦，确定血渍不会沾到言闻嘉的身上，他才拍了拍道：“闻嘉，醒醒？”
言闻嘉努力睁开眼睛，视线短暂的黑了一会儿，眼前才出现盛砚的脸，见到盛砚还活着，他总算松了口气。
看到言闻嘉睁开了眼睛，盛砚也不由放下心里的大石。
盛砚抱起他，说：“我们现在离开这里。”不过，却没有在朝居民区方向走去。
那边都是人不说，待会儿警察堵住出口，军方在外面接应，如此大动干戈，到时候只会让盛砚的罪名加重。
他把言闻嘉背在身后，朝之前和特里耶约好的方向跑去。
虽然背上多了一个成年人的重量，但是从盛砚的动作上却看不出他有任何负担。
他一边朝着预定好的路线走，一路避开了所有的摄像头，一边和言闻嘉解释：“抱歉，先前说，让你回去也行，但是想不到有人不放过我们，一开始那些人的狙击手朝室□□击，是为了让我们惊慌，然后他们没想动我反应这么快，所以他们才迫不得已，采取了放□□，逼我们自己逃出房子。”
言闻嘉趴在盛砚的肩膀上，虽然盛砚走得道路基本是监控死角，不好走，时常需要翻越栏杆，但是却完全没有让言闻嘉感觉到颠簸。
为了不拖累盛砚，他主动伸出手臂环住盛砚的脖子，把身体贴紧他宽阔的肩膀。
他的这个动作，反而让盛砚平铺直叙的声音一顿，不过，只是顿了一瞬，盛砚便继续道：
“出去之后，他们没有热武器，反而用冷兵器，对我下了死手，对你却没有动用武器，我猜他们的主要目标是你。”
是我？言闻嘉轻轻蹙起眉毛，他有什么特殊的？比起价值，盛砚身上的光环更多，将他作为人质，才能获得更大的价值。
谁会专门来对付他？言闻嘉想了自己一系列的对手，李家那个后裔对他视为眼中钉，但是如果比起活捉，他更希望看到自己的死讯吧。
当然，还有一人嫌疑更大，不仅言闻嘉想到了，盛砚也想到了。
盛砚却没有主动提及，言闻嘉便道：“你找的这个藏匿地点很隐蔽，一般人很难想到。但是如果是一开始就曾经埋伏这里的人呢？刺杀肖赛德的那次，我们没有找到第二次炮弹袭击的发射点。”
盛砚侧过脸，说：“你猜是肖赛德？”
当然是他，言闻嘉道：“那场刺杀，我们最后认定的是他的对手袭击了他，但是如果不是呢——一开始的狙击手在什么位置，你能确定吗？”
盛砚说了方向，言闻嘉点点头道：“发射点应该就在那个区域，我们可能在这里一段时间之后，他就发现了。”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肖赛德为什么要这么做？
言闻嘉和盛砚都思考这个问题，而这个问题从肖赛德突然造访费佳的时候就是个谜，现在这么长时间下来，他们仍然不知道。
论信息差，他们实在落后肖赛德太多。
肖赛德为了拿到足够的信息，宁愿以身试险来联邦，而他们对帝国的了解，国情，拿到的情报都是滞后的，不完善的。
这样的不对等信息交锋，每每让他们处于被动位置。
忽地，盛砚毫不停留地脚步一顿，言闻嘉感受到停顿也是一怔，接着天旋地转，盛砚竟然突然将他从背上放了下来，却又没有让他落在地上，反手抱住的他身上。
言闻嘉只看到一个倏然消失的光线落到盛砚的背上，盛砚闷哼了一声，然后嘴里溢出一道血渍。
言闻嘉一愣，不知道为何心突然觉得很冷，手脚都发起抖来了。
盛砚看到他这个表情，心里第一时间竟然觉得很高兴，原来看到自己受伤或者死去，言闻嘉也会害怕和伤心。
他也不是完全不喜欢自己了吧。
念头一闪，盛砚集中自己的思绪，不去想这些杂念，一把按住言闻嘉的肩膀，说：“特里耶在那边等我们，现在时间差不多了，你快过去。”
我过去，那你呢？言闻嘉这次没有听话地执行盛砚的话。
他不知道为什么盛砚这次要救自己……
盛砚看到他这个样子，却皱起了眉毛，抬头看了眼天上，“这次恐怕是军方的人，他们怕我们跑了，征用了领空权，”不然，那些杀手敢露头飞到天上，就会被卫星数据捕捉，早一网打尽了。之前他们也不会那么麻烦地用□□逼他们主动出房子。
说到这儿，盛砚的声音却停了停，凸出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似乎是强行忍了忍，怕自己再吐血吓坏言闻嘉。
等喉咙的痒意消失，他伸手掏出腰侧的手枪道，“军方的主要目标是我，你留在这里只会妨碍我，而且——”
盛砚这次再没有多余的精力擦拭手上的血迹，一把将言闻嘉推出去，沉声道：“军方也没用特制子弹，就算抓住我，我有能力自保，但是你的话——”
话说到这个地步，言闻嘉只能双拳握紧，狠心闭上眼转过身，朝着说好的目标方向跑去。
而正如盛砚所说，军方的目标主要是他，现在盛砚肯不再躲藏，那边的空中狙击手都将枪口指向他，言闻嘉在到达目的地还有一公里的地方就觉得快不行了，他浑身都是汗水，整个人都像从水里捞出来。
在他要倒下去的时候，黑发棕黑皮肤的特里耶将他接住，言闻嘉好一会儿醒来，看到特里耶，他的意识逐渐清醒，然后伸手抓住对特里耶的衣服道：“盛、盛砚他——”
特里耶却对他点头道：“你放心，我已经派人去找了，不过，你的情况也很糟糕，”他顿了一下，决定还是将事实告诉言闻嘉：“实验室给出的数据证实你的身体现在处于一个假性Omega状态，你体内的分泌系统严重失衡，或者说你体内的分泌系统被强行催化，让你处于类似于Omega的状态，你能分泌出Omega的信息素，因为你本来就是高级的Beta，能感受到轻微的Alpha信息素，但是无法自己分泌出相应的信息素去安抚Alpha，但是这种假性Omega状态只能维持一个很短的时间，这个时间一过，你的分泌系统会遭到严重反噬——”
沉默了一会儿，言闻嘉才道：“……什么反噬？”
特里耶垂眼眼睛，“你的身体防御系统会慢慢失去应有的力量，你会感到自己越来越虚弱，怕冷，怕热，稍有不慎就会生病，生病很难好起来，失眠，盗汗，情绪激动也会让你难受，经常会胡思乱想，精神紧张……”
这比真正的Omega还要脆弱，而言闻嘉现在的生活，根本无法让过无忧无虑的安逸日子。
言闻嘉看特里耶的表情，忍不住道：“还有呢？”
特里耶似乎更难过了，他垂下头道：“你的分泌系统是一个无法逆转的损伤，长此以往，即使你小心不让自己生病，保持心情愉快，但是——也难长寿。”
忽然，言闻嘉想到盛砚说他能自保，话里话外，笃定自己被抓住的话好像就不能自保一样，是不是——
“你和盛砚也说过了？”
特里耶闻言，似乎没想到言闻嘉如此敏感，一下子就猜到别的地方。
但是他是个诚实的朋友，只得硬着头皮再次点头：“我第一时间拿到结果，就发给了他。”
顿了顿，他又道：“盛砚让我暂时别告诉你，可是现在这样的情况，我觉得，你有必要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
第84章 爆炸
位于安置帝国伯爵的肖赛德·沃索尔特的奢华酒店, 此时仍然被黑衣的卫兵们团团围住。周围的路面交通被拉起了禁行的横幅警告，路上有巡逻警察正在驱赶闻讯赶来的记者，将人死死拦在进酒店, 确保这件设计两国丑闻的新闻被记者拿到只言片语而闹得满城风雨。
空中被严令禁止任何电子眼升空, 一旦被发现, 不止会对该新闻网站发警告信，还会追究记者个人责任。
是以, 前来的记者们议论纷纷, 越发觉得有大新闻, 徘徊在酒店外, 迟迟不愿意离开。
而装饰华美的酒店内气氛比起第一次肖赛德遭遇袭击后更加剑拔弩张，对于联邦派来的护卫队队长亲自反水袭击伯爵大人，帝国跟来的侍卫们各个义愤填膺, 觉得联邦终于在撕开了和平的外表，打算对伯爵动手了。
联邦高层对此情形也是没有想到, 他们看重并信任的一员大将竟然昏了头了, 做出了这等损害国家颜面的事。
但是同时, 他们也觉得肖赛德小题大做，盛砚一根毫毛都没有动肖赛德，有必要这么喊打喊杀吗？
他们也完全没有偏袒他的意思，狠心大义灭亲, 以官方的口吻通缉了盛少将嘛，这么不依不饶的, 就有点小家子气了。
这也是联邦和帝国双方由于长期体制的不同从而造成的思想层面的隔阂，作为十三大贵族之一的肖赛德·沃索尔特, 是考尼茨陛下亲封的伯爵阁下，姑姑是皇贵妃, 表兄弟是皇子，可谓就是在帝国横着走，只要惹得祸没有天怒人怨，也没有人敢有异议。
现在他公然被人行刺，凶手还当着他们的面逃了，就算抓不到盛砚，把盛砚一家抓起来泄愤都是轻的。
他们现在没有亲自去抓，已经是很克制的，所以越发看不上联邦上下磨磨唧唧的做事风格，心里憋了一肚子火。
作为苦主的肖赛德以一副拒绝的姿态婉拒了前来说和的联邦外交官，理由是他受了不小的惊吓，精神有些不济，陪同的医生建议他多休息，如果有要事，还请等他休息好再说。
完全不给准确地见面的时间，让那外交官唉声叹气，深觉工作不好做，垂头回去交差了。
当然没见到人，高层把人臭骂了一顿，转头又去施压，让人快点找到盛砚，连带被他一起带走的言上校。
那边第一时间知道自己儿子出了事的盛家，除了一开始盛夫人吓得哭了出来，盛将军一手接管了家里的一切事宜，又出去打了几个电话，回来告诉盛夫人大儿子闯了祸，但是罪不至死，没有到最坏的情况，盛夫人还是哭哭啼啼的，盛将军便板起脸，指着惶惶靠着妈妈的盛庭说，你看你把庭庭吓得，别小砚没事，庭庭吓出了病。
这话让盛夫人好歹勉强整理了自己的情绪，搂住盛庭，好好安抚小儿子。
虽然小儿子不争气，但是到底是自己生下来的，又一手养了这么大，有坏毛病，再教就好了。
现在还担心哥哥的安危，心肠也不算坏到底，还有救。
“为什么小砚突然要对付那个帝国伯爵，还有，挟持了嘉嘉是怎么回事？”盛夫人情绪一稳定，就忍不住问道，希望能从丈夫口中得到一些能够提供安慰的答案。
盛将军在家中的客厅里踱步，鬓角已经有些斑白的他凝眉思索着要怎么处理这件事，听到妻子的问题，他“嗯”了一声，正要回答，目光瞥到正从母亲怀里抬着脑袋向自己张望的盛庭。
一对上小儿子的目光，盛将军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对好盛夫人道：“现在还没有消息。”
盛夫人失望的低下头，但是也没有多说，只是把盛庭搂地更紧，那盛庭缩回妈妈怀里，心里却道：“爸爸不说，我可以自己去打探！”
又陪了妈妈好一会儿，盛庭借口去卧室，一进自己的房间，就立刻锁上房门，拿出通讯器联系季行谨。
如果哥哥出了事需要人帮助，肯定会和自己的哥们联系，季行谨肯定知道什么。
他和季行谨关系那么好，季行谨一定不会瞒着自己的，通讯请求发送过去，讯号接通，季行谨的半身形象以悬浮屏幕的形式出现。
不过，当盛庭看清季行谨的样子时，表情一下子顿住，不由道：“季行谨，你怎么了？”
季行谨却不关心自己颓丧的形象，连忙问盛庭：“盛叔叔有你哥的消息了吗？”
盛庭摇摇头，他道：“季行谨，你……我哥哥没有联系你吗？”
这个问题似乎十分打击季行谨，只见季行谨表情更加不好受起来，他重重点个头，然后抬眼看向盛庭：“庭庭抱歉，我现在有事就不和你多说了，要是你有哥的消息，立刻打给我。”
盛庭都来不及表态，就见悬浮屏幕突地从眼前消失，盛庭呆呆地望着眼前空空的画面，好一会儿才回神一屁股坐到地上，觉得好像事情突然变得让他无法应付起来。
从哥哥对他冷脸，妈妈对他失望，爸爸不信任他……连季行谨都不关心他了……
盛庭维持着这个动作，许久都没有变化。
同在费佳的东区，言宅此时的气氛也同样气氛沉重，两人一开始都不知道这件事，还是有人过来询问他们有关言闻嘉的事才品出不对劲。
等他们老实回了话，人走了之后，两人想出门透透气却发现门口还守着人，那人一看他们要出门，便问他们要去哪儿，得到回答之后，就表示他可以陪同他们一起前去。
这个话把两人吓得够呛，忙回家给盛家发去通讯请求。
也就是盛家他们能够联系，其他亲戚这方面帮不到一点忙。
还有之前呢，言闻嘉和盛家从结婚到闹离婚，后来又成为上校，让他们在亲朋那边算是看尽了冷脸和红脸。
所以，如今两人倒是跟以前经常走动的人不怎么往来了。
盛家此时风声鹤唳，接到言家拨通过来的通讯请求，倒也没有多以外。池歌是给盛夫人打的，盛夫人脾气温柔，为人最好说话，要是让他们打给盛将军，那是绝对需要不小勇气的。
盛夫人一看是池歌打来的，看了一下盛将军，盛将军对她点点头，盛夫人才接起来。
“对，我们也才知道不久……是出事了，你们家嘉嘉和小砚一起失踪了，不过，主要责任是我家那个，上面正在找他们呢，你们不用太担心，人找到了就没事。”
那边池歌又问了不少问题，盛夫人耐心听着，等对面说完，才道：“好，好好，如果我们消息，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收起通讯器，因着盛庭不在，客厅只有盛将军，盛夫人便道：“嘉嘉妈妈看起来还挺关心他的……”
说完，盛夫人又蓦地住嘴，这话听着活似池歌以前不关心言闻嘉不一样。
她对盛将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盛将军表情温和地对她摆摆手，盛夫人只为这事分神一会儿，然后又担心起大儿子的安危起来，忙和盛将军商议接下来的事，以及需要她做什么配合他的计划。
正在被家人和朋友惦记的盛砚，情况却非常不好。为了给言闻嘉打掩护，他不顾背部伤口汨汨流出浸湿衣服的血渍，转身朝着与言闻嘉相反的方向跑去。
天空中，遥控着狙击小型飞舰的人透过喇叭对盛砚说：“少将阁下，你已经被捕了，请您立刻放下身上的武器，放弃抵——”
话未落音，正在狂奔的盛砚却突然脚步一停，因为惯性，他的身体不得不在地上滑出了一截，就在这个短暂的不到一秒钟的时间，盛砚手里不知道何时已经拿出了随身携带的手枪，那枪口对准小型飞舰的引擎位置，枪口火花飞溅，子弹飞速朝着目标射去。
盛砚射击完，身体堪堪稳住，他根本没看天空中宛如烟火般爆炸开来形成的巨大火球。
原来他刚刚的狂奔，已经在计算好了子弹的射击距离，那边还在对他说着必有的程序，他已经有了解决对方的计划。
他停下的位置，正好在一家有着独栋房子的普通居民家，他三下五除二爬上了有着铁丝网做防卫的墙壁，那铁丝网上挂着大大的“有电！危险！”字样，他视若无睹，轻巧灵活地翻了进去，没有碰到一根铁丝。
相比更像是受害者的言闻嘉，盛砚的危险性太大了，追捕盛砚的军方负责人几乎把大半的人手派来了盛砚这边。
一看到盛砚跑到普通公民家里，顿时觉得他故技重施，又要绑架无辜者了。
狙击小飞艇这次学了乖，这次没有再为了抢功，单枪匹马地和盛砚对峙。
哪怕盛砚只是一个人，还受了伤，但是高等级Alpha的个人能力实在让人不得不时刻保持警惕。
“少将阁下，请不要再做无畏地抵抗……”在负责宣读劝降词的通讯员说着话时，那边指挥已经让所有人将这栋布置的颇有情调的独栋房子层层包围起来，空中的小型狙击飞舰各个端起自己的打炮，就给盛砚一记猛烈的炮火洗礼。
那边盛砚却完全没有给予回应，负责人再次失忆通讯员进行谈判沟通，要求盛砚释放人质。
但是盛砚似乎打定主意拒绝沟通，负责人恨得咬进牙关，打算让先遣小组来一个抢闯。
突然，众人紧盯着的房子里，一个东西被扔了出来，还没有等他们看清楚。
——轰！！！
爆破的高温伴随着大火如同一条火蛇一样，硬生生将空中团团围住的小型舰艇啃出一个缺口。
那指挥一看简直吐了血，盛砚跑到别人家里，躲进人家花园里的地下室里短时间里就地取材造出了粗糙的□□炸弹。
这种炸弹威力其实不大，也早就落伍了，但是偏偏在近距离作战，尤其是他们这种强势围堵的状态，这种落后了好几个纪元的炸弹偏偏让他们颇为狼狈。
简直丢人丢到家了，几百个人都抓不住一个盛砚！
盛砚驾驶着这家人的飞行器，将速度提到最高，以一个绝对算得上让人冷汗一冒的角度，诡异地躲开狙击手的射击，在空中只看到飞行器的尾巴红光连成一道漂亮的S，从缺口呼啸而去。
他们这些追击的人里不乏Alpha，但是能成为机甲驾驶员的寥寥，有那种卓越才能，早就成高级军官了，哪会来执行这种任务，各个怀疑地自己的眼睛。
坐在驾驶席里的盛砚嘴唇泛白，脸上、脖子上全是冷汗，与空气接触过久的的血迹已经接近黑色，从他的后背一直浸湿到裤脚，一滴一滴的滴落在舰舱的地板上，他现在还能保持意识已经是个奇迹。
“……你接到闻嘉了？”盛砚从通讯器里转接的讯号里听到特里耶发来的消息，终于松了口气，还好，言闻嘉没事……
“是，我现在去哪里接你？”特里耶问道。
盛砚只感觉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无论他怎么想集中精神，都没办法阻止眼前的黑暗来临。
“我……”盛砚嘴巴张了张，身体一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回答了没有，只在意识消失的一刹那，伸手拉开急救舱的闸门。
在陷入彻底昏迷的最后一瞬，他看到眼前火光冲天，烟尘滚滚，扑面而来的热浪瞬间将他吞没。
第85章 重伤
费佳西区, 一间位于地下深处的实验室内。
深埋地下就意味着告别阳光和白天，唯有墙壁上模拟不同四季和可调控的景别，随着真实的时间流逝而变化着光线颜色, 才能让人感受到时间变化。
本该是又一个普通的夜晚, 只听叮一声, 通往医疗室的电梯门打开，接着一阵急促而纷乱的脚步声将这安静而机械的晚上打破。
一架急救舱被人七手八脚地扶着, 其中一人竟然是这所实验室的投资人安家的小少爷特里耶。
特里耶有着典型的安氏族人外表, 棕黑色的皮肤, 黑头发, 身量修长，又是男性Alpha，从小便是安家对外宣称的下一代继承人。
安氏是联邦最有名的飞行器制造商集团, 费佳使用的公共飞行器几乎就是安氏一手打造而成，便捷、利民, 一经推出, 便获得了极大的民众好感度。
作为拥有着几乎垄断位置的安氏, 自然在费佳和联邦其他星系，都设下了自己的实验室、研究所，专门收纳各地的人才，以推陈出新, 继续保持着企业的活力。
因为保密原则，还有实验室特有的需要长期驻守的特性, 每一个实验区域都有着完善的保障设施。
生活区，休息区, 运动区，医疗室也请了专业设备和医生, 以防真人试驾时造成相关人员受伤而得不到及时的救治。
这所位于西区边郊的实验室便是安氏设下的一所专门研发速度型的飞行器实验室，除了民用飞行器之外，一些用飞行器比赛的赛事也有着特定的观众基础，所以安氏同样对此下了重金。
当然，这样的飞行器也一向是展现自身技术最好方式，所以配给的设施和设备比其他的实验室强上许多倍。
那架急救舱一从电梯内被推出来，医疗室配备的专业医师和护士们就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忙从特里耶手上接管了急救舱，把人推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冰冷的大门嘭一声关上，工作中的红色警示灯随之亮起，特里耶望着那警示灯心情极其沉重，他还没有看到盛砚受到过这么严重的伤！
在接到言闻嘉之后，特里耶便让他的人去找盛砚，还好盛砚闹出的动静足够大，捕捉他的行踪并不困难。
最麻烦还是盛砚驾驶民用飞行器逃出去之后的路线，因为个人技术方面的差距，导致他们追到时，看到的就是盛砚投身火海的情形。
飞行器已经飞出了居民区，撞上了平时供市民游玩徒步的一座小山上，飞行器当场炸毁，盛砚并着救生舱一起滚落山崖下，行踪不明。
因为是冬季，所以山上没有多少人游人，没有造成什么无辜人士伤亡，飞行器炸毁后引起的大火，也在火灾自动感应系统的作用下，快速遭到扑灭。
这个时候，就是特里耶和军方的人比拼谁更快找到盛砚的关键了。
也多亏盛砚和特里耶有自己的隐蔽联系方式，虽然盛砚的通讯器在他从救生舱滚落下来就掉出来，但是特里耶能比军方更快锁定区域，减小了搜索难度。
当找到盛砚的时候，特里耶看到几乎没有任何知觉，浑身都是伤口，几乎不成人形的好友时，眼睛就不由一酸。
他立刻让人小心移动盛砚，灯把盛砚装进急救舱，然后立刻一起坐进安氏研发出的最新飞行器内。
这款飞行器别的没有特别突出的，但是有一个性能十分优越，如果你拿观测设备勘测时，是勘测不到它的行踪的，只要他们避开军方人员，他们不怕走不出去。
同样，这也是特里耶敢于在军方眼皮子低下来找人的原因。
这款技术，当时安氏是想拿出来分享给国家，然后从而争取到更大的蛋糕，但是在最后献出去的一步，安氏又放弃了。
现在安氏的掌权者，也就是特里耶的妈妈说安氏虽然为了避嫌不碰机甲等涉及到军事力量的领域，只专心做飞行器的生意，但是已经很危险了，他们必须有自保的能力。
特里耶的妈妈是一名女性Alpha，母亲是一名女性Omega，两人虽然都喜欢孩子，但是都决心只要特里耶一个孩子。
自小受到的教育让他性格相对其他Alpha而言，并没有那么典型，这也是他看不惯盛砚和言闻嘉两人这段不等对的婚姻关系里，盛砚对言闻嘉的态度。
他觉得两人实在太缺乏沟通，虽然彼此生活在一起，但是比陌生人都不如。
言闻嘉和盛砚离婚后，盛砚对言闻嘉不闻不问的态度都让特里耶不满，但是盛砚随后又告诉他，言闻嘉去了军舰，特里耶目瞪口呆。
一方面，他觉得言闻嘉可能想另辟蹊径，想重新和盛砚拉近对彼此的认识，另一方面，他也担心言闻嘉的安全问题。
军舰是正规的军队生活场所，各种规章制度、无处不在的等级压制，言闻嘉一个Beta想要出头，谈何容易。
这可能比言闻嘉作为一个普通Beta和Alpha之间的距离还大。
他私下也给言闻嘉发了消息，但是言闻嘉似乎换了新的联系方式，最后只能嘱咐盛砚不要为难言闻嘉，能帮忙的时候，尽量搭把手。
盛砚对此的回复是：你想让我再次被缠上吗？
特里耶第一次对盛砚生了气，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联系，后来在新闻上和季行瑾那里得知盛砚和言闻嘉有合作，才慢慢好起来。
特里耶不比季行瑾和盛砚从小长大的交情，他是和盛砚在交际活动里结识的，两人在家境上的富裕程度上其实没有太大区别。
盛夫人的娘家和安氏关系比较好，慢慢见面的次数多了，又能玩到一块去，渐渐就亲密起来。
他们俩加上季行瑾，一个巨富，一个有权，一个从政家族，各方面都没有短板，不过，谁也没有想到这么早结婚的是盛砚-
将盛砚送进手术室急救，旁边跟随着忠心于特里耶的手下立刻去关心特里耶，让特里耶也去接受一下包扎。
他在寻找盛砚的时候，遭了不小的罪，手上和腿上都有不大不小的伤口。
特里耶摆摆手，正要说什么，一个手下接了一个电话，朝他看了过来。
特里耶走过去，低声道：“什么事？”
那名手下对特里耶道：“是言上校醒了，他拒绝接受治疗，执意要过来，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特里耶一听，眉毛不由皱了起来，他侧头对着其他人道：“你们看着这里，一有情况，第一时间向我汇报。”
然后便大步朝医疗室外走去，等他刚刚走到地底直达电梯前，电梯门“咔”一声打开，言闻嘉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
地下实验室装着全屋暖气系统，一年四季都保持着舒适宜人的恒温，言闻嘉穿着护士给他换上的病服，不顾旁边一直试图劝他回病房休息的护工的话，执意走了出来。
从接到言闻嘉到给他打安定强行让他休息还不到两个小时，这么短的时间还不足以让人的体能和疲惫消去，所以言闻嘉的脸色仍然惨白，嘴唇一丝血色也没有，只有那双绿眼睛显露出本人的坚定。
言闻嘉走出电梯，看到特里耶的身影，露出了惊喜的表情：“特里耶，你找到盛砚了吗？”
他走到特里耶的面前，一边说着，一边目光越过特里耶的肩膀看向他的身后。
特里耶一看，赶忙侧身挡住言闻嘉的目光，不赞同地看着他说：“还好，我提前一步找到了他，他现在在接受治疗。”
治疗？言闻嘉心里一沉，不由想到了分开前，盛砚背后那个被射中的伤口。
“我想去进去看看。”言闻嘉抬头，直视着特里耶的褐色眼睛说。
特里耶最怕这样的情况，他认为言闻嘉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好好听医生的话，而不是待在手术室外。
“闻嘉，这里的医生医术和设备都是最好的，比正规的医院还要好……”特里耶说道。
但是他还没说完，言闻嘉就要摇头打断他的话，“——特里耶，医生给我打的安定剂量应该很强吧，但是我还是醒了……我现在的身体需要盛砚的信息素，他现在出了事，我也无法安定下来……”
他顿了顿，目光露出复杂的情绪，“即使你不让我在外面等着，我在别的地方反而更不舒服，愈加休息不好。”
特里耶听到他这么说，一时也找不到拒绝的话。想了想，他只得让开身体，对言闻嘉道：“那我和一起在外面等着。”
言闻嘉点点头，慢慢迈开脚步朝医疗室门口走去，他的身体没有恢复，走起路也吃力。特里耶差点想伸手扶着他，还好视线余光瞥见护工，连忙抬手示意他扶着言闻嘉。
大概目的已经达到，言闻嘉这次没有再拒绝护工的搀扶。
特里耶不落后两人一步，心里不禁感慨，难以想象先前，言闻嘉拖着这副孱弱的身躯和盛砚一起逃命。
不过，也只有样坚韧性格和勇气，才会让盛砚这个从不会改口的Alpha在真正认识言闻嘉之后，情不自禁喜欢上他吧。
他有点为盛砚和言闻嘉两人错开的缘分感到可惜，不过，现在看，可惜似乎也为时过早？
进入到医疗室，走到手术室外，言闻嘉终于闻到空气中属于盛砚的信息素味道，对于盛砚的信息素味道，言闻嘉抗拒过，喜欢过，害怕过，又厌恶过……
可是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感觉到安心，他望着那扇紧闭的复合型金属大门，慢慢坐在走廊上的椅子上，仰着脖子看着手术室门上的警示红灯。
不知道过了多久，言闻嘉都保持着这个姿势，特里耶在一旁忍不住劝他道：“……医生没有出来，说明手术还在正常进行，你不需要太担心——”
言闻嘉还是睁着眼睛，怔怔地仰着头，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感知不到外界的声音一样。
“闻嘉？”特里耶不放心地又问了一句。
言闻嘉这次有了反应，他眨了一下眼睛，转过头看着特里耶道：“他到底怎么受伤的？你一直不让他们和我说。”
特里耶还想劝说的话一下子都噎在喉咙里，想到找到盛砚的情景，特里耶自己都觉得不好受。
“我本来打算等你情况好了一点再告诉你。”他说。
言闻嘉声音没有太多情绪道：“我现在就好多了。”
特里耶张张嘴，对上言闻嘉直直看他的眼睛，于是还是选择没有隐瞒，声音沉重道：“很惨，我从没有见过盛砚受过这么严重的伤。——他驾驶的民用飞行器撞上悬崖当场炸毁，当时他的情况应该很不好了，所以拉救生舱的时间太晚，飞行器就爆炸的时候，救生舱还没有及时脱离。所以，爆炸的时候，救生舱外壳就遭到损坏，他的半张脸……”
特里耶哽咽了一下，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好一会儿才继续道：“已经不能看了，救生船从掉到地上，外壳进一步损坏，他被带着滚下山坡……身体有多处骨折和外伤……”
他顿了顿，深深吸了口气才坐直身体，抬头看着前方说：“当时找到他的时候，我真害怕他是已经没有了呼吸……”
言闻嘉呆呆听着，几次想说什么，最后都闭上了嘴巴。
好奇怪，他想，特里耶说的盛砚听在他的耳朵里好像是假的一样。盛砚如此不顾生死的救自己仿佛是一个荒诞的噩梦，因为他从来没有想过盛砚会为他做这些，所以一旦这个噩梦成真的，言闻嘉第一反应是觉得荒谬。
但是荒谬之中，有一种极端的恐惧，就在一墙之隔的手术室里，他喜欢过的、眷恋过的、讨厌过的盛砚躺在冰冷冷的手术台上，也许再也睁不开眼睛。
这个自大、强势的Alpha，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们之间发生过的事，就只有他才记得。
他曾经最想要忘记的人就是盛砚，因为无比清楚地知道，盛砚永远不会喜欢自己，所以他宁可再也不记得他们曾相识过。
只有这样，他才会忘记这个Alpha。
言闻嘉很少很少拥有独自属他的东西，也很少会生出自己就应该拥有什么的念头，他害怕渴望，因为一旦他表现出渴望，妈妈就会投来近乎蔑视的眼神，然后问他我为什么要给你买？这些东西你不需要。
所以，盛砚不喜欢他的表现，言闻嘉发现自己可以很好的承受下来，因为在潜意识里，他就很少很少幻想盛砚会答应他的想法。
他从小就知道，不是因为你喜欢，你想要，你努力就能达成一切，很多时候，他很努力也不会成功。
或许是自卑，或许渴望从未得到满足，言闻嘉慢慢地将情绪都压在心底。
因为，只有不再喜欢，不再渴望……他才能保护自己不会受到伤害。
但是现在切身的感受到盛砚会丧命的可能，言闻嘉发现自己在对盛砚情绪最为反感的阶段，都从来没有想过盛砚会死。
他怎么会死呢？霎那间，眼泪无声地从言闻嘉的眼睛里淌了下来。
言闻嘉低下了头，好一会儿才抑制住眼泪，声音微微沙哑地开口道：“……其实，他完全可以不管我的，我们已经离了婚，我就算出了事，也与他无关——”
“如果他真的对你不闻不问，我才是瞎了狗眼，把这种冷血动物当成自己的好朋友。”
言闻嘉不由微微抬起脸，看着特里耶道：“离婚是我主动提的，我们已经没有感情了，是我强求他和我在一起的。”
特里耶一脸不相信，言闻嘉便道：“我和盛砚认识的时候，他对我很好，当时你可能想不到，我情况有多差，如果不是盛砚，我就压被逼回家，被我妈妈随便嫁给一个Alpha。但是或许我运气不算坏到底，我遇到了盛砚，他对我施以援手，在察觉我可能受到关系霸凌的时候，还会给我撑腰，我完全想不到，他平时一副冷冰冰的、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心里却这么细腻……”
言闻嘉回忆起以前，“他还很纯情，对某个Omega有好感，只会在默默想着等着机会，结果还没有等他有任何表示，有好感的Omega已经和别的Alpha标记了。”
“即使心情不好，还会惦记着朋友，去朋友组织的无聊的派对，体贴得让我觉得盛砚是不是从来没有吃苦，所以总是会在一个我想不到的地方，表现出一种天真的温柔。”
但是就是这种和言闻嘉迥异的性格，才会言闻嘉格外的好奇，因为在盛砚身上，给予是一种很简单的行为，他不怕受伤，也不害怕不被回应，似乎永远相信阳光会降落到自己头上。
特里耶听了他的话，也不由想到他和盛砚认识的事，说：“你知道我和盛砚怎么认识的吧？我们是在一个追击王比赛里认识的，那个比赛是私下朋友乱叫的，不过，那个时候年轻气盛，当时我和盛砚都被身边的人撺掇报了名，我们两个和另一个人闯到了最后关头。另一个人平时默默无闻，我和盛砚没有太放在心上，最看重的还是彼此，互相把对方当成眼中钉，结果我俩争斗太猛，双双战败，那次那个默默无闻的小子拿到了冠军。”
言闻嘉听得无语。特里耶也无声笑了一下，年轻的时候谁没有争强好胜过？
不过，特里耶想到以后的事，他垂下眼睫道：“那次比赛，让那小子名气大涨，击败鼎鼎大名的S级Alpha盛砚和安氏的少爷特里耶，仿佛是一种荣光一样。好多人都打听他的名字，在他从军校毕业后还把他要了过去，他第一次参加任务，不幸被宇宙海盗的一颗流弹击中，当场身死。”
言闻嘉一下沉默下来，特里耶重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道：“……我知道了这件事，虽然遗憾，但是也没有苛责自己，但是我却发现盛砚，每年都会给对方的家人打一笔钱，对他们宣称是国家给的抚恤金。实际，对方虽然是作战而死，但是后来鉴定出来，他之所以被流弹击中，还是因为驾驶小型战斗舰太冒进，不听指挥，一心强攻，脱离队形，从而才会被击中。抚恤金也大大折扣。”
特里耶抬头望向手术室的大门，说：“我专门跑过去问他，说你是不是因为愧疚这么做的，没有必要，他的死与我们无关，盛砚却说，我不是因为愧疚这么做的。真的？我好奇问他，那是因为什么？盛砚说，没有因为什么，我们一起比过赛，也确实输了，事后你听说过他自己吹嘘过那次成绩吗？我这才想起来，好像确实没有听说对方自己吹捧那次比赛，全都是旁人的评价。”
说到这儿，特里耶突然扭头看向言闻嘉微红的眼睛，语气认真道：“他就是想救你就这么做了，他觉得你值得他救，并不是为了博得你的同情或者其他什么，闻嘉，我希望你们这次以后，能够好好谈一次，开诚布公的谈一次。”
第86章 目的（加更！）
言闻嘉听到特里耶的话明显有些意外, 但是想了许久，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以后，希望他们还有以后……言闻嘉在心里想, 如果能有以后, 为什么不谈一谈呢？
他现在也有许多问题想问问盛砚, 而这些问题的答案，只有盛砚能给回答他。
这期间, 特里耶没有一直陪着言闻嘉, 途中有不少事情找到了他的身上, 他不得不抽身亲自去解决。
特里耶回来的时候, 表情一次比一次坏，言闻嘉见状，问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特里耶没有回话, 而是回答道：“无论如何，我们都得等到盛砚治疗结束才行动。”
难道是军方追踪到这里了？言闻嘉心道, 涉及到盛砚的手术, 言闻嘉郑重起来, 站起身看向特里耶道：“和我说说外面的事吧。”
特里耶拿出自己的通讯器，然后打开了一个悬浮屏幕。
这个屏幕特里耶选择了分享模式，所以言闻嘉也能看到。
特里耶一边展示着屏幕的新闻，一边对言闻嘉解释道：“从盛砚带着你逃出贝丽酒店开始, 官方为了不引起注意，只对内部发布了通缉令, 不想把抓捕盛砚的事放到公众层面上，所以, 盛砚能带着你逃到西区郊区，还与我联系上。”
言闻嘉点点头, 没有提问打断特里耶的叙述。
“第二天，你们突然被人追杀，从而暴露了位置，引来了军方的追捕，盛砚也因为负伤。——军方任务失败，又在居民区引起骚乱，军方为了安抚居民区的居民说是在抓捕逃犯，加派了人手搜集附近区域，这些都是正常的。”
言闻嘉也有露出思索神色，看向特里耶，特里耶对他点点头，“不正常的是，那些追捕你们的杀手似乎没有引起军方的怀疑，同时，网上有人故意引导舆论。”
特里耶点开几篇报道，这些网站小报和个人帖子说抓什么逃犯，是军方出了极端爱国主义者，为了联邦想杀了帝国的大使，这是好事啊。还贴出了盛砚的肖像画。
这样的言论之外，还有扒出先前以燃起管道问题封锁公共交通的事，都放到了盛砚身上，帖子上不仅有图片，时间都和官方发安抚群众的通稿时间对上，一时之间，不少人都相信了有人真的刺杀了肖赛德。
肖赛德被刺杀一事并不让人意外，值得意外的是，刺杀他的人居然来自军方高级军官，这个爆料太耸动，一时就让记者们趋之若鹜。
有些去找官方讨要说法，有些去联系肖赛德，还有些则去盛家找机会。
这些人都失望，因为没有一个接受采访的，官方还下了封口令，将造谣的帖子和网站关停。
因为这个铁腕作风，不少信仰自由的人立刻去了军统部大楼外游行，希望得到事实真相。
事情发展到这儿，说是没有人引导肯定是骗人的。言闻嘉心里已经一沉，特里耶却还没有停下，继续说出更加严峻的消息。
“肖赛德似乎碍于联邦的官方的施压，没有接受任何国内的采访，但是却在网上接受了自己国内的记者采访。”
言闻嘉眯起眼睛，表情严肃起来，“他说了什么？”
特里耶露出古怪的神色：“他说，他出来这么久了，非常想念帝国首都——迦得的美食和温暖的空气。”
虽然肖赛德说他的姑姑格洛丽娅皇贵妃一直催他回国，但是肖赛德本人却一直没有表示过想要回国的意思。
这是肖赛德第一次公开表示出要回国的意思。
特里耶说：“这篇采访发出去不久，就被国内神通广大的记者转载到了国内。虽然这位伯爵阁下没有一句指责联邦的怠慢，却用另一种形式向联邦表达自己的立场。”
而军校演戏开幕就在眼前，主事人肖赛德却拍拍屁股要走了，联邦那些想要名留青史的高层怎么能忍受？
是，盛砚确实年轻有为，盛老将军也确实功绩赫赫，但是不好意思，联邦不是盛家的一言堂，想要获得巨大利益的人还是走向了结盟，决定踢掉盛家这个毒瘤。
谁让盛家推出的这个儿子非要闯出这么大的祸事，让大家脸上不好看。
好多高级官员回家，都拿盛砚的事对自己的儿子女儿们耳提面命，拿盛砚当反面教材，教育他们宁可当废材，也不要给家里惹事。
被爹或者妈妈训诫的子女们互相看看，心里都翻了白眼，也不知道是谁，在盛砚三十岁不到拿到少将头衔的时候，用盛砚的例子鸡娃他们。
在肖赛德施压之后，联邦会怎么做？看特里耶现在焦虑的模样就知道了。
言闻嘉皱眉问道：“他们知道了这里？”
特里耶摇头，又道：“但是这里很快就会暴露，我们必须早点转移。”
说到转移，言闻嘉和特里耶不约而同都想到了盛砚，盛砚在紧要关头，怎么可能说转移就转移。
言闻嘉拧眉思考，说：“我也被通缉了吧？关于我的事，却好像说的不多？”
特里耶不觉得奇怪，“你是盛砚绑架走的，为了保护你的安危，当然不可能说的太多。”
不，不对。言闻嘉再次想到肖赛德，这个可怕的敌人，他说：“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我和盛砚在肖赛德眼皮子底下，肖赛德是绝对不会相信盛砚会伤害我的。”
那他为什么不往我身上泼脏水，只把矛盾转到了盛砚身上？
言闻嘉坐回位子上，一边望着手术室大门，一边分心想着怎么解决眼前的危机。
首先得确保盛砚的安危，言闻嘉想。他还是第一次想办法去保护盛砚，在战场上，盛砚驾驶着死神“凯瑞斯”，却是联邦士兵们心中的保护神，包括言闻嘉也是一次又一次被盛砚从死亡拉了回来。
现在，盛砚生死未卜，需要他的保护。
言闻嘉闭了闭眼，清除着脑中的杂念，开始整理着目前得到所有的消息，就像在战场上作为指挥，敌进我退，不得不战斗，他必须保护好己方的队友……
盛砚有什么值得肖赛德针对的呢？排除掉私人情绪，两人不打不相识，还是从那次扫荡边境海盗开始，盛砚带领的机动部队，好几次打得海盗措手不及。
甚至有了盛砚的战力，海盗们还得到了一个馈赠——帝国废弃机甲运输丢失，正好被海盗们打劫了。
海盗们呢，正好用这批机甲和联邦对峙起来，试试帝国的机甲和联邦比起来，孰胜一筹。
后来，肖赛德亲临费佳，在挑选护卫小组队长人选时，盛砚成为了最佳人选。
那我呢？言闻嘉在心里想着自己的位置，如果他是肖赛德，看到自己，他会做什么？
言闻嘉立刻想到了肖赛德给自己下的毒，这个毒让自己变得听话，如果……盛砚没有救自己，他会对肖赛德言听计从。
如果盛砚没有救自己，事情如肖赛德的预想——他不日就想迦得，盛砚成为“极端爱国主义者”，自己则对肖赛德言听计从。
如果军校演戏有任何意外——帝国借口挑起战争，联邦要再次迎战，而这次的对手不是海盗们，而是枕戈待旦的帝国……
言闻嘉霍然睁开了眼睛，身体一阵一阵发冷。
如果说肖赛德的意图不是个人情感，而是挑起战争的话，那么有机会提前结束有威胁的对手，为什么不做呢？
他就是这种疯子，在边境星域的时候，为了测试联邦现在的军事实力，不惜拿一整个城市的无辜民众的性命来作赌注。
所以，他觉得我很有意思，但是我又不听话，于是他选择让我听话，并不在意我的健康到底能不能延续下去。
因为健康是以后的事，这也是一种慢性病。
他喜欢的是我的脑袋，身体虚弱还影响不到人的思绪。
按照这个方向猜测的话，言闻嘉立刻向特里耶借来通讯器，他点进搜索网页，开始搜索最近联邦的新闻。
为了迎接百年难见的盛典，财政司放贷了一个债券，为了建设军校演习的宇宙观赏通道。
因为举办演习，国家暂缓了之前提议建设的公共设施，因为多项公益设施被暂停，原先计划招募的岗位被全部取消，有少数群体曾经在网上呼吁这件事，但是因为公众狂热的娱乐氛围，没有得到多少支持。
……
言闻嘉越看越心惊，这是在联邦首都费佳，所以他的感受并不深刻，但是费佳之外，还有那么多其他星系，那些地方又该怎么面对这次的盛会呢？
是不是也要增大此项开支，从而削减其他公共工程？
如果这次盛会正常举办还好，当时……万一出现意外，举办失败呢？
到时候，债务问题，公共管理问题，民众的失望和愤怒，又要往哪里发泄？
特里耶坐在旁边看着言闻嘉搜索信息，本来还没有看得太认真，接着越看背挺得越直，最后嘴巴微微张开，忍不住道：“闻嘉，你在搜索政府支持率？”
言闻嘉看完数据，将通讯器还给特里耶，他点点头，皱着眉头道：“又要大选了。”
联邦作为一个自由行星联合共和国，其体制就决定了它必须依靠选举，少数服从多数原则，阶段性地诞生一届领导班子。
对于这次盛会，高层如此热情，本身不就是想得到民众的支持，从而在下次大选中获胜吗？
特里耶听到言闻嘉的话，皱起眉毛，说：“你担心……高层可能为了获得肖赛德的好感，会对盛砚下狠手？”
不会可能，而是一定。言闻嘉心道。
但是猜测肖赛德意图挑起战争，实在过于骇人听闻，上一次两国大战，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哪怕是出身政治敏感度比言闻嘉这个普通Beta家庭高得多的家里，他也没有怀疑到这上面去。
是，一般而言，不会有这么极端的人。
但是谁让肖赛德是个疯狂的、冷血的贵族。
言闻嘉现在无比确定，他除了自己，其他人类的性命根本不放在眼里。
言闻嘉对特里耶点点头，说：“所以我们得想办法转移军方的注意力，——你觉得我去自首怎么样？”
特里耶闻言，刷地一下站起来，对他直接摇头否决道：“不行，放弃你这个方法，如果你现在自首，军方只可能会对你用刑，逼你说出盛砚的位置。”
言闻嘉没有回答，特里耶着急起来，说：“是，现在是现代社会，不会对你真的用刑，但是……在审讯室，有些人专门研究出来一套折磨人的方法，比用刑还熬人。”
“比如他们用强灯照你的眼睛，不断地、重复性地对你询问相同的问题，不让你睡觉，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一天、一夜，到时候你会精神完全崩溃，只想闭上眼睛糖掉下来。或者，给你水喝，但是不让你去卫生间，逼得你在审讯室里尿裤子，然后不许你洗澡，接下来一直不给你水喝，直到你哀求才会继续审问你……”
这些方法在言闻嘉还身体健康的时候，都难说能不能撑住，现在他的身体，真如盛砚所说的，进去了，就完蛋了。
言闻嘉闻言，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望着手术室门口的警示红灯，回道：“那你有办法吗？”
就是因为没办法，特里耶才坐立难安，他还是坚决不许言闻嘉作出这个决定：“不可能，闻嘉，如果你再出了事，盛砚醒来第一个不会放过的就是我，然后就是他自己。”
他这个回答，倒让言闻嘉不免分神想到了盛砚第一次救了他之后，发现自己不珍惜身体健康大冬天在没有暖气的房间用冷水洗澡的事。
那时候，言闻嘉没有办法，现在言闻嘉又一次走到了进退维谷的局面，他同样只有伤害自己的一条路可以走。
“一定有其他办法，你别做傻事。”特里耶语气难得带上警告。
言闻嘉却摇摇头，“我自首了，官方或许会审讯我，不过，再次之前，我想请求与肖赛德见一面。如果有肖赛德帮我说情，那情况就不会那么糟糕。”
他侧头看向特里耶：“你们也有充裕的时间，将盛砚保护起来。”
特里耶没想到言闻嘉一下找到了避免受到审讯的方法，但是很快他就清醒过来，再次摇头：“你身上的不明毒剂就是肖赛德那个帝国人干的，你现在再找他——他想再次对你下毒怎么办？”
他皱眉：“而且这次是你有求于他，到时候他当面问请你一杯喝茶，你喝还是不喝？”
不想接受审讯的虐待，又不想接受肖赛德的试探，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言闻嘉觉得现在还是确保盛砚的安危更重要。
他考虑清楚后吐出一口气，然后看向特里耶，声音冷静而斩钉截铁道：“到时候我会看着办的。”
似乎已经做好了决定，旁人再劝他都不会理会。
特里耶见他这样，知道再劝也没用。
在他眼里言闻嘉是个很固执的人，不然，谁会忍受一段失败的婚姻那么久？
他最后挫败地一屁股坐在身后的椅子上，用手撑住自己的额角，胸口起伏了好几下，才狠狠呼出一口气说：“……闻嘉，如果你走了，我要怎么向盛砚解释？你猜他会不会去军统部救你？”
言闻嘉做好决定，听到这个问题，反而认真思考一下，“也许……也是一个不错的方法？”
特里耶白他一眼，言闻嘉笑笑，说，“我一直不喜欢那栋大楼，如果能炸了，想想高层的表情一定很好看。——他们不是号称军统部无坚不摧，是世界上最坚固、最安全的地方吗？”
“你……”特里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别在这种时候开玩笑。”
看到特里耶真情实感地操心他的安全，言闻嘉这才收起玩笑。
其实也只能开开玩笑，言闻嘉什么都做不了。
“对了，我的一个秘书，叫奈美，是个很可爱的Omega，你可以帮我照顾一下她吗？”言闻嘉说。
特里耶露出苦笑：“别一副要交代遗言的样子。奈美是吗？我会的。”
其他朋友，肖恩还在玉李星，维克不喜欢陆地生活，还在军舰上做着无止境的星际旅行，他的事不会波及到他们，言闻嘉不由庆幸他们没有留在费佳。
不过，如果他的猜想是正确的，他们都是现在服役的军官，一定会再次被征集重新踏入战场。
到时候，大家的命运又是什么样呢？
那个时候，他已经没办法再和他们一起并肩作战了……
“就只有奈美吗？”说不让交代遗憾的是特里耶，言闻嘉突然不说话，特里耶反而主动开口了，“……你爸妈呢？”
他们俩？言闻嘉发现自己在想着朋友们的时候，好像完全没有想起他们俩。
他们会被自己影响吗？言闻嘉迟疑了一会儿，才道：“……不用了吧，不过我的账户里还有些钱，我把密码告诉你，你可以把我剩下的钱转给他们。”
他冲特里耶勾了一下唇角：“我一直是他们眼里不成器的存在，所以不成器的儿子，最后只有一点点存款，也很正常吧。”
反正一直对我失望，那就一直失望下去吧。这何尝不是一种有始有终呢？
他早失去了向他们证明自己的动力。
他现在也不在乎他们怎么想的。
对于言闻嘉和父母的关系，特里耶听了没做评价，他觉得言闻嘉也不需要别人的看法。
最后就是，特里耶说：“你有没有想和盛砚说的……没有也留两句吧，我怕他醒过来，对我出手。”
他强调：“我只是个普通的Alpha，盛砚实战对我的胜率是100%。”
要和盛砚说什么……
言闻嘉眨了眨眼睛，说：“替我跟他说，对不起——还有，谢谢，我……”
咔——
一直显示的红色警示灯倏然灭了下来，紧闭的手术室房门从内而外打开，一道站立着的、上半身和头部都包裹着绷带的高大人影。
那人影在房门开启后，便抬头准确的找到了言闻嘉的脸。
言闻嘉微微张开嘴巴，从座位上站起来，盛砚望着他，对他道：“我不同意。”
第87章 偷渡
费佳, 贝丽酒店内。
作为侍卫长的雷博收了通讯器，然后保持着一贯的面无表情从走廊返身回到伯爵的休息室。
休息室外，这一次隔几步就有一个帝国的侍卫站立, 属于联邦的保护在经过盛砚袭击一事之后, 降至最低。
现在负责护卫工作的莫司长为了将功补过, 简直对肖赛德的意见言听计从，生怕这位年轻气盛的伯爵一气之下回了带着手下帝国, 叫他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功绩还没捂热, 就泡了汤。
虽然肖赛德早就告诉过雷博, 他要是有事可以直接推门进来, 但是雷博还是恪尽职守，每次都会遵照礼仪和规矩敲门，得到室内肖赛德的一声“进来吧。”才推门进入。
冬天的休息室内暖气充足, 室内的温度感受不到一点凉意，反而有淡淡的、新鲜的花香充盈在空气中, 让呼吸的时候, 感觉不是寒冬而是早春。
“阁下。”雷博声音沉稳, 并没有因为收到最新消息而有任何改变。
肖赛德蔚蓝的眼眸望向他，露出疑问，雷博走到他的面前，才开口道：“刚刚得到通知, 那批死士全都回不来了。”
他说完，等待着肖赛德对此事给予回应。
肖赛德坐在沙发里, 闻言英俊的面孔表情都没有变一下，似乎对这个结果没有任何意外一样。
他点了点头, 问道：“有盛少将的消息吗？”
此时此刻，肖赛德也保持着平时对盛砚的军衔叫法, 并没有私下就直呼其名。
他对真正有实力或者有出众才能的人，一向尊重。
“盛少将坠机，但是联邦并没有找到他的尸体。”雷博说道，“不过，他们找到了盛少将的血液组织，有一部分人认为他已经尸骨无存了，再找下去也只是花费时间和精力……”
肖赛德听到这儿，靠在沙发背上的身体才动了动，他抬手放到下巴下面，不由好笑道：“这是盛家发力了吧？”
雷博没说话，再没有绝对的可靠信息依据下，他想来不说模棱两可的话。
肖赛德也不需要雷博给出回应，沉吟了一下，说：“还是挺可惜的，我本来还想再见一次言少校的。”
雷博看向神态自若的肖赛德，问：“阁下，您的意思是终于想回国了吗？”
肖赛德的目光看向摆放在沙发的茶几上的一株洁白的花束，房间内淡淡的、清新的花香就是由它散发出来。
他道：“我不是已经跟媒体说了我想回国了吗？是时候启程了，”他的语气蓦地有些怅然，仿佛真心可惜一样，“以后就没有这么悠闲的时间了，迦得也没有像言上校那样有趣的人。”
雷博对肖赛德的话不可置否，反正他只要保证肖赛德的安危，听从肖赛德的命令就行了。
不过，他想到言闻嘉喝下去的皇家研究院出品的药剂，说：“阁下，不如再留几个人，等有了言上校的消——”
“不用。”肖赛德打断他的话，他抬眼看向雷博，双手交叉放在下巴下，由下而上地看着自己的侍卫长。
明明他是坐着的，比站立的雷博矮上许多，但是即使是他扬起下巴看雷博时，都不让人觉得他处于下位。
只听肖赛德的声音平静地说：“雷博，你还不清楚我的习惯吗？我得不到的，宁可碾碎，都不会让给别人。”
雷博默然，他低着头，目光低垂，像以前一样对自己的主人任何或任性或冷血的行为表示沉默。
他无权反对，也不会反对，肖赛德的意志就是他的意志。
这是联邦的自由风气下理解不了的忠诚，但是雷博自从被肖赛德从一次差点被宣判死刑的官司里救了出来，就告诉自己，肖赛德是他一辈子效忠的对象。
另一边，位于费佳一条通向货物运输的空中航道里，一架装满着保鲜措施的集装箱的货物飞行器里，言闻嘉和还身上还绑着绷带，不能有大动作的盛砚一起靠坐在一个集装箱里。
货物运输飞行器采取的是无人驾驶操作，因为航道的单一和目的地的明确，所以早就将人力排除在了成本之内，实现了全自动化。
他们偷渡的这架运输飞行器主要是贩卖新鲜果蔬到费佳，虽然费佳的地貌很适宜生产蔬菜和水果，但是由于土地的昂贵，人力的成本，还有种植中必须遵守的种种环境保护法，导致了费佳的大部分果蔬水涨船高，价格飙升，本地果蔬则为天价，口感还不如那些专门培养果蔬的行星生产得好吃，最后都依靠了进口。
全自动化的环境，因为技术常年的不更新，导致了入侵系统的可操作性很大。
特里耶家里就是做飞行器生意的，这些僵化的流程了解很清楚，之前是不好安排正在手术的盛砚逃出去。
现在盛砚的身体能够移动之后，他马上就给两人找到靠谱的离开费佳的逃跑计划。
运输飞行器体型庞大，主体引擎在运行时发出嗡嗡地恒定白噪音，车厢会因为飞行器的拐弯、加速减速时而晃动，时而前倾。
盛砚是个病号，言闻嘉身体也很虚弱，特里耶本来不太放心让他们两个待在里面，集装箱虽然做了相应措施，不会造成缺氧、或者其他可能性的伤害，但是盛砚和言闻嘉都拒绝了特里耶陪同的提议。
“你现在最好保持着露面的频率，”言闻嘉实事求是地说，“官方现在很关注你，一旦你消失，或者特别时间段不见了，一定被人追查。”
这反而会让逃跑计划流产。
盛砚也摇头表示否决，不过，他临走前对特里耶说起了家里的事，“麻烦你转告我爸妈，就说我没有做对不起国家的事，不过这次的事，我一点没有后悔。”
言闻嘉闻言不由看他一眼，盛砚却好像在说一件极其普通的事情，以至于他现在一身的伤和一直在努力的军功都被取消的后果都不需要在意一样。
特里耶交代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以及到达目的地的接应的人，便抓紧时间目送他们离开。
集装箱的空间宽阔，只不过为了防止摔撞，集装箱的箱壁内侧放了不少防撞的充了空气的塑料薄膜。
这些塑料薄膜成本低廉，可以循环使用，既然能保证果蔬不会被撞伤，保护两个成年人就绰绰有余了。
因为才装过新鲜果蔬，大概是某种热带水果，浓郁的香气仍然飘荡在集装箱内。
这类热带水果不适合低温保鲜，低温会让水果冻伤，造成水果外皮变黑，加速腐烂，从而卖不出去。
所以集装箱在运输到北半球后，外壳会有自动的保温系统，不至于让言闻嘉和盛砚逃跑的时候还要挨冻。
密闭的空间内，加上盛砚重伤后，身体机能还没有恢复完全，让他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信息素，因而，只在里面待了一会儿，言闻嘉就闻到了盛砚的信息素味道萦绕在身体周围。
特里耶离开之后，两人就陷入了沉默，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盛砚在出手术室那一刻否决了言闻嘉的提议，就再也没有主动找言闻嘉说话。
如果说原本还不确定的话，现在言闻嘉闻着空气中的Alpha信息素，就无比确认盛砚的情绪——他在生气。
是对我吗？言闻嘉想，果然，好不容易从肖赛德那里逃了出来，付出那么大代价，他说要回去自首，盛砚这样骄傲性格的人很不能接受。
他拿眼瞥了盛砚的方向，盛砚靠在一个装水果的木箱上，一只手还打着石膏，掉在脖子上，头发被剃得只剩半边，半张脸都包在绷带里，医生说他的脸能够恢复，但是最好等伤口完全愈合再拆掉绷带。
虽然现代医学已经很发达了，但是脸部的烧伤恢复，也没有办法做到百分之百的痊愈，让人和之前一模一样。
那样的技术，只能称作神迹，而不是医术了。
想到盛砚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言闻嘉觉得自己表现得太吝啬了，于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的表情自然，然后看向盛砚。
就在他准备张口的时候，盛砚似乎已经察觉到他的目光，先一步开口说：“过一个小时要过一个按件，我们先睡一会儿吧。”
顿了顿，他的声音低了一些：“睡不着就闭着眼睛，特里耶说你一直没有休息。”
言闻嘉一愣，过了片刻才轻轻点头，“哦”了一声，再看盛砚，他已经阖上了眼睛。
真睡着了？言闻嘉心想，不过既然盛砚这么说了，言闻嘉也不好反驳他，学着他的样子闭上眼睛，将头抵在木箱上，身体随着集装箱轻轻晃动。
不一会儿，盛砚睁开眼睛朝言闻嘉看过去，只见言闻嘉的身体已经呈现放松状态，呼吸频率放缓，长长的黑色眼睫垂落在发青的眼睑下。
他静静地看着这样的言闻嘉许久，突然集装箱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不管是里面的物体还是偷渡的人都不受控制地朝一边倒去。
几乎是身体本能，在看到言闻嘉的脑袋要撞上木箱时，盛砚立刻伸出另一只没有骨折的手，将言闻嘉的脑袋托住。
没有对比过不知道，现在用手掌托住言闻嘉的半边脑袋，才发现他的头小小的，脸也小小的，他真的太过疲惫了，即使这样的大幅度动作，也没有让他睁开眼。
盛砚动作小心、甚至因为动作太大而造成自己身体负荷的时候，都面不改色地承受下来，慢慢将言闻嘉的脑袋重新放到已经停止左右滑动的木箱上。
运输飞行器再次拐弯，这一次盛砚还没来得及重复上一次的动作，言闻嘉先睁开了眼睛。
他先看到了盛砚伸过来的手，又看到盛砚在看着自己，不由疑惑地眨了眨眼睛，直起身体，问道：“怎么了？”
盛砚默默收回手，靠在身后的集装箱的箱壁上，过了几秒，回道：“没什么。”
第88章 离开
他们偷渡最危险的时刻就是出关的一次扫描检查, 本来扫描那边的人已经被特里耶拿钱买通了，但是偏偏他的同伴出了问题。
“最近上面查的很严，说好多人专门用空集装箱走私带货, 躲避关税, ”那人一副要严格检查的样子, “我看到扫描的实时内部图，挺多地方都没照到, 我看一下……对, 前面十车全部重新检查, 都给我打起精神, 别偷懒！每个角落都要扫描到！”
位于集装箱内的言闻嘉和盛砚当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只感觉箱子晃动的频率加剧了，像在坐一架驾驶技术很糟糕的飞行器。
不过对于驾驶过机甲, 对空中移动有着肌肉的记忆的盛砚却能感觉到微妙的不同。
他微微皱了皱眉，偏头朝四周看了看, 脸上露出思索的表情, 然后扭头看向了言闻嘉：“能起身吗？”
言闻嘉被他这个问得一愣, 好像现在才是盛砚伤得严重那一个吧？但是盛砚的眼神透着严肃，言闻嘉精神一紧没有反问任何问题，只无声点点头。
盛砚接下来没有再说话，只给言闻嘉打了手势。
辨别不同的手势含义是军队里的基本功, 言闻嘉之前在军舰上服役的时候还被上级故意找茬说基本功不行，不得不扎扎实实从头学了一遍。
他的记忆力还不错, 过了这么长时间对这些已经不大用的还记得很清楚，马上按照盛砚的手势起身, 盛砚指示他怎么做就怎么做。
盛砚等言闻嘉躲在扫描射线的死角位置，才将自己藏在另一个死角位置。
前后就差了那么几秒钟, 集装箱突然哐当一声落地，整个箱身都剧烈地都抖动了一下，言闻嘉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似乎有人要强制开箱，言闻嘉听到一声金属碰撞巨响，接着有人的脚步声传进来，似乎在探头向内查看。
“……这个集装箱的重量有些问题……”有一个中年声音在外面说道，因为距离很近，即使隔板，也能断断续续听到他在说什么。
听这话的意思，大有要叫下属进来检查的意思。
言闻嘉心里一紧，对这个意外状态有些措手不及，但是他也没有表现出慌乱，而是深吸了口气，目光不由朝盛砚的方向看过去。
盛砚不知何时把眼部的绷带给拆了下来，他收到言闻嘉的目光，对他点点头，然后对他比划了一个让他原地等待的手势。
原地等待？待会儿要是他们出了事，他——言闻嘉脑海中的思绪蓦地一顿，他的视线落在了盛砚的手上。
他没有受伤的那只手上握着一把特殊材料做成的匕首。
这种材料提取于一个资源小行星，它们跟金属一样坚硬，但是质量却轻了很多。
携带方便，但是功能性却跟金属一样广，只不过因为产量稀少，所以市面上流传不多，价格昂贵。
全神贯注着集装箱的大门动向的盛砚，身体已经紧绷起来，精悍的肌肉线条从衣服里透出来，整个人蓄势待发，像大自然纪录片里埋伏在草丛里等待着猎杀羚羊的猎豹。
言闻嘉看着这样的盛砚，不由怔了一下。
其实盛砚现在的外表十分糟糕，头发剃得贴在头皮上，一只胳膊还打了石膏，腿上也有伤，连以前风靡学校的英俊面孔现在变得狰狞恐怖。
但是他的眼神，他的气势却好像在说，不用害怕，只要他在，他就一定会保护自己一样。
有的人就有这样的安全感，言闻嘉已经数不清盛砚救过他多少次。
“哐！——”一声靴子踢动木箱的声音打断了言闻嘉的思绪，接着他听到，一个声音从外面走了进来，那人声音普通，带着息事宁人的和事老语气说：“喂，你今天怎么了？一定要大家伙都不能下班吗？你不回家接你的女儿啦？”
如此说道，那个人往集装箱内走得更近，言闻嘉感觉是朝他这边走了过来，还拉着那个一意要严查的同事，低声说：“你看你压了那么多货不走，是不是存心让大家都难办？这样吧，我今天收到的部分，都给你怎么样？我也好久没看到大侄女了，就当给提前给她送生日礼物！”
被送礼那人哼了一声，似乎想拉开手，但是被缠住继续劝说几句，这才勉强道：“我不是想找事，只不过我们冒着大风险，给他们放行，他们赚得满脑肥肠，结果我们兄弟们就喝没有荤腥的口汤，还要分着喝！”
“是、是是，要不要涨价这事，我们后面再说，今天这事——”
那人甩甩手，转身朝集装箱外走，说：“你都说要给我那个宝贝疙瘩送生日礼物了，我还能跟你过不去？走吧！我们晚上出去好好吃一顿，兄弟们好久都没有聚一聚了！”
“行，晚上我请客！”劝说的人笑着扬声道，“大家都听到了吧，晚上不许迟到啊！”
“知道了！”“保证到！”“长官，我们能自己选地方吗？”……伴随着这些最后和解的声音，集装箱内的大门“吱呀”一声发出牙酸的声音重新闭合起来。
熟悉的腾空感之后，言闻嘉感觉了集装箱前进时，身体惯性地后仰。
没事了？他立刻去拨开眼前掩盖物，从扫描死角里走出来。他看到盛砚要起来，禁不住道：“你先别动。”
盛砚原本还想靠自己的力量出来，但是言闻嘉的声音一出，他的身体就不动了，只是抬头朝言闻嘉看了过来。
言闻嘉极其不赞同地看他一眼，伸手扶他站起来。
近看盛砚的伤口，言闻嘉没有忍住地瞪他一眼，说：“你的伤口都没有愈合，尤其是你的胳膊，你把丢掉的绷带扔哪儿去了？我重新给你固定。”
盛砚听话的伸手给他指出位置，言闻嘉走过去，弯腰捡起来地上用来固定他手臂的绷带。盛砚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直到言闻嘉走回来的时候，才移开视线看向别处。
言闻嘉走到他的身边，为了方便，盘腿坐到了他的旁边，低下头，用手指去抹盛砚手上的胳膊。
他的手指修长而细白，指甲修剪整齐，指尖的皮肤是粉色的，盛砚的视线落在他的手指上，听到言闻嘉轻声问：“疼吗？”
他按他的胳膊的力道，盛砚几乎都没有感觉，而且从绷带上按压的时候，只觉得被触碰的地方微微发痒，想伸手把言闻嘉的手指按住。
他抬起头，只看到言闻嘉靠过来的侧脸，集装箱内的光线并不强烈，即使还在大白天，光线都很暗，言闻嘉想确认伤口，只能靠近盛砚，低下头去瞧。
他问完，发现盛砚没有回应，不由抬起眼，视线一下就撞进了正专注看着他的黑色眼睛。
被人抓到自己在偷看的盛砚反应十分镇定，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的移开了目光，说：“你可以按重一点，我不疼。”
言闻嘉还没有反应过来盛砚在偷看，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他从没有觉得自己在盛砚眼里会有漂亮、好看的样子，现在盛砚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言闻嘉反而是对他的脖子和耳根的发红比较奇怪。
很热吗？他感受了一下温度，一点也不热啊。
刚刚那群人大喇喇推开门，反而让冷空气入侵了进来。
言闻嘉听到盛砚说不疼，没有真如他所说的去按重一点，不疼就没事，他坐直身体，把沾了灰尘的绷带放到大腿上，将上面的灰尘擦掉，又一点一点捋平之后，才从盛砚的胳膊套上去，然后起身站到盛砚的背后，绕到他的脖子上系好。
盛砚为了方便他的动作，配合地低下头，不过，言闻嘉的手指会偶尔不小心碰到他的后颈的皮肤上。
有些冰凉的触感，让盛砚都没空想信息素的问题，等言闻嘉系好，言闻嘉还没来得及缩回手，盛砚已经准备地侧身，一把握住他的手。
“你很冷？”盛砚皱着眉说。
虽然是疑问句，但是掌心触碰到言闻嘉的手指，盛砚已经有了答案。
只碰了这么一下，盛砚已经松开了他的手，盛砚左右看了一下，找了集装箱最保暖的地方，起身不容拒绝地对言闻嘉说：“过来。”
言闻嘉还有点懵，不知道他什么意思，站起来说：“你要做什么？”
他还没有完全跟过去，就看到盛砚要脱衣服，打了石膏的胳膊都抬了起来，言闻嘉吓了一跳，赶忙伸手拦住他：“等一下，你要做什么，可以和我说，我帮你。”
难道是嫌衣服脏了？要换洗？言闻嘉心里道，完全没有想到其他方面。
盛砚被他按住手，没有再强行脱衣服，而是说：“我们在这儿待着吧。等到晚上，温度会下降，我的衣服给你穿吧。”
给我穿？言闻嘉的表情太过吃惊，盛砚被他那双瞪大的、充满质疑的绿眼睛看得有些不太舒服，于是他就目光直直和言闻嘉对视，示意他就是这个意思。
言闻嘉确认了盛砚真的是这个意思，心里泛起一阵古怪和荒谬，盛砚对他如此礼貌而体贴，他真的很难适应。
言闻嘉想了一下说：“我们现在都是病号，尤其是你，你先把自己顾好再说吧。”
说完，也不理盛砚是什么反应，找了一个木箱坐下，然后抬头看着盛砚问道：“你刚刚吃了多少止疼药？”
盛砚的眼睛里闪过一点惊讶，似乎没想到言闻嘉知道他吃了止疼药。
言闻嘉拍了拍旁边的木箱说：“你到现在为止表现得好像没受过伤一样，我就觉得奇怪，特里耶给了我们的药剂里有大量的止疼药，——这是你要求的吗？”
果然还是骗不了他，盛砚心里嘀咕了一下，安分地坐到木箱上，点点头说：“我们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
言闻嘉心里算着止疼药的失效时间，一边对盛砚说：“我们现在应该出了费佳的中心航空站，飞去航空港。这需要不少时间，你还是先睡一觉，休息休息吧。”
到航空港，他们要和接头人对接，然后转去商队里坐上客运舰飞去预定好的玉李星。
玉李星是言闻嘉建议的目的地，比起其他陌生的星球，作为“糖果之国”的玉李星来往商队无数，他们混入的商队进入的时候便一点也不起眼，不会有任何引人注目的地方。
而且玉李星还有土著肖恩能够给他们提供最适合的躲藏点，不至于让他们陷入被动。
特里耶提出的一个疑问就是肖恩值不值得信任，别他们联系到了人，肖恩转头把他们卖了，那就所有的努力都化为乌有了。
言闻嘉很肯定地点点头，说：“没有她，我今天可能也不会有机会站在这里和你说话，她绝对值得信任。”
特里耶又去看盛砚，盛砚倒是对肖恩也有印象，想到那个经常黏着言闻嘉的女Beta，他也点点头。
虽然对肖恩过于亲近言闻嘉的行为有些微词，当时肖恩能够与言闻嘉在生死关头共进退，盛砚也不会违心地说肖恩的人品不行。
特里耶其实有更好的目的地，但是特里耶的关系网现在肯定被一扒再扒，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着他，反倒是言闻嘉说不如找个谁也想不到的地方，而且颇有名气的星球更灯下黑，让人意想不到。
玉李星是个富裕的星球，盛砚想着玉李星那来往的商队，消息渠道也比其他星球更丰富，并且不局限于联邦，帝国那边也有头脑灵活的商队过来，说不定能带来一些他们之前没有关注到的消息。
之后的行程再也没有先前的惊险，言闻嘉和盛砚都在时而清醒、时而昏睡中度过，本来两人不会这么放下戒心，不过随着药效的消失，盛砚的信息素又慢慢散发出来，果香都掩盖不住，言闻嘉的身体本来就受不了信息素的刺激，渐渐也觉得困了。
直到集装箱匀速降落，有人有节奏地敲了敲箱壁，盛砚和言闻嘉互相对望一眼，由盛砚开口对了暗号。
两边都确认了，很快就有人拉开箱门将他们接了出去。
他们被送进了航空港一个供辗转旅客短暂休息的小房间，两人重新出来，全部做了新的乔装，戴了改变瞳色的隐形眼镜，发色，肤色全都做了改变。
盛砚个子高大，面孔轮廓深刻，那乔装的人给他的下巴黏了胡子，把人的注意力放到脸上，而不去先注意盛砚的个子和脸型。
他的白皮肤也成了日光晒成的棕色，戴的假发微长，可以在脑后扎一个短辫，又戴着遮住眼睛伤口的眼镜，打眼一看，完全就是一个喜欢到处跑的流浪艺术家的模样。
言闻嘉的肤色没有调得力度那么大，而是放大了他的白皙肤色，让他看起来更加地苍白，像从那些从星系边缘小国出来，不怎么接触到恒星光芒的模样。
他的瞳色被改成了棕色，头发跟瞳色相同，为了遮住相貌，还往他的头上盖上了一顶鸭舌帽和墨镜。
“麻烦两位先几天的假扮情侣吧，等到了玉李星再说。”那商队负责人说，他是个胖胖的中年人，见谁都乐呵呵的样子，丝毫不引起人注意。
言闻嘉和盛砚没有不同意的，一起坐到了他们安排的客运舰的靠窗位置。
盛砚的手和腿都有伤口，他们贴心地在座位上做了手脚，让盛砚可以固定胳膊和腿保持不动。
他们坐的这艘客运舰是商队包下来的，搭乘的客人不算多，但是也足够热闹。
当客运舰从航空港起飞时，恢弘的航空港和能量罩外那荒芜的沙漠形成一种科技和自然的极致割裂的美。
言闻嘉从窗口看着地面的航空港越来越小，在航空港的西侧一处，沙尘暴不知何时已经集聚了力量，猛烈地准备掀起地面一切建筑。
他看得正认真，忽然肩膀一沉，他侧头，就看到盛砚伸出那条没有受伤的胳膊放到在他的肩膀，似乎在抱着他一样。
他侧脸去看盛砚，盛砚的脸颊靠得他极近，假胡子和镜框都让言闻嘉觉得很怪，反而没有其他想法了。
“困不困？”盛砚说。
言闻嘉觉得他的语气有些刻意，视线余光就看到身后有人在看他们。
言闻嘉便顺从地将脸埋进他的肩膀上，回道：“有点。不知道要航行多久？”
盛砚回道：“大概需要三天，商队的客船不够坚固，不能进入就近的新虫洞，只能找稳定的虫洞。”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等到身后的普通旅客不关注他们，才假装困意上头，头抵着头，靠在一起睡着了。
靠得那么近，言闻嘉多少觉得尴尬，尤其是他的脸颊会碰到盛砚的脖子，感受到盛砚皮肤的热度。
他忍不住僵住脊背，但是他僵住没一会儿，他的肩膀那只胳膊就按了一下他，他听到盛砚用几不可闻地声音说：“放松。”
然后他感到盛砚稍稍退开了身体，不让自己再和言闻嘉除了背后看起来亲密的肩膀和额头相贴，其他部位都拉开了距离。
但是这样，难受的不就是盛砚了吗？言闻嘉心想。
还不等他想出一个不尴尬，又让两人都放松的方法，只听到身后在看通讯器的乘客，忽然发出惊呼：
“帝国那位伯爵被人刺杀了！凶手还是少将盛砚！啊——军校演习也要被迫延期了！”
言闻嘉闻言心中一凛，身体不知为何生气一股寒意，——一切正如他所猜测的那样，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
第89章 玉李星
客运舰果然如盛砚所说, 三天后到达了玉李星所在的星系。这三天时间，主要花费在了从费佳星系的航空港转向虫洞附近的漫长旅途，到达了虫洞附近, 客运舰反而快了许多, 不到半天时间, 就通过了虫洞，到达了目的地。
玉李星是所在星系发展最繁华的星球, 其他星球如最靠近恒星的, 基本因为过高的温度和空气中含有剧毒物质, 导致无法开发。
或者距离恒星不远不近, 但是因为本身星球是气态，人类无法生存的原因，所以只有玉李星成为了人类居所。
按照顺序降落到了玉李星的航空港, 盛砚和言闻嘉就看到了来接他们的肖恩。
肖恩比上一次和言闻嘉见到的时候又晒黑了一倍，她的头发剪短了, 只到耳朵根部, 看到乔装的言闻嘉和盛砚, 她高高的举起手臂挥舞着喊道：“看这里！看这里！”
言闻嘉闻声看去，看到熟悉的面孔，脸上绽放出发自内心的高兴笑容：“肖恩！”
肖恩快步穿过航空港出口来往的旅客，站到言闻嘉面前时立马伸出手臂把他抱住原地转着圈：“想死我了！终于看到活的了！”
言闻嘉闻言忍不住笑开, 说：“我一直都是活的，死的你也没见过啊。”
他们还没有乐完, 旁边一直看着他们搂搂抱抱的盛砚忍无可忍，握拳抵住嘴巴, 重重咳嗽了一声：“肖恩，我们什么时候出去？”
肖恩被这个声音提醒, 才松开言闻嘉，抬头看向比她还高半个头的盛砚。
她对盛砚态度并不是一本正经的严肃上下级，听到盛砚的话，也一脸笑嘻嘻的，说：“马上就走，我带你们去看看住的地方。”
玉李星整体面积比费佳要小上许多，不过，它的地轴倾斜角度更大，地表昼夜温差大，热带和寒带范围比费佳都大，由于陆地板块大部分处于亚热带地区，所以种植业发达，盛产糖菜，这是玉李星能发展糖果的基石。
除此以外，跟费佳更不相同就是玉李星有两颗自然卫星，一颗距离星球更近，另一颗则较远，根据玉李星的本地科学家预测，在四十亿年以后，这两颗自然卫星会因为轨道问题到相撞，形成巨大的灾难。
但是那个时候实在太过遥远，并且居民们都相信，到了那个时候，科学技术早已更加先进发达，到时候，完全有能力研究出炸毁其中一颗不太重要的卫星的技术，避免灾难的发生。
同时，两颗自然卫星让玉李星的潮汐作用更大，海景壮观，甚至因为引力的相互作用，导致了卫星内部质量反应，让卫星时而会火山喷发，喷发出来的火山石碎片会被太阳风刮到玉李星的大气层上，造成漂亮的流星雨。
肖恩开着自己的飞行器，一路和他们说着玉李星的情况。“本来想让你们跟我一起住，但是特里耶说，和我住风险太大，让我给你们安排单独住所。”
她做了个鬼脸，说：“我家是农场，地方很大，还有工人，你们过来，根本不会有什么，平时也经常会有商人来我家借住。”
不过，虽然肖恩非常热情的相邀，言闻嘉想了一下也同样拒绝了这个提议：“如果有人来调查你和你的家人，那样就很容易暴露，到时候连累到你父母，我和盛砚都会过意不去，还是住外面吧。”
这次不管肖恩怎么说，言闻嘉都不同意，于是肖恩只好道：“好吧，嘉嘉你太难说服了，我本来还打算请你和少将去见见我父母，他们一直很想见你一面，特别崇拜你！哦，还有少将也是！”
盛砚做在飞行器靠窗的位置，像个旁观者，此时才回道：“不用叫我少将，我现在已经不是少将了，叫我盛砚就行了。”
“那怎么行！”肖恩虽然心大，不太在乎尊卑，但是她已经习惯了盛砚是他们的上级，部署他们的团队和带他们冲锋陷阵，突然说盛砚不是少将，肖恩都没什么实感。
不过，盛砚这么说，肖恩总算发现自己有些忽视盛砚，接下来不是只对着言闻嘉说话。
她从随身的腰包里拿出两个精巧的通讯器，“给，你们拿着，一人一个，绿色是嘉嘉的，黑色是少——咳，盛砚的！”
通讯器是从本地发行商买的，身份也是肖恩买的，没有用自己或者任何认识的人。
“里面存了我的联系方式和特里耶的，平时你们有时就用这个找我。”肖恩说道。
飞行器停在了一个靠山坡的居住区，此时玉李星正值热夏，或者说玉李星除非靠近高纬度的大陆板块，大部分时候是夏天的时间更长。
从飞行器的窗口看下去，居住区满眼皆绿，在山坡的远处是一片蓝色的海景，肖恩说，晚上他们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去阳台看夜景，只不过要做好防虫防蚊措施。
飞行器停靠在一个独立公寓里，两层楼，楼顶是大露台，附近没有邻居，最近的直线距离都有十公里。
“我会定期来送物资，你们要是想出来走走，就开车吧，玉李星没有公共飞行器，我如果搞一架给你们，手续太多，而且飞起来的话，就会引起这人的土著好奇。”
这倒是让言闻嘉有些意外，他还以为玉李星是富裕的星球，各项设施都是不会欠缺。
盛砚看出他的疑惑，等肖恩去开门的时候，才走近低声道：“费佳有公共系统，大部分是有安氏的投资，不考虑盈利。而公共飞行器上有安氏的LOGO穿梭在城市，就是一个隐形的品牌效应。”
所以，这种品牌塑造放到玉李星效果就很小了吧……玉李星虽然富裕，但是费佳是没有可比性的。
看肖恩的飞行器，据她说法因为是自己是机械师，捡漏了一架淘汰的飞行器，自己改装好的。
肖恩带他们参观了接下来要短期居住的房子，又去了一楼的车库给他们指着一辆汽车说：“就是这辆，能力你们不用操心，我已经重新换了动力系统，燃料可以保证一年半载不需要更换。不过——”她看向言闻嘉：“你会开车吗？”
言闻嘉：“……”他能说他真的不会吗？
不过，他又有了新的疑问：“……没有安装无人驾驶系统吗？”
在费佳，路面的汽车是机器人司机或者完全就是无人驾驶系统进行操作，很少有人会费时费力自己动手操作。
有那个好奇心，还不如去驾驶飞行器，空中的视野和速度都不是汽车能比拟的。
肖恩摇摇头：“我就算给你设置了无人驾驶系统，但是玉李星大部分都是真人司机，我不能保证每个司机都严格遵守交通法规。”
好吧。言闻嘉点头，说：“我有空的话，会学习一下吧。”然后又不确定地问，“……应该不难吧？”
飞行器的手动驾驶就很复杂，考证登记很高。
肖恩正要说她可以教他，却让旁边的盛砚抢了先：“你想学的话，我来教你，不用麻烦肖恩。”
肖恩：“……”
她想说她也可以，但是目光瞥向盛砚身上，盛砚也看了她，她就突然想起盛砚似乎还是个优秀的机甲驾驶员，她那点驾驶技术瞬间被秒成渣。
于是她干笑了两下，绕开了这个话题，说起别的。
等交代完要交代的事，肖恩想带他们出去吃饭，盛砚瞥了一眼言闻嘉的表情，出声道：“明天再去吧，我今天有点累了，想好好休息一晚。”
盛砚平时给人的感觉，就是那种宁可流汗都不会喊累的Alpha，想不到会从他的嘴巴里听到他累了，需要休息的话。
不仅是肖恩惊讶了一下，就连言闻嘉都打起精神，睁大眼睛打量一下盛砚的脸色。
可惜，盛砚脸部的胡子还有佩戴的眼镜都最大程度的遮掩了他的实际表情，让言闻嘉想看都看不到，稍稍有些失望。
肖恩愣了一下，也马上反应过来，言闻嘉和盛砚经历星际旅行，长途跋涉，两人身上还都带着伤，确实需要休息。
她狠狠敲了一下自己不太灵光的脑袋，赶紧让他们去休息。
“冰箱内有吃的，你们随便吃点再去休息吧。”肖恩嘱咐道。
言闻嘉看她要离开，伸手拉住她的胳膊，跟她说了一声谢谢。这个敏感时间收留他和盛砚，可是冒着极大的风险的。
肖恩闻言，摆摆手，望着言闻嘉道：“我们什么关系，还用说这些！不用送我了，我明天下午再过来！”
她说完再次打算离开，耳边却又听到了盛砚的声音：“我也谢谢你，这次麻烦你了。”
肖恩身体一顿，回头的时候，五官都皱在一起，对盛砚道：“少将，能不能别这么肉麻？你以前救下我的时候，我也没有和你说谢谢啊，这不都是应该做的吗？”
说完，她像是怕了言闻嘉和盛砚两人，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栋房子。
不比费佳土地昂贵，玉李星反而土地价格适中，人均居住面积比费佳大了六七倍。
费佳同样面积的房子放到玉李星可以买下五十栋有余，贫富差距可见一斑，还好，类似于费佳的极端星球联邦境内也就一个，比玉李星还要贫困的星球也比比皆是，并不让人觉得诧异-
肖恩一走，房子一下安静下来。言闻嘉扭头看言盛砚：“你住一楼的房间吧，我住二楼。”
房子里没有安装电梯，上楼下对盛砚还是太麻烦了。
他继续道：“我刚刚看到一楼的房间带洗手间，这样洗漱你也轻松许多。”
盛砚想着刚刚观察到的房子周围的可能被偷袭的地方，点点头：“好。”
盛砚这段时间好讲话得出奇，只要言闻嘉开了口的要求，他几乎没有拒绝的，好脾气得让言闻嘉怀疑以前处对他挑刺的盛砚是另一个人。
分完房间，言闻嘉想着盛砚说他累了的话，说：“我去看看冰箱里肖恩留了什么吃的，你简单吃点，然后再去休息吧。”
盛砚没有异议，他现在更想把伪装去掉，戴着假发和隐形眼镜、胡子，还有裸露在外的皮肤涂抹得改变肤色的药剂，都让他浑身不舒服。
“那我去卫生间，你要饿了自己先吃不用管我。”他说。
言闻嘉看他拿掉眼镜，摘掉假发，迫不及待要去卫生间洗澡的样子，心想估计之前他都是简单的洗漱，没有冲澡。
也是，盛砚现在胳膊、腿都不好行动，能自己洗澡才怪。
“那个，你……”言闻嘉下意识叫住了他，盛砚回头看他，还没有取下隐形眼镜的深棕色眼睛露出疑问。
言闻嘉的目光落到他的胳膊和右腿上，如果正常的时候，盛砚受伤一定会接受最好的治疗，康复阶段也有护工帮助他自理生活，现在却因为帮助他……
虽然言闻嘉不知道护工具体要做什么工作，但是像是洗澡的活动，盛砚作为伤患还是很难一个人独立完成的吧。
言闻嘉记得很清楚，盛砚是个如果条件能够提供，就一定选择更干净的环境，不会委屈自己。
一路忍到现在，倒是让言闻嘉刮目相看了。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又不是没看过盛砚不穿衣的样子，现在他还是伤患，矫情其他的干什么？
便道：“你……一个人能洗澡吗？”
勉强的话，当然没问题。但是话到了嘴边，盛砚看着言闻嘉的试探表情，还有他眼底微微的不好意思，马上明白他话的意思。
是要帮他洗澡的意思吗？
盛砚只犹豫了不到半秒钟，就神情露出颇为为难的表情，但嘴上却带着不肯说出实情的语气说：“……不太能，不过，我洗慢一点就行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盛砚的神情还是闪过一丝自嘲的意思。
言闻嘉听了，只觉得盛砚的性格某些地方变了，但是还有一些地方保留着原样，比如嘴巴还是一样的硬，向人服软对他是顶艰难的一件事一样。
“你不要勉强了，我先去给你放洗澡水，看着你，等你洗完澡，在一起吃饭，然后你快点去休息吧。”言闻嘉觉得还不太放心，“我再给肖恩发个消息，问问她有没有医生，叫对方来看看。”
盛砚觉得自己恢复得很好，他运气不错，在最后一口气的时候被带了回去，虽然这些天没有休息好，但是高等级Alpha强悍的恢复能力，还是让他慢慢恢复了对肢体的控制。
不过，拒绝医生过来的想法在嘴里转了圈，他又吞了回去。
他不需要看，但是言闻嘉的身体仍然让他十分不放心，现在言闻嘉的精神都是强装出来的，在到达玉李星路面的时候，言闻嘉虽然换上了夏季的透气衣服，但是身上还是有被汗水浸湿的痕迹。
直到他们进入这栋房子，有了冷气才让言闻嘉不至于热得喘不过气，脸色也好看起来。
怕冷、又怕热……言闻嘉以前可没有这么虚弱，大冷天敢用冷水洗澡的事都干得出来。
盛砚的心又沉了下去。
第90章 发烧
一楼的房间一般都是用作客房, 所以自带的卫生间面积不算，装了一个浴缸，其他空间就狭窄了许多。
热水很快就放好了, 言闻嘉叫盛砚进去, 他则去房间里找医药箱, 打算等盛砚洗澡完后，把外伤的绷带也换一遍。
再回去的时候, 言闻嘉一眼看到盛砚在单手脱衣服, 但是单手显然不太方便脱另一边的衣服, 盛砚觉得麻烦, 便抬起手上的那只胳膊，言闻嘉就看到那绷带里浸出了一层新红的血渍。
“盛砚！”他忍不住抬高声音叫了一声，随即放下手上的医药箱, 大步走进浴室。
浴室里热气蒸腾，言闻嘉绷着一张脸, 进去就按住他那只受伤的胳膊, 望着还溢出的血渍, 严厉地瞪了他一眼。
“你洗澡不知道把你受伤的部位包裹起来吗？你知道你的伤口进了水，就算能治好，但还是会有感染的风险，到时候你要遭多少罪……”言闻嘉真的有些生气, 话多了不少。
看盛砚微微瞪大眼睛望着自己，模样有些呆呆的, 他已经卸了妆，露出原本的肤色, 只是一边脸露出了原本还没好全的伤口。
言闻嘉本来还很生气，但是看到他这样, 又说不出来话。
生气又生不出来，他咬了咬牙，走过去，让盛砚坐到浴缸边上。
盛砚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惹了他发脾气，不过看到言闻嘉的目光落到自己伤口上，脾气又憋了回去，大概也有点明白了。
言闻嘉帮他脱衣服，盛砚乖乖听话，让抬手就抬手，让转过身就把后背转过去。
裤子就不用言闻嘉动手了，这个比较好脱，他只是想和言闻嘉想多相处一会儿，并没有羞辱他的意思。
言闻嘉在他脱裤子的时候，转过了身，说：“我去看下有没有防水膜，或者保鲜膜，给你把伤口暂时包住，你等下再下水！”
说完，他快速跑了出去。
盛砚没有多等，言闻嘉就跑了回来。
“没找到防水膜，就用保鲜膜替代一下。”言闻嘉解释，他在看向盛砚的时候，目光只放到局部区域，完全不去看其他地方。
等到要处理腿伤的时候，没等言闻嘉不好意思，盛砚自己找了毛巾放到腰间，盖住隐私部位。
言闻嘉无声呼出一口气，专注地给把的伤口包裹住。
亲手看到盛砚的伤口，才会发现他上次受伤有多么的严重，估计是在地上也滚了很远，他的背上、胸口都有擦伤，加上他以前受过的伤的伤疤，让他整个身体看起来就是一个大大小小的受伤史。
不过，他之前的伤疤不少，但是没有哪一次像这次一样严重。
言闻嘉眨了一下眼睛，强迫自己不要再想这些事，对盛砚说，“你下水吧。”
盛砚无所谓地把毛巾拿起来，扔到旁边，言闻嘉一看，忙撇开脸，心里埋怨盛砚这厮也不事先提醒一下。
进入到水里，言闻嘉才转回头，他尽量看着盛砚的上半身，然后伸手试水温，说：“你先自己泡一会儿，等水快凉了，你再叫我。”
他起身再次走出去，顺带把盛砚换下来的衣服拿出去放到洗衣房里。客房就有浴袍，言闻嘉拿了一件出来，这时，言闻嘉听到盛砚在卫生间里叫他：“我洗好了。”
“好！”言闻嘉拿着浴袍，犹豫要不要给盛砚带一条干净的内裤，听到盛砚的声音，忙回了一句，还是妥协地从盛砚带过来的背包里找了一条出来。
重新走进去，盛砚已经冲完澡。他习惯了泡完澡再冲一遍的习惯，言闻嘉看他浑身湿哒哒的，但是好歹没有强求言闻嘉给他擦干净。
他拿了一条干毛巾放到头发，正在用毛巾擦拭身体，听到开门的声音，这才拿了另一条毛巾系在腰间。
因为有腿伤，现在用保鲜膜裹住膝盖就让他不好弯腰，言闻嘉看他不方便也不叫自己，张了张嘴，又没什么都没说，找了毛巾走过去。
“你平时尽量不要弯腰，也不要有大幅度动作，之前我都没注意，现在看了才知道，你现在皮肤还没有长好，受伤的部位新长出来的皮肤还是紧绷状态，你动作大一点，新长出来的皮肤就会裂开，造成二次伤害，反复多次，即使治疗好了，阴雨天气，你也会感到难受。”
言闻嘉在心里谨记一定要找肖恩帮忙找一位医生过来，即使没有出诊的医生，他们也可以自己驾车去医院。
不就是驾车吗？言闻嘉想，大部分人都会的技能，他就算再笨，多花一点时间，也能跟上吧？
等盛砚吹干头发，清爽地从卫生间走出来，言闻嘉倒是身上出了一层汗。
盛砚看他还要给自己换绷带，直接摇头拒绝：“明天不是有医生过来，让他们处理吧。”
明明之前还挺好说话的啊？言闻嘉有些疑惑，不待他出声，盛砚先开了口：“你先坐一会儿，我去看看厨房有什么吃的。”
言闻嘉看着他朝厨房走去，立马反应了过来，实在上次吃盛砚煮的速食太过印象深刻，他赶紧上前，伸手拦住了盛砚。
“我去看吧，我还没洗澡，你已经洗完澡了，就不要进去了。”言闻嘉说。
这是什么理由？不过，盛砚看他一脸警惕自己进入厨房的样子，片刻恍然，原来问题还是出自自己的问题上。
但是厨艺这东西，没有这方面天赋的人，也不可能看一眼就能做出好吃又好看的食物。
厨艺……盛砚坐在餐桌旁，忽地想起了许多事。
想起了，很久以前，言闻嘉在厨艺上，也没有什么天赋，他还觉得做饭麻烦，喜欢吃速食。
到底什么时候起，言闻嘉慢慢地就能做出符合他口味的饭菜，甚至他甜点都可圈可点，甜度比外面卖得更符合他的喜好。
即使他挑剔言闻嘉别的，但是一起吃饭的时候也挑不出毛病。
过往的记忆从眼前如同默片电影一样一帧一帧闪过，盛砚闭了闭眼睛，正睁开时，他的视线落在餐桌上铺着的餐布，许久、许久都没有动一下。
言闻嘉不知道他想得那么远，他打开冰箱后发现肖恩留在冰箱的是有浓郁玉李星风格的食物。玉李星的糖菜多种多样，也让本地居民总结出不同的吃法，肖恩留的是两碗用炖好的排骨，骨汤单独放了一个碗，旁边放了一袋糖菜的叶子。
肖恩留了纸条在冰箱上：“骨汤热一下，你和少将看着加配菜，主食就是排骨，蛋糕不甜，欢迎来玉李星！”
言闻嘉看完纸条笑了一下，把东西拿出来都加了一下，然后找出餐盘，把三个装得满满的大碗端了出去。
言闻嘉先把骨头和肉最多的那碗给盛砚，又把新鲜的糖菜放进骨汤里，对盛砚说：“刚刚烫好，还很新鲜，你喜欢吃的。”
言闻嘉自己都没有察觉，但是动作里，他早就把盛砚的喜好记在了心里。
盛砚喜欢吃肉，但是不喜欢只吃肉，最好搭配骨头啃，蔬菜只喜欢新鲜水嫩的，要是炒的老了，他看也不看一眼，宁愿多吃两口主食。
盛砚看着面前放的碗和递到眼前的筷子，愣了一下，才接了过来。
“谢谢。”盛砚低声说。
说完，他拾起筷子，大口吃起面前的肉和汤，又加骨汤烫过的糖菜。
应该是很好吃吧，盛砚却没有尝出任何味道，紧握筷子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颤抖，直到把最后一口汤都喝净，盛砚才放下筷子。
言闻嘉觉得盛砚有些奇怪，不知道为什么情绪低下去许多，但是他又大口大口吃饭，又想是单纯饿狠了的样子。
的确，旅途中，他们都没有好好吃过饭，今天这顿饭才算是热食。
可能真的好吃？言闻嘉心想，不过他自己尝了味道，排骨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很鲜，但是味道有些奇怪，烫过的糖菜味道也很新鲜，但是言闻嘉觉得像在嚼树叶，不难吃，但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但又看盛砚吃得那么快，言闻嘉心道，他只想，也许盛砚的口味也变了许多。
见盛砚起身，言闻嘉不由抬头说：“厨房还有蛋糕，你要是没吃饱的话，可以把蛋糕拿出来。”
那个蛋糕做得很漂亮，玉李星的糖果出名，蛋糕也做得相当不错，不过，言闻嘉和肖恩一起生活过，就像所有玉李星的人一样，她对糖分的感知似乎坏了一样，言闻嘉觉得很甜的东西，她却觉得不甜。
所以，肖恩才会写蛋糕不甜。
言闻嘉还是怀疑这个不甜，实际就是他平时吃地特甜。
盛砚不喜欢太甜的东西，但是现在他饿狠了，吃一些含糖量高的蛋糕倒是正好。
盛砚闻言，准备离开的脚步一顿。他背对着言闻嘉，言闻嘉看了他一眼，正要低下头，盛砚忽然叫了他的名字。
“言闻嘉。”
盛砚叫他名字的声音格外低沉，言闻嘉听了之后，不由慢慢放下筷子，这次他抬起脸，盯着盛砚的背影没动。
“……以前，对不起。”盛砚说，他语速格外慢，似乎找了好久都找不到更恰当的词，只能苍白地继续道歉。
说完，盛砚没有等言闻嘉回应，径自朝一楼的房间走过去。
“我已经吃饱了，回去休息了，你也早点去楼上吧。”盛砚说，“吃完的碗筷，不用收拾，我早上起来弄，上次我已经学会用洗碗机了。你热了饭，那我收拾吧。”
一口气说完，盛砚已经进了房间，只留还望着他背影的言闻嘉表情讶然。
怎么了？言闻嘉心想，盛砚什么时候情绪这么多变化？以前他也只是讨人厌罢了，讨人厌一级，讨厌人二级……因为太过熟悉，所以怎么应对讨人厌的等级，言闻嘉经验丰富。
但是现在盛砚的情绪丰富起来，他反而弄不清这人怎么了。
盛砚走了，他的对面的位子空了，言闻嘉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这是他非常熟悉的场面。
精心准备好的晚餐，一只等到盛砚回来，心怀期待地等他一起吃晚饭。
但是谁想，盛砚不给他好脸色，匆匆吃完，然后起身离开，从头到尾都不管言闻嘉是不是动了筷子，也根本不会等言闻嘉吃完。
一次次的失望积累，让他不堪重负……言闻嘉眨了一下眼睛，然后用手揉捏自己的事眉心。
他已经能很好消化不好的情绪，很快，他就调整好心情，再去想盛砚，发现这人今晚这么快离开，跟以前的表现截然不同。
还有……他怎么突然又向我道歉？
一个才拼命救了我的人，居然向我道歉。
言闻嘉想了一会儿，没得到结果，起身向收拾餐桌，却又想起盛砚的话。
略作思考，言闻嘉觉得盛砚说的挺公平的，他们还要相处不短的时间，最好分工明确，免得后面起争执。
二楼的卧室向阳，推开阳台的推拉门就能看到海景。现在天色黯淡下来，天际是一条拉长的发光的橙色线条，烧红的云彩掉在远处的海里，仿佛把海水都点燃了，整个海面都晃动猛烈的火舌，瑰丽而壮美。
哪怕是和盛砚住在一起的时候，这样的自然美景却也不多见。
盛砚巴不得他离自己远远的，哪会有闲工夫带他一起去度假，看遍不同风景。
这次倒是因祸得福，言闻嘉能够提前欣赏到这里的美景。
等到天空彻底黑沉下来，靠近玉李星的那颗自然卫星已经挂在了天空，因为靠得近，哪怕是裸眼也仿佛都能看到它身上的火山爆发后留下的坑坑洼洼。
因为恒星光线的反射，它的外表是纯度很高的玉一般的颜色，而它投射到地面的光线，也比费佳自然卫星的光线亮一些。
玉李星的夜晚可见度较高，不过，由于持续的高温，让空气十分燥热，即使到了夜晚，栖息在山林里的昆虫和鸟雀都要叽叽喳喳发出鸣叫。
言闻嘉先给肖恩发了询问医生的消息，肖恩说没问题，医生她来联系，确定好时间，她再通知他。
言闻嘉说好，肖恩回“早点休息吧！”还附带了一个她正在外面玩的照片，她写道：“下次带你一起过来玩！”
言闻嘉笑着说：“好。等有机会吧！”
他现在出门都要乔装，不太适合游玩，只能拒绝肖恩的好意了。
闲聊两句，肖恩就催他快去休息，两人这才不再回消息。
手上没事了，言闻嘉去找了干净的衣服到于是去洗澡。洗完澡，他走到床边，把自己丢进床垫里，听着屋外的虫鸣声闭上了眼睛。
本来还以为会觉得吵闹，很难睡着，但是一闭上眼睛，一阵疲惫袭来，言闻嘉很快就陷入了深沉的睡梦。
他睡着的时候，在同样位置的一楼房间，原本早早回自己房间的盛砚，却坐在床边望着天空上升起的两个自然卫星，想着自己的心事，很久都没有得到满意的结果。
言闻嘉再次醒来，是被刺眼的光线给弄醒的。他睁开眼，看到窗外的阳光热烈，皱着眉毛去看床头的时钟。
一看，竟然才到早上六点，六点太阳就升得这么高了？言闻嘉重新把脸埋进枕头里，做好了心理建设，才慢吞吞从床上走下来。
在卫生间洗漱完，人总算清醒了一些，但是很快，言闻嘉发现他的体温有些不对劲，他用手背贴了贴额头，被额头的高温烫了一下。
发烧了？言闻嘉十分意外，他回忆自己昨晚是不是冻到了。
去看房间内的温度显示器，三十度，也不低啊，怎么会发烧？
医药箱在一楼，他昨天翻找的时候，看到里面有降温的贴片。言闻嘉把睡衣换掉，穿上长裤和短袖衬衫下了楼。
一下楼，发现盛砚已经起来了，正在餐厅忙活。
他似乎煮了东西，言闻嘉好奇走近，还没看清锅里有什么，盛砚已经把锅放到背后，看着他说：“早！”
言闻嘉点点头，回了一个“你也很早。”
盛砚本来目光从他脸上扫过，没有细看，结果视线划过去之后，却又重新抬起头放到言闻嘉的脸上。
言闻嘉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样子，白皙的皮肤上，近看脸颊上有着浅浅的淡色雀斑。
只是今天，言闻嘉的雀斑颜色似乎深了一点，平时绿色的眼睛，也水汪汪的，有种格外精神的感觉。
言闻嘉发现盛砚在认真的看着的脸，不由睁大眼睛，正要说他看什么，鼻腔一阵痒意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他连忙侧过脸，捂住嘴巴。
“对不——”言闻嘉想道歉，对着人打喷嚏太没礼貌了。
道歉的话没说完，言闻嘉眼前一暗，额头被一个温凉的物体压了压，他抬眼，看到盛砚的手背在他的额头上放了足有三四秒钟才收回去。
“你在发烧。”盛砚笃定地说。
被盛砚戳破自己生病的事实，言闻嘉也不好找借口说不是，只点点头：“对，不过，我还好，没有感觉到哪儿不舒服……”
盛砚没听他说完，伸手把他按到座位上做好，然后转身去找了医药箱。
言闻嘉这才看到盛砚刚刚藏着不给他看的锅里有什么，白色、似乎是米粒？煮粥吗？但是也太稠了。煮饭吗？可是为什么有些米粒还夹生？
没等言闻嘉研究处盛砚到底要做什么，他已经拿了一个温度枪回来，他把温度枪放到言闻嘉的耳朵上，嘀一声之后，盛砚才拿起温度枪看了一下温度表。
“三十八度二。”盛砚报着数字。
这是高烧，不是普通的发烧，盛砚放下温度枪，把同时拿过来的降温贴撕开，嘴里问道：“……早上起来的时候，没有感觉任何不舒服吗？”
言闻嘉觉得自己像被老师盘问的学生，感觉怪怪的，抬眼看了一眼盛老师，不巧盛老师正密切关注他一举一动，一下就发现他的小动作。
他马上回道：“有一点，早上起不来，我以为是我起太早了，所以有点想赖床。”
“赖床……”盛砚听得无语，但是看言闻嘉认真回答的模样，还有晶晶亮的眼睛，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他拿着降温贴说，“脸抬起来。”
“哦。”言闻嘉坐直身体，抬了起脸。
盛砚把温度贴小心地贴到他的额头上，贴好后，盛砚看着言闻嘉闭着眼睛，等着他说好了的模样，有一瞬间想伸手摸摸他的头发，然后把他抱到怀里。
然而现实是，盛砚什么都没有做，说了一声“好了”就收回了手指。
冰凉的降温贴让言闻嘉舒服了许多，他坐在位子上，看到盛砚站起身拿出通讯器给肖恩打电话。
“肖恩上尉，你现在有空吗？……不是我，是闻嘉发了烧，他的身体不能吃特效药，你们这儿有医院或者诊所……好，谢谢，我去开车去问这家……”
安排好之后，盛砚放下通讯器，回头对言闻嘉道：“你的体温必须要尽快降下来……上次特里耶告诉我，他已经和你好说了你的身体状况……你的情况和正常人不同，他们吃的药，你吃了破坏你的抵抗力，让你身体越来越没办法抵御病毒。”
“我刚刚问了肖恩，她这边有靠谱的医生可以找到适合你吃的胶囊，我现在去看看。”
盛砚说，“肖恩待会儿会过来陪你，我很快回来。”
言闻嘉看他说完就要走，连忙起身抓住他的胳膊，说：“肖恩让人去找不行吗？”
他用手按了按降温贴，“我还没有那么脆弱，不会马上就会不能治疗了。”
他抓着盛砚的力道并不大，盛砚只要甩一下手臂，言闻嘉抓着的手指就会被甩开。
“你别这么着急，”言闻嘉慢慢道，“特里耶也和我说了我的情况，他的意思是我会慢慢虚弱下去，可是这才距离我中毒多久？”
盛砚还是沉默抗拒的样子，言闻嘉微微皱眉，说：“如果你一直这样紧张兮兮的样子，那我的情绪也不好受……”
“我知道了。”盛砚打断他的话，没有再紧绷的样子，“我陪着你吧，我让肖恩去找找看。”
为了让言闻嘉放松心情，盛砚说完就当着言闻嘉的面给肖恩发送了刚刚的决定，请肖恩去找医生，而不是自己亲身上阵。
言闻嘉松了口气，他不希望盛砚出去冒险，前两天那条军校演戏暂停的新闻一出，盛砚就站在了风口浪尖上，谁都想抓住他。
是军方的人还好，但是这个局势下，很难说是不是只有军方的人在找他。
“肖恩是土生土长的玉李星人，还是战争英雄，她的能量比你想象的大，你可以试着相信她。”言闻嘉说。
盛砚点点头，然后起身去调高了室内的温度，让言闻嘉去自己的卧室。
完全关闭室内空气循环系统的冷气也不可取，高温同样会让言闻嘉不好受。
说不好会加重他的病情。
等待过程中，盛砚把昨晚没吃的蛋糕拿出来切了一块拿过来，还带了一杯热过的牛奶进来，让言闻嘉先吃点东西垫肚子。
至于他自己按照教程做出来的最简单的白粥，被他倒进了厨余处理管道里。
等待的时间过得十分缓慢，尤其是当言闻嘉本来情况还好，但是忽然情况急转而下，脸颊都烧红了，身上全是冷汗，人也陷入了昏迷，怎么叫也叫不醒。
这个变化，把盛砚吓得直接站了起来，不断地把降温贴撕下来，贴到言闻嘉的额头上。可是此时，降温贴的效果已经很小了，但是言闻嘉的病情却在加重，盛砚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快要到中午的时候，户外传来飞行器降落的响动，盛砚才深深松了口气。
肖恩带了一位医生过来，那医生是彻头彻尾的土著，年纪也不小了，联邦通用语都说的磕磕绊绊，肖恩觉得浪费沟通时间，直接拿出通讯器打开了实时翻译。
虽然医生通用语说的不好，但是医术却还不错，很快就给言闻嘉做了降温处理。
是很古典的土方法，物理降温，只在最后的时候，给了言闻嘉吃了两片胶囊。
“如果晚上这位先生还没有退烧，再让他吃两片，只能吃两片，记住了吗？”那位医生说。
盛砚和肖恩都表示记住了，盛砚本来要出来送人，但是肖恩说：“嘉嘉身边还要人，我来送吧，我会谢谢他老人家的！少将你不用操心了！”
盛砚道：“叫我盛砚就可以了。”
肖恩想了一下，回身地对他行了个军礼，说：“是，长官！”忽而，正经起脸色，“少将，我觉得还是叫您少将比较顺口，你就别再为难我了。”
言闻嘉还没有完全好，盛砚想早点回去陪他，于是也不再纠结，对肖恩点点头回了房间。
回去时候，言闻嘉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盛砚坐到他的身边看着他的脸，这次他没有在克制自己的欲望，伸出手指放到了言闻嘉的脸颊上，轻轻碰了碰，在言闻嘉露出不舒服的表情时，才缩回手。
到了晚上，言闻嘉的才清醒过来，他一醒，盛砚立马靠近，问道：“闻嘉！你醒了？”
言闻嘉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看到盛砚，他缓慢地眨着眼睛，对他点点头，用嘶哑的声音道：“盛……砚……”
盛砚的心终于落到了地上，他坐回椅子上，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看着言闻嘉难受，他却束手无策的感受，比他自己受伤还要难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