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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那就闭嘴。

    看到言闻嘉表情一变, 目光都放空了一瞬,盛砚忍不住停下来声音,朝言闻嘉走了一步。

    然而, 谁想言闻嘉只是恍惚了刹那, 转瞬就回过神, 朝他看过来,张口道:“还有呢?”

    不等盛砚回答, 言闻嘉忽地露出一个自讽的笑容, 目光紧紧盯住他的眼睛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一开始还是……”

    盛庭听到这句话才明白过来言闻嘉理解错了, 连忙道:“我也才知道不久, 是季行谨不小心说漏了嘴,我才明白过来。”

    他深深地看着言闻嘉,语气沉沉道:“当年是我误会了你, 做错事的人也是我,你是受害者, 却被我误会那么久。”

    顿了一下, “对不起。”盛砚很认真地缓声说。

    这段时间, 盛砚和他说了不止一次对不起,言闻嘉听到耳朵里,并没有放在心上,道歉又怎么样?他都走过来了。

    他只是想快点脱离以前的阴影, 不想一直活在过去的阴影里。

    但是这一次,却叫言闻嘉的忍无可忍, 他睁着透亮的绿眼睛,充满怒意地望着他, 说:“好,我是受害者, 所以呢,盛砚,你说过对不起了,完了吧?那我也回答你,我、接、受!请你离开我家吧。”

    盛砚却没想到会出现这个情况,不由道:“当年如果我早知道季行谨——”

    “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盛砚你明不明白……”言闻嘉的声音一噎,到嘴的“我是自己愿意的”话叫他生生咽了回去,“我爸妈还是会把我关起来,去你家闹,处于在愤怒中的你,还是不会听我的解释。”

    言闻嘉觉得自己和盛砚之间根本就是死结,事实就是他努力了那么多年,盛砚还是对他没有感觉,除了厌恶就是厌恶。

    当初误会解除,盛砚眼里,他不过是变成了一个不讨厌的人。

    就像你每天走到大街上遇到的那些陌生人一样,你也不会无缘无故就讨厌别人吧?

    盛砚不明白为什么言闻嘉会是这个反应,这实在出乎他的意料。站在他的角度,他觉得自己已经表达过很多次,他的歉意,但是言闻嘉总是在拒绝。

    他对道歉一事很陌生,伤害他人尤其伤害他人的感情,他也不知道具体能做什么能够让对方好受一点。

    他虽然在家里是大哥的身份,但是却仍然是个大少爷的脾性,让他低头做事,他二话不说就能做到,但是让他去安慰人,他就不知所措了。

    言闻嘉说完,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有些疲惫地缓缓坐到沙发上,低下头有用手捏着眉心,“……你要说的就是这些吗?还有吗?”

    还有许多,但是这种情形下,盛砚怎么能再问出口?

    他今天已经没有眼色了,现在看到言闻嘉为难的神情,嘴唇抿了抿,摇头道:“就是这些……”

    言闻嘉闻言还是低着头,没有抬头。

    盛砚的耳机里传出下属询问他意见的声音,本不打算理会,但是听完了对方的讲话,他轻按耳后,道:“我待会儿就过去,你们先稳住现场。”

    盛砚说完,看到刚刚还低着头的言闻嘉抬起头看向了他。盛砚都不知道自己的表情一瞬间就冷了下来。

    他现在主要的任务就是保护肖赛德,言闻嘉对此知之甚详,当然也知道是什么事会找上他。

    这么关心肖赛德?盛砚心里闪过这个念头,他暗暗咬紧牙关,扭头朝外走路。

    言闻嘉却在这时叫住了他:“出什么事了?很严重吗?”

    盛砚站在房间的门口,他的身形高大,站在门口就把户外投进来的光线挡住。

    “肖赛德乘坐的飞行器被人袭击了。”盛砚语气冷静地说。

    被袭击了?言闻嘉吓了一跳,他也不顾刚刚和盛砚的剑拔弩张,上前道:“那肖赛德——”

    话没有说完,盛砚却猛地回头看向他,那双墨色的眼睛冷冰冰的,看得言闻嘉心头一滞。

    “你很关心他?”盛砚语气跟他的目光一样冰冷,“他是死是活对你很重要吗?”

    他打量着言闻嘉的表情,语气微微讽刺道:“你和他交好,是不是忘了当初波乌那些平民的下场?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政客,言上校,我希望你听他甜言蜜语的时候,想一想你在星域边境的时候,那么多联邦士兵都是死于谁的手上。”

    言闻嘉被他说一怔,接着明白过来盛砚的意思,心头一阵火起,他不能接受盛砚如此侮辱他。

    “我问肖赛德的安危,是因为我也是他此次访问联邦的向导,是我的职责所在!”言闻嘉说,“有的人自己心术不正,看别人的时候也戴着有色眼镜,我和肖赛德之间做过什么,你不是都看在眼里吗?我光明磊落,不怕任何人来审问。”

    盛砚眼里似乎闪过不认同,但是情况紧急,容不得他和言闻嘉继续争辩。

    他转头走出屋子,言闻嘉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憋屈极了,盛砚有什么资格来指责他的立场问题?

    想了想,言闻嘉也拿起自己的外套,朝盛砚的身影追上去。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盛砚停下脚步,回头看过去。

    果然是言闻嘉跟了上来。

    还说不关心肖赛德?盛砚看着他,没说话但是眼睛里却透出这个意思出来。

    言闻嘉咬牙,追上来后,将外套穿上,冷着声音说:“我和你一起去。”

    盛砚没说同意,也没有说不同意,当专程来接他的飞行器降落后,他坐了进去,言闻嘉紧跟着坐到了他的旁边,他也没有拒绝,只对驾驶员道:“启程。”

    言闻嘉将纳米耳机的频道打开,但是他不属于安保内部人员,只能抬头看向盛砚,说:“分我一点权限。”

    盛砚正在用通讯器接受下属传来的现场实况,闻言看向言闻嘉。

    言闻嘉目光坚定,眼中没有私情,完全是工作状态的言上校。盛砚略微沉默了一下,就动了动手指,将自己的权限分给了他一部分。

    “肖赛德没有事,袭击的是他平时坐的另一架飞行器。”盛砚说,“我现在要去现场,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想看肖赛德的话——”

    “我跟你一起去现场。”言闻嘉说,语气镇定而平稳,“这次事故,肯定会牵连你吧,你说肖赛德没事了,却没有说抓到了真凶。”

    盛砚微微惊讶,但是早在边境的海盗行动时,他已经领略了言闻嘉的聪慧,马上就接受了,他说:“去找你道歉,是我自己的失职,与你无关。”

    言闻嘉简直无法理会他的Alpha沙文主义,一切都要自己扛着,死要面子,便冷冷道:“上面怪罪下来,你失职的原因是去找我,我想我无论如何都脱不了干系。”

    盛砚还想再说什么,言闻嘉已经道:“如果你想减轻我被牵连的影响,那就闭嘴。”

    第72章 袭击

    盛砚只是看了一眼言闻嘉, 然后闭上了嘴,倒是他们俩之间的对话让前排的驾驶员听到,心说原来言上校在私下里这么强势, 他们长官简直没有一点在他们面前的威风。

    两人都不知道他的内心想法, 也没空关注了, 数据传输了过来,两人都专注地看了起来。

    盛砚关闭了通讯器的私人模式, 分出了一个虚拟屏幕给言闻嘉, 他习惯了多屏幕一起观看, 脑内快速整合着数据, 有条不紊地就开始做起了指挥,远距离场控现场。

    言闻嘉只看着现场的实况图,说实话, 这次袭击对方准备充分,制造出了相当严重的灾难。不过, 事故出现后, 交通部那边已经封锁了领空和地面的所有线路, 连地下的公共交通也全部告停。

    为了缓解市民的情绪,附近的频道和网络上已经发了是交通控制台的检修事故,大概三个小时后就会恢复,请大家不要紧张的通稿。

    市民们一听是控制台那边的事, 都松了口气,纷纷在网上说, 希望这种事不要再发生了。

    因为出了这种事,地面和其他空中通道里出现大量的巡警做检查、顺便通知大家暂时不要去附近, 也就顺理成章。

    肖赛德平时的行程路线是完全保密的,比如言闻嘉与他关系亲近, 也不会提前告知,都要第二天确定好了,才会通知言闻嘉到地点。

    盛砚也没有低估过极端主义者的大胆,一向对保护的细节看管得很严格,没想到他只是外出一次,就出了这么大的岔子。

    看到现场有无辜人士伤亡的数字,他的表情也郑重起来,不过,他瞥了言闻嘉一眼。

    言闻嘉一向心慈,对于民众的怜悯比他多得多,言闻嘉果然眉心微蹙,目光里有着明显的不忍。

    因为是军方的飞行器,所有的交通规则都要给它让道,他们很快到了现场。这是事故发生的第一地点,当时肖赛德预备乘坐的飞行器已经使出了十分钟,谁也没想到空中会有定向炸弹的突袭,为了躲避这记炸弹,飞行器内的驾驶员立刻启动防卫模式,另一个护卫队的士兵也操作反击的武器,射出了一枚激光炮,迎面和那枚炸弹撞在一起。

    轰——一声巨响,空中燃起了巨大的火光,浓厚的烟雾随之而起,也让飞行器脱离了被袭击的危险 。

    然而,就在所有人的心因此放松的刹那,从滚滚浓烟里,一记炮弹以一条漂亮的弧线朝他们飞快袭来。

    这次的炮弹袭击时间拿捏的特别好,既抓住了飞行器操控武器的士兵精神松懈一刻,还同时卡在了飞行器自身防卫力场最薄弱的时间。

    现在飞行器的自身防护力场已经很厉害了,但是再厉害,当你想要袭击别人的时候,不能让炮弹无法发射出去,还是要降低力场的强度。

    暂时武器研究所的所有工程师师们还没有攻克这个技术难点,能做到的就是减小力场强度转变时间。

    因而,能在这不到一秒的时间,抓住时间发射出这记炮弹,坐在飞行器内的人都没有想到,接着,飞行器内所有人的记忆都停在这个时间点,随着爆炸开来的冲天火光一起消失在费佳的空气中。

    其实如果,现场有高等级Alpha在场,凭借着Alpha超越人类极限的反应能力,这枚炮弹能不能顺利射中,还有待商榷。但是这支官方护卫队这次就是这么倒霉,S级Alpha盛砚恰好不在,无法给予援手。

    当然,如果肖赛德真的在飞行器内,这次恐怖袭击完全算得上完美,一环扣一环的计划安排,让人应接不暇。

    飞行器停下来,言闻嘉跟着盛砚走下来。因为言闻嘉跟着盛砚一起过来,倒也没有遇到盘问,都当是盛砚找来帮忙的。

    随着规定空中的主要交通通道是不许置于住户和人口聚集地方,但是飞行器爆炸、还有炮弹设计都或多或少影响到不少居民。

    这部分人已经有人去疏散和进行保密工作,打捞队穿着防护服正在紧罗密布的工作,试图找到炮弹碎片,从碎片里找到线索。

    盛砚吩咐着下属们再派一队人去查附近的住户,一家一家的搜查:“这次计划周密,他们做了很多准备,在这里考察了很久,不可能不留下踪迹。”

    他的视线向远处扫了一圈,“帮助他们的人就在里面。如果遇到有逃跑的,回答含糊不清的,就地缉拿,如遇反抗,允许射击,能留下活口最好。”

    也就是如果不小心射杀,也没有关系?言闻嘉不由抬头看向盛砚。盛砚肃着一张俊脸,从他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情绪。

    言闻嘉移开视线,就看到一个人小跑过来,对盛砚禀报道:“少将,所有知晓您外出的人都已经被关起来了,您要亲自审问吗?”

    盛砚低头看了一眼已经被扣在小臂上的通讯器,确定了时间,他摇摇头道:“暂时不用,关好他们,别让他们和人接触。”

    那人领命,又返身小跑离开。

    这次言闻嘉有些惊讶了,盛砚视线的余光扫到他的表情,不由回头看着他解释道:“我是在我妈带着盛庭出门来找你的时候,才提出要过来的,事先没有和任何人说过。”

    所以,盛砚怀疑他身边有对方的眼线?

    大概看出言闻嘉眼睛里表达出来的意思,盛砚沉吟了一下,说:“既是怀疑,也是让他们洗脱嫌疑。”

    言闻嘉点点头,心里却想,盛砚对身边的人还真是有人情味。

    不过,他也有些埋怨盛砚的心血来潮,非要跟过来干嘛?好好的,就出了这样的事。

    正要说话,盛砚的通讯器响起来,盛砚一看,没有任何耽误地点了接通。

    私人模式,看不出盛砚在和谁视频,但是能看出盛砚表情郑重。言闻嘉一望,不好再跟在他的身边,他这个表情,言闻嘉一眼就猜出是上面的人来问责了,正挨训呢-

    言闻嘉将现场的地理环境看完,又走到外圈一个小型飞行器的旁边,询问对方能不能带他升到半空转两圈。

    看到言闻嘉肩上和领口的星章,小型飞行器的驾驶员立马道:“是,上校!”

    小型飞行器上有军用望远镜和其他方便勘测的设备。言闻嘉先让人慢慢转一圈,将天空和地面的情况收入眼底,又让驾驶员分别在不同高度,都飞了一遍。

    他发现,居民区附近有一个大型的湿地公园,此时当然是没有人的,但是公园的空地面积很大,是个供别人搭建舞台的地方。

    附近的居民区人口数量不小,楼层建得都不矮,高度在三十层以下,这个公园不说人满为患,但是每时每刻都有人是肯定的。

    根据现场报告的数据,当时第一次炮弹的突袭,是西边发射过来的,居民区在东面,西面就是这个公园。

    第二次袭击,因为被浓烟阻碍了视线,只能调取周围的监控数据分析。

    很可惜,这伙人对这块区域了解的很深,费佳星球外的卫星监控也因为这次炮弹的烟雾,遮掩了视线,无法找到第二次袭击的具体地点。

    言闻嘉隔着窗口,垂着眼睫望着地面上飞行器残骸掉落的地点,在军舰上,作为修理员一段时间的言闻嘉很了解,一枚导弹,在空中的飞行速度可达一秒八千米。现在是冬季,又有寒流下来,气温低、风速大,抵消了导弹的部分飞行速度,而且不想被卫星和周围的监控捕捉到发射点,就得在屏蔽区域范围内近距离发射。

    在哪儿呢,一定有一个远程操控的发射台。

    为什么不猜测是人工携带的炮弹,还是因为以飞行器的自卫力场和体积,人工发射的炮弹威力还不够大。

    正思索着,耳机里有通话请求的提醒声,言闻嘉用手点了点耳后,道:“请说。”

    盛砚的声音传进来:“你在哪儿?”

    言闻嘉伸头隔着玻璃朝下看,不一会儿就知道一道身形格外笔挺的显眼身影,他道:“六点钟方向,向上看。”

    言闻嘉看到盛砚抬头准确地看向了他的方向,盛砚看到了言闻嘉藏在玻璃里的小半张脸,似乎松了口气,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清晰地在耳机里道:“你看到了什么?”

    言闻嘉和他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又道:“你们呢?”

    盛砚这才道:“正要和你说,找到了一具尸体。”

    尸体?言闻嘉心里一沉,问道:“在哪儿发现的?”

    他边说,边示意驾驶员降落。

    驾驶员点点头,言闻嘉又听到盛砚回道:“在一间居民楼的阁楼顶层,联系到户主的时候,户主已经外出度假了,根本不知道家里被人入侵了。”

    两人心里都想到了一个词:毁尸灭迹。

    “对方是黑户,我们没有在费佳的人员登记上找到他的信息。”盛砚,声音很低,显然找的线索,希望还没升起来,又走入死胡同,让人心情好不起来。

    飞行器刚刚降落,言闻嘉打开舱门就要下来,盛砚一看,快走两步。等他落地,立马伸出手扶了一下的手臂。

    等言闻嘉站稳,就收回了手,带他朝外走:“我刚刚发了消息问了尸检的人,他们没有从他身上找到控制器,他的通讯器也烧坏了,分析人员没有在里面找到可用信息。”

    言闻嘉没有在意刚刚盛砚的举动,他的心思还不在上面,脑子里都想着这次恐怖行动。

    尸体已经被搬运到附近搭建起来的临时办事点,盛砚的脸就是通行证,进入尸检房间前,两人都要进行无菌处理,做好之后才能进。

    因为尸体肯定是要解剖,场面不会好看,在打开门之前,盛砚不由扫了一眼言闻嘉。

    言闻嘉却没有理解他眼神里传达的意思,看着盛砚看自己,便看了回去。

    盛砚看他这样,想到言闻嘉也不是个胆小的,便转回头,推开大门。

    一看到室内的血腥场景,言闻嘉的脚步一顿。他虽然上过战场,也被人拿过枪指着脑袋,生死置之一线之间,但是那些都是很短暂的时刻,没有太多直观的、人体血肉模糊的场面。

    盛砚又看了他一眼,言闻嘉屏住呼吸,微微止住自己的思绪,冲他摇头,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看到盛砚进来,小组的组长拿着数据统计面板走了过来。

    “少将,这是我们目前找到的信息,死者是Beta男性,35岁左右,根据他的皮肤粗糙程度和器官呈现出来的特性,我们初步分析他不是费佳本地人,应该是来自一颗常年干燥的星球或者靠近赤道线的大陆板块。”

    费佳的赤道线附近没有大陆,靠近赤道线附近有一小块小岛,但是那里不住人,他不可能常年生活在那里。

    “他的死因是中毒死的,毒药的成分我们的化验结果也出来了,很遗憾,不是我们现有植物数据库里有过的品种。”

    又是一个不利的消息,言闻嘉皱起眉心,出声道:“不是我们现有植物数据库的品种?”

    那位穿着白大褂的小组长看了一眼盛砚,发现盛砚没有制止的意思,这才回道言闻嘉的问题:“是,联邦的星域广阔,目前能住人的星球可能存在着一些我们还没有收录进去的植物……”

    听着对方的解释,言闻嘉点点头,等对方说完,又道:“如果毒药成分就不是我们境内的呢?”

    这位小组长闻言讶异,但是一想,也承认这也是一条思路,点头道:“您说的没错,也可能不是我们联邦境内的植物,是别的地方的——”

    小组长露出更难办的脸色,“那这样找到成分的源头就更不容易了。”

    等对方汇报完毕,盛砚立刻带言闻嘉离开这间充满血腥味的房间,走出一截后,他才站定问道:“你怀疑是帝国的人?”

    言闻嘉轻轻点头:“虽然联邦星域广阔,但是能够长植被的星球也不是那么少见,大多数没有开发的星球都是寸草不生、环境恶劣的地方。所以,未被收录的植物,还能制成毒药……”

    盛砚点点头,顺着他的思路想到:“你觉得是帝国派人刺杀肖赛德?”

    为什么不可能?言闻嘉觉得以肖赛德那个性格,在帝国树立起来的敌人肯定多得十根手指都数不过来。

    现在肖赛德人在异国他乡,这时候把他弄死了,大家只会怪罪到联邦上,根本联想不到自己身上。

    “那这样就容易理解,对方的思路缜密,不管是躲藏手段、还有毁灭证据的手法,都跟一般性的恐怖组织手法相差巨大。”

    言闻嘉道:“如果是极端组织的人,我们现在应该就能看到对方在网络上宣告他为肖赛德的死负责了。”

    他想了想,又对盛砚道:“不如去问问肖赛德本人吧,对方这样的手法,还有针对他的行为,他那儿说不定会有线索。”

    谁会在几亿光年之外,都不放过肖赛德,花费这么多人力物力来弄死他,这恨不得处置而后快的架势,能如此巨大的仇恨值,肖赛德肯定能给出一两个名字。

    不过,盛砚现在还不能离开现场,上面明令他找出凶手,时间紧迫,他们还要放开封锁。

    言闻嘉见状,就说:“我正好也去看看肖赛德吧。”

    这是盛砚最不想看到的情况,他不想言闻嘉和肖赛德接触过多,尤其是私下。

    言闻嘉哪里管他的意思,肖赛德那边放他探望,盛砚也阻止不了。

    他当着盛砚的面,给肖赛德发去消息,盛砚瞪着他,说:“今天已经很麻烦你了,天色已经晚了,你快点回家休息吧。明天你还要去办公室。”

    这时,肖赛德那边很不给面子的发来了地址,还回了个语音消息说:“我没事,你过来吗?好啊,需要我让雷博你去接你吗?”

    盛砚也听到了肖赛德的回答,忍了忍,才咬牙道:“我让人送你过去,等你出来,再让他送你回家。”

    言闻嘉无所谓地点点头,盛砚目送他坐上飞行器,在关闭舱门的时候,他一把撑住,探入上身,看着言闻嘉道:“把你的私人频道开着,如果你关闭了,那我就会让人接你出来。”

    说得好像肖赛德要怎么样他一样。言闻嘉觉得无语,敷衍点头,表示答应。

    盛砚见他这样,无话可说,只得退出身体,看着载着言闻嘉的飞行器缓缓升高,直到消失在已经染上暮色的天空之下。

    第73章 Beta

    言闻嘉到达目的地, 跟前来送他的驾驶员道了谢,一下飞行器,就看到了雷博守在下面。

    雷博一看到他, 就对他点点头, 伸手示意他跟着自己走。

    言闻嘉走了过去, 雷博快步领路,一边对言闻嘉道:“言上校, 伯爵遭遇行刺, 我们对此非常紧张。这次您进房间之前, 必须进行扫描检查, 希望您能够理解我们的难处。”

    “本该如此。”言闻嘉说,“伯爵现在,没事了吧?”

    听到言闻嘉关心肖赛德的安危, 雷博不由打量了一下言闻嘉的表情,发现他表情真挚, 很关心肖赛德的样子, 并非像是代表官方前来探望。

    只有这样, 才对得起伯爵对言闻嘉的种种特别。

    雷博脸色缓和了一下,刚刚钢铁浇筑成一般的冷硬脸色,也变成平常的样子:“伯爵对这件事很不放在心上,但是如果今天不是伯爵心血来潮想迟一点走, 换一架飞行器,恐怕……”

    言闻嘉点头, 他们这些侍卫肯定吓坏了。

    一到靠近肖赛德起居的地方,言闻嘉就发现周围的守卫人数多了一倍, 每个露脸的护卫都表情紧张,活似周围的阴影里就藏着一个刺客要冲进来一般。

    言闻嘉穿过层层关卡, 才进入肖赛德现在待的房间,看到本人,肖赛德到还有心情和他开玩笑:“是不是和探监一样?”

    看来真没事,言闻嘉坐到肖赛德对面的沙发上,望着他道:“有请医生过来看看吗?”

    话才落音,门外响起敲门声,肖赛德抬头说“进来”,言闻嘉就看到雷博端了托盘进来。

    “喝点水吧,我听说雷博你从事发地点过来的。”肖赛德说,“医生早就叫了,我好得很,本来我就没有受到一点伤,不过为了让大家放心,医生还是给我开了安眠的药剂。”

    肖赛德一副周围人都太大惊小怪的样子,言闻嘉不想苟同,他喝了一口水,才道:“正常人遇到这种事,都会受到惊吓。”

    肖赛德靠在沙发,蓝色的眼睛笑望着他没说话,言闻嘉放下杯子,没等到他的回复,不由抬眼看着他。

    肖赛德坐直身体,蔚蓝的眼睛盯着他,声音放低道:“我没有想到你会这么关心我的安危,你发消息说要过来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这话着实暧昧,言闻嘉一怔,然后才接口道:“我看起来这么冷漠吗?”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肖赛德立刻道。

    言闻嘉摇头说:“我过来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他把在现场调查到的信息说了一遍,问:“你觉得这些手法,你有眼熟的地方吗?或者,谁对你的仇恨最大?”

    肖赛德听了脸上闪过一阵失望,他已经表现的这么明显了,但是言闻嘉始终对他的示好保持回避的态度。

    打起精神想着言闻嘉说的问题,他沉吟了一下,脸上露出思索的神情,“帝国内与我关系不恰的人,多得我都数不过来,真正能算上仇人的……”

    “你们可以把毒药的成分发给我,我让人查一下帝国这边是否对得上,”他说,“实在不行,我可以去问问帝国那边的皇家研究院,我在那里还算有几分话语权。”

    言闻嘉点头,说到这儿,肖赛德半倚在沙发扶手,一只手撑着下巴,目光落在言闻嘉落座沙发的边上。

    那里摆放着一个装饰小凳子,上面放着一个造型典雅的金瓶,一支散发着馥郁香气的古代种白色花朵盛放着。

    “帝国有十三大贵族,基本上这些贵族的后裔都占据着帝国大部分中枢位置,除此以外,还有靠考试和选票升上来的大臣,这些人天生和我们靠着祖辈丰荫的贵族后代们不对付。同时,你知道的,皇帝陛下虽然还没有到退位的年纪,但是皇子皇女们已经长大成人,二皇子殿下是我的表哥,但是在他的头上,还有皇后殿下诞下的孩子……”

    肖赛德将目光从那朵颜色浅淡的花朵上移到言闻嘉脸上,言闻嘉的皮肤白皙,在这种房间的灯光亮一点的情况下,脸颊上就显出一点点雀斑的痕迹,一下就让他看着比实际年龄小一点,十分可爱。

    雷博在收拾房间的时候,本来要把这支花拿走,换上平时肖赛德喜欢的花朵,肖赛德看了一眼,出口就让雷博留了下来。

    果然,这支花和言闻嘉十分相配,如果他是Omega的话,肖赛德觉得他肯定就会散发出这样的香味。

    言闻嘉完全不着肖赛德在想什么,听到肖赛德这么毫无保留地说着自身的情况,他心里虽然提醒自己,肖赛德这人就像盛砚说的,这个人可以表面做做朋友,深入绝对被他卖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但是这个时候,仍然忍不住有些觉得有点感动的。

    他看向肖赛德,肖赛德继续道:“你说的这些手法,倒让我有一个猜疑的对象。他们的家族拥有着广阔的土地资源,是保守党的中坚力量,你知道土地在某方面就意味着可以正大光明剥削当地的农民。每年他们都可以秘密招募一批死士,这些人的家人为了自己的土地和后代,绝对不会告密,反而被选中的家里还可以得到一笔丰厚的奖赏。”

    肖赛德声音听不出他自身的态度,只是客观的称述着自己国家腐朽的地方,“这个家族的敌人,总会遇到各式各样的刺杀,但是刺杀者,没有身份,不管是刺杀成功还是失败,都只留下一具没有任何身份的无名尸体。”

    肖赛德忽然有些自嘲的笑了一下,说:“想不到,我现在也得到了这个待遇。”

    这个家族是谁?言闻嘉对帝国的贵族势力也了解的比较表面,不知道他们错综复杂的关系下的利益争夺。

    “是德尔菲家族,帝国现任皇后殿下就出自这个家族。”肖赛德微微垂下金色的眼睫,低声说,“可能是我最近太张扬了,他们看我不顺眼了。”

    肖赛德再张扬,对于皇后和其背后势力来说,都没有什么影响,但是谁让肖赛德还有一个作皇子的表哥,他的名声一大,二皇子也随之凸显了出来,那其他皇子,尤其是年纪比二皇子年纪更大的皇长子,可不心里不痛快了。

    但是杀一国皇子,还是自己的兄弟,有机会肯定能干也会干,但是显然还没有到这个地步,那么

    肖赛德就成为了出头鸟。

    肖赛德本来年纪轻轻就成为边境总督,一国上将就十分显眼了,但是皇帝对他信重,认为他有能力。格洛丽娅皇妃更是不断在皇帝陛下面前对他美言,这些大家也就忍了。

    谁让肖赛德确实在边境干得不错,尤其重创了联邦军方,让联邦灰头土脸一事,十分让皇帝开怀。

    现在,肖赛德反手就和曾经的对手握手言和,还要搞一个什么世纪建交,举办军校演习。

    演习可不像打仗,能说到的地方多,这种表演性质的演习就属于面子工程,多的是地方表功,自然全民关注,声望一时到达了一个顶峰。

    这就让某些人无法容忍了。

    言闻嘉听到肖赛德怀疑是皇后想弄死他,一时也极为吃惊,不由担心地看着肖赛德,对于雷博和他们的侍卫紧张兮兮的样子也没有了想笑的想法。

    “那你岂不是很危险……”言闻嘉出声道,“接下来的时间,你还是不要外出了。”

    肖赛德听到他的话,脸色却反而好了起来,又恢复成平时笑眯眯的样子:“如果因为担心危险,就什么都不做,那么我干嘛还大老远来费佳?留在帝国不是更安全?”

    就是这样说啊,你干嘛非要来联邦呢?

    直至现在,言闻嘉还是摸不透肖赛德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一个世纪演习?真像媒体塑造的那样,肖赛德是个和平主义者?

    说他其实是为了暂时避开国内的争斗,他还比较相信几分。

    但是想肖赛德这样的性格,激烈的争斗才会让他感到兴奋吧,他又怎么会有避开的想法?

    又聊了一会儿,雷博再次敲门进来,对肖赛德示意有人找他,言闻嘉很有眼色地站起身,表示他要离开了。

    肖赛德起身送他,两人边走边聊,他道:“刺杀的事,我会向你们部长说的,不是盛少将的责任,请他不要太过施压。如果真是德尔菲家族的死士所为,能简单找到线索,那么德尔菲就不会一直有恃无恐的保持着如今的地位。你们也不要太过把时间和精力放到这上面,我会让雷博去查的。”

    言闻嘉听到肖赛德如此通情达理,再次惊讶,肖赛德送他到门口,门外就有两个侍卫,侍卫看着肖赛德要出门的意思,连忙想劝阻。

    肖赛德对他们摇摇头,虽然肖赛德一直不太有架子的样子,但是手下却极其听话,肖赛德一个眼神示意,两人便走开,远远地停在走廊那头。

    这是有什么要说的吗?言闻嘉疑惑地看向肖赛德,肖赛德蔚蓝的眼眸正在看他,视线碰上,肖赛德突然问:“有个问题很冒昧,可能问出来会让你不高兴,或者因此对我印象不好,但是我还是想问出来。”

    什么事?言闻嘉道,还有这么让肖赛德为难的事?他以为肖赛德永远不会遇到让他觉得难办的事或者人。

    看看他称呼帝国的皇后,语气都淡淡的。

    肖赛德收起平时一副不太正经的模样,望着言闻嘉道:“言闻嘉,”他开口,没有像平时那样总是称呼言闻嘉为言上校,“你这次过来时自己想来的,还是为了盛砚?因为怕他因此这件事受到惩罚,所以才全程和他共同进退?”

    他声音低下来,眼底里的蓝色越深:“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和盛砚已经旧情复燃,准备重新在一起了?”

    很难不往这方向想,比如雷博告诉他,盛砚离开护卫工作,是因为带着家人去了言闻嘉那儿,比如盛砚和言闻嘉一起到了事发地,甚至言闻嘉还为了这件事过来,想知道凶手的线索。

    一桩桩一件件,都不由不让肖赛德多想。

    言闻嘉听到他的话,立刻有一种被人冒犯的感觉,表情都变得防范起来。

    他心想肖赛德这人既然果然诚实,直接地问了他隐私问题。

    他和盛砚的事,凭什么要告诉他?肖赛德以为他是自己的谁,他有义务要向他交代自己和别人的关系。

    “不关你的事。”言闻嘉皱着眉毛说,“你问这个问题是什——”

    还没说完,他看到肖赛德伸出手臂,捋起袖子,给他看的小臂。言闻嘉目光一扫,就看到了上面的针眼。

    针眼?言闻嘉马上意识到,肖赛德是Alpha,而这些针眼,言闻嘉也不陌生,以前他也在盛砚的手臂上见过。

    到了易感期,为了不被信息素影响自身,他就需要注射抑制剂。

    “我今天换了飞行器,就是因为这个。”肖赛德放下袖子道,“不是心血来潮。”

    肖赛德看着言闻嘉提防的神色,少有的皱了皱眉毛:“我以前易感期不会这么严重,我的自控能力很好——而且我告诉过你吧,我是因为一个很重要的人才在费佳停留这么长时间,如果我明确知道自己没有机会了,那么就让我讨厌一次吧。”

    他又笑了笑了,目光依然紧紧看着言闻嘉道:“反正即使讨厌,我也待不了太久了,很快我就会消失在对方的眼里。”

    言闻嘉以前只是朦朦胧胧的感觉到肖赛德示好,但是肖赛德平时就是这个行事风格,不会正面让人讨厌,教养又好,所以也不会多想。

    这还是肖赛德第一次把话说得直白。

    “对方”是谁?他望着言闻嘉的眼神已经说明一切。

    而且他还在等言闻嘉的回复,言闻嘉不知道回应他什么,说他并没有和盛砚和好的意思?

    那不就是变相表示,他愿意给肖赛德机会吗?

    可是,他和肖赛德更加不可能。肖赛德是帝国大贵族,他势必要回国的。

    两人异地恋吗?从来没有这么长距离的恋爱,而且,肖赛德的家族以及那位皇妃点殿下能容许他和自己有关系?

    他觉得肖赛德太夸张,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他。

    但是肖赛德却又真是言出必行的人,他得罪了联邦,转头就来了联邦,还让两国重新建交。

    现在都被人刺杀了,还不关心自身的安危,反而更关心言闻嘉的心意。

    等了许久,言闻嘉都没有回复,肖赛德点点头,对他笑了笑,说:“好吧,我知道你的答案了。”

    言闻嘉睁着碧绿的眼睛望着他,觉得有些尴尬,还有些怀疑,肖赛德没多说什么,招手将侍卫叫过来:“我不好送你出去,就让他们领你出去吧。”

    言闻嘉点头,跟着侍卫转身离开。

    有一瞬间,言闻嘉想问,肖赛德为什么会喜欢自己?他在肖赛德来费佳之前,他们根本没见过几次面。

    直到言闻嘉走出走廊,拐进另一条走道,他才不再感觉到那道跟随他背影的视线。

    肖赛德一直等到言闻嘉彻底离开,才返身回自己的房间。房间内,雷博看着自己的主人,没有问话,只是提醒道:“格洛丽娅殿下的通讯请求,伯爵要现在回过去吗?二殿下也在询问您的安危?”

    肖赛德坐到沙发上坐下,一抬头,就看到金瓶里亭亭伸展的美丽花朵。

    那香味重新盈满鼻腔,让人无法忽视它的存在,他对雷博道:“你接吧,就说我没事,让他们不要担心。对了,把从皇家研究院研带过来一款药剂拿给我,我想试试效果。”

    “Alpha的吗?”雷博问道。

    肖赛德却摇摇头,蔚蓝的眼眸忽然露出一点意味深长的笑意:“不,拿Beta的。”-

    言闻嘉出了门,那个载他过来的驾驶员就走过来接他。言闻嘉对他说了声谢谢,低头默默跟了上去,直到飞行器升至半空,他的思绪都还有些分散。

    直到耳机里传出盛砚的声音,言闻嘉才回过神,盛砚道:“他说的人是你?”

    听得那么认真,言闻嘉有些后悔没有关闭耳机的频道,不过,言闻嘉对盛砚也是一个态度,他不必对盛砚客气。

    他回了相同的答案,冷冷道:“不关你的事,这是我的私事。”接着口气变得正式:“肖赛德说凶手可能是德尔菲家族,你可以顺着这条线索查一查,我觉得未必找不到线索,导弹的发射台肯定就在附近……”

    “好,”盛砚回道,“我会安排人手再次找的。”

    言闻嘉听他这么说,便不想再有纠葛,他该负的责任已经付了,便道:“那就这样吧,不说了。”

    也不管盛砚“等——”的话,直接关闭了频道。

    他把耳机拿了下来,放到手心。

    纳米耳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成耳机的状态,言闻嘉将它塞进口袋里。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他真的需要一个人安静的想想。

    第二天,言闻嘉刚刚进入办公室,就收到了一条最新的人事消息,是关于盛砚的。

    虽然说,不知道是不是有肖赛德本人周旋的缘故,盛砚此次并没有被停职,或者将他踢出护卫的工作,而是政府那边安排了一个类似监工的人过来,说是盛砚一个人负责这么大一摊子事太劳累了,给他分担一下。

    这话听着就不是好话,盛砚上战争带队,一艘军舰就几十、上百人万,他劳累?那真见鬼了。

    但是人事已经下了命令,盛砚也确实理亏,只能捏着鼻子,让人插手他的工作。

    人真的平时不能太高傲,看看盛砚,不过一次工作出错,军部关于他的奚落和谣言就甚嚣尘上,还大多都不是好话。

    其中这件事最高兴的莫过于,这段时间颇为隐忍的李丹了,他还专门想看言闻嘉的笑话,结果言闻嘉对于盛砚的事表现得就像陌生人一样,让李丹一时有些失望。

    也有真正关心言闻嘉的,比如沈符一就来旁敲侧击过,言语间安慰他,一点小打击,不要放在心上。

    让言闻嘉哭笑不得,盛砚的起伏跟他有多大关系?

    大家是不理解离婚的含义吗?

    不过,虽然和肖赛德的关系出现了一些尴尬,但是公事却不会因为两人的尴尬而不分给言闻嘉。

    言闻嘉收到需要到场的通知,再次去了肖赛德的住处,这次他也见到了让盛砚颜面尽失的政府人员。

    作为突然空降进来的长官,莫司长态度很是柔和,也没有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意思,只是笑眯眯的在护卫队关心他们的工作流程。

    他说:“盛少将年轻有为,工作做得相当出色,上次的事只是一次意外,我相信他已经吸取了教训,肯定不会再犯了。”

    盛砚听到他这么说,这次不等他主动去要,就将一半的权限交到对方手上,从独断的总指挥位子上退了下来。

    此次,言闻嘉也见到了这位莫司长,已经四十岁的人了,但是精神面貌看起来像三十来岁,一双棕色的眼睛却精明非常,看人的时候让人不太舒服。

    看到言闻嘉,这位部长笑着和他寒暄,面子话说完才让他去见肖赛德。

    他和言闻嘉一起进去,雷博看到他们,就迎了上来。

    就见莫司长极为亲热的对雷博道:“伯爵阁下休息完了吗?”

    雷博对谁都一个脸,回答道:“伯爵已经在等言上校了。”

    莫司长便道:“那就好,那就好,那我们——”

    雷博却只让言闻嘉进入,拦下了莫司长,说:“莫司长您先等等,伯爵有一件事想找您。”

    莫司长果然止步,像是没有察觉这只是一个借口一般,笑着问:“哦?伯爵找我?是什么事?”

    雷博关上了门,将他们两人的谈话隔绝在门外。

    房间内,肖赛德背对着大门坐着,听到脚步声,便站了起来,见到是言闻嘉,他笑了起来,道:

    “言上校,你来了,坐吧,您要喝点什么?”

    第74章 顺从

    这次叫言闻嘉过来是因为肖赛德晚上要去费佳的南半球, 去那里待上一天,再返回北半球。南半球现在到处都是度假的人,各式各样吸引游客的活动也多。

    同时, 演习活动有一个开始仪式, 现在费佳各大地区的负责人们想获得开始仪式上的露脸机会, 对肖赛德极其殷勤,有什么活动都想叫肖赛德过去看看, 展示一下他们当地的特色。

    言闻嘉望向肖赛德, 见他表情如常, 看不出任何异色, 心里松了口气。

    他也摆出正常的神色,点点头道:“一杯红茶,谢谢。”

    肖赛德请他落座, 等他坐下来才在言闻嘉面前的位置坐下,他们先说了一下活动的事, 又笑着问言闻嘉:“言上校想去看看吗?”

    还能自己选择?言闻嘉好笑, 这不是肖赛德决定的吗?他道:“如果伯爵阁下需要的话, 我一定会到场的。”

    唔。这个回答,让肖赛德不由摸了一下下巴,不好回答了,恰好房间的小门被人推开, 言闻嘉要的红茶到了。

    热腾腾冒着白色热气的红茶放到言闻嘉手边的小茶几上,言闻嘉捧起来放到嘴边, 轻轻抿了一口。

    正要放下,肖赛德便语气一转说:“这次去的地方, 听说那边盛产茶叶,要给你带一点回来吗?”

    这是不要他跟着一去的意思了?言闻嘉捧着杯子的手一顿, 不由抬眼看他一眼。

    肖赛德也拾起面前的咖啡抿了一口,另一只手的手指放在杯壁上轻敲道:“给你泡红茶的茶叶是帝国那边的茶园出产的,你觉得味道和联邦的比,有什么区别吗?”

    很遗憾,言闻嘉的舌头钝得很,分辨不出来细微的口味差别,这一点,他就比不过盛砚。

    盛砚是猫舌头,一旦挑剔起来,可以把一餐饭说出一百个不足的地方,这一点,言闻嘉深有体会。

    又尝了几口,言闻嘉看肖赛德似乎一定要他说一说自己看法的意思,便只好硬着头皮道:“我觉得味道比较醇厚,香气也很清爽,我平时也没有特别挑剔茶叶的牌子,不好意思,给不出好的建议。”

    肖赛德一听,不由放下咖啡杯哈哈笑了起来,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如果你喜欢这种茶叶,我就直接送你,如果你不喜欢,那看你喜欢哪个地区的茶园出产,我正好去南半球,回来路过可以派人买一点。”

    还对自己这么好,言闻嘉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也放下杯子,和肖赛德说不用那么麻烦,费佳这边想买很方便的。

    “那怎么一样?”肖赛德仍然摇头,不认同言闻嘉的观点,“礼物是要亲手送的才有诚意,不是吗?”

    好吧,还好茶叶不贵,他还收地起,言闻嘉决定终止这个话题,转而收起别的话题。

    不过,肖赛德没和他聊几句,雷博在正门敲门,似乎有事找他。言闻嘉想站起来要离开,肖赛德却回头看他:“你等我一会儿,我还有事要和你说,我马上回来。”

    就这样把言闻嘉这个客人留在客厅,随着雷博消失在大门外。

    言闻嘉走不掉,又不好在这个处处显示出肖赛德身份的奢华客厅内走动,只能坐在沙发上等待着肖赛德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在室内待久了,言闻嘉忽然味道一股说不出的香气,他扭头看向自己的身边,看到在手臂木架子上的金瓶里插着一枝花瓣洁白的花朵。

    是这个花的香味吗?言闻嘉想,他心里有些疑惑,之前好像没有这么浓郁,现在却仿佛无孔不入一般,侵入他的感官。

    他闻着这个花香,只觉得空气都燥热起来,他有点不太舒服,好像感冒的前兆,头有点发晕,思绪钝钝的,眼皮也很重,想要躺到床上昏睡过去。

    但是摸一摸皮肤,却很冰凉,他忍不住站起来,但是却发现自己的双腿有些站不稳,小腿软绵绵的,光是维持着站立就很吃力。

    这是怎么了?言闻嘉皱着眉毛想,他努力让自己的脑袋运转起来,但是每次想认真想事情的时候,脑袋深处就仿佛有人拿着锤子重重敲击着他的脑仁,一阵阵抽痛。

    突然,大门被人推开,言闻嘉都没有注意到,直到一个比花香更好闻的味道蔓延过来时,他的目光被本能地吸引了望过去。

    就看到肖赛德已经回来了。

    他一直都知道肖赛德长相英俊,很有个人魅力,但是从没有像现在这般觉得他的存在如此鲜明而突出。

    他的目光在触及肖赛德的时候,就无法从肖赛德身上移开,他的脑海也被肖赛德的身影占满,原本无法思考的大脑却仿佛能够重新运转一般。

    他在想,肖赛德在看我,他朝我走了过来,我该怎么做?我之前拒绝了他,他是不是讨厌我?不……我为什么要拒绝他?他的味道真好闻……

    当肖赛德走近他之后,那好闻的味道千百倍的放大,钻进他的鼻尖,言闻嘉只觉得身体发烫,心脏也难以抑制地砰砰砰地跳动起来。

    “言上校,让你久等了。”肖赛德说。

    言闻嘉听了他的话,却只觉得失落至极。

    他为什么叫我言上校?言闻嘉忽然想起之前他和肖赛德保持距离的事,他便道:“嘉嘉。你可以叫我嘉嘉。”

    肖赛德闻言一怔,然后笑着点头道:“好,这是我的荣幸。”

    说着他请言闻嘉重新坐下来。

    他说什么,言闻嘉就做什么,十分顺从。

    坐好后,他抬头睁着一双盈盈的绿眼睛望着肖赛德,像完成主人指令的小狗讨好表情,肖赛德便道:“嘉嘉,时间不早了,我晚上就要离开东区,可以请你中午和我一起用餐吗?”

    听到肖赛德要离开,言闻嘉心里无端的就觉得不舒服,但是一听到肖赛德邀请他一起吃午饭,又高兴起来,他歪了歪脑袋,笑着点头道:“好啊,我想和你一起吃饭。”

    肖赛德还没见过他这个样子,目光在他的脸上停留了许久,才慢慢道:“好,那我们现在就去餐厅吧。”

    言闻嘉乖乖点头,站起身的时候,却因为腿脚软绵绵的,身体一晃,肖赛德眼疾手快地将他一把捞住。

    言闻嘉趴在他的身上,眼睫很慢地眨了眨,目光上移,看到肖赛德的脸,他又是一笑,语气软软地解释道:“我有点没力气……好像感冒了……对不起……”

    好乖。肖赛德松开他,说:“你感冒了的话,应该早点和我说,我给你叫医生来。”

    于是言闻嘉又被安排到休息室等着,期间肖赛德没有离开过他,言闻嘉觉得很满足,他喜欢肖赛德一直在他的视线里的感觉,那让他感觉很安全和舒适。

    不过,这还不够,言闻嘉有些不解,但是也不清楚要怎么做……

    而一直监视着肖赛德情况的盛砚,看到言闻嘉和肖赛德的互动,眉毛死死皱在一起。

    第75章 自我

    感冒了?盛砚盯着屏幕里的言闻嘉, 发现他的脸色泛出一层薄薄的粉色,眼睛也很亮,全神贯注地望着肖赛德, 嘴角还微微上翘, 似乎因为得到肖赛德的关注很喜悦一般。

    他从没有在言闻嘉的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即使他们刚刚认识的时候,言闻嘉最灵动鲜活的时候, 也不曾像今天这样看着另一个男性Alpha, 仿佛他的眼里只有这一个人, 他必须看着对方。

    盛砚觉得不对劲, 但是和他一起关注着房间内动向的其他人,都不认为这有什么异常。

    莫司长被雷博支开后,后知后觉地察觉肖赛德可能想要单独见言闻嘉, 不想要第三者在场。

    他回到同层楼给联邦护卫队人的房间,望着监视屏幕里的画面, 不由摸着下巴思考起肖赛德和言闻嘉两人的关系。

    能从政府系统走到如今这个位置, 莫司长除了会拍马屁、识时务之外, 察言观色的能力也是同期里的佼佼者。

    看着看着,莫司长的目光不由转向了身旁的盛砚身上,果然看到盛砚眉头皱着,似乎很看不惯两人的样子。

    莫司长立刻就笑了起来, 开口道:“盛少将,这沃索尔特伯爵和言上校关系倒是如传闻一般的好, 我之前只是听说,现在亲眼看到, 真是没有话说了。”

    盛砚闻言,侧头瞟了他一眼, 语气冷淡道:“言上校对分派下来的任务尽心尽力,他做得好,沃索尔特伯爵赏识,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明明看不惯,现在却反而替言闻嘉说话,莫司长一顿,心说难道盛砚其实不是看不惯两人的做派,实际是看不惯肖赛德?

    盛砚和言闻嘉的离婚在费佳是一桩人人皆知的出名新闻,两人的离婚原因,至今是众说纷纭。盛家官方的说法是两人感情破裂,所以和平分手。

    但是也有不少人猜测是盛家嫌弃言闻嘉是Beta,难以孕育子嗣,给了六年时间还不见子嗣的影子,自然时间到了,不合格的妻子要被退货。

    在所有的说法里,唯独没有说盛砚是对这位Beta妻子是深厚感情的。

    莫司长一时心头闪过许多念头,如果其实盛砚对言闻嘉有感情的,那么现在他、言闻嘉和这个帝国来的贵族伯爵三人之间的关系,可就值得好好琢磨了。

    他便道:“盛少将说得不错,言上校的工作一向出色,这是公认的。说来,言上校可是这二十年来仅次于你的将才,短短时间就升到了这个位置,看到你和言少校,真觉得自己老了。”

    他似聊天一般,把刚刚的话题揭了过去,盛砚闻言,还待再说,就见眼前的悬浮屏幕上,医生过来了,盛砚专注地看着屏幕,调大了耳机内的音量。

    那医生带了设备,先扫描了言闻嘉的身体数据,又坐到言闻嘉对面观察着他的神色,便看反馈出来的数据询问言闻嘉问题。

    言闻嘉一一回答,医生一边听一边点头,最后道:“似乎是身体过敏了,导致了身体系统的排斥症状,身体忽冷忽热,头晕,都是过敏症状,并不严重,注射一记药剂,然后好好睡一觉就行了。”

    他让跟过来的护士去取配药,过了一会儿才准备好针管。

    期间言闻嘉一直乖乖地坐在肖赛德身边,每当肖赛德想要站起来,或者在房间内走动时,言闻嘉都会面露担心地望着他,似乎很害怕肖赛德离开他一样。

    医生是肖赛德身边带过来的医生,盛砚看着他们往透明的针管里注射的药剂液体,忽地对耳机吩咐道:“把那个医生拦下来,然后找人检测一下他配出来的药剂成分。”

    莫司长闻言,不赞同地道:“盛少将,你在怀疑沃索尔特伯爵身边的医生水平?”

    盛砚双手抱胸,还在盯着屏幕,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时间不早了,伯爵晚上还要去南半球,有一个长途飞行,既然言上校身体不适,还是别让他占用伯爵的宝贵时间了。”

    说完,他示意下属继续盯着房间内的情况,扭头又对莫司长道:“这里就交给莫司长看着了,我去看看言上校。”

    那莫司长一听,却忙跟了出来,伸手拦住盛砚道:“盛少将,言上校也是我的同事,不如我去看看?”

    盛砚回头看他,没有表示同意,微微拧眉望向他,莫司长见状,笑呵呵地接着道:“盛少将,您上次就是因为去看言上校而出事的吧?不然我也不会站在这里了。——其实,我们之间本身是没有任何对立关系的,大家都想把这个任务做好嘛。如果你愿意听我一句劝告的话,我觉得你现在暂时不要再和言上校接触,是最好的。”

    这是阻拦他的意思了?盛砚认真地打量了一眼这位与他处于不同系统的大臣,莫司长说的也不算错,如果盛砚不再闯祸,老老实实地继续保护肖赛德,那么等事情一结束,等待他的就是加官进爵。

    但是——盛砚想到那间华贵的、充满着奢侈风格的房间内,言闻嘉满心满眼都是肖赛德的样子,就觉得一分钟都等不下去。

    建功立业确实很重要,但是他还年轻,甚至非常年轻,他不怕没有机会,而且,盛砚此时莫名有一种野兽般的感觉,言闻嘉很不对劲。

    不是简单的不对劲,简直从上到下,盛砚都没发现言闻嘉哪里正常!

    他怎么会露出那样没有自我的表情?好像一个Omega,遵循着驯服的本能,全心全意地想着取悦另一个强大的Alpha。

    这不该是言闻嘉该有的样子。

    盛砚记得言闻嘉在最落魄的时候,也没有想着利用容貌获取帮助,他不是没有这个资本。

    即使和自己离婚之后,所有人都觉得言闻嘉的人生会走向下坡路,但是他偏偏去报名了参战,从无数次与死亡擦肩之间,走到今天的位子。

    言闻嘉的体质一直以来,都不算差的,和言闻嘉生活了这么多年,他去医院的次数屈指可数,也从没有听说过他过敏。

    偶尔去的几次,就是他失忆的时候,还有庭庭使坏那次。

    怎么今天,进了肖赛德的房间,他就过敏了?

    盛砚不得不去怀疑,心念电转,他只觉得度秒如年,再看挡在他面前的莫司长就觉得分外碍眼了。

    “如果我不愿意听呢?”盛砚声音不耐道。作为同事,莫司长想要一半的指挥权,他就干脆的交了过去,不是因为他怕了,或是畏缩了,而是他懒得在这件事上纠缠,就算让他把整个指挥权交出去,他眉毛都不会动一下。

    莫司长没想到会听到这样出乎意料的答案,盛砚到底在想什么?蔑视他吗?

    本来文武两个系统的官员就对彼此看不顺眼,文官要与公众打交道,事情繁琐不提,政绩见效需要时间,升官缓慢,特别讲究资历。

    而武官却不同,比如盛砚、比如那位言上校,都是短短时间凭借着一场战役,军衔如同坐了火箭一般蹿升,将他们这些兢兢业业干了好多年的文职官员踩在脚下。

    看看莫司长,在一众同僚之中,他算是春风得意的,毕竟才四十岁,已经算是年青有为了。

    但是一对比还没有到三十岁的盛砚,莫司长想春风得意也得意不起来。

    莫司长见他不听劝,难得不摆出那副笑面虎一样的面孔,表情不好地看着盛砚,说:“盛少将,我是好意劝你,如果你执意要去见言上校,那我的工作日报上,就不好不将这件事如实汇报上去了!”

    这是威胁我了?盛砚这次都懒得和他再多说,看他还挡着自己的路,伸手一把推开他的身体,大步从他的身边越过。

    莫司长被他这么一推,差点没站稳,待他回过神来,也彻底变了脸色。

    走道远处有站岗的帝国侍卫和联邦护卫,尽管他们表现得目不斜视,好像完全不知道他们这边的推搡,当时莫司长还是觉得所有人都看到了盛砚对他的无礼,脸皮涨红,深觉受到了奇耻大辱,恨恨地瞪着盛砚的背影。

    粗鲁的武夫!他心里呸了一口,咬牙切齿地想着:好你个盛砚,你给我等着!

    盛砚叫人拦下了那位帝国医生,走过去的时候,他的下属正与这位医生发生了争执。但凡有名声的医生都对自己的医术十分自信,只是配一剂简单的过敏药剂,却被人怀疑,还要检测成分,自然愤怒异常。

    一看到盛砚走过来,他便放弃和这些不能做决定的士兵,对着盛砚道:“你是……少将阁下对吧?我们把我的药剂拿走了,检测出来异常了吗?我有权——”

    然而盛砚却根本没有闲工夫和他讲道理,看也没看他一眼,就让一个手下把他拉了出去。

    他大步朝着肖赛德所在的房间走去,因为他是联邦护卫队的的长官,权限很高,所以一路直到雷博看守的内门才被拦了下来。

    雷博皱着眉头看着盛砚,不知道为什么过来,“少将阁下,您有事要见我们伯爵吗?伯爵现在正在休息,请您等——”

    “不,我是来接言上校的,他好像身体不舒服,我想带他去医院,不继续打扰伯爵的休息时间了。”盛砚公事公办地说。

    雷博闻言,示意盛砚停下的手势仍没有放下,头微微歪了一下,似乎在用语音和房间内的人进行确认。

    盛砚这时却也打开了纳米耳机,当着雷博的面道:“言上校,您好点了吗?……喂?你在听吗?”

    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回复,他正色地看向雷博,表情严肃道:“言上校没有回复队内频道,你确认过里面的情况吗?”

    一句话说得雷博好像很失职一样,接着他无视雷博让他停下的手势,执意推开房门走进去。

    “盛少将!”雷博没想到盛砚竟然敢没有得到允许就擅自闯入伯爵的私人休息室。

    他表情倏地一变,伸手去抓盛砚的衣领,要强行将他拖出来。

    啪!

    雷博感觉他的手腕仿佛被铁箍钳住,他猛地抬头,看到盛砚侧头冷冷地望着他,他甚至来不及看清盛砚的黑色眼睛,一道大力就将他从腾空而起。

    雷博经过严格训练,反应能力和格斗技巧都是顶尖的,但是这次竟然在瞬息之间,毫无反抗能力的被盛砚摔到对面的墙面上。

    只听见一声闷响,雷博从墙上掉了下来,摔在地毯上,在他被砸中的墙上能看到一道明显的凹痕。

    高等级Alpha——在场看到这个场面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在心里升起这个念头,Alpha对于他们这份工作来说,其实不算少见,但是高等级就很少见了。

    盛砚在操作机甲上素有威名,没人怀疑他的操作精确度和精神力,就是因为这方面的才能太过突出,以至于都忽视了他超越一般Alpha的力量和身手。

    “拦……拦下……他……”雷博趴在地上,他应该是受了严重的内伤,也许是肾脏被突然的重力袭击导致了血管出血,深色的血液从他的嘴角溢出来,他憋红着一张脸,还想尽自己的指责,让帝国的侍卫们去拦下盛砚。

    但是在他从有意识到想阻止盛砚的时候,盛砚早就消失了大门内,笔直地朝着言闻嘉所在的方向走去。

    第76章 信息素

    肖赛德的起居室空间宽敞, 休息室和会客厅只隔了一道小门。盛砚走进去之后,踩着地上做工精致的厚实地毯,直接拐去了休息室。

    一进入这间属于肖赛德的活动空间, 盛砚就感受到了混合在空气中的Alpha信息素, 同性相斥, 他并不喜欢这个味道,但是在这个味道里, 盛砚却闻到一股微弱的、香甜的气味飘散在空气中。

    这个味道很淡, 却异常勾人, 像一根羽毛一样搔弄着心脏, 让体内的血液流动加速。

    是Omega的信息素?盛砚在心里猜测道。

    肖赛德的私人起居室有Omega的味道并不让人意外,他从帝国带到联邦来的团队里,就有Omega侍女。

    盛砚作为他的护卫队负责人, 对他的团队人员名单十分清楚。

    但是……盛砚蹙眉,他见过那位Omega侍女, 是一个长相十分柔美的女性, 信息素味道却像奶油一样的甜腻。

    而此刻房间内飘荡的Omega信息素味道却非常清淡, 像清晨带着露珠的花苞刚刚展开自己的花蕊。

    盛砚脑海里搜索着这段时间出入过肖赛德起居室的名单,思考着这些人里哪些是Omega。

    没等到锁定人员,盛砚发现这股味道随着他靠近休息室就越来越浓郁。

    他伸手推开休息室的大门,走进去之后, 发现休息室内只有肖赛德和言闻嘉两个人。

    肖赛德背对着他坐着,听到开门声, 有些意外,作为帝国大贵族和联邦的贵宾, 他有这个地位和资格,让每个进入他私人空间的人都要遵守事先敲门的礼貌。

    他回过头来, 看到盛砚的身影,表情讶异,下意识看向他的背后,似乎在找雷博的影子。

    没有雷博!肖赛德重新看向盛砚,出声道:“……盛少将,你——”

    话没有说完,盛砚已经朝他走了过来,旁若无人地走到言闻嘉的旁边。

    言闻嘉对于房间内出现另外一个人的反应很迟钝,就像医生过来给他问诊一般,他的动作和反应都是慢吞吞的,仿佛陷入了最深沉的梦境还没睡醒一般。

    这像是感冒头晕的征兆,也像医生说得过敏反应,盛砚一时眼前不由闪到那个在军舰上,为了救下无意义赴死的士兵挺身举枪逼退上级的清瘦身影。

    即使盛砚最讨厌言闻嘉的时候,他都不得不承认言闻嘉头脑灵活,现在靠在躺椅上的人是谁?

    仿佛完全失去对外感知一般,从内到外都变成了另一个人。

    “言闻嘉!你还好吗?能自己站起来吗?”盛砚伸手抓住言闻嘉的胳膊,强迫他看向自己。

    这样一靠近,盛砚发现言闻嘉好像被房间内的Omega信息素浸透一样,也散发着让Alpha蠢蠢欲动的香甜味道。

    盛砚说完,言闻嘉才慢慢扭头朝他看过来,他的目光很疑惑,他没回答盛砚的话,而是低头先看了一眼盛砚放在他的胳膊上的手指。

    盛砚……?好熟悉的名字,言闻嘉微微皱起眉毛,嘴巴张了张,就在他想出声的时候,肖赛德却突然在这时开口道:“盛少将,言上校身体不适,你有什么事先放开他再说吧。”

    他这么说,盛砚却看也不看他一眼,肖赛德便又道:“——你没看到他很难受吗?”

    他的声音似乎对言闻嘉格外的有吸引力,听到肖赛德说话,言闻嘉就不再对盛砚感到好奇,而是回头看向肖赛德。

    肖赛德对他笑了笑,言闻嘉像立即被安抚了一般,不由想挣脱开盛砚的束缚。

    盛砚眯起眼睛看着言闻嘉,随后站起身看向肖赛德,冷声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肖赛德蔚蓝的眼睛和他对视了几秒,就在盛砚忍不住上前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接着帝国的侍卫和联邦的护卫人员都赶了进来,那帝国侍卫可不管盛砚是什么人,对他们而言,擅闯伯爵的住所,就是死罪。

    而联邦的护卫们却觉得帝国侍卫真是胆大包天,他们的少将想进来看看又怎么了?这里本来就是联邦的地盘,这些侍卫还想挡着他们的面攻击他们的少将?

    一时之间两方人员彼此对峙起来,肖赛德看了一眼将他团团围住的亲信,出声拦了他们,道:“都退后!我没有事,盛少将并没有伤害我,你们先出去!”

    帝国侍卫们对肖赛德的指令很是抗拒,但是肖赛德的话,他们却不能不听,只好各个怒视着房间内的联邦护卫们。

    其中一个走到肖赛德身侧对他耳语几句,才跟着其他人一起退出去,但是他们也只肯退到门口,就不肯再走了。

    帝国侍卫先退了一步,其他联邦卫兵们也不好再剑拔弩张,都向盛砚的方向后退。

    肖赛德一看场面控制下来,这才看向盛砚,问道:“盛少将你的话很有意思,我能对言上校做什么?他是我的朋友,我一向很尊重他。反倒是你盛少将,你强闯我的起居室,还带着联邦的士兵一起进来与我对峙,不知道这是你的个人意思,还是你们联邦已经不再欢迎我了?”

    盛砚还没来得及回话,这时门外又挤进来一道人影。

    那人听到肖赛德的话,顿时额头冒汗,赶忙冲出来解释道:“伯爵阁下,误会,都是误会!盛少将不过是担心言上校身体不适,打扰您的休息,才赶忙过来把人接走!”

    说完,立刻瞪着还站在盛砚背后的卫兵,喝道:“你们还待在这儿干什么!没听见我的话吗?是误会!赶紧给我滚出去!”

    卫兵们却还是没有动,目光看向盛砚,盛砚对他们点头,他们才忙不迭退出房间。

    这个细节让莫司长脸上不太好看,但是不好看也不能不办事,强挤出笑容道:“盛少将,你也是的,就算心急,也不能忘了礼貌!现在好了,让人误会了吧,还好伯爵阁下为人大气,不拘小节,没放在心上,你赶快给人道个歉!”

    一顶高帽子先给肖赛德戴上,又把盛砚的罪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归咎于立功心切。

    肖赛德哪能听不出来,只是淡淡笑了一下,说:“不用了,盛少将是担心言上校的病情才如此冲动,打伤我的侍卫长闯进来的吧?不过,我必须解释一下,我真的没有对言上校做什么。就像我一直强调的那样,言上校是我在联邦最亲近的朋友,我关心他的病情才让他留在休息室,并让我的医生看看。——如果你们不放心,大可以去请联邦的医生过来一同会诊,看看我是不是别有居心。”

    他说完,目光放到言闻嘉身上,声音却郑重起来:“还有,我没有觉得被打扰,朋友生病了,我却只关心自己的休息时间被打扰?这个说法恕我无法接受,以及——我现在到有一个疑问想我问问盛少将。”

    盛砚目光冰冷的望着他,没有出声,莫司长一看,替盛砚回道:“伯爵阁下,您有什么疑问,请直接提问,我和盛少将只要能解答一定解答。”

    肖赛德就等着他这句话,便直截了当开口道:“我记得,言上校和盛少将早已离婚了吧?言上校和我相处的这些时日以来,从未提过盛少将的名字,而据我所知,言上校平时除了公事之外,和盛少将并不交集。现在……盛少将却仿佛以监护人的姿态,闯进我的起居室要将言上校接走?”

    他的话,让盛砚脸色难看至极。

    但是肖赛德并没有停下来,继续道:“嗯……盛少将,您是否多管闲事了呢?我可以不插手言上校的事,但是我可不能眼睁睁看着盛少将带走言上校。而且——”他目光一转,看向一直游离于状况外的言闻嘉,道:“言上校,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可以回答我吗?”

    言闻嘉对周围的人和物,感觉相当淡漠,听着肖赛德的话,像是得到指令一般,毫不犹豫点头:“当然可以啊。”

    盛砚低下头,目光深深地看着睁着碧绿的眼眸只关注肖赛德言闻嘉。

    只听肖赛德预期柔缓道:“那么,言上校,盛少将想接你回去休息,你愿意跟他离开吗?”

    肖赛德特意伸出手指,指了指盛砚,然后又指了指自己,说:“还是你更愿意我这边给你找个联邦的医生,让你不用来回奔波,在附近的酒店就休息一晚?”

    言闻嘉看了一眼肖赛德被指着的盛砚,目光只在他的脸上停留了一秒,然后就果断转向肖赛德,语气坚定地回答道:“我不想跟他离开。”

    这话一出,连莫司长都替盛砚尴尬,感情盛砚是一头热,言闻嘉早就对他没有了感情,而是选择了跟这位帝国贵族关系密切。

    盛砚攥紧手指,他没有对言闻嘉发火,只是极其森冷地望着这位能言善辩的帝国贵族。

    肖赛德对他的目光视若无睹,甚至心情很好地微笑着望向盛砚,说:“盛少将,你听清言上校的意思了吗?”

    第77章 裂痕

    盛砚盯着肖赛德俊美的脸孔, 眼底闪过一抹冷酷的寒光,房间内不知道什么时候气压仿佛低了下来,无形的压迫感让人打心底升起一股来自本能的恐惧。

    莫司长是男性Beta, 他不受信息素控制, 但是在有Alpha的场合, 尤其像这种时候,他都会忍不住打起寒颤, 有一种掉头就走的冲动。

    他知道和Alpha发生冲突的后果, 愤怒中的Alpha犹如不受控制的野兽。

    盛砚没有回话, 但是他释放出的气压足以让每个人感受到的人下意识想低下头颅。他想, 原来这次的官司是肖赛德、盛砚为了言闻嘉争风吃醋惹出来的!

    他不由有些后悔,在盛砚闯祸之前拦下他了。

    早知道盛砚如此鲁莽冲动,他干嘛拦着啊!

    让这小子尽情去闯祸就好了, 等他闯完了,他再出来收拾残局, 也没有什么不好嘛!

    门外的帝国侍卫同样感受到房间内几乎凝滞的恐怖气压, 他们对肖赛德忠心耿耿, 马上就有控制住自己本能的勇士想进来。

    莫司长眼角余光瞥见,本着赶紧结束这场闹剧抽身离开的态度,一咬牙,站了出来, 走到盛砚的身前,说:“盛少将, 伯爵阁下说得没有错,言上校自己也表了态, 这件事你再插手就不合适了。而且,如果你真的关心言上校的病情, 那么立即就医才是正经,我看,不如让我来安排如何?”

    这是给盛砚台阶下了,话也说得好听,同时也没有肖赛德继续参与其中,让双方都尴尬,最后还是他这个联邦的高级官员来安排,皆大欢喜。

    而且,莫司长跟言闻嘉无冤无仇,没必要对言闻嘉不好,言闻嘉大小也是军部冉冉升起的新星,他是脑壳坏了才会得罪人。

    好好把人安顿好,回头言闻嘉身体好了,对他只有感谢的。

    这次连肖赛德都没有拒绝莫司长的建议,莫司长于是期待地望向盛砚,就等着盛砚好好搭上这个台阶下来。

    但是当莫司长看到心高气傲的少将阁下如同水墨一般的眼睛时,精神却不一凛,仿佛被大型野兽盯住的感觉,整个人都不由僵直在原地。

    果然,就见盛砚越过莫司长,一步一步气息危险地走近肖赛德。

    饶是向来胆大的肖赛德感受到面前这个高等级Alpha的恐怖气息,都下意识精神紧绷,后颈的腺体难以控制地释放出信息素想对抗对方的压迫。

    “我知道你一定做了什么,”盛砚声音冷漠而平直地说,“其他人对言闻嘉不了解,但是上学的时候我就认识他,还和他朝夕相处了六年,后来还一起在军舰上了一年,将边境星域的海盗一扫而空。他的眼里从来不会出现对Alpha的崇拜,更不会以Alpha为视线中心,但你却把他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

    盛砚的声音越发冰冷,墨色的眼睛也凛冽如刀,强大的高等级Alpha气息完全迸发出来,让现场所有人都感觉喉咙仿佛被人一把掐住,呼吸都不畅起来。

    现场一片安静,只有盛砚的声音在回响,听着盛砚的话,肖赛德的表情发生了一点细微的变化。

    其实他也不想,但是事情走到现在的地步,肖赛德也不会要求公平公正的竞赛了,当然是先尝到胜利的果实才实惠。

    他是个只认结果的人。

    就像他的爸妈,人没了,再多再大的名声也随着身体的消失而被人遗忘。

    除了他这个儿子,估计如今的贵妃格洛丽娅都不太记得他们的事了。

    肖赛德的失神只是刹那,接着就调整过来,盯着盛砚的黑色眼睛回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盛少将,我只是到言上校并不想和你离开,还有——盛少将你这是拿你的Alpha等级来压制我吗?”

    肖赛德边说边看了一眼莫司长一眼,“……如果你在靠近我,那我就不会再对你客气了,”他突然高声道:“请护卫队所有人进来——”

    砰——!!!

    肖赛德的声音戛然而止,强大到近乎恐怖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的瞳孔骤然紧缩成一个黑点,因为他看到盛砚抽出贴身放置的手枪对准他的眉心。

    黑洞洞的枪口和特殊金属冷感,有着让人头皮发麻的力量,可能瞬息死亡的恐惧让肖赛德的脊背上霎时冒出一层冷汗,他甚至在在那刹那听到门外侍卫们的惊呼声,远远的似乎还有雷博怒吼着冲过来的声音。

    接着他看到盛砚的眼底浮出一抹对他的讥诮,那枪口突然向上一指,子弹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出膛,只听见一阵细小的声响,有什么东西碎了。

    肖赛德都没看到他到底射中了什么,顷刻间,天花板突然撒下无数水柱,警报声尖锐地在楼层内四面八方响起。

    肖赛德遇刺一事,本就让安保们的精神分外紧张,这个警报声一响,整栋楼的人都在同一时间行动起来看,过道上到处都人头,所有人都在找嫌疑犯。

    属于肖赛德的侍卫们也第一时间冲了进来,将他团团围住,水柱里,每个人都被淋湿了,视线被浓重的水雾阻挡,能看到一两米外的是人不是物体就够可以的了。

    肖赛德却在回过神之后,没关心自己的安危,大声道:“关掉警报,我没有遇刺,把灭火系统也都关掉!”

    他说完,发现周五的人紧张兮兮地还紧紧贴着他,生怕这个时候有人冲出来把他暗杀一样。

    肖赛德暗骂一声,瞥到那个联邦新调过来的官员,立马叫人将他抓过来。

    “关掉警报!”他冲莫司长吼道。

    莫司长闻言,却苦着一张脸,他的头发被淋湿了黏在额头上,看起来十分狼狈,一边抹着脸上的水渍一边回道:“不需要伯爵阁下提醒,我刚刚已经尝试这个操作了,但是……盛砚在权限上动了手脚,我暂时没办法关掉。”

    得知这个答案,饶是肖赛德都想骂盛砚的狡猾。

    但是另一个问题也来了,盛砚这样做,是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身份了吗?他不想干了?

    等莫司长将情况通告给自己的上司,那边停掉了盛砚的指挥权限,这才将这场闹剧停下来。

    但是等人都退了出去之后,大家也发现,盛砚早就消失不见了,连带着一起消失的还有言闻嘉。

    没有人知道盛砚怎么消失的,当时情况那么混乱,他能走掉很正常大,但是从酒店里浑水摸鱼容易,但是他又是怎么悄然地躲避掉这么多人的电子眼离开酒店的呢?

    肖赛德觉得盛砚也许根本没有离开酒店,就藏在酒店的某个角落里,因此叫人掘地三尺的搜索,但是一直忙到晚上,他要启程去南半球的时间,他的手下们都没有找到盛砚和言闻嘉的踪迹。

    这个结果让肖赛德十分不满意,预定好的行程让他以自己受惊为由,取消了。

    至此,联邦高层可算知道了肖赛德的态度,他们也在加班加点去寻找盛砚的行踪,同时心里大骂盛砚头脑发昏,没事找事,绑架同僚,是不是失心疯了?

    不过,在下面请示是否要通告各个路道,寻找盛砚和言闻嘉的时候,高层的态度又暧昧起来。

    虽然盛砚的行为让他们很丢脸,可是把盛砚当成通缉犯一样的态度,他们也下不去手。

    因为肖赛德不是也没事吗?

    一时,肖赛德和联邦迄今为止分外和谐的外交关系,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惹了大麻烦的盛砚,却并不像肖赛德预想的那样在酒店,带着言闻嘉,他根本不好躲藏在酒店内。

    在制造出混乱的第一时间,他就将言闻嘉抓紧怀里,言闻嘉是Beta,本就体力不如他,现在还处于身体虚弱状态。

    盛砚犹如老鹰抓小鸡一样的轻松将他箍在身上,酒店的通道和各处暗道、需要注意的可能藏人的地方,盛砚在就记在心里,他甚至不需要打开虚拟地图,就快速地躲进酒店平时扔垃圾的通道。

    现在的垃圾分类严格,湿垃圾和干垃圾分开装,能循环利用的和不能循环利用的也分别放置。能安排肖赛德这样习惯奢华生活的贵族入驻,酒店在这方面就做得格外出色。

    因而,盛砚将言闻嘉塞进放进存放可以循环利用的垃圾桶,在跳进去之后,就全程在没有人工操作的流程里进入了传送垃圾的通道里,大摇大摆地离开了酒店。

    预估出了酒店的搜索范围,盛砚就狠狠用力一脚踹开了垃圾桶的桶壁,放言闻嘉和自己出来。

    这种装可循环垃圾的垃圾桶装载体积大,成分也很坚硬,普通人别说破坏垃圾桶,如果不小心被装了进去,可能一直到最后垃圾工厂才会被发现。

    盛砚带着言闻嘉拐进了一个充满绿色的公园里,如果言闻嘉此时意识清醒,他很久会发现,这个公园他十分熟悉,就是上次肖赛德遇刺的湿地公园。

    此时天色暗沉,因为发生了遇刺案件,公园被以修整为由关停,森林里十分安静,只有他们两人穿梭的模糊身影会惊起准备入睡的鸟雀的不满鸣叫声。

    言闻嘉被盛砚半抱着办禁锢的拖着,离开了肖赛德的信息素范围,他整个人都清醒了许多,但是面对着盛砚的高等级Alpha信息素压制,他显得十分怯弱,偶尔盛砚目光扫向他,他就会忍不住想要颤抖,想把自己的脖子伸过去,祈求对方的怜爱。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本能下意识的反应,等到回过神,他就会陷入长久的沉默,他不跟盛砚搭话,盛砚偶尔问他哪里不舒服,他就摇头,但是神情里却流露出深深的不安,看得盛砚直皱眉头,但是再问,言闻嘉都表现出抗议,只有当他释放出Alpha信息素,言闻嘉就像被吓到一样,勉强听话。

    盛砚搞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只得将他带到一间无人居住的房间内。

    这件房间就是那名帝国刺客之前躲藏的房子,房主被连夜调查之后,根本来不及赶回来,现在问完了话,他们打算继续度假,消磨假期。

    房子被自己人上上下下搜索无数遍,盛砚早就清楚里面的构造,而对于房间外的电子眼,他在进入之前就已经黑了进去,将画面掉成了前一晚的景象。

    一般的黑客技术肯定不能做到,但是盛砚又不同,他对监控系统的弱点了如指掌。

    所以,一旦自己人反水,是最防不胜防的。

    而因为早就搜集完了证据,也没有人会再来这里,监控画面重复的情况,估计要察觉出不对,大概还要等十二个小时之后。

    而十二个小时后之后,盛砚早就转移了新的地点。

    抹黑进入之后,他没有点开灯光,而是把言闻嘉抱进浴室的浴缸里,放水给他洗澡。

    之前在酒店,言闻嘉也浑身湿透了,在躲在垃圾桶里的时候,难免会有难闻的味道。这些混杂的味道,让他身上的Omega信息素味道淡了一些,盛砚现在想试试给他洗干净之后,他身上是不是还保留着信息素的味道。

    恒温的热水从花洒里洒落下来,言闻嘉顿时又成了落汤鸡。

    盛砚站起来,准备给他拿房主人的衣物,临走前,嘱咐道:“我把干衣服放到门口,你洗好之后自己拿。”

    言闻嘉的脸被水淋湿,他似乎很冷,脸色也苍白,唇色却是粉色的,碧绿的眼睛被水洗过之后,盈着一汪水一般望着人。

    盛砚看了他许久,直到言闻嘉奇怪地微微蹙眉,才强行转过身走出浴室。

    盛砚拿了衣服,放到于是的门把上挂着,他听着里面还有水声,却没有洗澡的声音,便忍不住道:“言闻嘉,我把衣服拿来了,放在门把手,你出来之后——”

    声音还没有说完,只听见到一个“咣当!”的物体倒地的声音,接着是一个人发出来的闷哼,盛砚立即不管什么衣服不衣服的了,反手拉开浴室的门,大步走了进去。

    “言……闻嘉?”盛砚大步跨了进来,就看到言闻嘉摔在地上,他衣服都没脱,热水浸湿他的全身,让他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显出全身美好的线条。

    他这一年真的瘦了好多,盛砚只扫了一眼他的身体,就得出这个结论。

    盛砚走过去,一把扶起言闻嘉,问道:“你怎么洗澡衣服都不脱?”然后就皱起眉,他的手掌下的皮肤好烫。

    他不由惊疑地望着言闻嘉:“你怎么了?发烧了吗?”

    过敏这么严重?到底是什么过敏原?盛砚一时担心他的身体,都来不及寻找言闻嘉的摔倒原因。

    言闻嘉靠在他的怀里,有些不解的抬头望着他的下巴。

    浴室在室内,开灯也不会被邻居看到。柔和的暖白灯光照在言闻嘉的脸颊上,越发的衬托言闻嘉的好颜色。被热水浸湿的头发一络一络粘在他光洁的额头上,眉毛和长长的睫毛也都浸了水珠,这让他的眼睫更黑更厚,抬眼看人的时候,仿佛一眼就能看进人的内心深处。

    盛砚握住他肩膀的手指不由紧了紧,他撇开脸,说:“你生病了,我扶你起来。”

    言闻嘉目光呆怔的看着他,他眨了一下眼睛,不太能理解盛砚在说什么,他的身体好热,体内深处也一阵一阵传来陌生的热,让他的腿脚无力。

    但是眼前这个人的味道好好闻,他好像认识他,他睁着眼睛把盛砚看了许久都没有回话,盛砚不由侧头想看他的反应,这一回头,却让盛砚的身体一紧。

    言闻嘉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小巧的鼻尖几乎贴着他的下巴,带着幽幽香气的吐息从他的皮肤上拂过,言闻嘉轻声说:“好。”

    然后乖乖伸长手臂,搂住盛砚的脖子,将自己的身体交到他的手上。

    盛砚的脑子一瞬间都空白起来,还是言闻嘉用脸颊贴着他的脖子动来动去的时候,他才回过神,然后有些狼狈地打横将人抱了起来。

    突然悬空,言闻嘉吓得忙抱紧盛砚的脖子,这让盛砚都能感受到言闻嘉的皮肤温度,他只要一低头,就能看看到言闻嘉的下巴,还有更低处他的脖颈,以及敞开的衣领里的大片光裸皮肤和凹陷下去的锁骨。

    盛砚下意识地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将注意力转到言闻嘉在发烧的事上。

    他以最快的速度将人放到屋主的床上,在找衣服的时候,他就将床的床单都换了一遍,把言闻嘉放上去之后,他就像扔掉大麻烦一样,用干毛巾给人胡乱地擦着衣服。

    “你……能自己换衣服吗?”盛砚迟疑地问道。

    靠着枕头躺在床上的言闻嘉被盛砚手法粗暴的擦干身体,他眨着眼睛,全神贯注地望着盛砚,似乎盛砚每个举动、就连说话都值得自己全心全意去关注一样。

    以前结婚的时候,盛砚就曾被言闻嘉用这种眼神看过,盛砚在家的时候,言闻嘉的生活重心全在他的身上。

    他冷了热了,对言闻嘉仿佛都是天下第一等大事,不得不注意。

    当时的盛砚觉得这种关注实在极端,恐怖又让人害怕,但是现在回忆起来,却又另一番感受。

    如今言闻嘉用同样的眼神看着他,盛砚准备离开的身体一顿。

    他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低沉喑哑,他握紧手指,墨黑的眼睛目光灼灼地看着床上对自己丝毫不设防的人:“言闻嘉,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现在不清醒,根本不知道我是谁,你要是清醒过来——”

    言闻嘉还在看他,听到他的话,凭借着本能回道:“盛砚。”

    什么?盛砚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言闻嘉真的知道是自己?盛砚忍不住走近了床边,低头看着言闻嘉。

    卧室有窗户,窗口对着湿地公园,但是盛砚也怕打草惊蛇没有开灯,只有晚上明亮的卫星亮光从窗口投进来,映照出言闻嘉的额头、眉毛、眼睫、鼻尖,嘴唇……

    盛砚的理智还在剧烈地博弈时,言闻嘉像是等不及一样,伸手握住了盛砚始终没敢伸出去的手,他将自己小小的一边脸颊贴在盛砚的手心,弯着眼睛笑着看他:“——盛砚。”

    轰——

    盛砚的最后一丝理智伴随着言闻嘉这个甜甜的笑容断了,他反手一把将言闻嘉轻而易举按倒在柔软的床垫里。

    他倾身上去,俯身半压在言闻嘉的身体上方,借着卫星的银白余辉紧紧盯着他的绿色眼眸。

    言闻嘉一点也没有被人强迫的不适,反而翘起嘴角,觉得很舒服一样眯起眼睛,对盛砚道:“你——”

    然后他没能开口说话,盛砚伸出大拇指在他的下唇重重摩擦了一下,手指伸进他的嘴里,按住了他的舌尖。

    只听盛砚哑声问道:“你喜欢我吗?”

    喜欢……?言闻嘉脑袋晕乎乎的,做什么都凭借着身体本能,他一思考这个问题觉得脑袋针扎一般的刺痛,但是有身体周围环绕的Alpha信息素,又让他的头疼舒缓过来。

    盛砚真好,他想着,然后就点点头,他喜欢盛砚的味道。

    盛砚却理解成别的意思,他盯着言闻嘉的脸许久,脑子里闪过言闻嘉还在联邦军校的样子,青涩却又鲜活,闪过他和自己结婚的样子,渐渐失去了生气,变得陌生,还有和边境海盗对峙的坚毅模样……

    渐渐的这些模样重叠在一起,变成现在这个言闻嘉的样子,许久之后,他低下头对着那微微张开的淡粉嘴唇吻了下去。

    第78章 无法标记

    整个过程, 盛砚都尽量观察言闻嘉的表情和反应,很传统的姿势,但是言闻嘉情绪激动的时候, 眼泪就从他的眼睛里溢出来, 淌过眼角, 渗进柔软的枕头里。

    流太多眼泪只会让他体内的水分流失得更快,盛砚想安慰他, 用手指给他擦眼泪, 言闻嘉也不会躲, 但是并不会停下眼泪, 没办法,盛砚又去亲他。

    亲吻言闻嘉的时候,言闻嘉的反应很有趣, 眼睛睁得大大的,有一些呆气地望着盛砚的脸, 盛砚说“张开嘴”, 言闻嘉眨一下眼睛, 没有立即给出回应。

    盛砚以为他没有明白,或者理智和本能对抗,不愿意有太过亲密的行为,但是下一刻, 言闻嘉就张开嘴了嘴巴。

    也有不乖的时候,盛砚让他“别哭”的时候, 言闻嘉反而哭得更凶了,搞得盛砚都有些不知所措, 只好又去亲他,让他的注意力从这上面分离出去。

    他们以前不是没有情事, 言闻嘉却没有这些反应,Beta没有发情期,所以他们只在Alpha的易感期阶段待在一起。

    言闻嘉有哭过吗?盛砚在记忆里没有搜索到,言闻嘉总是沉默,也许言闻嘉以前也有过想要亲近的想法,但是盛砚意识到这一点后,对他说过许多残忍的话。

    渐渐地,情事上,他们连眼神接触都没有。

    他们做完,盛砚起身看也不看言闻嘉,自顾自走向了主卧的浴室洗澡。

    等他冲完澡出来,两人一言不发的完成交换,等言闻嘉出来,盛砚已经躺在床上,背对着他,伸手关掉了自己那边的床头灯。

    以前的事,盛砚每每回忆起来,都觉得心脏痛如刀绞,像是被什么东西激烈地啃咬着,血肉活生生地被撕扯了下来,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可是,伤害就在那里,他没有时光穿梭的能力,无力改变过去。

    他骄傲地活了二十多年,是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但是他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即使有错,他也承担了相应的责任。

    只有言闻嘉一事上,盛砚回头去看,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把他这么多年的坚持和骄傲都击得粉碎。

    他痛恨自己的马虎,厌恶那时自己的自负。

    而人一旦有了负罪感,痛苦就会加倍地出现。盛砚也同样,同时他还要负荷高强度的工作,近乎自虐一般的整夜整夜不睡觉,说是保护着肖赛德的日常安危,其实他的注意力都在言闻嘉身上。

    在得知他误会言闻嘉的那个晚上,他就想亲自上门给言闻嘉道歉,但是走到了言闻嘉的房子外,盛砚又踌躇起来。

    他还从来没有如此自我怀疑过,他猜想着言闻嘉会有的反应,可悲的是,每一个都不会有言闻嘉会原谅他做所作为的选择。

    这种绝望,几乎让盛砚无法再忍受下去,但是每次索性想放弃理智的时候,他们的那段失败婚姻生活又浮现在他的脑海。

    或许,这就是对他的报应,所以他即使忍受不下去,也得继续忍下去,让痛苦日日夜夜烧灼内心,这都是他欠言闻嘉的。

    而今天,几乎是他一意孤行,将言闻嘉从肖赛德的身边抢出来。明知道言闻嘉状态很不对,但是情到深处,盛砚望着身下和他对视的言闻嘉,仍然忍住去吻他的唇角。

    每次吻他,他都不会拒绝,其实,他是不是还有一点点喜欢我呢?盛砚以一种自我欺骗的方式想着。

    他低声对言闻嘉问道:“你……还喜欢我对吗?”

    言闻嘉难受得厉害,身体很不舒服,尤其肚子里,听到盛砚的话,他粗这眉毛勾住盛砚的脖子,流着泪点头,然后小声求饶,还尾音含糊地喊他的名字:“盛砚。”

    他这个点头和叫自己名字的回应,对盛砚简直像是一种最刺激不过的鼓励。盛砚本来还算克制的动作,立刻化为本能的激烈索取。

    一直到结束,言闻嘉都没有明白盛砚为什么突然激动起来,后半程他都感觉身体不是自己的了。

    两人身上都是汗,盛砚起身抱他去洗澡,他被放到放满热水的浴缸里。

    关上浴室的门,暖黄的灯光洒下来,除了蒸腾的白色水蒸气之外,还有Omega和Alpha的信息素味道在狭小的空间内徘徊,让人头脑眩晕。

    盛砚在床上没有忍住咬了言闻嘉的后颈,言闻嘉喊痛,现在还有点事生气的样子。

    可是,盛砚并没有临时标记到言闻嘉,他的后颈也没有Omega的腺体。

    奇怪。盛砚在心里想,他的手指放到被他咬伤的后颈部位皮肤,刚刚碰到,言闻嘉就掀起眼皮瞪他一眼。

    他的眼睛也有一点肿,眼尾是淡淡的红色,一看就是哭多了导致的。

    盛砚收回手,道:“我去找一下急救箱,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他觉得现在的言闻嘉能听懂,他脸上的情绪比先前丰富多了,眼睛不再呆呆的样子。

    然而,盛砚起身走到门口,就听到咚一声闷响,这个声音让盛砚觉得熟悉,一回头果然又看到言闻嘉从浴室里爬了出来,一下摔坐在地上。

    盛砚赶忙走回去,他的腰间只围了一条毛巾,将言闻嘉抱起来的时候,身体一蹭,就掉在了地上。

    Alpha的身材精悍修长,从手臂、小腹和人鱼线,肌肉的每一寸紧绷的线条都那么充满力量,但是又不会显得过分健硕。

    言闻嘉被他抱着,手臂自然地搂住他的脖子,微微蹙眉道:“腿好软。”

    似乎再跟盛砚解释自己不是故意的。

    盛砚看他这样,又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亲他湿漉漉的鬓角,说:“我知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言闻嘉没有拒绝他的亲吻,只睁着眼睛望着他,绿色的眼睛犹如水洗一般清澈。

    盛砚被他看着,有一种这是清醒的言闻嘉在看他的样子。

    他的手指紧了紧,然后扯了一条干毛巾把言闻嘉盖住,朝浴室外走,低声说:“我们出去吧,你需要休息。”

    然而,把人放到床上,盛砚离开随便找了一件裤子和衬衫套上,准备离开卧室。

    昏暗的光线里,他还是能感觉到言闻嘉的目光在寻找着他,如果是以前,他不会关心这种小事,但是现在他的手指放在门把手上,最后还是忍不住叹口气,走回去,坐到已经被擦干净的言闻嘉身边,俯身望着对方道:“我不会走,待会儿就回来。”

    言闻嘉还睁着眼无声地望着他,嘴巴抿紧。

    盛砚伸手盖住他的眼睛,又轻声道:“你闭眼数到五十,数完我就回来了。”

    Beta不是Omega,无法标记,他不知道怎么给言闻嘉安全感。

    虽然,言闻嘉现在看起来像极了Omega,但是他的身体构造并没有改变。

    盛砚感受到有东西扫了扫他的掌心,他嘴角勾起,手拿开的时候,果然看到言闻嘉闭上了眼睛。

    出了门,盛砚心想,要是言闻嘉一直这样就好了,但是当他看到掌心那根属于言闻嘉的黑色短发,他又将这种近乎卑鄙的想法压了下去。

    他拿出通讯器发了一条消息,接着把头发放进从医药箱里拿出来的透明袋子里,封了口,然后从窗户的缝隙里塞了出去。

    做完这一切,他又从医药箱拿了处理伤口的特效喷雾,准备返身回楼上,突然他的手指碰到医药箱里配方的紧急避孕药。

    这间屋子的夫妻是Beta,紧急避孕药都是给Beta口服的。

    他和言闻嘉刚才做的时候,没有做措施,也没有想起来做措施。如果这次意外有孩子的话……

    这对盛砚来说,当然是最好的发展,即使言闻嘉事后清醒过来,但是他有了他们的孩子,他就有借口一直和言闻嘉见面,还有借口照顾他们父子二人。

    昏暗的室内光线遮住了盛砚的表情,好一会儿,盛砚似乎才回过神,他连忙看了一眼时间,然后将紧急避孕药拿了出来。

    上楼的时候,他将避孕药放到他倒好的温水里。

    重新走入卧室,言闻嘉刚刚睁开眼睛,他看到盛砚过来回来了,虽然嘴巴没有说,但是神情里却有放松。

    盛砚走过去,将喷雾放到一边,先把温水放到言闻嘉的嘴边,说:“你的嗓子是不是很难受?”

    言闻嘉望着盛砚,对他对他递过来的水没有任何怀疑,乖乖地张开嘴巴,一小口一小口喝了半杯。

    盛砚半垂着眼睫,静静地望着他,在言闻嘉抬起眼的时候,他的神情却奇异的柔软下来。

    “喝完了?”盛砚问,他放下杯子,拿起喷雾,说:“转过身,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言闻嘉背对着他,他本来就没有穿衣服,露出自己一片皮肤细腻光滑的后背和后颈。

    盛砚一边动作轻柔地处理着咬伤,一边说:“下次疼的时候,就推开我。”

    他顿了顿,又加重了语气道:“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会做的。”

    第79章 照顾

    言闻嘉没有回应他这句话, 盛砚不由停下手指抬眼看了他一眼,发现言闻嘉把脸埋在柔软的枕头里,已经又闭上了眼睛。

    他睡得很熟, 似乎刚刚等待盛砚的时间就已经让他仅存的精力耗尽。现在, 盛砚回到他的视线内, 他就可以安心的放任自己进入梦乡。

    盛砚见状,不想打扰他, 想把手拿回来。他的动作很轻, 但是还是让言闻嘉察觉到了, 低垂的黑色睫毛颤了颤, 放在脸颊旁边的手指好像有意识一样抬了一下,碰到了他的手指,然后一把抓住不放, 还把他的手拉到自己的脸旁压着,仿佛舍不得盛砚离开一样。

    费佳的自然卫星离得比起古地球时代的月球要远, 所以反射出的银白光线更黯淡一些, 夜晚时分, 在没有路灯照射的地方,很容易视线受阻。

    但是对于身为Alpha的盛砚来说,出色的视力让他可以清楚地看清房间内的一切,包括此时言闻嘉依恋他的模样。

    有一瞬间, 盛砚觉得言闻嘉一直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像个Omega, 会对Alpha的自己自然而然地产生依靠的心理,而不是像之前一样对他冷若冰霜。

    不过, 这个念头只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很快就被他抛之脑后, 比起其他,他现在更关心这种违背言闻嘉性格的一系列不正常反应,会对他的身体有什么损伤。

    他的通讯器在逃亡过程中已经被扔了出去,现在获取外界消息,依靠的是房子里本来就自带的家用网线改装。

    现在将言闻嘉的头发送出去化验,大概需要五个小时才能有结果。

    而他和言闻嘉进入到这所房子已经过去了六个小时,再过五个小时,那么等同他们拿到结果,就要准备转移新地点。

    这段时间,言闻嘉就喝了一点水,他似乎不太饿,也没有表现出任何饥饿的行为。盛砚觉得他的身体应该各方面都超过负荷,不然也不会现在睡得那么熟。

    他再次动了动手指,言闻嘉这次没动了,胸口随着呼吸轻轻起伏着,长长的睫毛安静地垂落着,沉浸在香甜的梦境中。

    睡着的言闻嘉,表情和平时成熟镇静的模样又不一样,表情很松弛,有一种理直气壮的稚气。

    配上他脸颊上若隐若现的淡色雀斑,让盛砚不由就回想起他还在大学的样子。

    大学对现在的盛砚来说,其实算得上记忆很久远的事了。但是由于记忆深刻,盛砚回忆起他和言闻嘉的这部分,并没有觉得多困难。

    在和言闻嘉结婚的时间里,他的生活很单纯,那时出于对言闻嘉的厌恶,他对工作很极其认真,一丝不苟地执行上面给的任务,然后在必须回家的时候,才回他和言闻嘉两个人的房子。

    对于任何试图靠近他的Omega、亦或者是Beta,盛砚都带着警惕的心理,言闻嘉带给他的教训,过于深刻,所以也从来不给其他人机会。

    现在回想起来,其实一开始的一开始,他认识言闻嘉的时候,一直都是他主动的?

    他主动救了言闻嘉,看到言闻嘉被好友背刺泼咖啡的时候,也是主动停下脚步,等他回头发现自己。

    那时,他心里还想,这个Beta,怎么每次运气都不好。

    后来,盛砚才知道,言闻嘉运气最不好的就是碰到自己,他的父母和曾经的好友固然会让他生活不顺,但是让言闻嘉活得最痛苦的却是自己。

    盛砚神色一黯,强行扭开头从床边坐起来,看看能不能在天亮的时候,给言闻嘉弄到带着热度的食物。

    言闻嘉现在的身体状况,盛砚不放心他只服用营养剂。

    盛砚下了楼,找到了厨房的位置。说实话,厨房在盛砚的生活里,并不是一个少见的房间。但是他却几乎没有正经地走进去做东西。

    野外训练,他只需要掌握生火和获取水源技能,不让自己饿死就行了,味道什么,那个时候根本没有闲心去关心。

    而到了家,言闻嘉又十分惯着他,在吃的方面对他照顾十分周到。他不喜欢吃的东西,下一次一定不会再次出现餐桌上,喜欢的菜品味道会因为他喜欢的口味而做出改进。

    虽然那时候,他觉得言闻嘉这么做,只是为了获取他的好感,让他多留在家里吃饭,好让自己能博得周围人的称赞,坐稳盛太太的位子。

    他觉得言闻嘉处心积虑,把周围人都哄住了,除了知道真相的自己以外,其他人都不知道言闻嘉的真面目。

    然而事实上,他才是那个小丑。

    盛砚走进厨房,这栋房子的厨房用的是现代化设计,盛砚看了半天,发现想要启动,得先找到说明书,重新读一遍操作才行。

    他打开冰箱,里面空荡荡的,能吃的东西早就先前一波的搜查拿出化验了。

    盛砚打开橱柜,好不容易找到了检查后发现没什么问题,重新丢进来的一袋速食。

    他看着手上这袋速食,不由想到了以前的事。言闻嘉一开始也不是精通厨艺的,他们刚开始住在一起的时候,生活习惯方面,有很多的不适应。

    比如,言闻嘉对吃饭不上心,觉得速食方便快捷,能保持正常的生活就行了。

    然而,盛砚厌恶他,正好盛庭对速食经常添加的某些成分过敏,他就禁止言闻嘉在家吃这些。

    这很霸道,因为盛庭并不经常过来,即使过来,他知道自己过敏,不吃就行了。但但是,他那时看到言闻嘉喜欢吃速食的轻松模样感到不舒服,于是故意这么做的。

    果然言闻嘉脸上闪过不解和失望,还想和他争取一下,盛庭马上发起脾气来,问他是不是不喜欢盛庭,是不是不把家人的安危放进心里?

    大帽子一顶接着又一顶,说得言闻嘉哑口无言,果然,最后还是言闻嘉选择了退让。

    曾经的快意,现在像是回旋镖一般,重新深深地扎进盛砚的心里,清楚明白地告诉他,以前的自己有多么混账。

    第80章 笑意

    好像在做一个长长的、醒不过来的噩梦, 言闻嘉在梦里看到许多熟悉人的身影,每个人都行色匆匆,他想抓住他们, 却每一个人都避开他伸出去的手指, 离他而去。

    在梦里他变得很矮了不少, 好像只有十几岁的样子,他刚刚分化成Beta的那个年纪。

    那段时间是言闻嘉过得最被漠视的时间, 在最需要被关注的青春期, 却被家人漠视彻底。

    他还记得在一年之中最重要的国立日时节, 妈妈和爸爸约了相熟的亲戚一并外甥和外甥女们, 一道去南半球度假。

    言闻嘉很高兴,虽然妈妈嘴上没点他的名字,但这样的家庭集体活动, 最后肯定会叫他一起,所以他暗地里收拾了要穿的衣服和携带的物品, 塞进一个他擦洗了很久的精致小行李箱里。

    他暗自雀跃着, 悄悄查阅南半球的旅游指南, 记下自己有兴趣的景点,打算到时候好好看看。

    就这么抱着期待,言闻嘉终于等到了出发那天,那天所有人约好了一起在言闻嘉里集合。

    言宅那天分外热闹, 言闻嘉的表哥表妹们对他关系淡淡的,因为他们都知道池歌对他这个唯一的儿子并不喜欢。

    小孩子就这么势力, 也许还没学会成人的虚与委蛇,所以本性表现得十分直接。一旦发现你不受重视, 马上就跟着统一战线,学着大人, 对你爱搭理不搭理起来。

    言闻嘉走到他们中间时,大家有的性子不太跋扈的,便对他微微笑一笑,这些人里主要都是分化成Beta的,而分化成Alpha的那些根本不搭理他,兀自兴奋地靠在一起说着他们在学校运动社团里的风光,说着代表社团要参加的全国性比赛,将来要拿到什么名次和奖牌。

    言闻嘉对他们说的事完全没兴趣,他体育马马虎虎,没有在任何运动上表现出天赋。

    他也没有Alpha们的表现欲,一定要在人群里做leader的好胜心,只在旁边默默听着,等着出发的时间。

    当妈妈和舅舅、舅妈们一起走进来,招呼孩子们一起离开的时候,言闻嘉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提着他的行李箱跟上去。

    也许是他平时太少表露自己的情绪,这个表情让大人们捕捉到。

    接着就听男性Omega舅妈道:“嘉嘉也去?……四妹,你不是说你家嘉嘉这学期成绩不太好,要多多做功课的吗?”

    言闻嘉感觉到身边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他的身上,那目光让言闻嘉雀跃的情绪一下子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将他所有暗自喜悦都身体里被冷水带到地上。

    他抬头望着池歌,池歌和舅妈站在一起,闻言并没有为他说话,更没有走过来看看他的意思,而是拿眼远远地打量着他,似乎真的在思索着舅妈的话。

    舅妈于是干笑了一声,作出歉意的样子出来:“……这不是这次轮到我来预定票,我当时就报了要去的孩子的名字,没说嘉嘉的了……你看,现在这事闹的——”

    言闻嘉听了小舅妈的话,眼睛不由睁大了几分,像是已经预感到的铡刀终于落了下来,他的身体被撕裂开来,失去知觉,脚底板也脱离了自主意识,黏在地上好像怎么也挪动不起来,不知道作出什么反应才能化解现在的尴尬。

    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当时看着的目光是含着期待的,期待妈妈能够让他一起去。

    但是下一刻,池歌说:“嘉嘉不去,他留在家里好好补习,他都这么大了,还玩什么玩。”

    言闻嘉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出去的,等到他醒过神的时候,满满当当的客厅已经没有人了。

    空荡荡的客厅仿佛还回荡着Alpha青少年无处发泄的荷尔蒙,言闻嘉低下头,看到自己脚边那个小小的、

    他专门擦洗过的小行李箱,肩膀慢慢塌了下去。

    这个回忆过去了很久,他觉得自己早就忘了,这次却不知道为什么会梦到这个场景。

    仿佛他又一次变成那个孤零零的、无助的青少年,他被一个人留在家里,原本可以独享自在、没有人管教的空间,不知道为何却觉得时间分外难熬。

    当言闻嘉睁开眼睛的时候,这种低落而憋闷的情绪还停留在他的心里,让他看到眼前陌生的环境时,还一时没有分辨出是哪里。

    黯虚虚的房间,窗帘拉上了一层,遮住透进来的熹光,房间内的家具都因此门上一层阴影,仿佛不太真实一样。

    这一幕和他梦中的情景几乎一致,让言闻嘉看得呆怔,以为自己还在梦里,他还是那个被遗忘的Beta青少年。

    忽然,一个低低的年轻男声从身后传了过来,“言闻嘉,你醒了。”

    言闻嘉回头,他没看清对方的长相,光线太暗了,他正要仰起头努力看清,一个干燥温暖的手掌轻轻落到他的额头上。

    他看到一双黑色的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在眼前放大,接着那双眼睛凑近过来,认真地分辨他的脸色。

    不知道为什么,被这双眼睛注视着,他下意识不敢动,也想不起来拒绝,然后他看到那双眼睛露出柔和的笑意。

    “你不发烧了。”对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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