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天色慢慢压了下来, 沈素眼睁睁看着一片阴影落下,将她整个人裹进了暗色里。
沈素明白,她这最后一道考验过了。
沈素感受着体内多出来的钥匙力量, 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江蕊平的守阵没有生路。
通过考验的人能够进入禁地, 可要想再从禁地里出来可就难了。
此阵在这里两千多年,外面的人进不去, 里面的人出不来, 阵法的特殊性应该比
进禁地需要九杀断灵根, 出禁地需要钥匙。
江蕊平的血,江蕊平亲自守着的钥匙。
无论是从她身上取血, 还是从她这里得到钥匙都是比登天还难的事。
若不是有林青槐这个被林恙晖刻意养大的江蕊平相同血脉, 若不是见到江蕊平的是沈素, 她们就算进了禁地也是有去无回。
沈素在黑暗中闭上了双眸, 她的身体在慢慢上浮,寂静让她思考能力变得更强。
接下来她们应该就可以看到通道了, 进入禁地了。
江蕊平说她得活着出去,但禁地里的东西不能跟着她出去, 那她是不是得将钥匙藏起来?可钥匙都融进她血液里了, 好像也不用藏起来了,就算是黑狐恢复意识应该也嗅不到钥匙涌进了她血液里。
江蕊平刚刚似乎想跟她问卫南漪。
难道说她知道了什么?江绪又跟她说了什么?
短短片刻的相见让沈素心中多了一道道疑问,最为惊异的还是强大到那份上的江蕊平到底是怎么弄成了她刚刚看到的样子。
那久而不散的淤青又是怎么形成的?
“别动,再动我杀了你。”沈素的身体终于是没有再有漂浮的感觉,她刚刚感受到真实,耳边就突兀地出现了林青槐的声音。
刺耳又难听。
林青槐还真是沾了跟江蕊平血脉相同的光, 她这样阴毒可恶的人居然真的通过了全部的考验。
预料之中, 但依旧气愤。
林青槐先她一步出了考验,也不知道卫南漪怎么样了。
想到卫南漪, 沈素暗叫一声不好。
她刚刚睁开眼就看到林青槐抓着卫南漪的胳膊,短短的匕首抵在卫南漪脖颈上,胁迫着卫南漪。
卫南漪见她从考验中出来了,喜色飘上了眉尾,她朝前靠了一步:“小素!”
林青槐的匕首就靠在卫南漪皙白的脖颈上,卫南漪这朝前迈了一步,匕首就擦着她细嫩的肌肤划了过去,那里落下了一道浅浅的血口子、
沈素着急地迈开腿走向卫南漪:“夫人,你别动。”
这匕首擦出的口子再深一些可是会要命的。
林青槐也跟着脸色变了变,她握着匕首的手紧了紧,随时准备朝回缩一缩:“卫南漪,你想死吗?”
卫南漪拨开了那把匕首:“你要真有本事就杀了我。”
林青槐当然没本事。
她是最先挣脱考验的人,可她并没有因此而放松提防。
她不傻,她一眼就看到了走到第三道考验的人,除了她以外就只剩下了沈素和卫南漪。
悯常都没有逃离出来。
在这里仰仗的不是修为。
林恙晖和她都将江蕊平想的太简单了,江蕊平布下的阵法是用蛮力挣脱不出来的,再是蛮横的实力都得遵守这里的规则,再者说跟江蕊平拼力量也是件十分可笑的事。
卫南漪毕竟跟在江蕊平身边那么多年,她可比她了解江蕊平的多。
保不齐后面还有用得到卫南漪的地方,林青槐还不能杀死卫南漪。
她握着匕首的手紧了紧,到底是没有跟上卫南漪的脖子:“我是不想杀你,但你真的想死吗?”
卫南漪没有回答林青槐,她只是上手摸了摸沈素。
比起生命,她好像对沈素更为上心。
林青槐眸光微动,她像是一道鬼魅,突然出现在了沈素的身后,那把匕首很自然地落在了沈素的脖子上,她语气很淡,但一身灵力压迫的沈素喘不过来气:“亦或者,你想她死吗?”
悯常她们都已经被除掉了,可仅剩的林青槐也足够要了沈素和卫南漪的性命。
沈素摸了摸扳指,心中有了决断。
还没等着她跟林青槐拼命,卫南漪就叫住了林青槐:“林青槐,你已经到禁地了。”
卫南漪说着,朝着她们右侧指了过去。
沈素她们此刻像是进了个山洞,山洞石壁上挂着一盏盏油灯,随着卫南漪一指,纷纷亮了起来,暗黄的光晕照亮了整个山洞,也照亮了她们眼前的甬道。
她们已经过了三道考验,这甬道就是通往禁地的地方。
甬道深不见头,冷飕飕的风从里面灌了过来,还裹挟嘶哑的笑声。
“跟我走!”林青槐是有正事的,此刻通往禁地的甬道已经打开,只要再往前一走,她们就能达到禁地,林青槐当然不会在这个地方耽误太久。
一根绳索从她怀中钻了出来,捆住了沈素和卫南漪的腰腹,林青槐用力一拽:“快点。”
“小素。”卫南漪好容易挣脱阵法里的困境,没想到还是没能逃过林青槐的手。
林青槐刚刚拍碎沈素右臂的场景还在眼前,卫南漪有些担心沈素的安危。
沈素断开的右臂在融合了钥匙以后就立刻复了原,她知道卫南漪在担心什么,她也担心,可面对百位修士和面对林青槐,很显然还是面对林青槐更为安全,卫南漪已经尽其所能了,这要是换做沈素,她都没本事解决这么多修士呢。
尤其是这里面还有元婴的情况下。
林青槐一手牵着绳索带着沈素和卫南漪,一手摇晃着铃铛带着黑狐。
沈素多瞧了眼那只黑狐,它看着早已完全被铃铛控制,丧失了自我意识,可这只黑狐对镜衾力量是有反应的,就是不知道她身上的血脉能够将黑狐逼到几分。
通往禁地的路很长,呼呼的风声钻进了耳朵,沈素都嗅到了一阵寒意。
她下意识朝着卫南漪望了眼。
卫南漪的身体在遇到险境的时候会立刻变成小动物,以动物的身体来减少死亡的可能,刚刚在阵法里的时候,卫南漪就因为要带着沈素出阵,在第一道考验和第二道考验消耗了太多的力量,虽然沈素及时给卫南漪止了血,还喂了一点镜衾血给卫南漪,可那还是给卫南漪羸弱的身体造成了不小的负担,加上这会儿甬道里的温度骤然降低,她脸色就更惨败了一点,但或许是冷花花赐福让卫南漪身体结实了一点,她此刻还没有要变成小动物的趋势,她依旧跟沈素一样苦苦挨着。
沈素倒是真想背着卫南漪走,可林青槐不给她这样的机会。
林青槐到底是怕死的,她也知道这阵法里的东西有多恐怖,她每走一步都格外的小心,那个用来对抗过沈素的小鼎也被她取出放在了胸口。
甬道的石壁上刻着一些图案,看着像是些古老的文字。
沈素暗自运转妖力,眼眸中钻出一道精光,精光朝着甬道尽头看去,一些绿油油的小光点缠绕在石壁上。
林青槐只是想让懂江蕊平的人跟她同行,倒是没有分出精神来为难她们。
沈素只是腰腹被束缚,手还是能动的。
沈素伸出手朝着石壁一抓,那石壁就裂开了一道口子,随着口子出现,石壁上表层的一层碎石粉末就落了下来,露出了下面光洁平整的石板,石板上刻着一颗桃树,跟入阵后看到的带血的桃不同,这棵桃树的枝叶花朵都是白色的,一尘不染的颜色就像是在等待艳色注入一样。
这里该不会就是钥匙口吧。
沈素暗自一惊 ,她跟着林青槐又朝前迈了一步,在离开桃树一米远以后,沈素周身的温度竟是陡然降到了冰点。
沈素狠狠地打了个寒颤,她朝着身边的卫南漪看去,小声喊了她:“夫人。”
卫南漪已经冷的厉害了,她连呼吸都是能看见白雾溢出,她哆哆嗦嗦地打了个颤,连应话的声音都消失了。
她只能僵硬地侧过头,柔情眼眸带着些宽慰落到了沈素身上。
“要是想活就别出声!”林青槐被沈素冷不丁冒出的声音吓了一跳,她擦了擦额心渗出的汗珠,冲着沈素低声嘱托道。
在走到这里后,林青槐失去了往日里的嚣张,她极为小心地动了动手上的铃铛,随着铃铛落下一声脆响,那黑狐的身上陡然间出现团团黑雾,黑雾将她们裹在其中,眼前的景象忽然间模糊了两分。
黑雾刚刚将她们包裹起来,沈素忽然看到两道人影朝着她们冲了过来。
它们速度极快,瞬间就到眼前。
沈素下意识地牵住了卫南漪,她将卫南漪往怀中搂了搂,这才有心思朝着出现在眼前的东西看去,那是两只分不清头尾的怪物,沈素所能看到的就是两个肉球,还是插着对翅膀的肉球,黏糊糊的血液附在肉球上,时不时朝下坠落一滴两滴,看着恶心极了。
沈素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蹦出来,她站在黑雾里,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两团肉球离得她越来越紧。
林青槐看她害怕的样子,倒是笑出了声:“胆子真小,他们看不到我们的。”
刚刚也不知道是谁,怕的连拨动铃铛的手都迟缓了。
沈素没有理会林青槐的冷嘲热讽,眼前的两个肉球果然是如林青槐所说的那样,看不到她们。
他们在黑雾外打转,随着血肉颤动将气息呼进呼出,寻找着她们残余的气息。
沈素多瞧了眼黑狐。
黑狐身上冒出的黑雾竟是跟她的满星玉一样有隐匿声音,遮蔽声音的效果。
难道说这是它的天赋能力?
那林青槐的帮手从一开始就应该不是刑玉他们,而是这只黑狐妖傀,不仅实力强悍,就连天赋能力都极其有用。
那两个肉球在她们四周打转,其中一个肉球不太满意地张口:“老松,你是不是听错了,这里哪有人?”
另外一个肉球猛地颤动几下,翅膀疯狂颤动过后,身体竟是慢慢演变成了高大威猛的男人,在这寒意侵袭的地方,他只穿了件长裤,裸露在外的上半边身体,右臂骨头是碎开的,一身皮肉软哒哒地挂在身上,满是狰狞可怖的伤疤,他后背还插着一块竹片,看着已经跟血肉长到了一起。
他脸上也有不少疤痕,原本的样貌早已看不清了。
他冷哼一声:“你是妖,你难道闻不出来,这里分明有血的味道。”
听到有血的味道,林青槐狠狠地剜了眼沈素和卫南漪,沈素耸了耸肩,淡淡道:“我们身上的伤都是拜你所赐,真要被发现了,也是你自食其果。”
林青槐冷着脸不搭腔,卫南漪倒是看着那男人走了神。
她看得太出神了,沈素委委屈屈地在卫南漪肩头戳了戳,卫南漪这才回过神看她,她朝着那男人指了指道:“小素,我好像见过他的画像。”
卫南漪一千八百多年见过的画像可太多了,她既然能在这个人几乎面目全非的情况下还说见过,那绝不可能只是偶尔撇过几眼的道理。
“我不见闻到了血的味道,我还闻到了要命的香味,那味道……嘶,比我们雁碧山的镜湖水还要香上几分。”那跟男人搭话的肉球,抖了抖身上的血肉,随着一块块肉团子脱落,一只体型健硕的黑熊就出现在了男人身边,只是这黑熊胸口有个大口子,左腿还被不知什么砍了下去,只剩一只独脚,他迈开腿蹦了两下,咽了咽口水:“想到这镜湖很水,还真是令人怀念啊!”
倒是被他闻出来了。
沈素心一沉,余光偷偷打量着林青槐的反应,眼看着林青槐没有将那有关镜湖水的话听进去心,这才稍稍放心了一点。
她早知道她是要防备着妖的,只是没有想到居然能有妖一下就闻出来她的来路,这黑熊在进禁地以前,应当是雁碧山上的妖王级别的妖,这才能够对镜湖水的味道那么熟悉。
这么一看,沈素还真是危险极了。
黑熊不知被困在禁地多少年,居然还记得镜湖水的味道,可想而知其他妖物能够多想要得到她的鲜血。
黑熊贪婪的眼神落在了男人眼里,男人讥讽地勾了勾唇,深深地朝着甬道深处望了眼:“这条道见活人可不是什么好事!”
经过男人的提点,黑熊立刻想起来了一个人来,他熊嘴差点绷不住裂开,低骂一声:“瞎了眼的老天爷,分明出去的路就在眼前,咱们却还得被困在这里面,怎地?这禁地说是苦寒绝地,倒是只任她江蕊平一人来去自如了?”
提到江蕊平,男人脸色跟着阴沉了几分,阴鸷眼眸里满是仇恨:“也不晓得外面的天光过了多少年了,江蕊平那个小畜生死没死?”
听起来,他们都认识江蕊平。
“她死?”黑熊抖了抖毛,哭丧着一张脸:“咱们死了,她也不会死,也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机会跟她算算将我打回熊身,永生永世无法再凝聚人形的账。”
黑熊说着想算账的话,身上却瞧不见什么仇恨,倒是能看出那些许胆怯。
他们不见认识江蕊平,还很害怕江蕊平。
男人比黑熊多些气势,他用力一拍手心,那张脸都扭曲了几分:“九杀断灵根还是天生十二灵根,也就巫良羽那个蠢货敢放任她活着,还算计到他祖宗身上来,这种祸害成长起来只有害人的份。”
黑熊比男人豁达几分。
他拍着唯一的腿,哈哈大笑:“你这说的可不对,人家当年可是为了杀姒桦那个祸害进的禁地,我那日可听得清清楚楚,人是为了师姐报仇来的!”
“师姐?”男人耻笑一声,像是在嘲弄这样平常的一个称呼:“你真以为一个九杀断灵根能为了个同门师姐做到这份上?”
黑熊没有理会男人难看的脸色,依旧咧嘴笑着:“当然不会是普通师姐,你当日不是说过,她是江蕊平那把恶剑的剑鞘。”
此话一出,黑雾外和黑雾里的人都沉默了下来。
林青槐紧紧皱着眉心,忽然回过头望了望卫南漪和沈素,她不太确定地张口:“他们刚刚是不是说江蕊平是天生十二品阶的灵根?”
她看着情绪不太对劲,精神透着些勉强。
沈素揽着卫南漪靠后了一点,她挪动的很小心,生怕惊动外面的一人一妖,也怕这黑雾里的人突然发疯。
“你不是听清了。”
"这怎么可能呢?"林青槐的反应激烈到不像话:“怎么会有人是十二灵根?”
沈素也很惊奇,这灵根品阶书里写得是清清楚楚,四阶以下都是低阶灵根,四到六阶是中阶灵根,七到九阶灵根是高阶灵根,最厉害的就是十阶灵根,那也被称为满灵根,千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可江蕊平居然有十二阶灵根。
只是江蕊平无论练什么都能做到拔尖,她的灵根倒真可能异于常人。
沈素能够坦然接受的事,林青槐却陷入了癫狂:“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她的少宗主命是因为跟江蕊平有一样的灵根而拥有的,林恙晖一生都活在江蕊平带来的阴影里,他想杀死江蕊平,也想超越江蕊平,当这都无法实现的时候,他就想到了培养另一个江蕊平。
林恙晖常说林青槐是最有希望超越江蕊平的人,因为她们拥有着同样的灵根,林青槐也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确信着的,她厌恶江蕊平,却将跟江蕊平一样的灵根视为荣耀。
可现在这几人的口中,江蕊平的灵根居然有十二品阶,那是传说中才有的品阶。
纵然灵根一样,可她的灵根只是高阶。
她甚至连满灵根都不是,她该如何去超越江蕊平。
林青槐的信念和坚守在这一刻都被摧毁了,她痛苦地捂住了脑袋。
忽的,她眼眸亮了亮:“姒桦,姒桦,只要找到姒桦我就能超越江蕊平!”
林青槐将姒桦视为了最后的希望,她晃了晃铃铛,黑狐的尾巴立刻卷起来了沈素和卫南漪,将她们甩到了狐狸后背上,沈素半抱住卫南漪:“夫人,你没事吧?”
卫南漪轻轻摇了摇头,她忽然说:“小素,我真的见过那个男人的画像,他好像是临仙山曾经的太上长老松逾。”
那只黑熊刚刚是叫他老松来着。
沈素轻易就相信了卫南漪的猜测,卫南漪自己倒是对自己有几分怀疑,她小声咕哝着:“按着辈分来算,他应该算是巫师祖的师伯,他怎么会还活着,又怎么会在禁地呢?”
沈素因为卫南漪的话,特地是留了个心眼,她的狐狸耳朵从脑袋尖冒了出来,寻着声音而去。
当灵耳打开以后,这禁地里各个角落里冒出不少哀嚎痛苦的声音,在这其中找到松逾和黑熊的声音还真是有些困难。
好在,沈素已经记住了他们的声音。
黑熊对江蕊平的恨意没有松逾深,甚至因为江蕊平过于强大的实力对江蕊平的种种产生了无尽的好奇,他嗓子眼冒出两声憨笑:“老松,我都问过你好些次了,你跟我讲讲呗,那剑鞘是个什么人物?难道也是十二灵根?不然她怎么管得住江蕊平,你们临仙山命这么好的?十万年不出一个的十二灵根,你们临仙山能够摊上两?”
“哪里来的那么多十二灵根。”松逾声音低哑,透着怨恨:“江蕊平当年进临仙山的时候也不是十二灵根,要一开始就是这种传说级别的灵根,宗门里那帮老不死的都该抢疯了,哪里轮得上巫良羽收徒,肯定是巫良羽那老小子做了什么手脚!”
黑熊更好奇了:“老松,你跟我讲讲,讲讲巫良羽怎么做的手脚!”
他这一问勾的沈素好奇心都上来了,她也想听个根源,可松逾嘴里没有真相,只有一声暴呵:“我要是知道巫良羽那小子怎么做到的,我现在就不会在这里跟你闲谈!”
“老松,你不行啊,你都被逼近这鬼地方了,上次江蕊平来你咋不问问她?”
松逾嗤笑一声:“你怎么不问?”
黑熊笑了两声,宽厚的熊爪轻轻拍了两下:“江蕊平跟个罗刹鬼似的,我这凑近看了眼,腿都没了只,真要张了口,命还不得一块丢了!”
他自己不敢,倒是会撺掇松逾。
沈素的沉默,也是松逾的沉默。
黑熊不死心地继续往后问:“你不跟我讲江蕊平,那就讲讲剑鞘呗?老松,我都问你好些年了,那剑鞘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沈素几乎能猜到江蕊平的剑鞘是谁了?
这除了沈吟雪应当也不会有其他人了,沈吟雪那温和的脾性也合适当剑鞘,管着一把过于锋利的罗刹剑。
她都准备听听松逾口中说出沈吟雪的名字,夸赞她两句温和脾性了,没想到松逾冷笑一声:“罗刹鬼的剑鞘当然也是罗刹鬼,她比江蕊平还狠呢,她进临仙山以前,可是亲手杀了她全家。”
什么!
沈吟雪杀了她全家?
松逾说得真是沈吟雪吗?
沈素只觉心神恍惚了一下,她坐在黑狐背上,身体都差点没坐稳,朝着卫南漪的方向歪了歪。
感受到她的动静,卫南漪连忙伸手扶了沈素一把:“小素,你怎么了?”
沈素顺理成章地靠在了卫南漪肩头,侧着眼眸瞧她,轻轻摇了摇头。
沈素觉得她口里有点发涩,对上卫南漪的视线不过一会儿就移开了眼眸,她盯着卫南漪的衣襟,脑袋在卫南漪肩头蹭了蹭。
她也没有想到这偷听,倒是给她自己听得有口难开了。
她总不好告诉卫南漪,那个临仙山以前的太上长老说她最敬爱的师父不是什么好东西吧!
沈素可不敢忘记卫南漪有多敬重她师父。
松逾说得应该不是沈吟雪吧?可这江蕊平的剑鞘也不太可能是别人。
沈素幽幽地叹了口气,这耳边的声音还没断开呢。
“老松,你去哪?”
“找姒桦。”松逾语气十分坚定:“这条甬道真要有人进来了,就算不是江蕊平,那肯定跟江蕊平脱不了干系,她真要放人进来,那肯定也是为了折磨姒桦,我要去碰碰运气!”
“不是我说,你又打不过她,真见到了又能如何呢?”
黑熊抱怨归抱怨,还是跟上了松逾。
“……”
坏了,他们也要找姒桦。
第092章 落网
寒风顺着黑雾呼呼地往衣裙里灌, 沈素和林青槐还好,卫南漪娇弱的身躯已经蜷缩成了一团。
她看着没有什么精神力,眼皮子耷拉着, 人倒是在黑狐背上犯了困。
再这么待下去, 她的身体非要变成动物不可。
“夫人。”沈素跟着卫南漪着急,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抱着卫南漪, 分明将扳指里的衣物都搬了出来, 还是没能给卫南漪带去一点暖意。
沈素皱着眉, 低低地喊了声林青槐:“林青槐!”
林青槐轻啧一声:“废物!”
她讥讽着卫南漪的羸弱,可到底是还不想让卫南漪死。
林青槐一抬手, 立刻收回了捆着卫南漪和沈素的绳索, 在这鬼地方真让卫南漪丧命了, 对她可没有什么好处。
沈素在被林青槐松开的一瞬间就祭出来了青火双刃, 红刃和青刃分开后就飘到了卫南漪后背,控制到细小的火焰从红刃里冒出来, 属于火的热量温暖了卫南漪的身子,她这脸色才堪堪好转了一些。
“小素。”卫南漪轻柔的嗓音因为被冰霜侵袭, 带上了些哑意。
沈素听进耳朵里, 心疼极了。
只恨这黑狐的能力只能遮蔽身形声音,没有什么防御的作用,也很她竟是林青槐都抵不过。
沈素小心翼翼地搂着几乎要被衣物裹成一团的卫南漪,留着心观察着林青槐。
林青槐跟进禁地以前的嚣张跋扈完全不同了,她深知禁地的危险,不断摇晃着铃铛, 神情看着着急又隐隐约约透着期待。
她渴望见到姒桦。
可禁地乃是苦寒之地, 到处都是肆意的风雪,遍地只能寻到白茫茫的雪色, 在这里寻到处遮蔽风雪的地方都难,更何况是寻找一个大活人,她们在禁地里奔走许久,还是没有找到姒桦的踪迹,倒是一路上遇上了些人不人,妖不妖的东西。
抛开禁地只能进不能出的缺陷,禁地这风雪交加,没有半点可住之所的地方也绝不是什么好的落脚之处,更何况这里的妖邪都不是什么好人,大都是各大宗门堕落的先辈,再就是误入歧途的妖物,亦或者是魔宗的前辈。
他们之间也各有各的仇恨,日子长了难免出现争斗。
姒桦没有找到,倒是看到了不少衣不蔽体的东西缠斗,打斗的气势几乎要毁掉半片禁地。
光是看看,沈素她们就被气势震得再难前进半步。
绕路都不知绕了多少次。
可无论她们怎么绕路,松逾和黑熊妖的声音都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响着。
林青槐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找的方向居然是对的。
每每绕开一段路,林青槐的脸色就更难看一点。
很难想江蕊平是面对这一群老怪物,不遮不掩还折磨了姒桦一顿安安稳稳离开禁地的。
就算是从小就将江蕊平视为超越目标的林青槐,此刻的信念也有些不稳定,她觉得林恙晖很有可能完全没有了解过林青槐的强大,那样的人她就算得到了姒桦,难道她就能超越了吗?
沈素望着林青槐变幻莫测的神情,将她的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
沈素在心底讥笑林青槐的不知天高低厚,搭着卫南漪腰肢的手将卫南漪的身体朝着怀中带了带 ,涉足一片满是大能的地方,沈素几乎要控制不住心慌的程度了。
她还是太过于渺小了。
卫南漪半阖着眼眸,精神力差到了极致。
这样一处地方,卫南漪连抵御风寒都很难做到,就算是变成了动物也不太可能生存下去。
她得想办法。
沈素再次转动扳指,掌心出现了那颗被镜衾杀死的狐狸妖丹,她捏了捏妖丹,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在妖丹出现的一瞬,被铃铛操控着的黑狐猛地一惊,黑狐身体都出现了短暂的停滞。
她竟是抵抗了铃铛的力量停了下来,忽然间转过头朝着沈素手中望去。
沈素一惊,急忙吞下了狐狸妖丹。
因为镜衾想要后人继承她遗志,替她还卫南漪的恩情,又恐后人血脉稀少丧失最有利的天赋,没有能力去守护那身为天骄之女的卫南漪,所以她留下的血脉禁制很大程度上是保留了血脉天赋的,在血脉觉醒的以后,那血脉几乎是复刻了镜衾和沈逸文,所以沈素体内属于狐狸的血脉也不算弱。
黑狐不仅对镜衾血脉有反应,甚至外形都跟沈素的狐身有些相似。
沈素先前就觉得黑狐可能跟她镜衾杀死的那只狐王有关系,现在看黑狐对妖丹的反应这么大,再次确定了她心中的想法。
只可惜惹了祸端。现猪傅
黑狐这剧烈的反应想要不惊动林青槐都难,林青槐从自我怀疑中挣脱了出来,她脸色一变,身体往前一倾,猛地掐住了沈素两颊的软肉,阴鸷的目光对上了沈素不卑不亢的颜色,她逼问着沈素:“你在吃什么?”
“小素!”卫南漪要不是冷花花先前给了赐福,提高了一点身体承受能力,这会儿早就熬不住了。
可她就算是撑住了,也除了发出细微的声响,其他的也什么都做不了了。
沈素搭在她腰间的手轻轻拍了她两下以示安抚,口中不紧不慢地应了林青槐:“妖丹,我妖力不够,怕死在这。”
“怕死?”林青槐还算漂亮的一张脸变得狰狞可怖,她仰起头狂笑两声:“怕死好啊,这地方你们要是被发现必死无疑,所以你们现在只能跟我合作,你们要记得现在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林青槐这话不假,在这禁地里满是老妖怪,爱吃人的可是不少,她们一旦离开黑狐的遮蔽就会被老妖怪发现,必死无疑。
只是她两重妖身血脉都跟这只黑狐有渊源,黑狐既然能从铃铛操控下挣脱意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黑狐的天赋能力到底属于谁,可是还不好说呢。
沈素一手抱着卫南漪,一手落在身后。
身后的手在林青槐看不到的地方,轻轻勾了勾,那属于黑狐的毛发果然如她所愿,缠上了她她指尖。
看来,她的猜测是对的。
沈素心才稍安一些,那捏着她双颊的林青槐,眼底突然浮出一丝残忍:“你既然这么怕死,那我帮帮你吧!”
卫南漪和沈素还没有领悟林青槐话中的意思,林青槐手里就出现了十几颗妖丹,颗颗圆润晶莹,看着就不是普通小妖能有的丹药,她掐着沈素腮帮子的手更用力了一些,逼迫着沈素张开了嘴,一颗颗妖丹就那么硬生生塞进了沈素口中。
每多喂一颗,林青槐脸上的笑容就畅快一分:“你瞧瞧,我对你多好啊。”
“啐!”林青槐哪里是对她好,分明是要杀了她。
沈素算是明白了林青槐现在不想要她做炉鼎了。
在眼前境地下,她觉得沈素和卫南漪都是一等一的累赘,但卫南漪对她还有利用价值。
卫南漪不能死,但她不想让沈素活着,只是因为卫南漪拼命都要护着她,所以这才没有再明着杀她,可沈素要是死于妖丹服食过度,那可就怪不得她了。
平常妖物吞噬妖丹都要费时间去压制妖丹力量慢慢吸收呢,更何况沈素还只是半妖,这么多妖丹一起入腹,她就算不死,也会被妖丹的力量撑破筋脉,沦为一个手脚不能动弹的废物。
不愧是盛涟门的少宗主,出手就是大方。
杀她都用上好的妖丹。
沈素现在就好似补药服食过度的病人,双唇微微张口,一口殷红的血水就喷到了林青槐白净的脸上,
她松开了沈素,用力推了沈素一把。
指腹抹了一把脸上沾上的血,骨子里的劣根性在看到鲜血的时候变得有些兴奋难耐,她将指腹放到唇边,轻轻吸吮了一口,满目轻佻:“卫南漪,你也瞧瞧,我这对你的妖宠多好啊!”
卫南漪缩在衣物被气红了一双美眸,她手指从厚重的衣物底下探出来,她想要碰碰沈素,可指尖刚刚探出来,手指就被沈素摁住,全部塞回了衣物里:“夫人,我不会有事的。”
妖丹的力量侵占了她的筋脉,沈素猛吸了一口寒气,热流倒是从口中越流越多。
卫南漪关心的话还没说出口,她的余光就瞥见了林青槐渐渐有些不对地脸色。
林青槐摩挲了片刻指腹,眼神更为兴奋了一点,她猛地抓住了沈素的手臂,她将沈素的身体转向了她,她舌尖上还挂着一缕属于沈素的鲜红:“小狐狸,你的血好像有问题。”
活人是没有妖物那样好辩认沈素血脉的能力,可林青槐都将沈素的鲜血送进了口中,那浓郁的灵力,含着香的血丝,林青槐要是再不能发现端倪,那刻真是愚笨至极了。
血脉的秘密还是被发现了,这当然不可能是什么好事。
林青槐眼底的亢奋当然没有逃过沈素的眼眸,她是眼睁睁看着林青槐望向她的目光变得贪婪的。
那唇边溢出的鲜血像是落着好看的朝霞,观赏的同时又忍不住伸手去触碰。
“我改主意了,你一定会是个好炉鼎的,不如你现在跟我双修,我帮你消耗妖丹的力量。”
沈素看到了林青槐眼底的兴奋,只觉得恶心异常:"滚!"
她们这些修了合欢宗密集的人是不是满脑子都是那等事,不分场合,也不分时机,更加不分人,随随便便就能欲望横生。
沈素的恼怒当然不会改变林青槐的心意。
她渴望力量,沈素的血让她看到了变强的希望,姒桦她要,沈素她也要。
林青槐连姒桦都敢惦记,更何况是沈素这只半妖。
她当然不会给沈素反抗的机会,她身上忽然间迸发出强大的力量,压得沈素难以喘息之时,朝着沈素伸出手。
“小素!”卫南漪眼眸变得更红了一点。
林青槐的步步紧逼,击溃的都是她原本柔软细弱的灵魂。
林青槐捏住了沈素的下颚,她盯着沈素还在往外吐血的唇瓣,血光蹭的唇瓣更为娇弱,她靠过去,眼看着就要吻上沈素。
沈素猛地垂下头,用头朝着林青槐猛地撞了一下,脑袋正正好撞上了她的鼻梁,林青槐一时没有防备,鼻子被撞得出了血,她捂住鼻子盯着沈素:“你找死!”
沈素倒真希望林青槐能杀了她。
命一丢,一了百了。
死的干净,也比被林青槐惦记身子强一些。
她啐了口血沫:“喝我的血,你可是要跟着丢命的!”
“咱们就看看到底是谁丢命!”林青槐一把扯过沈素的手,张口就咬在了沈素的手背上。
沈素的腹内一颗颗妖丹撞击着,每撞击一次,她体内的力量就增强一分,只是五脏六腑渐渐是承受不住这样的力量,渐渐有些要撞坏她筋脉的趋势,林青槐在她手背上开了个口子,沈素干脆是将妖丹的力量朝着林青槐口中驱赶。
她的血被林青槐吸食的越来越多,沈素的脸色倒是比刚刚还好看了几分。
可是总被林青槐吸血也不是一回事 ,她的血能够增强林青槐的力量,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她得想办法,她一定得想办法。
沈素余光瞥了黑狐一眼,她猛地抬起手朝着胸口锤了一下,钝痛感让她连续吐出了两口血来,血珠子四溅,颗颗却恰恰好都落在了黑狐背上,血珠子滴落在黑狐背上后,,很快就融进了她毛发下的皮肉里。
那黑狐再次忍不住回过头,沈素竟是在瞬间将另一只手背递到了黑狐唇边。
黑狐见她递过来手,立刻张嘴咬上了沈素的手背。
它是只高大的狐狸,咬上沈素手背的力道却比林青槐轻上许多,它只是用尖牙在沈素手背上划开了一道血口子,等待着鲜血涌进她口中,并没有给沈素造成多大的疼痛负担。
林青槐那样的人,如何能容忍一只妖傀跟她分享食物呢。
她感受到黑狐的动静,立刻松开了沈素。现祝富
林青槐抬手一巴掌就打在了黑狐脑袋上,黑狐脑袋一歪也就松开了沈素的手背。
沈素松了口气,失血过多加上身体里妖丹乱窜,沈素体力不支倒了下去,她本就离得卫南漪很近,这一倒,整个人倒是压着卫南漪一块往下倒的,她背靠在卫南漪身上,带着厚重的衣物一起。
后背深陷一片柔软间,还能嗅到熟悉的香味,这让沈素的心平静了不少,倒是涌起了一点困倦之意。
“小素。”沈素以为她压疼了卫南漪,连忙要挪个位置,可她还没动呢,腰腹就被一双手紧紧搂住,摁了回去:“小素,你是不是很疼?”
卫南漪的手不知何时从温暖的衣物里探了出来,她的身体没有御寒的本事,手心一片冰凉,落在沈素腰间,沈素倒是不觉得冷,她笑了笑:“夫人,我没事。”
她们现在靠在一起的姿势实在是有点怪,她几乎是整个人睡在了卫南漪怀里,耳边还有卫南漪低软的啜泣声:“小素,林青槐会死的。”
这样靠着卫南漪,就连痛感都消失了。
卫南漪很少会说什么绝情的话,想必也是对林青槐的恨意到达了巅峰,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她看到了自己恢复的希望,倒是也能给沈素一些保证了,只是这样的承诺更像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沈素也不想要卫南漪什么保证。
她也不是个完全被林青槐拿捏在手中的,刚刚她可是往林青槐体内推了不少她消耗不了的力量。
一个大活人直接吸收了那么多妖丹的力量,林青槐的身体说不定会发生什么异变的。
沈素刚刚想到此处,林青槐身上就多了些不太好的反应,她刚刚想要摇晃铃铛,手指却微微一僵,出现了一块树皮,她一怔,竟是让铃铛脱手而出,沈素朝着黑狐背上拍了拍,黑狐竟是立刻领会了沈素的意识,回过头立刻就叼起来那操控她的铃铛。
果然,她能被沈素的血脉影响。
在吞噬了沈素的鲜血以后被影响的程度更深了一点。
林青槐没有想到会发生这一变故,早就因为被炼制成妖傀丧失了全部意识的黑狐此刻竟然在反抗她,最关键的是她的手背上竟是出现了树皮,那皱皱巴巴的树皮扎眼极了,林青槐最是轻贱半妖了的,怎么会允许自己的身上出现妖物的痕迹。
她指腹摩挲着树皮,微微将树皮挑起来一小块,而后用力一撕竟是将那块树皮连带着血肉一块撕了下来。
林青槐没有去管流血的手,她不仅感受到了身体的异变,还感受到了体内力量的增强,仅仅靠喝血就带来的无穷力量,那充裕的灵力完完整整落在她体内,没有给她的身体带去任何的负担。
林青槐甚至觉得她的修为已经到达了元婴,只是差雷劫的考验。
这禁地没有黑夜白昼的变化,也没有四季演变,只有无穷无尽的风雪,乃是幽闭被天道放弃的空间,这里可落不下雷劫。
可增幅是确确实实存在的。
怪不得沈素在给濒死的冷茹喂血的时候会说只要她们不动手,那冷茹就不会死,原来她的血有这样的本事。
她要是喝光了沈素的血会怎样呢?
林青槐眯了眯眼眸,猛地朝着沈素扑了过去。
这一回沈素可是有所防备了,她的青刃在瞬间挡在了跟前,密密麻麻的荆棘从青刃上钻了出来,在沈素胸口编织成了个荆棘墙,挡住了林青槐的手。
不过到底是实力差距太大,就算是灵器再好,也仅仅是挡下了林青槐一瞬。
这一瞬,沈素已经重新爬起来,抱着卫南漪退出了林青槐掌心落下的位置。
又见青刃的力量,林青槐摸了摸唇瓣:“你这灵器不错,给你用倒是可惜了。”
“那我送你。”沈素倒是慷慨,只是有意点了点青火双刃的来历:“不过得问问江长老同不同意,这毕竟是江长老亲自炼的宝贝。”
“江蕊平!”果然听到江蕊平会炼器,林青槐的脸色又狰狞了几分,她猛地朝后退了一步:“江蕊平会炼器?不不不,这怎么可能呢,祖父分明说她只会炼丹和阵法的,她怎么会炼器呢?我都没有学过炼器?”
她太渴望超越江蕊平了,在发现江蕊平还有她不知道本事后,心中渴望都跟着有了变化。
沈素趁机朝着黑雾外瞧了眼,如果林青槐再步步相逼,她就只能带着卫南漪从黑狐背上下去,满星玉现在应该能用了,只是一炷香的时间根本不够她带着虚弱至极的卫南漪逃回甬道那边。
沈素陷入了两难之地。
就在这时候,她耳边响起来了陌生的女声,那嘶哑难听的声音像是被木轮子反复碾过的。
“你们又过来做什么?我的笑话难道就这么好看?”
接着就是黑熊精的声音:“姒桦啊姒桦,想当初我们哪个不是响当当的人物,可你瞧瞧现在,我们个个都是被江蕊平逼进这苦寒之地的可怜人,咱们之间又有什么仇恨可言呢,这地方被江蕊平布下了结界,你出不去还得日日遭受酷刑,我们也是来关心关心你!”
“关心?你是什么东西,我可是清楚的很,至于松逾……这江蕊平可是你的同宗弟子!”
姒桦,那个嘶哑女声就是姒桦!
还真被她们找到地方了。
沈素不是林青槐的对手,如果逃离满星玉不足以支撑她和卫南漪找回甬道那边,那她必须摆脱林青槐,带着黑狐一起走。
现如今只能赌一次了。
沈素忙不迭提点着黑狐朝着姒桦的方向跑了过去,刚刚靠近就看到了暗红色的光壁,那光壁中有数千根笔手腕还粗的黑色锁链,锁链一根叠着一根,缠绕在一根被烈火烧得通红的柱子上,那柱子上绑着一个白发女人,她头发花白,脸上挂着两道伤疤,依稀的轮廓还能辨认当日的美貌,她身上有一块块的伤疤,后背紧紧贴着被烧得通红的铁柱子,皮肉翻开发出滋滋的响声,在即将被烧到白骨的时候,她的血肉又开始慢慢长回,然后再一层层烧下去。
她整个肩骨还被两根铁钩子穿了个透底,铁钩子尖跟铁柱子融在一块,将白发女人的身体朝上提着些,钩子缠着她的骨头会随着她轻微的颤动而动,就连说话都会痛苦难耐。
那光壁后还有一根根漂浮的羽箭,羽箭会时不时从白发女人身体穿过,溅起鲜血,等着她伤口愈合再刺。
白发女人是姒桦,那这就是江蕊平的手笔。
江蕊平的手段还真是够狠够疼,很难想姒桦已经被困在此处近两千年了,精神还没有彻底被击溃。
光壁外站在一人一熊,正是松逾和那只黑熊妖。
“姒桦。”林青槐也看到了这幅场景,她也认出来了白发女人的身份,只是她没有想到松逾和黑熊妖也在此处,她只有对付姒桦的手段,可没有对付松逾他们的手段,林青槐当然也没有那么不自量力,她心知不是那两人的对手,立刻将主意打到了沈素身上: “我得吃了你!”
沈素的血脉里蕴含着无尽的灵力,这无疑是她最需要的东西。
林青槐再次朝着沈素扑了过去,这次还没等沈素动手,黑狐的尾巴竟是在此刻朝着林青槐腹部一扫,在林青槐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将她甩飞了出去。
林青槐的身体陡然出现在了黑雾以外的地方,气息一暴露,她当然逃不过黑熊妖和松逾的眼睛。
“老松,你猜对了,还真有人进来了!”
林青槐还没有缓过劲,眼前就压上了两片阴影。
一人一熊出现在了她的眼前,遮蔽了她大多的视线,林青槐心口发紧,沈素也跟着暗叫不好,她轻轻一拍黑狐背:“走!”
黑狐顺着她跑了两步,速度有些缓慢。
黑狐脑袋往回一转,那铃铛就从它口中脱了出来,正好砸在了沈素手心。
沈素立刻将铃铛塞给了卫南漪,卫南漪缩在衣料下的手轻轻晃动,随着铃铛声音响起来,黑狐的速度成倍地增长了起来,只是还有人比她们更快。
“沈素,卫南漪,你们别想跑!”
不出沈素所料,林青槐暴露了行踪也一定会暴露她和卫南漪的行踪,她高声一喊,松逾立刻就防备了起来:“还有人?”
卫南漪是一刻也不敢怠慢,她将手里的铃铛摇得越来越快。
“老松咱们看不到,肯定是哪只妖的天赋能力,再不就是遮蔽气息的灵器。”黑熊妖咕哝声,眸光在林青槐沾了血的唇边打了个转,他微微弯下腰肢,在林青槐唇边嗅了嗅,那熟悉的气息,让他揉了揉鼻尖:“镜湖水的味道,老松你别动手,让我来!”
他声音一落,巨大的熊身竟是快速窜了出去。
黑熊的毛发也变得漆黑暗沉,他张开口,冲着半空中嗷叫两声,片片黑雾聚成的云彩朝着四处扩散。
沈素耳边猛地一寂,就连风声都微不可闻了。
巨大的压力逼迫着她的身体,她连忙将玉髓挂到了卫南漪脖颈上,又运转灵力将青火双刃分别靠在了卫南漪前胸后背,替她抵抗了大部分的压力,她自己的后背倒是被压得越来越弯。
黑熊妖的力量针对着妖的天赋能力和灵器,黑狐倒是比卫南漪和沈素更先倒下。
随着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黑狐整个身躯栽倒了下去,沈素和卫南漪也从黑狐背上栽倒了下去。
实力的差距太大了。
分明逃的已经很快了,可还是落了网。
“夫人!”沈素抱着卫南漪在雪地里滚了好几圈,才勉强稳住了身体。
她刚刚能有力气去观察四周,一片黑雾就飘到了眼前,沈素还没有发出声音,那黑雾中就探出了一颗黑熊脑袋,他昏暗的眸子打量着沈素和卫南漪,目光最后在沈素身上彻底停下,十分诡异地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黑牙:“找到你了!”
第093章 反转
黑熊妖近在咫尺, 他没有伤害沈素和卫南漪,他笑盈盈地瞧着沈素,笑容里还多了几分和善:“你是镜湖的水?”
他虽然在笑, 沈素却没能踏实一分。
任何一只妖物在她跟前问出这样的话都显得有些骇人, 保不齐这只黑熊妖下一刻就能追着她咬。
沈素的皮肤表层浮着莹莹白光,一点点细润的光泽印在了黑熊妖的毛发上, 那黑熊妖深吸一口气, 那股久违的香味让黑熊妖有些怀念:“你就是镜湖的水, 难道说你是湖水化作的妖?”
她们都藏匿在黑熊妖的妖力下,气息被他遮掩, 沈素暂时没有听到这禁地里其他妖物找过来的动静。
耳边唯独是能够听到林青槐的哀嚎声, 也不知她遭遇了什么。
沈素怀抱着卫南漪, 两人缩在一块提防地看着黑熊妖。
在面对这样强大的力量, 沈素她们脸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黑熊妖再次凑近沈素,他已经判定了沈素的身份, 语气中多了一点贪婪,可依旧是跟沈素商量着:“你让我尝一口你的血, 我就放你走好不好?”
他看起来是那样好说话, 还格外尊重着沈素。
可这里是禁地。
沈素还没有昏了头,在这种地方找好妖。
沈素不知道该怎么守护卫南漪,除了将她越搂越紧,她耷拉着眼睑,不咸不淡地道了句:“晚辈斗胆问上一句,前辈在禁地待了多少年了?当初是为何进的禁地?”
她以为他挑破了黑熊妖的谎言, 黑熊妖就能撕开假面, 不在这里惺惺作态了。
可不知道这些恶人是不是都天生两幅面孔,黑熊妖面不改色地道:“多少年?这我倒是真不知道, 禁地没有日夜之分,不过我跟松逾是一辈人,松逾何时进来的,我就是何时进来的。”
卫南漪靠着沈素,她连瞧上黑熊妖一眼的力气都没有,面上凝聚的寒霜足以将她摧毁,依旧清明的意识让她回答了沈素:“三千年。”
卫南漪不认识黑熊妖,但藏经阁有记载松逾在临仙山消失的时间。
三千年。
镜衾跟卫南漪才是同辈人,三千年前还没有诞生,这只黑熊妖没有经历过雁碧山被镜衾率领的年代,怪不得他只知道喊沈素镜湖之水,口中却没有镜衾呢。
那他是不是也不知道镜衾血脉的秘密?
沈素大着胆子设想了一下。
只是她还没有付出行动,黑熊妖就有了别的念头,他故作委屈的腔调:“你在外头可有听说过江蕊平,那人凶恶的很,我就是被她逼进来的。”
他在沈素身上只嗅到了镜湖水的味道,这样的气息已经迷走了他的心神,他没有去探究沈素体内其他的血脉,他只想将江蕊平诉说成个彻头彻尾的恶人,他非常乐意这世上有那么多人跟他一样痛恨江蕊平。
他大概觉得一只妖无论如何都不会对江蕊平那样强大的活人有什么好感,却忽视了沈素可能是个例外。
沈素胸口剧烈起伏着,吞进体内的丹药不断撞击着彼此,在沈素的经脉里乱转,挤压着她体内的每一根筋脉,沈素只觉得喉咙一甜,一口血雾从唇齿间吐了出来:“噗!”
随着吐血,沈素耳边忽的一轻,她耳边失去了林青槐的声音。
沈素单手抬起,猛地搓了搓耳朵,耳边越来越寂,竟是只能听到卫南漪的喘气声和她起伏的心跳声了。
她的天赋能力好像消失了。
太多的妖丹掺杂在一起让沈素的妖身都变得紊乱,力量挤压在一块,过高的热息压迫在沈素胸口,一口口鲜血都被挤了出来,她心肺都快裂开了,唯独修为是在增长的。
筑基中阶巅峰,筑基高阶……
“噗!”又是一口血水吐了出来。
血水都尽数吐到了黑熊妖身上,黑熊妖倒是将血水视若珍宝,他还在跟沈素装扮着个好人,毛发却在暗自吸收着血水。
他跟林青槐都一样。
沈素避都没避,就那么将一口口血吐在黑熊身上,当然那也有她自己的想法。
沈素忍着恶心,淡淡道:“我倒是听说江长老为人非常正直,既然是江长老将前辈逼进禁地的时候,那不知道前辈是做下了什么事?”
黑熊妖面色一僵,明显被沈素踩到了痛处,他冷声道:“也没什么,不过是吃了一个村的小孩,运气不太好被她盯上了而已。”
黑熊要脸色变了变,他的熊脑袋逼近沈素,咧开嘴,那满嘴黑牙冒出难以形容的恶臭味,好似腐肉溃散多年的味道,沈素紧紧皱着鼻子,抬手就捂住了卫南漪的口鼻,她不掩嫌弃,黑熊也不掩对她的质疑:“我们妖啊,吃人修为增长的最快,你这吃妖丹可不是个好路子,指不定就要爆体而亡了,不如先让我喝点血帮你平复一下妖丹的力量!”
他终于不加掩饰他的欲望,急慌慌地扑向了沈素。
黑熊妖看似跟松逾是一条船上的至交好友,可真当面对美食的时候,熊性是足够自私的。
他刚刚提出自己动手,不让松逾来就是因为闻到了镜湖水的味道。
败坏着江蕊平的名声,不过是黑熊的恶趣味,他真正的想法从来都是一盘可口的点心。
黑熊巨大的身体朝着沈素压了过去,沈素身上灵力外溢,碧蓝色的水雾缠着她的身体,她低喝一声:“停下!”
她的声音又响又亮。
虽然没有什么力量,可黑熊的身体居然真的出现了短暂的停顿。
沈素借着短暂地停顿,抱着卫南漪从黑熊妖手边逃离出一米,不过黑熊妖很快就再次行动了起来,尖锐的利爪朝着沈素后背就抓了过去。
一切如沈素所猜想的那样,她果然可以控制住黑熊妖。
这才是镜衾血脉真正可怕的地方,她能一定程度上操控服食过镜湖水,靠着镜湖修炼成长起来的妖物意识,服食水量越多,越能听从她的控制,若是有防备,意识坚定的还好,若是没有防备,根本没有意识的妖几乎可以完全沦为被她控制的下场。
不过只对妖管用。
沈素还是在黑狐身上发现这一点的。
这只黑熊妖认得镜湖水的味道,他也是雁碧山的妖。
他拿过镜湖水的好处,当然要听她这个镜湖主人的话。
只可惜,黑熊妖到底是离开雁碧山太多年了,体内属于镜湖水的力量已经被压了下去,刚刚给他吞噬的血水也太少了点。
黑熊应当不会给她第二次谋算的机会了。
感受到力量的压近,沈素的后背冒出细碎的汗珠,一颗颗顺着背脊骨滚落,她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难道说她就要这样死了?还是带着卫南漪一起,分明还什么都没来及去做呢,好歹也该让卫南漪活下去才对。
沈素是个矛盾体。
她不想死,可一旦落入困境,她会最先舍弃自己。
她答应过卫南漪一起死,可每每到了生死关头,她还是在给卫南漪谋划生路。
以前每一次她都成功带着卫南漪逃了出去,可这次实力差距真的太大了,黑熊妖的力量压得沈素都要喘不过来气了。
沈素抱着卫南漪静静等待死亡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来了一道声音:“御灵唯我,锁心锁魂!去!”
沈素几乎下意识的跟着念了出来,在她念完口诀以后,那原本黑雾低沉的天突然就变了,密密麻麻的金色锁链从天而降,冲在最前面的一条金锁链在黑熊妖还没有抓到沈素后背的时候就捆住了它的熊掌,锁链在沾上熊掌的瞬间,延展出许多细小的尖刺来,根根扎进了厚重的皮肉里。
足足上千根的锁链从天而降,纷纷朝着黑熊妖的身体压了过去,在缠上他的一瞬就冒出尖刺来,尖刺是有韧性的,在黑熊妖身体里扭曲歪斜,慢慢缠紧他的骨头和血肉,随着最后一根金锁链落下,那些黑雾竟是在瞬间被震得烟消云散,半空中开始落下金色的雷电,直直地朝着黑熊打了过去。
“啊!”黑熊妖发出低哑的嘶吼声,他用力抓着金锁链,想要从金锁链中逃脱,可等待他的只是锁链缠得越来越紧,雷落得越来快。
他皮肤很快就被金雷轰成了焦黑一片,空气中甚至飘起了些熟肉的味道。
局势竟是在瞬间扭转了!
缩在沈素怀里的卫南漪听到这响彻云霄的动静也勉强抬起一点眼皮,她看清了狼狈的黑熊妖,也看清了困住黑熊妖的手段,她略感惊讶:“天阶锁神术,小素你已经学会这样顶尖的术法了吗?”
术法不同于法诀,不是依靠天赋就能一步登天的东西,这需要日积月累的磨练。
尤其是一些拔尖的术法,最好的还是能够感受到术法的效果以后再修炼,那才会事半功倍。
沈素没有能够给她演练术法的师父,加上她自己操控妖身更为得心应手,妖身的力量也可以抵消她对术法掌握不住的缺陷,她以为沈素一直以来就没有怎么学过术法,没想到她居然用出了这样顶尖的术法,只是……沈素的灵力撑不起这样的术法才对。
“不,夫人,不是我。”沈素没有急于将功劳揽到自己身上,她十分诚实地指了指她左臂整块绿起来的皮肤:“应该是江长老的力量。”
沈素还记得在阵法里的时候,江蕊平给她了把钥匙,这应该就是属于钥匙的力量。
江蕊平没有问她到底为何进禁地,但她肯定是知道禁地有多危险的,所以这不仅是出去的钥匙,还是江蕊平给她留的活路。
虽然人人都说她是恶种,但她对沈素还怪好的。
卫南漪听到了江蕊平的名字,心中恍然大悟,这样横行肆意,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手段出现在江蕊平手里那就完全不奇怪了。
黑熊妖也听到了江蕊平的名字,他的脸出现了挣扎恐惧等等复杂的神情,最后归于了愤怒:“你,你身为镜湖之水,居然是江蕊平的人!”
他依旧将沈素归为妖物,沈素扯了扯脑袋尖的狐狸耳朵:“看不到吗?我可不全是镜湖水。”
黑熊妖根本没有注意到沈素有两个妖身,镜衾血脉的诱惑饶是黑熊妖这样的大妖也会产生瞬间的迷失,这会儿整个熊身都被捆在了锁链下,疼痛逼迫着意识清醒,黑熊妖这才有精神头去打量沈素另外的妖身。
他眼眸眯了眯:“狐狸?”
他分给沈素狐狸妖身的精力实在是有限,低吟一句后,也就继续回归了愤怒,突然间破口大骂:“阴魂不散,阴魂不散!江蕊平,你简直是阴魂不散!”
任凭他如何哀嚎,他注定也困于了败局中。
林青槐他们那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迟迟没有过来,就连禁地里其他的东西都没有凑过来的,按理说她们应该都嗅到了她的气息,难道说他们都在惧怕江蕊平的力量?
沈素不知道江蕊平究竟在禁地干过多少惊天动地的事,但他们害怕江蕊平的力量不凑过来必定是好事。
不过有江蕊平力量加身的话,就算是来人了,她应该也是不惧的。
嗯?
沈素刚刚想到此处就突然发现那些压迫她筋脉的妖丹力量消失了,她连忙探进去意识查看,那十几颗妖丹在瞬间就只剩下零星的两颗妖丹了,其中一颗就是那十分特殊的狐狸妖丹,它此刻正在慢慢消融进她的身体。
沈素明白了,她体内没有足够支撑江蕊平落在钥匙里术法的灵力,所以在林青槐欺负她的时候,这股力量才没有出现,而刚刚林青槐喂给了她十几颗妖丹,妖丹在她体内消融,凝聚积攒也就让钥匙感受到了这股可用的力量。
所以她不仅困住了黑熊妖,就连那可能害她丧命的妖丹都消失了。
说来还得感谢起林青槐了。
沈素运转了一下|体内的灵力,灵力依旧充裕,甚至修为都突破了筑基高阶,只是胸口疼得厉害。
她的身体能够承受的力量是有限的,如果不是她有两个妖身,一直在抵抗妖丹的力量,她可能早就爆体而亡了。
所以这样的力量,她应该用不出第二次。
能够解决眼前困境已经极好。
沈素抓着青火双刃,单手抱着卫南漪朝着黑熊妖靠近,她准备给黑熊妖补上两剑,这种祸害留着难保不会成为松逾和姒桦的帮手,后面的路该怎么走,沈素还没思索明白呢。
只是……
沈素看着那被死死困在金色锁链下的黑熊妖,再看看怀中因为寒冷呼吸都很是困难的卫南漪,她忽然改变了想法。
她喂给了黑狐一颗凝补丹和一颗回元丹,在黑狐能够重新运转灵力了以后,立刻让它施展开天赋能力将她和卫南漪,连同那只黑熊妖都藏了进去。
黑熊妖冷笑一声:“她不过一只小妖,就算天赋再强,活得年岁也太短了,这可挡不住禁地的东西。”
沈素没有理会黑熊妖的冷嘲热讽,她只是端着漂亮的眼眸,静静地凝视着他:“你是不是特别想喝我的血?”
卫南漪忽觉不妙:“小素,你要做什么?”
沈素搓了搓指腹,望着黑熊妖的眼眸真诚,还有些胆怯:“夫人,我们这么弱 ,我这也是依靠着江前辈的力量,这才能捆住黑熊前辈,这样的力量我的身体只能用出一次。黑熊前辈说得很有道理,我们手里就算有黑狐也还是太弱了,我们根本没办法从这里逃出去,黑熊前辈就不一样了,他很强,就算在这禁地里也能生存下来,只要他保证不杀我们,我们完全可以达成合作的!”
沈素的语气变得小心翼翼,带着些试探的意味:“黑熊前辈,你也看到了,我身上有江蕊平留下的钥匙,我能带你出去,您想不想出去?”
出去!
那几乎是禁地里每个人都梦寐以求的事,黑熊妖当然也不会是那个例外。
虽然黑熊妖还在饱受金锁链和金雷的折磨,但沈素示弱的话将他哄得很高兴,他盯着沈素,一双熊眼精光直冒:“你想依附我?聪明,聪明哈哈!”
“小素!”
卫南漪不太明白,沈素那样聪明的人,为什么会在这个事上犯糊涂。
她该明白的,人不能跟魔物做交易,他们往往会翻脸不认人的。
黑熊妖被逼进禁地的原因,沈素也听到了,可想而知,他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做事更谈不上诚信了。
她太冷了。
冷到分明想问沈素很多话,最后一个字都没有问出口,只能眼睁睁看着沈素跟黑熊妖达成交易。
沈素吃了一颗凝补丹,等着体内丧失的鲜血得到了一定的补充,这才将手臂伸向黑熊妖,她示意黑熊妖仰着头,割开了一道深口子,任由鲜血涌进黑熊的体内,在黑熊毫无防备的时候,猛地将鲜血变成了流水,一股脑地淌进了黑熊妖的胃里。
他们都一样,无论是人还是妖,在足够强大的时候就会有个共性,轻敌和蔑视弱小。
黑熊妖畏惧着江蕊平的力量,可哪怕是被金锁链锁了起来,他也不觉得沈素能够杀他,就算是割开他的一层熊皮,这可能都是沈素无法做到的事,沈素的示弱他也不会产生怀疑,他只会觉得理所应当。
弱小就该依附着强者,别说是鲜血了,她们的所有都该成为强者的贡品。
可当流水涌进他体内,就连鼻腔都被迫因为落进口中的水气太多,流水开始从鼻孔挤出去的时候,黑熊妖终于发觉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能感受到那水中也蕴含着灵气,可份量太足也就很是反常了。
直到他身体感受到股强烈的寒意时,黑熊妖终于克制住了自身对血水的贪婪,没有再继续张口去接沈素的供奉。
那份寒意竟是比禁地里感受的更为极致,他这个修为,禁地里的风霜只能吹拂他的外壳,让他的躯体感受到寒意,可这突然生出的寒意竟是在慢慢凝结他的经脉,他体内的灵力原本就被金雷轰散,此刻更是难以凝聚。
他终于醒悟,怒不可遏地质问着沈素:“你做什么?”
沈素缩回了手臂:“黑熊妖,你应该会赐福吧。”
“开什么玩笑,我……”他向来是习惯了索取,又怎么可能给予别人好处,他刚想说他怎么可能会赐福,他的手竟是不自觉地动了起来,意识也跟着出现了溃散,他双手合十捧在胸前,虔诚道:“以我福报佑你们平安。”
黑熊妖的指尖飞出源源不断的暗红色光点,光点缓慢地朝着沈素和卫南漪身体落下。
皮肤的毛孔张合进,一颗颗细小的光点急不可耐地挤进了她的身体,顺着筋脉游离穿梭,慢慢消融在她血肉里。
沈素原本只想帮卫南漪要赐福,没有想到还有她的份。
虽然越厉害的妖给予的赐福会越多,但每个妖在每只大妖那能够吸收的赐福力量也是有有限制的,倒是不存在她吸收多了会影响到卫南漪的情况。
筑基高阶巅峰,结丹……
结丹期了!
怪不得修仙一道,分明人人都知道走捷径会根基不稳,还多的是人另辟蹊径。
修为这样长进的感觉有点爽。
得到他一只妖的赐福就到了这个水准,那要是吃了他呢?
沈素刚刚升起一瞬的邪念,浑身冻得一个哆嗦,她捂着唇发出干呕的声音。
黑熊妖赐福的力量是很强,但他的力量有问题,大概是他杀人太多了,赐福的同时还能带给沈素她们一点邪念,还带着股浓郁的血腥味,这让沈素反胃极了。
她以后还是得给卫南漪找点好妖赐福。
对了,卫南漪!
光顾着查看自己的情况了,倒是差点忘了身侧沉默不已的卫南漪。
沈素连忙转过头,去查看卫南漪的情况:“夫人,你得到赐福的力量了吗?还觉得冷吗?”
卫南漪身上裹着的厚重衣物不知何时滑落在地,她搓着指腹,眼眶发红地望着沈素:“小素,你怎么那么傻?”
沈素不太明白。
她以为卫南漪会夸她的,毕竟她可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让她们得到了大妖赐福。
这只黑熊最少也该有超过元婴的力量了。
“夫人,我以为……”
沈素的话都没有机会说完,卫南漪就扑进了她怀里,手指弯曲着落在了沈素的手臂上,那里的伤疤还没有来得及淡去,深进心口的伤疤让卫南漪心疼不已:“小素,你不知道疼的吗?那么多血……那……”
她被卫南漪紧紧抱在怀里,软香钻入鼻尖,微弱的热感隔着衣服蹭上了衣料裹着的肌肤上,沈素搭着卫南漪的腰,分明身在绝境,心情倒是极好:“夫人,我也没有很疼。”
看吧,她就知道卫南漪很好。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除了卫南漪根本没人会在意她疼不疼。
对于受伤这件事,沈素是有些麻木的。
无论在哪个世界,她好像都一直在受伤。
前世她身上没有伤口的时候少,哪怕不挨打了,旧疾也会折磨着瘦弱她的身躯,一遍遍提醒着她过去的伤痛。
仔细想想还是这里好。
虽然伤得更重,可因为丹药的神奇,身上不会落下什么伤疤,更别提旧疾了,而且这里有人会心疼她。
卫南漪一只手抓着沈素的手臂,一只手紧紧攥着她靠近心口的衣料,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失去了厚重衣服的包裹,卫南漪的身体居然比刚刚更有温度一些了,沈素将神识探进卫南漪体内,她体内枯死黯淡的灵根竟是亮起来了一丁点,就连那被堵死的筋脉也被打开了指甲盖的位置,丝丝缕缕的灵力虽然稀薄,但确确实实出现在了卫南漪体内。
沈素一喜:“夫人,你体内好像有灵气了!”
她只顾着替她高兴,一点也顾不上那满身伤痕。
卫南漪感叹过沈素的聪明,此刻却只想感慨她的愚笨,这姑娘怎么就傻到凡事以她为先的地步了。
分明不该是这样的。
卫南漪第一次碰上愿意为她付出到此地步的人,除了爱她,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回应沈素的好,可偏偏沈素是不需要她爱的。
她知道沈素缺爱,但缺的不在她身上。
卫南漪知道她该摆正位置,可她不想松开沈素。
她一直都是个循规蹈矩,遵从师命的人。
她从未任性妄为过,这一次当做例外好了,她像是回到了给沈素当兔子的时候,整个人都紧紧黏在她怀里,声音低闷透着哑意:“嗯,有凝气二层了。”
第094章 好香
禁地里的寒风呼啸而过, 极致的雪雾打在脸上,心口都觉得凉飕飕的。
卫南漪灵根刚刚捡回一点碎片,又没有妖身, 她到底比不得沈素抗冻, 好在她有她自己的法子。
卫南漪问沈素讨要了颗能够短时间内暴涨两倍灵力的正元丹,虽然她的身体只能吸收正元丹不到十分之一的药效, 但总归是让体内有了足够维持个小术法的灵力。
最低等的灵阶术法落在了卫南漪手里倒是又有了不太一样的效果, 沈素望着卫南漪两肩各自多出来的火莲, 娇气的眉眼满是笑意,漂亮眸子里还带着些崇拜的光泽:“夫人真厉害!”
不过是个取暖的手段, 还是最低等的术法, 常人都不会花心思去学的东西, 落在了沈素口里倒是值得夸赞。
听着沈素不留余地的夸赞, 卫南漪明亮的双眸模糊了几分,涌进眼底的泪水糊住了视觉, 声音里也带着细微的啜泣:“小素也很厉害。”
卫南漪遭难已有十几年,先前在临仙山被幽禁了几年, 后来又跟着江绪漂泊了十年, 灵根重塑早就是想都不敢想的事了,可沈素却将这一切实现了。
要说强大,江绪比沈素厉害何止百倍。
要说阅历,她多了沈素千年。
可唯独只有沈素发现了这具被妖魂侵占的身体已经能够算作半妖,她能够吸收赐福的力量,在发现后会不择手段地帮她得到赐福, 哪怕付出的代价很大。
她细心, 她聪明,她还有着卫南漪都不曾有的执念。
卫南漪也想让自己清醒些, 可守在沈素身边,日复一日的接受她的好,她并非草木,心中自是有情。
越陷越深了。
她在临仙山时是不爱哭的,跌落神坛后,倒是越来越像个平常的柔弱妇人,总是动不动就红了眼,活像是只娇弱兔子。
卫南漪用手背擦了擦泪水,只觉得眼前的姑娘好到了极致。
她改主意了。
就算沈素以后真的会跟江绪在一起,她也不要独自离开。
沈素太容易受伤了,而且她对受伤的态度很是麻木,甚至时常带着自毁倾向的去杀敌,这样太危险也太疼了。
她舍不得沈素疼。
卫南漪轻咳一声,忍住了心口的闷痛感,她指了指依旧被困在重重金锁链下的黑熊妖:“小素,我们杀了他吧。”
沈素光顾着望卫南漪傻乐了,倒是忽视了就在她们边上的黑熊妖。
付出了那么多血,还有灵水的代价,沈素已经可以操控这只黑熊妖了,只不过天阶锁神术是江蕊平赐予的力量,沈素用出来了也不会放出来他,就算能够控制黑熊妖,黑熊妖也没办法为她们所用。
倒是可惜了。
沈素有些犹豫,她不甘心就这样放弃黑熊妖的力量,可她确实是无可奈何。
她没有再犹豫,提起来了青刃,青刃顺着她的手狠狠地扎向了黑熊妖的胸口,青刃刚刚落下,黑熊胸口就鼓了起来迎上了她的青刃,可青刃接触到黑熊妖胸口皮肤的瞬间,竟是没能顺利扎破黑熊妖的胸口,而是随着那熊皮鼓高被弹了出去。
巨大力道差点让沈素手里的青刃脱手而出。
黑熊妖的意识并不清明,可他这个级别的大妖身体早就有了自我保护意识,在受到攻击的时候,竟是瞬间有了防护。
沈素一番攻击下来,竟是连黑熊皮都没扎破。
卫南漪蹙起眉心:“他应该有出窍境了。”
元婴是实力的分界线,元婴已经称得上强者,元婴以后拥有的力量足够毁天灭地,任何一个都极其可怖,这样的力量稀少,可在禁地里就不足为奇了,这里的人本就是力量可怖,就连面对各大势力追杀,还能逃进这地方的怪物们。
不过禁地苦寒,还没有灵气,进入这里后修为都会停滞不前,甚至会后退,黑熊妖就算有分神境的修为,怕是也没有了分神境的力量。
可这对于沈素和如今的卫南漪来说,依旧是不可翻越的高山。
黑熊妖现在意识薄弱,沈素立刻收回了青火双刃,命令道:“黑熊妖你该杀了你自己。”
黑熊妖到底是有实力的大妖,在这生死关头他竟是清醒了过来:“你对我做了什么!”
沈素以为她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最短也能控制黑熊妖一炷香的时间,这连半柱香都不到黑熊妖就清醒了过来,他清醒过来后立刻就想起来了刚刚发生的事,感受到沈素体内暴涨的灵力,他瞪眼欲裂:“你为什么能控制我的意识?我可是分神境!分神境!”
分神境……
沈素倒是低估了黑熊妖,她知道黑熊妖最少都是元婴以上,没想到他竟然是分神境。
沈素没有理会他的愤怒,倒是又在心中狠狠地感叹了一下江蕊平的强大。
卫南漪先前估测的江蕊平出窍期很显然是不对的,她人不到此,仅仅靠着一个钥匙赐予的术法就能封印住分神境的黑熊妖,那江蕊平最少也该是个分神境巅峰。
她寿命应当早就长的不像话了。
不过一个分神境的大妖赐福,居然只让卫南漪到了凝气二层,这修复灵根比沈素想象中需要的力量还多,可总归是已经看到了希望。
“你告诉我,告诉我,你为什么能够控制我!”
黑熊妖将金锁链拽着锒铛作响,一双熊眼红的发狂。
对于他们这个修为的怪物来说,对手实力的强大只会激起挑战欲,不会心生畏惧,只有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黑熊妖进禁地的时候,镜衾都还没有诞生,他自是不知镜衾的特殊性,更加不明白能够控制分神境的力量是什么,他被关在禁地三千年,最渴望的就是自由,如今不仅没有获得自由,妖身竟是还被控制给了敌人赐福,这跟妖傀又有什么区别。
黑熊妖修炼这么久,可不是为了成为别人手里随意操控的妖傀的。
黑熊妖此刻被锁神术封的死死的,身体还有被沈素操控的记忆,他情绪有些极端的崩溃:“你是什么东西!我绝不会做你手里的傀儡,你想要拥有我的力量,你想都别想!”
他宁愿自毁都不愿意被操控。
沈素什么话都没接,手中的青火双刃还没用出,黑熊妖就先一步动了手,他笑得近乎癫狂,黑熊眼睛里满是不甘,可更多的还是狠绝,这个级别的大妖对自己也是足够狠厉的:“你别以为你就能好过了,我不会放过你的,我要死了,你也得死!”
“不好!”黑熊妖纵使被困到了锁神术下,卫南漪依旧觉得不安,她牵起沈素朝后退去。
黑熊妖的速度更快一点。
他的身体在瞬间快速膨胀,几乎要撑开金锁链的地步。
这天阶锁神术就算在天阶术法里也是顶尖的存在,尤其是来自江蕊平的手,威力更是可怖了一些,黑熊妖的身体每每暴涨一分,金锁链就会变粗一点,死死地缠着黑熊的身体,竟是将他漆黑的皮毛都磨出了血红色,暗红的血色染红了黑熊的毛发,他痛苦地仰天长啸一声:“江蕊平,你害死了我!”
“江蕊平!你就是个天生恶种,你心肠比我狠毒多了,这苍天为何还不收了你!今日你害我惨死,我必定化作冤魂生生世世纠缠于你,我黑熊一族世世代代都将诅咒你不得好死!”黑熊妖冲着半空中大喊,这里没有江蕊平,但金锁链就像是江蕊平,他接着金锁链发泄着对江蕊平的不满,如果没有江蕊平的力量,眼前两个弱小的东西根本不可能逼得他去死。
他没有那么恨沈素,他对沈素更多的是未知的恐惧。
黑熊妖的修为和辈分都不允许他被个这样弱小的蝼蚁操控。
黑熊妖的身体上出现了片片红色的刀刃,沈素刺都刺不开的熊皮上出现了一道道裂痕,随着裂痕的出现,皮肉外翻,血液和碎肉随着裂缝滚落,卫南漪将沈素的手臂抓得紧了一点:“小素,他要自爆!”
沈素也看出来了。
她带着卫南漪跳上了黑狐背上,她速度不够,但黑狐总比她强一点。
卫南漪手里有了铃铛,铃铛操控下的黑狐很是听话,奔跑的速度很快,眼看着她们就要逃出自爆范围了,那黑熊妖立刻改变了手段,他浑身灵力充盈进妖丹里,妖丹裹挟着他的血气从他腹部破膛而出。
妖丹不受金锁链的压制,速度比之黑狐不知灵巧多少倍,不过一会儿妖丹就追上了沈素和黑狐,身后还跟着黑熊妖癫狂的笑声:“别以为攀上江蕊平的高枝,你就能欺负到我头上来了,我要死了,你也得给我陪葬。”
妖丹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它找上了沈素,在瞬间就黏上了沈素紧闭的双唇。
沈素死死咬着牙关,不让妖丹进入她口中。
那妖丹上似乎有着黑熊大半的力量,刚刚靠近沈素就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了,黑狐更是在瞬间失了重心,整个妖身重重地摔了下去,双腿微微蜷缩着,就连狐狸脑袋都跟着颤了颤,显然是在害怕这突然压过来的力量。
她们当中唯一能动的居然是因为足够弱小,完全被黑熊妖忽视的卫南漪。
“小素。”卫南漪也跟着焦急,她双指微抬:“景峰如玉,所遇牵引,千斤万系!”
淡金色的细雾从卫南漪指尖溢出,慢慢飘向了妖丹,卫南漪跟沈素不同,她以前虽是靠着修为就足够横行在同辈间,但她是个全面发展的人,沈素不会术法,她却精通于术法,从灵阶术法到天阶术法,她会的术法足足有上千种。
体内能有灵气凝聚,哪怕修为低下,她也有了一战之力。
只可惜她体内灵力太少,靠着正元丹才能用上一些灵阶术法。
金色细雾在碰上妖丹的瞬间化作根根细线,在瞬间缠绕上了黑熊妖丹,看似细软的金线却坚韧异常,还有着蚕丝一样的韧性,任凭妖丹如何转动,它都稳稳当当地系在黑熊妖丹上。
这个术法名叫千斤引,虽是最为低阶的灵阶术法,但只要融会贯通,可牵引上千斤的巨石。
卫南漪现在的实力达不到千斤引,但也比她自身拥有的力量强大许多了。
她勉强将黑熊妖丹朝后拽着,不过片刻额心早就是细细碎碎的汗珠了,卫南漪咬着牙,不敢停下手中的动作,虽是不自量力,可她还是希望能够帮到沈素。
沈素不敢张嘴,身体更像是被巨石压迫,落了个动弹不得的下场,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卫南漪跟黑熊的力量抗衡。
蜉蝣撼树,但并不可笑。
沈素眼眶有点发红,她望着卫南漪的眼眸满是倾慕,她极度渴求的关爱在卫南漪身上都能得到,哪怕不是只给她一人的偏爱,可也早已心满意足。
身后有黑熊妖身体寸寸爆裂的声音,还有他讥讽满满的声音:“呵!蝼蚁之躯!”
卫南漪那一点点力量在黑熊妖眼里实在是可笑至极。
随着他一声轻语,那妖丹在瞬间挤开了沈素的唇瓣,眼看着就要钻进去。
卫南漪紧皱着眉心,抱歉地看了眼沈素,猛地靠上前咬住了沈素的上臂,但鲜血涌出来的时候,那妖丹竟是硬生生被卫南漪拽离了沈素唇边,这让卫南漪松了口气。
沈素的血脉太过于特殊了,哪怕给卫南漪的身体带不去改变,也能让卫南漪拥有短暂灵力。
在卫南漪体内能够凝聚后,沈素的鲜血对于她的意义已经不止是控制妖身了,还能当正元丹用。
扳指是沈素的,卫南漪没办法在沈素不动的情况下取出正元丹,她只剩下咬沈素这一条路了。
卫南漪双手掐着指诀,双眸发红:“小素,对不起。”
她不是故意咬沈素的。
沈素当然没办法回应卫南漪,她也没有怪卫南漪。
她以前哄着卫南漪咬她,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的事。
她从未主动问沈素索取过鲜血,此刻咬上沈素还是因为想要搭救沈素的力量,她跟黑熊妖她们并不一样。
说不清正元丹和沈素的血哪个更好用一些,卫南漪在有了沈素鲜血的帮助下,顺利将妖丹从沈素唇边拽离,妖丹竟是离得沈素唇间越来越远。
沈素眼巴巴看着妖丹离她越来越远,狠狠地松了口气。
黑熊妖也终于发现他忽视卫南漪是错的,蝼蚁虽弱,但很是麻烦。
“滚开!”随着黑熊妖一声暴喝,那妖丹立刻发生了改变,整颗珠子变成了暗红色,珠子上渗出一滴滴暗红色的血滴,血滴在沾上金线的瞬间,竟是融化了金线,让金线像水一样从妖丹上滴落了下去。
卫南漪的力量在减弱,速度越来越快,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时间。
她急火攻心,血雾从唇边溢出,只剩下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小素!”
她是急火攻心,没有选择。
身体的反应比头脑更快一点,她在金线还没有溃散的时候,急慌忙地凑上去咬住了妖丹,她想以人力来阻拦妖丹接近沈素,可金线溃散的速度比她想象的快上很多。
在失去金线束缚以后,妖丹再次靠近了沈素双唇,只是因为卫南漪没有松开,妖丹是带着卫南漪一起靠近的沈素。
沈素还没有嗅到那股黑熊妖丹上的恶臭味,那股子蛊人心神的香味就钻进了唇齿间。
因为她们一直待在禁地里,到处都是风雪侵袭,那迎上来的唇瓣带着微微凉意,却不似寒冰坚硬,而是柔软似棉的触感。
沈素眼睫猛地颤了颤。
娇嫩的唇上没有一点点皱起的皮层,柔嫩还含着香,紧紧贴在她唇边,还能感受到一点点的湿意,就好像是个水桃子,轻轻碰着都能感受到鲜甜的汁水裹挟在粉嫩的皮下。
因为还咬着妖丹,卫南漪的口是微微张着的。
她唇虽是凉的,可吐出的气息是热的,倾洒而落的热息几乎让沈素忘记了她身在危难。
像是在梦里。
渴求已久的人在吻她。
沈素知道卫南漪没有别的念头,她只是想救她,可沈素还是红了脸,在寒风吹拂,霜雪滴落肌肤的时候因为燥热而红透了脸。
太热了,也太香了。
那是卫南漪的味道。
可触碰还是短暂的,卫南漪还是完全丧失了抵抗的力量,妖丹从唇齿间挣脱,在瞬间挤开了沈素的牙关,硬是钻入了她的体内。
“小素。”卫南漪松开了她,很是着急地摸了摸她烫得厉害的脸。
当香味消失,温软离唇,沈素的感官几乎在瞬间被腥甜难闻的恶臭味侵袭,那只破黑熊究竟吃了多少人,竟是连妖丹都透着一股子血腥味。
她捂着唇,微微蜷缩着身子。
身后的黑熊妖也因达成目的,彻底了却了心愿,整个妖身都炸毁在了金锁链里,只剩下片片烧焦的熊肉。
不愧是分神境妖物的妖丹,在妖丹挤进身体的瞬间,沈素所有筋脉都被妖力侵满,紧迫到只要再有一丝灵力入体,她就会根根筋脉寸断而死。
沈素刚刚就猜到了这只黑熊妖的目的。
他想要用妖丹撑爆沈素,他也的确做的到。
沈素半跪在黑狐背上,半捂着小腹,每呼出一口气,就能吐出口血雾。
黑熊妖的妖丹比她先前吞食的所有妖丹加在一起都要强悍,沈素根本就控制不了这样的力量,没等她运转筋脉吸收妖丹的力量,妖丹就填满了她每根筋脉,再这样下去她很快就能被撑爆了。
总不会沦落被妖丹撑死的地步吧。
这本该是条捷径才对的,怎么就被她走到了死路?
但凡换成男主在这里,他不知会有多少外挂帮他消耗这样的力量,怎么到了她身上就不行了呢?
沈素肯定是不甘心死在妖丹入体的,可她现在运转灵力都费劲。
对了,那颗璃破珠!
她可以先将浑身筋脉封起来,虽然行动也会被一同禁锢,但保住命再说。
只是这样一来,要如何从禁地脱身呢?
沈素刚想伸手去够璃珠,卫南漪却忽然将她胳膊抬了起来:“小素。”
卫南漪朝着她手背上指了指,沈素也顺着看了过去,她的皮肤下竟是出现了一颗玉白色的珠子,白珠子撑开着她的皮肉,在她手背上随意滚动,分明看着皮肉分离,该是疼痛难耐才对,沈素却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
相反在白珠子出现以后,那颗在她体内疯转的妖丹竟是转动的速度慢了下去。
濒死的感觉消失的时候,沈素还没有反应过来。
“小素,是归雁姑娘留给你的力量。”
卫南漪这一提醒,沈素总算是反应了过来,这不是她在貔相镜龙阵里跟玉髓和扳指一块得到的东西吗?
当时这颗白珠子顺着她受伤的手背,在瞬间就钻入了她身体里,也是托这个珠子的福,沈素的身体第一次发生了完全的异变,再就是一举突破到了凝气期巅峰。
沈素还以为她早就吸收完了白珠子的力量,没想到那只是镜衾力量的凤毛麟角,在她生死关头,即将被妖丹力量撑爆的时候,白珠子再次出现了。
镜衾啊!
沈素气息平稳了不少,就连被撑满的筋脉也在白珠子的帮助下,将盈满体内的妖力消耗了几分。
这白珠子大概只能克制妖丹的力量,所以这种时候冒了出来。
也是歪打正着了。
这或许才是镜衾真正的力量,无论是血脉还是妖丹都压制着服食过镜湖水的妖物,因为镜衾白珠子的出现,就连黑熊妖那种境界的妖物都会被压制。
黑熊妖要是还活着,当然可以操控着妖丹逃离被白珠子压制的可能,可黑熊妖死了,那就只剩下被白珠子压制的份了。
沈素捂着唇,轻轻咳了两声。
看来这才是雁碧山的妖物将镜衾供奉为主的真正原因,镜衾并不是她们当中最强的,可她对她们每一只妖都有一定的压制力量,不过这可能也是当年那只狐妖和狐妖特意离开雁碧山杀镜衾的另外一部分隐藏原因。
但凡大妖都不甘心被控制,镜衾纵然是不能完全控制她们,只是对她们有一定的压制作用,这也足够让她们忌惮了。
看来,她不用死了。
又逃过了一劫,沈素舒了口气。
卫南漪也发现沈素脸色好转了不少,她搭上了沈素的手臂,轻声问她:“小素,你还好吗?”
卫南漪唇边还残余着因为术法被破,遭到反噬而吐出的血迹,还有部分沈素的血,柔嫩的唇瓣看着又红又艳,竟是平白多了几分妖冶。
那不是卫南漪,可又是卫南漪。
因为染了血,用力印上去会有痕迹落下,那残余的血上有落下唇痕。
沈素猛然惊醒,卫南漪刚刚好像吻过她。
她那刚刚好些的脸色在瞬间爆红,就连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夫,夫人,我…我没事。”
沈素目光都跟着飘忽了几分,可还是时不时就会落到卫南漪的唇上,那不深不浅的印记刚好足够引起她的回忆。
很香,很软。
比她吃过的所有糖果都要香软一些。
如果她的救命药不是糖果,而是卫南漪,她前世的生活大概会好过许多。
卫南漪能够抚平所有伤痛。
只要她亲亲她,她什么伤都不觉得疼。
卫南漪倒是没有瞧见沈素一直都在看她的唇,她自顾自撑着身体查看着沈素的情况,确定那妖丹真的不会撑爆她的身体了后,这才觉得放心了一点:“没事就好。”
她刚刚喘口气的功夫,一颗凝补丹就被塞了过来。
卫南漪怔了怔,苦笑着望向了沈素:“小素,你的凝补丹应该剩的不多了才是,你不该给我用的。”
她只是一点小伤,术法的反噬远远没有阵法那样可怖,而且她只有丁点灵根,任何丹药入了她口,能够被吸收十分之一的药效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江蕊平只给了沈素一瓶凝补丹,比不得其他丹药的充足,她还经常受伤。
“丹药就是用来用的。”沈素这会儿不磕巴了,她搓了搓指腹,上面残余着一点点卫南漪的唇息,她红着脸道:“凝补丹用完了,我可以炼,哪怕没有江长老丹药那样好的效果,疗个伤还是行的。”鲜祝负
反正她不行,冥凤炉也行。
凝补丹没有,凝补砖难道还没有了吗?
沈素跟卫南漪说着话,黑狐再没了禁锢以后也顺利从地上站了起来,带着她们朝着禁地甬道那边靠近。
忽然间狐狸背上出现了一道鬼魅般的身影,她来得突然,无声无息。
她的出现惊了沈素和卫南漪一跳,不过那张脸是熟悉的,正是独自对上姒桦和松逾的林青槐。
林青槐站在黑狐头上,淡淡道:“我拿到我要的东西了,我们走吧。”
听到林青槐所说的话,沈素立刻就防备了起来。
林青槐站在狐狸脑袋上,沈素就牵着卫南漪走到了尾端,她紧张地呼了口气,林青槐却又说了一遍,语气还更为温和了些:“这么紧张做什么,我拿到我要的东西了,我们可以走了。”
沈素摇摇头:“你不是林青槐,你是什么人?”
第095章 旧情
空气有短暂的寂静, 耳侧只剩下风雪呼呼而过的声音。
大概是沈素和卫南漪提防的姿态太重,‘林青槐’笑了笑,面色依旧平淡如常:“你为何说我不是林青槐?”
她的笑容充盈着一股柔意, 那是跟林青槐完全不同的感觉, 沈素越发能够断定心中的猜想,眼前的人虽然顶着林青槐的躯壳, 但她绝对不可能是林青槐。
林青槐的笑总带着几分虚假和算计, 同一张脸, 这个人身上没有。
沈素几乎已经猜到了女人的身份,她微微抿唇:“因为你说的话。”
‘林青槐’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她仔细回忆着她刚刚说过的两句话, 也没有发现问题所在, 她笑容更为和善了些:“我说的话又有何处不对?”
沈素指了指‘林青槐’的唇角, 那里的笑很柔,像是在面对什么结交已久的朋友。
问题是她们和林青槐根本算不上朋友, 就连结识都很勉强,唯有仇恨根深蒂固。
“姒桦, 你搞错了, 我们跟林青槐并不是同伴。”
身份被点破,姒桦有些意外,笑容敛去了一些:“你为何知道我是姒桦?”
沈素缩了缩圈着卫南漪的手臂,淡淡道: “松逾总不会藏进这幅女人身体里。”
这又有什么难猜的,林青槐刚刚独自面对了姒桦和松逾,占据她身体的人最有可能的就是松逾和姒桦, 松逾在那个禁阵外, 自己的身体虽然残破,但也是副完整的躯壳, 姒桦就不一样了,她的身体被江蕊平困在了禁阵里。
江蕊平的本事,沈素也亲眼见过两次了。
分神境的黑熊妖都逃不过江蕊平借着沈素身体落下的锁神术,姒桦很难能够逃江蕊平亲自为她布下的禁阵,除非是灵魂的挣脱。
“小丫头,你很聪明。”姒桦也没有再继续扮演着林青槐,她坦坦荡荡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睨了眼沈素,眸光微微沉下,带着些强者特有的威压:“你是江蕊平的弟子?”
跟黑熊妖张狂,还有些嘴碎的个性不同,姒桦要沉稳许多。
她没有像沈素想象中的合欢宗老祖那样带着魅惑和春情,她平淡冷情,唯独提起江蕊平的时候,尾声中有刻意压制的愤怒。
姒桦跟松逾都是江蕊平的仇人,沈素这会儿承认跟江蕊平有瓜葛并不明智,可姒桦不知来了多久,看到了多少,沈素要想骗她也很难。
沈素迟迟没有张口,卫南漪倒是朝前靠了靠,她侧了点身子拦在了沈素跟前:“小素跟江师叔没有关系,你若是有仇有恨尽管可以冲着我来。”
“江师叔?”姒桦怔愣了片刻,她仔细将卫南漪打量一番,眉眼忽然弯起,随之而起的还有那满眸的媚色,虽是同一张脸,这张脸落在了姒桦手中竟是比在林青槐那美上许多,她轻笑间的媚意足够蛊惑人为她卖命。
美则美,但她冲着卫南漪这么笑让沈素感受到了不一样的危机感。
她拽了拽卫南漪,姒桦却没有要冒犯卫南漪的意思,她笑盈盈地说道:“你师父是沈吟雪对不对?我认得你。”
姒桦被囚禁近两千年,这两千年间受尽折磨和苦难。
如果是沈素经历了这些,她一定笑不出半点,可姒桦不仅笑得出来,笑得还很明艳,她像是一枝蛊人的罂粟,每一分笑意都是计算好的,可她看着不像是在勾引卫南漪,倒像是在和卫南漪叙旧。
可她被关进禁地近两千年,卫南漪才活一千八百多年,她们根本就没有机会相识,更别谈叙旧的话了。
别说沈素奇怪了,卫南漪也很奇怪。
她是个诚实有礼的人,虽然姒桦不是什么好人,她也给了句尊称:“南漪从前没有见过姒桦前辈。”
“我也没有见过你,但我认得你!”
姒桦说话透着几分怪异,既是从未见过,又怎会认得,偏生她说得格外认真,让人不得不信。
“姒桦,你不妨直白些告诉她,你是认识的她师父。”
一道残影划过,松逾也出现在了狐狸背上,就那么明晃晃地站在了姒桦身后。
他们这些禁地里的老怪物果然恐怖,来得悄无声息,让人难以察觉。
黑熊妖刚死,又迎来了这样可怖的两股力量,沈素一时间也没有谋划,她没有足够的冷静,姒桦的反应也很反常,她对于松逾突然出现在她身后的事颇为膈应,她轻推了一把松逾,让他离得她远了些,这才跟卫南漪说:“你师父将你养得很像她,无论是气息还是说话的腔调,尤其是……”
不太对劲,不太对劲!
沈素在心口猛地吸了口凉气,她觉得姒桦看卫南漪的眼神不对,这不像是看仇人,也不像是看猎物,倒像是看老情人的女儿。
思绪刚刚到此就不再能停止。
她真的觉得姒桦的问题很大。
卫南漪也有些错愕姒桦对她的态度,她刚刚就已经做好了用命来守护沈素的准备,没想到姒桦根本就没想跟她们打。
松逾也感受到了姒桦的反常,他低低地说了句:“姒桦,黑熊死透了。”
他想让姒桦因为同伴的死亡能够清醒几分,没想到姒桦只是再次推开了凑上前的松逾,她死死盯着卫南漪,身形一晃就到了卫南漪的跟前,她的指尖落在了卫南漪眼尾,痴痴地望着她墨黑的眼眸:“尤其是这双眼睛,如果不是知道她大概是没机会成婚生女了,我真怀疑你就是她的女儿。”
姒桦离卫南漪太近了。
她不过是轻轻抬手,那威压就挤迫着她们喘不上气来,身体也难挪动,沈素双唇轻轻蠕动,喃喃道:“夫人。”
沈素不喜姒桦,哪怕姒桦至今还没有伤害她们的行为,但她已经开始厌恶姒桦。
姒桦并没有将卫南漪视为猎物,她更多的是透过卫南漪在看另外一个人的影子:“我不为难你,我只问你一件事,沈吟雪和江蕊平成婚没有?”
不对,这很不对!
姒桦不会喜欢沈吟雪吧!
难道说她当初抓沈吟雪,不全是想要她做炉鼎,另外还有心思让她做夫人?
沈素刚刚发现江蕊平可能喜欢沈吟雪后不久,这又紧接着发现了姒桦可能也喜欢沈吟雪,那她们之间不仅是仇人,还是情敌?
她震惊,卫南漪比沈素还震惊。
卫南漪跟江蕊平和沈吟雪共同生活了上千年,最近还隐隐约约感觉到江蕊平对沈吟雪的心思不纯,没想到姒桦竟是直接点破了江蕊平的心思,还一并暴露了她自己的心思。
卫南漪看着姒桦对沈吟雪流露出的执念,只觉得头有点发昏。
她是惊愕失语,姒桦是望着她惊讶神情,自己就悟了过来:“看你的样子应当是没有成婚。”
“我便说,我得不到的,她也得不到!好啊!好啊!”姒桦连说两个好,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明艳,就是隐隐约约还能听出几分恨意,眼尾也飘起了一抹红,她心中有痛也有恨。
松逾当然不会是今日才知姒桦心思,他早年间就跟姒桦相似,虽是比姒桦早千年被关进这禁地里,可这些年也没有少去探望姒桦,要说内情,还是他知道的最多。
松逾扯了扯嘴角,不掩对姒桦的嘲讽:“姒桦,你至今还惦记个小辈,未免可笑。”
姒桦比他辈分都还高上一些,而沈吟雪比松逾小了两辈,比之姒桦可不是小了一星半点,可不就是个小辈。
姒桦凶恶地瞪了眼松逾,那冒出的寒光露出了几分凶性:“沈姑娘可跟一般小辈不同。”
她松开了卫南漪,冷哼一声:“再说了,我若身边没两个交好的小辈,今日也不会有机会离开这。”
松逾深深地望了眼姒桦现在这副年轻的躯壳,掌心摩挲着下颚:“这林恙晖对你可真不错,竟是将亲孙女给你送了过来。”
他的一句话点燃了埋葬在躯壳里的灵魂,一缕白烟升腾而起,露出了个面貌丑陋不堪的姑娘,她脸上满是腐烂的痕迹,随着说话扭曲歪斜:“姒桦,你将身体还给我!”
沈素忽然明白了这白烟幻化姑娘的真正身份。
她是林青槐,真正的林青槐。
灵魂才是一个人最真实的状态,林青槐的灵魂还原了她原本的样貌,至于她这副躯壳的样貌是属于林青绮的。
她偷走了林青绮的脸,而她自己现在被姒桦偷走了整个身躯,也不知算不算因果报应。
在她们的争吵中,沈素也算是知道了事情的全貌。
林青槐被骗了。
林恙晖选中林青槐的确是因为那跟江蕊平一模一样的血脉,可林恙晖根本就没指望过林青槐能够超越江蕊平,他想要的不过是为心上人再谋一条生路,而这个心上人就是被江蕊平困进禁地的姒桦。
姒桦和林恙晖也不算有过一段情,不过是姒桦看重他天赋,想要从他身上拿到阳元,又因他是盛涟门的天骄弟子,不敢贸然杀死惹下祸端,这才提出了跟他双修,姒桦的阅历摆在那里,那还是毛头小子的林恙晖很快就爱上了那耳鬓厮磨,醉生梦死的感觉,沦陷在了温柔乡里,哪怕是姒桦将他玩腻丢了,他也还念念不忘,自从知道姒桦被江蕊平逼进禁地,心中对江蕊平的恨意就达到了巅峰。
在得知江蕊平进禁地折磨姒桦,还打通了一条出入禁地的通道时候,他就自己亲自来找过,只是没有找到。
原本已经死心了,没想到出了个林青槐。
林恙晖一直觉得江蕊平那个女人血脉有问题,当碰上一样的血脉后,便觉得一样的血脉总会多一点机会。
他那时就开始计划让姒桦占据林青槐的身体了,倒不是因为一早知道了姒桦的处境,而是他觉得姒桦年迈后应该需要一副年轻的躯壳,林青槐就很年轻。
他让林青槐修炼合欢宗的手段不是想让林青槐变强,而是想让林青槐的身体适应合欢宗的手段,这样等着姒桦进了林青槐的身体也好能够施展她自己的手段,帮着林青槐夺走林青绮的脸也不是为了林青槐,而是觉得林青槐原貌丑陋配不上姒桦。
林恙晖这些年所有的好都是假的,他哄着林青槐这么多年都在坚持不懈地找姒桦是给她留了宝贝的,那宝贝上有个小型顶尖阵法,只要沾上姒桦就能将姒桦所有的力量据为己有,这一点林恙晖没有骗她,阵法真的吸走了姒桦所有的力量,只是一并吸过来的还有姒桦的灵魂。
林青槐打开那件宝贝的时候,她就觉察到了不对,可她没本事收回那阵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姒桦将她侵占。
林青槐就这样丧失了身体的控制权。
虽然没死,但已经生不如死。
林青槐输给了贪婪,也是输给了林恙晖。
全部的真相都被林恙晖刻在了阵中,随着阵法打开尽数落在了姒桦和松逾眼前,林恙晖并不是默默付出的人,他想要姒桦知道他为了她做了多少,可姒桦并不是会被这些把戏感动的人。
就算挣脱困境,她眼里也尽数是沈吟雪和江蕊平。
对沈吟雪的爱,对江蕊平的恨,注定了她这一生都要缠着她们两人不放。
她毁了宝贝,却没有让林青槐的灵魂消失,她和林青槐有一点是一样的,她们都足够厌恶江蕊平,她要林青槐看着她如何用这副躯体去战胜江蕊平。
沈素将那缕白烟盯得出神,姒桦一边将林青槐摁回她体内,一边说:“你分明说,你们不是好友,你倒是又很关心她。”
回答她的却不是沈素,而是卫南漪。
“不,我们只是遗憾没有办法亲手杀死她了。”
姒桦愣了愣,显然没有想到会从卫南漪口中这样清晰地听到杀字,她不太满意,笑意慢慢敛去:“这一点你就不太像她了,沈姑娘很善良,她对谁都很好,轻易不杀生,哪怕是被我抓了,差点成了我的人都没有与我计较,相反还替我跟江蕊平求情,我几乎以为她也是喜欢我的,只是……”
姒桦的话说到这,却说不下去了。
松逾讥笑更盛,替她将话往后说了:“只是她对谁都一样,当年要不是她替我拦住了江蕊平,我都没机会逃进禁地里,我记得我那日是去杀她的。”
“闭嘴!”姒桦恼羞成怒,她很是不愿意承认沈吟雪对谁都好,为谁都求情这一事实。
松逾算什么东西,如何能跟她放在一起比较。
松逾倒是没有姒桦那样愤怒,他只觉得姒桦可笑:“姒桦,你就是被她骗了,沈吟雪从不是什么好人,她进临仙山前可是杀了她全家,这种人能是什么好心肠,不过都是演出来的,她想要名声,不痛不痒地劝两句江蕊平就能得到的名声,她何乐而不为。”
“松逾,你再不闭嘴,我就杀了你!”姒桦狠狠地朝着松逾腿上踹了一脚,转过头冲着卫南漪说:“小辈,我问你,你师父可还在临仙山?”
松逾不会说话极了,他所说没有一个字是姒桦爱听的,可姒桦说的话也没有一句是卫南漪和沈素爱听的。
沈吟雪在卫南漪那里是完美无瑕的,无情无爱也没有欲望,不会生气永远温和,处事不惊,心善人好。
既是无瑕,任何一点污点都是不该存在的。
姒桦和松逾说得每个字都是沈吟雪的污点,松逾在丑化她,而姒桦在试图沾染她。
卫南漪尚可接受江蕊平喜欢沈吟雪,但她没有办法接受姒桦喜欢沈吟雪,
姒桦抓过沈吟雪,还想强迫沈吟雪。
这不是披上一个爱字的外衣就能遮掩过去的罪恶。
就算姒桦心是真的,她也心不诚。
分明在伤害却冠冕堂皇地去说爱,这很可耻。
卫南漪并不想理姒桦,更不想听她说情说爱,她倒不如说她厌恶沈吟雪,卫南漪还更好接受一些。
姒桦自然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刚刚对卫南漪态度好,不过是看她眉眼间跟沈吟雪有点像,这会儿觉得不像了,一言不合就掐住了卫南漪的脖子,轻易捏红了大片的肌肤:“我在问你话。”
沈素不太确定,如果她吞噬足够的妖丹是不是还能再用出一次锁神术。
她扑过去抓住了姒桦的手,属于狐狸的尖爪死死地扣住了姒桦的手,不让她再近一点,沈素红着眼喊道:“沈吟雪死了!”
听闻沈吟雪的死讯,姒桦不可置信地松开了卫南漪:“你骗我!”
“我没骗你。”沈素不咸不淡地应了姒桦一声。
她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卫南漪的脖颈,还没有好好查看一番卫南漪的伤势,卫南漪就握住了她的手,拽着她的手离开了泛红的脖颈,看着有些心不在焉。
姒桦看着真像是爱惨了沈吟雪似的,愤怒震惊涌进眼底:“你一定在骗我。”
都不用沈素接话,松逾就在边上说了:“依着她那七阶灵根,就算灵丹堆砌也绝无可能超过元婴修为,距离我入禁地已过三千年,沈吟雪死了也不奇怪!”
松逾他们听到了刚刚她们和黑熊妖的对话,也就是说他们一直在留意这边的动静,他们既是能够留意到的话,那禁地里其他的妖邪是不是也能听到?
可怜沈素天赋能力遭到了冲击,现在不能用了,不然她就能听听这四周的动静,也好多算出一条退路了。
姒桦情绪平定了一点,她极为认真地问了沈素:“她为何而死?”
沈素看向姒桦那红了的眼眶,一字一句道:“寿元耗尽,药石难医。”
姒桦信了几分,那无处发泄的怒火再次落到了江蕊平身上。
“江蕊平只顾着自己修炼,难道就不知道管管她师姐死活?她既然没法子,都不如将沈吟雪给我,若是她当年肯跟我双修,修为又怎会只能达到元婴!”
松逾觉得发癫的模样有几分丑陋,实在是有失身份,好歹是活了那么长年岁的老人了,痴痴颠颠的像什么样子。
他虽早就被临仙山抛弃,可眼前站着临仙山后辈,他还是想端着两分架子,他伸手拍了拍姒桦,故作沉稳,劝了句姒桦:“姒桦,你冷静点,不过是个女人而已。”
松逾却忘了姒桦以前可是谁都敢抓的疯狗,她在这种时候触霉头,姒桦难免要迁怒于他。
“你这种人自是很难明白情爱之事,你再碰我一下,你的手就不用要了!”
松逾也不是没脾气的,姒桦在小辈面前让他丢了面子,他阴恻恻笑了两声:“你先算算你跟多少人睡过,你到底怎么好意思说你爱……”
“砰!”松逾的话还没有说完,姒桦皙白的拳头就落在了他面门上。
松逾也不二话,立刻拉开距离,一道道令牌朝着姒桦飞了过去。
沈素猛地眨了眨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
她们自己打起来了!
姒桦修为要强于松逾,不过她刚刚融合林青槐的身体,一时间倒是落于些下风,只是合欢宗的手段总是带着些魅惑人的手段,松逾毕竟是个男人,心志坚定,也偶尔会落入短暂的晃神中。
他们打得难舍难分,沈素看得目瞪口呆。
沈吟雪什么命?她怎么惯会招惹疯批?
江蕊平是个疯得人尽皆知的,姒桦瞧着也不太像个正常人。
沈素想不通,卫南漪比沈素还想不通。
她愁眉苦脸地坐到了狐狸背上,神情苦恼地看着姒桦。
沈素坐到了她边上,她跟卫南漪心境不同,她倒是不介意姒桦对沈吟雪有心,只要姒桦跟松逾打,她们就能在合适的时机跑掉。
沈素是希望她们打的越凶越好,松逾还真配合极了,他冲着姒桦出手的同时,还不忘讽刺两句姒桦:“姒桦,你也不用因为沈吟雪跟我打,就算她没死,也轮不到你,你从前都赢不了江蕊平,难道换了副躯壳就能赢江蕊平了?你该清楚的,只有跟我合作,我们才有可能战胜……”
松逾跟姒桦谈的是复仇,姒桦却只将那一声声江蕊平听进了心:“江蕊平再强又有什么用?沈吟雪不还是不喜欢她,难道她敢强迫沈吟雪!那日我抓到沈吟雪的时候,她可还是完璧之身。”
沈素算是听明白了。
姒桦就算再喜欢沈吟雪,在禁地经受了这么多苦难也磨灭了部分,唯一不会磨灭消散的唯有伤痛带来的恨意,她恨极了江蕊平。
她对沈吟雪的爱有部分是源自对江蕊平的恨,她很清楚江蕊平有多喜欢沈吟雪,当然不想江蕊平得偿所愿,过得痛快。
松逾隐于令牌间,低沉沉地笑了声:“那你猜江蕊平是不是完璧之身?”
“你什么意思!”
……
沈素还没有听清松逾的后话,一双手攀爬到了黑狐后背上,黑漆漆的手骨瘦如柴,上面铺着一层稀疏的黄色绒毛,那双手朝着沈素胸口就抓了过去,沈素连忙祭出青火双刃,红刃一落竟是在那手背上只落下了浅浅的口子,红刃上冒出的火焰倒是顷刻间将那毛发烧得干干净净,那不知是何等怪物的手被烫得瑟缩了一下,在瞬间逃离了红刃,蹦起来了老高。
等着他蹦起来,沈素这才看清那是一只发生了异变的黄毛老鼠。
他身形巨大,圆鼓鼓的肚子黑漆漆一片,脚也比寻常老鼠多出来了两只,就连眼睛都有五只,挤在一起让那个圆滚滚的脑袋看着都拥挤的厉害,沈素立刻站了起来将卫南漪护在了身后。
老鼠见沈素发现了他,先是冲着沈素笑了笑,而后伸出那双没有被沈素烫伤的手:“你既是江蕊平的人,你应该有出去的钥匙吧,把钥匙给我,我就不吃你了。”
第096章 谎言
钥匙, 他知道钥匙。
沈素在短暂的震惊过后,立刻接受了事实。
能够在这禁地生存下来老鼠自然不会是普通的老鼠,禁地里的东西这些年想必也一直在找出去的路, 江蕊平留下的甬道, 他们应该也试过千百次,他们当中也有懂得阵法的, 知道需要钥匙才能出去也不稀奇。
刚刚沈素杀黑熊妖闹出那么大的动静, 禁地里的老怪物们应当早就蠢蠢欲动了, 只是惧怕那锁神术里蕴含着的属于江蕊平的力量,这才只敢暗中探听, 不敢过来此处。
现在有了姒桦和松逾开道, 他们也就跟着敢凑上前了。
沈素是有钥匙, 但钥匙早已融进她的血肉, 别说她不想给,就算她想给也给不了。
她护着卫南漪, 冷声道:“我没有钥匙。”
黄毛老鼠当然不会信她,一双细小圆溜的鼠眸死死盯着沈素, 他压着嗓子:“你身上有江蕊平的力量, 那必定是江蕊平送你进来的,你又怎会没有钥匙,还不快将钥匙给我!”
他分明对钥匙渴望到了极致,却只敢偷偷摸摸,就连声音都不敢扬大,沈素立刻明悟, 这只黄毛老鼠在惧怕姒桦和松逾。
禁地里能够活下去的都不是泛泛之辈, 可也有高低之分,黄毛老鼠的修为显然不如姒桦和松逾。
沈素诚心的, 她高喊一声:“我都说了我没有钥匙!”
她的声音响如洪钟,惊动了那缠斗在一起的姒桦和松逾,也惊住了偷摸靠过来的黄毛老鼠,黄毛老鼠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狰狞骇人,他冲向了沈素:“你找死!”
沈素早有防备,她喊话的时候就将青火双刃横在了胸前,挂上卫南漪脖颈的玉髓也被她再次唤醒,青火双刃和玉髓同时迸发出灵力,抵抗住了黄毛老鼠的攻击。
他果然不如姒桦她们,这力道可比黑熊妖差太多了。
沈素余光瞥见飞过来的两道残影,暗暗松了口气。
巨大的响动终于是惊醒了走神的卫南漪,她确实是有些心不在焉,就连黄毛老鼠的出现都被她忽视了。
她有些难过,难过沈吟雪生前被姒桦这样的人纠缠过。
她还有些自责,自责她好像从未发现过江蕊平和沈吟雪有情。
现在再去想的时候,只觉得江蕊平大多数时候都像是在跟沈吟雪闹脾气,使小性子,倒真是不太像一般的师姐妹。
卫南漪对情爱有些迟钝的,她就该在江蕊平问她要不要选盛清凝的时候就发现端倪,或许她就能帮帮她们了,可她该帮她们什么呢?江蕊平无疑是喜欢沈吟雪的,那沈吟雪是什么态度呢?
松逾将话说得模棱两可,姒桦那个人精都没有听明白,更何况是卫南漪。
脖颈上有轻微的痛感,那是姒桦落下的痕迹,如果不是沈素及时拦着姒桦,姒桦当真可能捏断她的脖颈。
姒桦是对沈吟雪有旧情,可这情能有几分呢?怕是做不到爱屋及乌的份。
卫南漪觉得她很差劲,她居然在生死关头走神,让沈素一人面临危险,还得替她阻拦危险,这对沈素并不公平,她不该沉浸在过过去的,也不该在这种时候去思念沈吟雪,这个时候最要紧的应当是她和沈素的两条命。
她从黑狐背上站了起来,手中的铃铛也随之响起。
有了铃铛的控制,沉静半响的黑狐朝着黄毛老鼠撞了过去,可还没等黑狐碰上黄毛老鼠,那只变了异的黄毛老鼠就被一双大手拍进了地里,半边身子都埋进了白雪里,而黑狐靠过去的身体也被一双软白的手轻轻挡住了。
拍黄毛老鼠入雪的是松逾,拦黑狐的是姒桦。
她们两刚刚还在争斗不休,这会儿倒是默契异常,就连灵气都有一瞬的交融,卫南漪心中恍然,姒桦跟松逾也双修过,怪不得松逾瞧上去对姒桦有些上心呢,还对从未伤害过他的沈吟雪颇有敌意呢。
卫南漪悄无声息地扯上了沈素的袖口,将她拉到了身边,肩头的两朵火莲光芒更加耀眼了几分。
她看不到生路,只希望她能死在沈素前头。
在她死前,总会好好守着沈素的。
沈素跟卫南漪不一样,她盯着配合极其默契的姒桦和松逾,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刻意扬了一点声音:“没想到两位前辈竟是这样的默契。”
“默契?”姒桦阴恻恻地笑了声,原本该媚意横生的眉尖唯有冷意:“他又怎配跟我有默契!”
她拔高了声音,轻软的嗓音也变得尖锐刺耳,夹着一点点怒意。
姒桦不掩对松逾的嫌恶,松逾又怎会容忍姒桦一而再,再而三落了他的面子:“你倒是说说,我何处不配了。”
松逾自是个有天赋的人,不然当初也不会被姒桦看中,还能顺利在她手中活下来,有的女人翻脸不认人,他总该提醒提醒姒桦别忘了昨日旧梦。
姒桦可不是会因为一段往事就多留情两分的女人,她如今最为在意的还得是沈吟雪和江蕊平。
松逾知她痛处,她也知道松逾痛处。
“你一个被个百来岁孩子逼近了禁地,难道会是什么与我相配的事?”
提起此事,松逾脸色难看到了个丁点:“你以为不是巫良羽那个小畜生动了手脚,江蕊平还真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姒桦不理他,他心中着了急,无法反驳事实,只能通过贬低姒桦来抬高他自己。
“姒桦,你还有脸提我的事,你自己不也是被江蕊平逼进来的,还被人家追杀到了禁地里,你以为你有多体面?”
他们两人很快就又吵了起来,因为黄毛老鼠的出现,倒是没有再大打出手。
这些卫南漪都看到了眼底。
沈素好像在刻意挑起姒桦和松逾之间的矛盾。
难道说沈素已经有了逃离此处的计策?
没等卫南漪细想,那只黄毛老鼠就从强烈的眩晕感里挣脱了出来,他晃了晃脑袋,五只眼睛同时颤动着,他威胁的意味很是明显:“松逾,你们真以为我是代表我自己来的?你们是很强,可这禁地里比你们强的也不是没有。”
松逾蹲下身子,挥了挥拳头,照着黄毛老鼠的脑袋猛地砸了两下:“我当然知道这禁地里多的是比我强的,可你问问他们出不出得来!”
要说禁地里最强的力量还得是那些一开始就被天道封印在此地的妖邪,可那些妖邪大都跟姒桦刚刚一样被限制了自由,他们被禁锢在不同的阵法里,洞穴中,甚至有的被埋于了地下。
这禁地里能够自由穿行的修士里,实力能胜过松逾和姒桦连手的还真不多,这是松逾的底气,可他忽略了姒桦跟他面不和心也不和。
黄毛老鼠是个机敏的,他一眼就看穿了松逾的算盘:“你还真以为,这个女人能跟你合作,我可瞧着她看不起你啊,松逾不如你跟我合作,我们娘娘说了,只要你们肯将钥匙交给我们,以后在这禁地,她护着你。”
这黄毛老鼠口中的娘娘不止何人 ,松逾听到她名讳时有片刻的犹豫,只是很快就用力拍了拍黄毛老鼠的脑袋,目光坚定了起来:“别傻了,就算我将钥匙交给了你们疏娣娘娘,难道她就能从阵中挣脱出来了,她跟我们可不一样,就算知道出路在何处也没有机会逃离此处!”
他自顾自说着,丝毫没有留意到黄毛老鼠圆圆小小的一双眼眸里露出的精光。
姒桦低骂一声:“蠢货!”
她刚骂完,这禁地里的景象就全变了,那呼呼而过的风雪都掺杂进了一股腐臭味,雪花也变得潮湿异常,吹拂而过就紧紧的黏糊在了人皮肤上,黄灰色的光点在白雪中闪烁,像是谁的眼眸。
沙哑的女声撕开了异象,稳稳地落到了松逾耳边:“松逾,我们刚刚都听到了,她身上有江蕊平的东西,这说不定是出去的契机,你们难道想吃独食不成!”
女声在耳边回荡,声音里的威压逼迫的人说不上话来。
别说是沈素和卫南漪,就连姒桦和松逾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僵硬的四肢完全不像是分神境以上该有的反应。
姒桦力量有短暂的失衡,那林青槐就又冒了出来:“姒桦,你将身体还给我!”
“聒噪!”姒桦怒骂一声,灵魂在瞬间又抢回了身体的主导权,她压制着林青槐的灵魂,身上迸发出一道青灰色的光芒,在瞬间弹开了那贴上来的雪花,再看向松逾的眼神唯有厌恶:“松逾,你的脑子都被禁地里雪冻上了吗?在禁地里喊那些老妖怪的名字,不是等着她过来杀我们!”
疏娣,黄毛老鼠口中的娘娘,一只上古留存下来的妖物。
沈素在心中确定了疏娣的身份。
大概是疏娣感受到了沈素和卫南漪的弱小,她的力量压制并没有落到沈素和卫南漪身上,她在针对的是刚刚对她不敬的松逾,还有跟松逾默契非凡的姒桦。
看着姒桦和松逾狼狈的样子,沈素有些想笑,可她们也并不安全。
沈素瞧见了,那不远处朝着这里压近的一片黑影。
这禁地里能够自由活动的东西怕是都被引过来了,那只黄毛老鼠因为被松逾连续拍打了两次,硕大的老鼠脑袋早已经是头破血流,鲜红的液体裹着黑乎乎的脑浆淌了出来,可他并不觉得可怕,他叫嚣着:“松逾,娘娘会杀了你的,娘娘会替我报仇的,这就是你不信奉娘娘该付出的代价!”
沈素也不知从哪来的勇气,她没有管那压过来的黑影,她从黑狐背上跳了下去,半蹲在了老鼠边上,看着眼前血淋漓的一幕,竟是很难像初见血腥场面那样有呕吐感了。
适者而生,她该是那个生者了。
沈素低软的声音在黄毛老鼠耳边响了起来,带着淡淡的蛊惑意味:“信娘娘,不如信我,你的娘娘只会替你复仇,可你都死了,就算松逾真会死,你也看不到了,我不一样,我会救你。”
黄毛老鼠修为不如松逾,但要远远胜过沈素。
他低笑一声,唇锋鼓起一个尖锐的弧度:“区区蝼蚁,大言不惭。”
黄毛老鼠的反应也在沈素预料之中,她早就发现了,他们这些有点修为的老东西总会看不起修为低微的修士,就算自身落入困境,也固执地觉得能够胜过她。
松逾和姒桦大概是觉得她们还有利用价值,她们不仅在跟疏娣对抗,还要拦住那些逼近的黑影,一时间也无暇顾上沈素。
狐狸背上的卫南漪也跳了下来,她拽了拽沈素:“小素。”
沈素牵住她,回过身冲着她笑了笑,这才又继续哄着黄毛老鼠说:“我是不强,可我身后站着的是江长老,你觉得江长老会不会给我疗伤药?”
黄毛老鼠的眼眸亮了亮。
在禁地能活下的人不知经受了多少磨难,黄毛老鼠也是拼劲气力才活下来的,他当然不想死。
“我可以救你,但你得帮我摆脱姒桦和松逾。”
沈素跟黄毛老鼠打着商量。
“那是自然,只要你肯跟我去见娘娘,你当然就能从他们手中逃脱。
现在的黄毛老鼠动弹不得,生命力也在急速消散,沈素说什么,他自是满口答应,更何况他本来就是要带沈素走的。
都说妖物狡诈,沈素只觉得至今还没有遇上个比林青槐更会算计的。
蠢老鼠。
沈素将手臂递到了黄毛老鼠唇边,刚刚已经完全愈合的手臂在此刻多了一道浅浅的血口子,没有很深,刚好够流出一点点鲜血:“来,咬着我。”
“小素!”卫南漪哪里还能不明白沈素要做什么。
可她刚刚张口呢,那只黄毛老鼠就咬了上来,尖牙刺穿了沈素的皮肤,顺着鲜血入口,他的目光都痴呆了几分。
沈素的血对于妖来说太香了。
一只濒死的老鼠而已,意志坚定不过黑熊妖。
鲜血入了黄毛老鼠的腹部,沈素很快就水雾化了整条手臂,将手臂整条抽离了出来,接着按住他的嘴将大量的灵水逼近黄毛老鼠体内,声音压得低低的:“你应该会赐福吧。”
黄毛老鼠五只眼睛冒着血雾,在短暂的癫狂过后丧失了焦点。
他无意识地呢喃一声:“以我福报,佑你永安!”
黄毛老鼠比不得黑熊妖他们强大,可也比冷花花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他赐福的方式跟黑熊妖类似,随着一声祝福,他身上冒出了细细密密的灰黄色光点,光点朝着卫南漪和沈素靠近,卫南漪的脸色却看不到一点喜色,唯有满眸悲伤。
她扯着沈素的胳膊,看着上面的咬痕,水雾凝聚,颗颗滚落。
沈素待她极好,可近乎自毁地帮她得到力量,这不是卫南漪想看到的。
沈素心无旁骛,盯着那光点朝着卫南漪过去,一点点光点也慢慢朝着她体内渗进,刚刚探进一点,那颗白珠子倒是在瞬间停止了起伏,在白珠子停下的瞬间,那颗原本安稳在她体内缓慢转动的黑熊妖丹竟是在瞬间疯狂躁动起来,热息侵占了沈素整个身躯。
沈素猛地惊醒,她运转灵力将黄毛老鼠的赐福挡了下来。
在黄毛老鼠的赐福不再涌进体内以后,那颗白珠子终于又慢慢游移起来,黑熊妖丹转动的速度渐渐变慢,沈素的身体也慢慢平稳了下来。
看来,她不能也跟着卫南漪一块吸收赐福的力量。
群妖的赐福会影响到镜衾高贵的血脉,也会影响到白珠子的威压。
这白珠子很有可能就是镜衾的妖丹,只是因为镜衾血脉的特殊性,妖丹跟普通妖丹的气息不太一样,就算是卫南漪都没有认出来。
在卫南漪吸收完赐福力量以后,沈素立刻抓着卫南漪站了起来,离得那只老鼠远了些。
因为沈素没有在将死的老鼠身上付出那样多的血量,黄毛老鼠清醒的比黑熊妖更快,他感受到了体内多出灵力,也这样的灵力不会制止他伤口的败坏,对他的伤毫无作用,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你耍我!”
沈素抓着卫南漪跳上了狐狸背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黄毛老鼠:“我可没有搭救奸恶的闲心,不过还是很谢谢你的赐福。”
“贱人!”黄毛老鼠五只眼里满是阴毒,黑紫色的雾气从眼睛里渗出,他脖子处亮了亮,一颗灰黄色的妖丹就那样从他口中冒了出来:“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放过你的!”
沈素看着这熟悉的手段,差点以为又看到了黑熊妖。
他们大妖怎么都喜欢这些手段?
黄毛老鼠到底是跟黑熊妖有区别的,他体内竟是冒出了五颗妖丹,在五颗妖丹出现的瞬间,沈素忍不住去思索,她究竟要不要杀了黄毛老鼠,避免这些妖丹抗衡镜衾压制的可能。
沈素还没有动手,耳侧就响起来了一道声音:“萤火,诛邪!”
那只黄毛老鼠本就被松逾逼到了将死,此刻还在一心杀死沈素,完全没有提防的情况下,在瞬间就被一道道坠落的火球砸成了粉碎。
卫南漪?
沈素朝着身侧的卫南漪瞧了眼,她眼里不再有以往那温柔良善的光芒,杀伐果断,没了以往的犹豫。
坏妖赐福的副作用这么大?
那她以后是不是还是因为给卫南漪找点好妖?可别灵根修复了,人完全变了样。
可是……她没有以后了。
沈素沉下眸子,她朝着那五颗妖丹伸出了手,在瞬间将它们吞食了下去。
卫南漪紧张地捏住了沈素的手腕,眼底的狠厉在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小素,你做什么?”
就算被影响到了,卫南漪对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沈素轻轻摇了摇头:“夫人,我没事的,镜衾血脉能够压制一切吞食过我鲜血,或者镜湖水的妖,他的妖丹撑不爆我的,相反能让我增强不少实力呢。”
卫南漪眼看着沈素身体没有出现什么异常,这才松了口气。
沈素静静地望着卫南漪,在吸收黄毛老鼠的赐福以后,卫南漪的修为增长到了凝气期三重,黄毛老鼠最少也该是个元婴,分神境的黑熊妖补上卫南漪一点灵根碎片,打通了她一点筋脉,还让她连进两级,元婴的黄毛老鼠却只让她精进了一级,灵根筋脉还是灰暗一片。
元婴和分神境未免差得太多。
她也找不到那么多分神境来给卫南漪赐福。
卫南漪灵根只是恢复了一点,筋脉也只打通了一点,纵然是有了灵力,她还是没有办法修炼,能够吸收的丹药力量也少之又少,究竟需要多少赐福的力量才能让卫南漪恢复全部的实力呢?
如果沈素有足够的时间陪着卫南漪,她肯定不会心急的,可现在她没有时间了。
沈素想到了生路,但生路只属于卫南漪一个人。
心底忽然有道异样的声音响了起来,她几乎是跟着动了动嘴,可到底什么声音都没有冒出来。
她伸手将脖子上的满星玉拽了下来,戴在了黑狐身上,压低了声音:“跑。”
随着满星玉力量的出现,加强了数倍黑狐的天赋能力,纵然是松逾和姒桦她们也不太可能在短时间内找到她们。
不过,这只有一炷香。
沈素回过头深深地望了眼有些狼狈的姒桦和松逾,目光瞥到她们所在的地方有已经昏死过去两只鸭妖,她咬了咬牙,指挥着黑狐靠近那两只鸭妖,黑狐叼起两只鸭妖跑起来的时候,沈素还顺手接住了一只砸过来的猴子。
卫南漪比沈素更明白她们只有一炷香的时间,此刻却见沈素折返回来捡昏死重伤的妖物,她实在是有些心急:“小素,你这是做什么?”
卫南漪明白沈素想要帮她恢复实力的心,但既是逃生,这些东西也就都成了累赘。
她渴望恢复实力,可也渴望沈素能够不再受伤,她凡事该为她自己多想想的。
沈素比卫南漪想得开些,她看着眼前已经昏死的三只妖,也不顾卫南漪的阻拦,开始给她们喂血,喂灵水,在卫南漪脸上看到抵触的时候,这才张口:“夫人,就算我不捡他们,我们也逃不出去多远的。”
一炷香的时间对于姒桦她们来说可以穿行大半个禁地,但对于黑狐而言,距离赶到甬道远远不够。
沈素想跑,但不是靠着满星玉跑。
这不是个计策的一环,满星玉没办法帮她们离开禁地,但能帮她们摆脱大部分的追兵。
沈素牵着卫南漪坐了下去,如法炮制地让三只妖物分别给了卫南漪赐福后再杀妖取丹后抛尸,不过这几只妖也就跟黄毛老鼠差不多的修为,甚至要更为不如些,三只妖加在一起的赐福才让卫南漪达到了凝气五重。
沈素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随着天赋能力消失,她早已什么动静都听不到了,但她觉得已经有东西在追她们了,而且因为追赶他们打的不可开交。
好人还有自私的一面呢,更何况是这禁地里的恶人们。
他们心肠阴毒,能够达成合作是少数,松逾和姒桦认识那么多年都心有隔阂,更何况是其他人了,他们都想自己能够逃出境地,但绝不想别人能够逃出境地,分明他们大可以合作起来威胁沈素,可他们非要斗个你死我活,私有沈素。
他们不敢合作,不仅是不熟,还因为心怀恶念,自身有杀死同伴的念头,也怕同伴会动手杀死自己。
沈素和卫南漪当然是逃不掉的,不过他们应该会角逐出最后的胜利者。
沈素朝着身后看了眼,风雪模糊了视线,寒风遮蔽了听觉,她什么都没有看到。
她攥着卫南漪手心的力道重了些:“夫人,你说她们谁会最先追上来?”
卫南漪也跟着沈素朝身后看了眼:“我说不好。”
沈素斩钉截铁地说道:“姒桦。”
“为何?”
原因倒是很简单,他们那些人都各自为战,其中少数能够达成短暂合作的只有那些替那些被关在阵法里的老怪物卖命,刚好在同一阵营的人,但这些能够听从老妖怪驱使的东西实力在姒桦她们当中算不上强大,甚至可以说是实力地低微,他们就算连手也不会有太大的力量,而拥有自由强大,还愿意合作的只有松逾和姒桦,他们本身就很强,加上两人之力当然会成为胜利者。
甚至只要愿意有个人垫后,他们会以极快的速度追上来。
沈素猜垫后的会是松逾,当然这还得看松逾能对姒桦有几分情分了。
只是她自己希望是姒桦,如果是姒桦的话,她的计策会更顺利一点。
卫南漪侧着眼眸,打量着身侧的沈素,她脸上尚有些稚嫩的娇弱感,可手上早有许多条性命,她成长了,人也更为坚毅了。
她纠结了许久,还是忍不住问了沈素:“小素,如果被追上了的话,你真的要带着禁地里的东西出去吗?”
卫南漪当然希望她和沈素可以活着,可她也很清楚禁地里的东西要是真放出去了得有多可怕,她无论是心性,还是对杀人的态度都发生了改变,可有些刻进骨子里的原则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如果活命的代价是祸乱一方的话,卫南漪还是更愿意去死,可现在她的命不仅仅是属于她的,她还肩负着沈素的命。
沈素勉强笑了笑,她指了指手臂处那块绿莹莹的肌肤:“夫人,放心吧,这禁地里的东西不会有机会出去祸害人的,我答应过江长老的,我会做到的!”
沈素神识慢慢探进体内,那数颗妖丹在体内因为白珠子的压制缓慢转动着,但每每转动一点都会有同等的妖力融进沈素的身体里,这些妖丹应该够再用一次锁神术,但还是太少了。
沈素咬了咬牙,她从扳指里取出她原本就有的妖丹,连忙又吞下了十几颗。
随着她的手指下去,卫南漪倒是留意到了不太一样的地方,她观察了许久,终于张开了口:“小素,绿色好像褪去了点。”
沈素顺着卫南漪所指看去,那块本该绿莹莹一大片肌肤果然是少了点绿色,更多的地方露出了她原本雪白的肌肤。
难道说江蕊平给的钥匙,就算再灵力足够的情况下,还是会有次数限制?
要真是如此的话,那可有点糟糕了。
这有点超出了沈素原本的设想。
她原本所想是靠着满星玉摆脱大半的追兵,等着他们当中的胜利者来找到她们,带着她们快速冲到甬道那边,那时候就算其他追兵一窝蜂涌进来了也不要紧,她完全可以打开阵法推着卫南漪出去,她自己则是靠着锁神术拖住她们。
希望是姒桦,无非是她很清楚,姒桦是他们当中最有可能不会杀卫南漪的人,这也就摒弃了跑到半路,妖邪会杀死卫南漪的可能。
可现在江蕊平留给她的手段有了限制,那可就有点糟糕了。
沈素很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若是没有江蕊平的手段挡不住这里的任何人,除非……除非她能说服姒桦帮她一起托着那些追兵,让卫南漪最先进入阵法,但这可能吗?
姒桦看着是欢喜沈吟雪的,可爱屋及乌这件事落在江蕊平身上还有可能,姒桦的话就不太可能了。
一炷香的时间过得很快,沈素她们距离阵法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
——
“跑,你们又能跑去哪里?”冷不丁的,一道已经听熟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
沈素打了个寒颤,她回过头。
她身后果然站着顶着林青槐躯壳的姒桦。
姒桦远远不似刚刚那样明艳照人了。
她身上落了血污,衣料也碎了一些,看着很是狼狈,一双眼眸好似毒蛇,死死地缠着沈素。
还真是她,那就得赌了。
跟自己赌,跟姒桦赌。
沈素心稍稍放宽一点,她的衣襟忽然被一双手抓住,整个人被提了起来,她正对上了双阴鸷的眸子。
松逾!
她们竟是同时到此了。
松逾脸色难看极了:“果然是能跟着江蕊平的丫头,这心真不是一般的黑,我们倒是成了替你们拦住了追兵的打手!要不是林青槐那丫头储物袋里有不少好东西让我布阵,我们还真不一定能这么快追上你们!”
原来又是林青槐的过失。
松逾他们身上的灵石早就消耗干净了,身上只剩下些傍身的至宝,可林青槐一个少宗主身上是少不了布阵灵石的。
“小素。”
卫南漪连忙站了起来,她朝着松逾扑了过去,人还没有到松逾跟前就被姒桦拽了下来,姒桦瞥了眼松逾:“你松开她,没有她,我们谁都出不去。”
松逾松开了手,沈素的身体就摔了下去。
卫南漪挣开了姒桦的手,半跪下去抱住了沈素,沈素靠在卫南漪怀里,望着姒桦和松逾,也没有太多的愤怒,不过是添了些愁绪。
姒桦用林青槐那张脸静静地凝视着沈素:“我问你钥匙在哪?”
她还没有见过江蕊平的阵法,但松逾是个懂阵法的人,松逾说出去需要钥匙,这钥匙一看就在能够用江蕊平手段的沈素身上,这也是她一开始准备冒充林青槐跟着她们一块走的原因,只是没想到林青槐跟沈素她们不是同伴,导致她身份暴露了出来。
沈素望着林青槐那张脸,忽然记起来她在林青槐体内种下的东西。
她眸光微微颤动,忽然说:“我有,不过也可以说没有。”
松逾可没有姒桦那样好的语气,他满眸都是杀意,还在仇恨沈素刚刚擅自逃跑的事,他扫了眼沈素:“你将话说明白了。”
沈素面露为难道:“两位前辈都与江长老打过交道,应该都很清楚她的为人,就算我有法子离开,你觉得她会让这么多人跟着我一块离开吗?”
看着姒桦和松逾陷入沉思,沈素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沈素就算是知道剧情,可江蕊平这种在原书里根本就没有出现过的人物,她至今也不是很了解,但勉勉强强也拼凑了一点,江蕊平疯批程度不输江绪,手段还比江绪厉害,她还护短念旧爱师姐。
反正嘴长在她身上,只要卫南漪不拆台,随她怎么说。
他们总不可能去找江蕊平对峙。
松逾在心中将江蕊平恶狠狠地骂了一顿,这才又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松逾长老,你自己算算我们进来的时候是几个人。”
沈素深刻地明白对于松逾这种人,话不说得太明白,远比话说太明白可信。
沈素嘴里钻出来的话,他会觉得是假的。
可有一半是他自己猜出来的就要可信多了。
“三个。”松逾目光流转,细细数了数人,随后指了指卫南漪:“这简单,杀了她,我们人不就刚刚好了。”
这也在沈素预料之中的,她早就想好了说辞。
她故作失望地神情,冲着松逾连连叹气:“松逾长老,你在江长老手里吃了那么多亏,难道还不明白她那个人?我跟她非亲非故,还是只半妖,甚至不是临仙山的弟子,你就不奇怪她为何会把钥匙交给我?”
余光瞥见姒桦和松逾的好奇心都被勾了起来,沈素立刻坐直了身子,然后一把将卫南漪搂了过来,将她摁进了自己颈窝,避免了松逾和姒桦看到卫南漪反应的可能,这才大大方方地张口:“因为我是沈宗主选给她弟子的夫婿,江长老是何其护短的性子,夫人不入阵,我手里的钥匙根本就用不了。”!
沈素又在说谎,可这谎言却是卫南漪爱听的。
碰巧被戳中了心思,卫南漪慌乱不已地攥了攥手心,那里早已汗湿一片。
倘若沈素真是沈吟雪替她选的道侣,大概她能被一世宽待,沈素不爱她都能对她好到如此境地,若是爱着怕只会更好。
那样的景象,卫南漪连想都想不出。
如果谎言能成真,她大概是很愿意的,她本就喜欢沈素。
卫南漪被沈素这样摁着,唇瓣几乎是贴在了她脖颈上,也不知沈素是否能感受到她越来越热的吐息。
她知道沈素是怕她穿帮,可她们离得真的太近了,卫南漪控制不好呼吸,只能任由一片薄薄的濡湿沾上沈素脖颈处的肌肤。
慌乱无措。
松逾当然不会轻易信她:“你说谎!沈吟雪可不是会坦荡到给弟子找个女子做夫婿的人。”
“你闭嘴,这丫头是一直喊沈姑娘徒儿夫人来着。”姒桦倒是很愿意相信,她以前被沈吟雪不喜女子拒绝过好些次,这会儿猛听得沈吟雪给自己徒儿指了个女子做夫婿,岂不是证明沈吟雪那个人态度有所改变,自是乐意的很。
不过面对上沈素这张过于青涩的脸,姒桦心中还有些怀疑,她摸上了沈素的手骨,只是因为镜衾血脉的特殊,她没有如愿探寻到沈素真实的年纪,姒桦眼眸微眯:“你看起来很小。”
卫南漪缩在沈素怀中,只觉得沈素这次的谎言比任何一次都要不可信些,怕是难以骗到姒桦她们,毕竟她们从外貌上来看也并不相配。
没有说谎的人慌乱不已,说谎的沈素骄傲地扬了扬头:“我要是不小,沈宗主也瞧不上我。”
姒桦目光一沉:“你是说她喜欢小的?”
沈素没敢吭声,松逾听了这话,却是真将沈素信了:“这个我早跟你说过,沈吟雪可不就是喜欢小的嘛!姒桦,我劝你清醒些,横竖她已经死了……”
“啪!”他话还没有说完,姒桦一巴掌就落在了他脸上,松逾被打得吐了口血沫,就连牙都打落了一颗,他狠狠地呸了一口,总算是彻底放弃了劝姒桦的想法:“姒桦,你简直是个神经病!”
第097章 骗子
松逾将话骂的难听。
他要颜面, 姒桦也是要的。
姒桦比他活得久些,人也更狠一点,她睨了眼卫南漪, 将卫南漪从沈素怀中扯了出来:“你叫我一声师娘, 我宰了松逾,我们一块出去。”
在姒桦伸手扯卫南漪的时候, 沈素心慌不已, 她是个天生的骗子, 说谎也不会脸红心跳,卫南漪则是不同, 她并不会说谎, 她害怕卫南漪穿帮, 不过被姒桦扯出来的卫南漪脸上除了两抹羞红以外, 再没了其他的反应。
倒是听清姒桦话以后,那张红晕荡漾的脸上多了些震惊。
姒桦说得实在是认真, 不像是在与她们开玩笑。
她原本就是个疯的,松逾每刺激她一句, 她都能更疯一点, 卫南漪要是真喊上这一声师娘,两人的矛盾怕是会被推向顶点,她真会杀了松逾。
松逾比她们还懂姒桦一点,他狂躁地骂了声:“姒桦,你能不能长点脑子!”
姒桦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她等着卫南漪给她回应。
沈素倒真想卫南漪顺水推舟喊上一声, 这样一来, 她也不用再费劲让松逾姒桦离心,就是她心中清楚卫南漪的性子怕不是会利用长辈旧情来达成目的的人, 她那样敬重沈吟雪,又怎会愿意喊上姒桦一声师娘。
结果也不出所料,卫南漪甚至没有片刻犹豫,她将话说得又满又硬:“不可。”
姒桦眸光骤然冷了些:“不过一句称呼,难道你这心中也更认可江蕊平些?”
“不是的。”卫南漪轻轻摇了摇头:“南漪的师娘是谁,并不该由南漪来决定,这是师父的事,南漪只需尊重师父的决定就好。前辈若是师父的爱人,那这声师娘我便该叫,可前辈不是,南漪今日若叫了,那便是大不敬。”
她字字句句,一板一眼,恪守着礼教的模样叫人看得窝火。
可偏偏姒桦是在何处看到过的。
“迂腐。”她咬着牙,骂了声卫南漪的不懂变通,只是很快有怅然若失地道了句:“这点,你倒是像她。”
像谁,无非是那位死去的沈宗主。
沈素还真有些好奇沈吟雪是个什么人了,姒桦的身份和性情怎么看都该是个浪荡人,偏偏看着对她是有真情的,虽到不了爱屋及乌的地步,但也看在沈吟雪的面上宽待了卫南漪几分。
仔细想想就连将临仙山处处都看不顺眼的镜衾好像也对沈吟雪有着颇高的赞誉。
至于镜衾也是个疯的。
沈素是佩服那素未谋面的沈宗主的,可原书里关于她的笔墨也很稀少,原书是男主视角,男主对美人感兴趣,对结交朋友感兴趣,对临仙山往事可不感兴趣,沈吟雪一个连配角都算不上的早死宗主也没有多少笔墨,她所看到的镜衾记忆也并不完整,关于沈吟雪的部分也少。
姒桦说卫南漪很像沈吟雪,可真要沈素说上一点相似之处,沈素是半点说不上来的,就算是姒桦所说的眼眸,沈素也觉得她们不像的。
要说容貌呢,沈吟雪墨黑的长发,精致的五官,舒展不开的愁眉添得是人为她抚平心中事的冲动,她不如江蕊平胜雪的白嫩,可生得更好些,非要硬比较的话,倒也能跟卫南漪攀上点关系,她们师徒都是一般极致的美貌女子,可真要挑出点像的轮廓,还真寻不出来。
至于性情,在镜衾记忆里的沈吟雪虽是温和,可远远到不了卫南漪从前那般柔善好欺的地步,她的心没有那么软,在卫南漪坚持为沈逸文和镜衾求情的时候,她已经权衡利弊,答应了江蕊平全部的要求,甚至没有阻拦江蕊平将沈逸文逐出师门。
那双眼眸呢。
无论是江蕊平画出来的,还是镜衾记忆里能看到的,沈吟雪的眼眸都偏冷,没有卫南漪那样浓烈的柔意。
倒是……倒是……沈素猛地将沈吟雪儿时那幅画想了起来,那干净澄澈还带着些宠溺意味的眼眸才是跟卫南漪很像,那样的女孩根本不像是松逾口中能够杀死全家的人。
沈吟雪将卫南漪养得过于美好,简直有些不谙世事。
当然依着卫南漪的天赋,还有充裕的灵器傍身,身后还站着护短极致的江蕊平,就算卫南漪想谅解的是禁地妖邪,也是无所畏惧的,可一旦失去了江蕊平,失去了一身顶尖的修为,卫南漪的柔善就会害了她自己。
沈吟雪应该也是明白这一点,所以在感受到寿元限制的时候,才会急于将卫南漪托付出去。
沈素站在上帝视角知道江谙不是什么好东西,可在沈吟雪眼里,一向彬彬有礼,对门内弟子宽容友善,还帮扶甚多的江谙是个绝顶的好男人,盛清凝也是个绝顶好的弟子,所以江蕊平让卫南漪选盛清凝,她也没有反对。
对于沈吟雪而言,选谁都好,只要在她死后,卫南漪能够有人照顾,替她的善良收拾残局就好。
她是给卫南漪谋算了后路的,只是没想到江谙所有的好都出于伪装。
可沈素觉得无论是江谙和盛清凝,都比不得江蕊平好,她大可以将卫南漪托付给江蕊平的,只要江蕊平不死,卫南漪总能一世无忧的,除非比起两个弟子,沈吟雪并没有那么信任江蕊平,亦或者……她知道江蕊平会死,活不过卫南漪。
沈素按着她自己的思路将沈吟雪的心思慢慢推测,还没等她想完,姒桦就将矛盾点落在了她身上:“你既是她夫婿,你叫也一样。”
姒桦是铁了心要听这一声师娘,沈素一时僵在了原地。
她不是卫南漪,她没有那么多原则。
沈素从前的处境也不允许她有那么多原则,沈冀是个惯会污蔑她的人,老太太更是擅长将所有错都怪在她身上,在一次次被污蔑后,沈素学会了说谎,学会了胡编乱造,也学会儿了求生,她从来就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她在面对选择的时候也会利己。
这并不是什么触及底线的大事,只是个不痛不痒,动动嘴皮子的称呼,只要她喊一声就能达成她谋算半天才能办到的事,沈素很难不犹豫。
退一步去想,她跟沈吟雪又没有什么瓜葛,就算她说她是沈吟雪指给卫南漪的夫婿,难道她就真的是了吗?
哪怕她喊上这一声师娘,也不是她默认姒桦能够以沈吟雪旧情人身份自居的理由。
可……卫南漪怕是会对她很失望吧。
她在奢求卫南漪喜欢她,又怎会舍得做下惹她不喜的事,沈素呼了口气,终于是下定了决心,她道:“姒桦前辈,夫人尊重她师父,而我……我得尊重我夫人。”
在她启唇的瞬间,卫南漪的心跟着一块提了起来,她当然不希望沈素真随了姒桦的意,姒桦并非好人,心也不诚恳,不配染指她师父,就算是在她们小辈口中也不行。
或许沈素喊不喊师娘对沈吟雪并不重要,但对卫南漪很重要。
心知沈素在扯谎,可那是她心中的奢望。
好在她的“夫婿”没有将那声师娘喊出口,不然才是不尊师父。
她们是小辈,无权对长辈的情事评头论足,虽只是一句称呼,但也得沈吟雪同意的才行。
沈素说:“尊重我夫人。”
话是说给姒桦听的,可钻进的心口是属于卫南漪的。
她知沈素无心,可这话实在是动听,在耳畔缠绕许久不散,勾得心都起伏不平,怪不得人人都爱听些甜言蜜语,她也爱听。
卫南漪眼眸在瞬间多了些亮晶晶的光泽,紧紧提着的心慢慢落了下来,就连语气都更平稳了一些:“姒桦前辈不必逼迫我夫君,若有仇怨大可以冲着我来。”
夫君?
啊?卫南漪还真应啊。
沈素可没有因自己两句谎话而忘却身份,她刚刚还在怕卫南漪穿帮,这会儿倒是听到卫南漪认可了她信口胡诌的这一句夫婿,两颊绯红,就连望向卫南漪的眸子都多了惊喜。
她知道是假的,可也不妨碍她高兴。
她们两人一个脸比一个红,望着对方的眼神缠绵又不掩欢喜。
姒桦信是信了,就是这心里不是滋味。
“呵,你们倒是情深似海!”
她心中有火,无处可发。
心中想起沈吟雪,这火憋得厉害,她自己口口声声说着不喜女子,这掉过头就给她徒儿找了个年轻姑娘,她还真是好狠的心肠!
松逾这个人也是自找罪受,他爱颜面,可姒桦心情越差,他越爱刺激姒桦,非要在姒桦面前刷刷那微弱的存在感,手脚也并不老实。
他趁机搭上了姒桦的肩,看似安慰,那粗粝的指腹倒是在姒桦肩头摩挲了一下:“姒桦,你想找什么样的找不到,何必念着个死人。”
姒桦眉一横,巴掌立刻抬了起来,眼看着就要打松逾了。
松逾捂着脸:“你这些年关疯了不成!”
可不就是疯了,她从前就不是什么好人,被江蕊平折磨近两千年早就疯得厉害,仇恨和爱意纠缠,涌进心口的是浓烈的不甘,她可以得不到沈吟雪,但江蕊平也不能得到沈吟雪!
巴掌迟迟没有落下,没等松逾躲,姒桦就自己收了回来。
落下手掌在瞬间抬起拽住了松逾胸口的衣襟,她赤红着一双眼,忽将更要紧的事想了起来:“松逾,我问你,你刚刚那句江蕊平不是完璧是什么意思?”
“你态度好些。”松逾轻飘飘地拨开了姒桦的手,故作高深:“你需得明白,有些事不是你问,我就得回答的。”
姒桦皱皱眉,被拨开的手掌反手就落在了松逾脸上,打出一道红印这才淡淡道:“你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告诉我真相。”
沈素听着那响彻云霄的巴掌声都觉脸疼的地步,松逾刚刚平稳下去的情绪,在瞬间又被姒桦点燃,他猛地推了一把姒桦,凶恶至极地道:“既然你非要问,那我就告诉你,也好彻底绝了你的念想!”
松逾这个人。
好好问话,他是半句话都不好好说,但你要刺激疯了他,他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他此刻就是被姒桦阴晴不定的性子折磨疯了,他是一字一句喊出来的:“你真当沈吟雪不喜江蕊平,她们两从进临仙山就是宿在一间屋子的,屋里摆的是两张床,可江蕊平的床就没睡过人!”
松逾说得有板有眼,不像有假,可这种事……
饶是卫南漪都高低得问上一句:“你怎么知道的?”
那感觉松逾跟趴在人屋顶瞧过了似的,卫南漪也不是好奇,她是觉得松逾冒犯到了她师父。
“小辈闭嘴!”松逾怒呵一声,暴戾的气息从身上迸发而出,明目张胆地压向了卫南漪。
这黑狐背上,唯有姒桦能让他忌惮两分,卫南漪和沈素可是不值一提的,她们没什么资格来问他话。
偏生姒桦是个脑子有病的。
她挡在了卫南漪跟前,在瞬间震碎了松逾的威压,她顺着卫南漪逼问了一句:“松逾,你怎么知道?”
松逾面露窘迫,就连声音都弱了几分:“我就是知道,而且只有我知道!”
松逾说得若有其事,可他一句空谈没有证据,姒桦呢喃一声:“我不信你。”
哪怕姒桦说是不信,松逾也没有在讲出更有利证据的冲动了,他终于是忍无可忍,一把揽住姒桦的肩头,抬手间黑雾消散了些,随着黑雾散去些,那不远处冒了头的群妖就露出了影子:“姒桦,你能不能别发疯了!你睁开眼看看我们现在的处境!”
那些东西也追上来了。
姒桦脸色一变,连忙挥开了松逾,她盘膝而坐,落在了黑狐背上:“威法有饵,禁锢我身!”
随着她声音从唇边冒出,一只只精巧锁链从她身体里钻了出来,缠住了黑狐的身体,但被缠住身体的黑狐居然没有减慢速度,相反它的速度在瞬间提升了许多,很快就甩开了追着他们不放的那些禁地里的东西。
仔细看去就会发现有薄薄的红雾顺着精巧的锁链,正在疯狂涌进黑狐的身体,黑狐的力量在成倍的增长,就连气息都变了。
沈素愕然。
她不通术法,自是不明白没看明白其中的原由。
“神奇吧。”松逾也跟着沈素死死盯着姒桦,眼底有一闪而过的贪婪:“这是合欢宗的秘术,可以将自身修为复刻给她人 ,在一炷香内这只小黑狐也能拥有分神境高阶的力量。”
复刻力量,竟是还有这样特殊的术法。
沈素立刻就明白了过来,松逾对姒桦一再忍让,不是有情,而是他想从姒桦身上捞好处。
他怕是想要姒桦将这样的力量用到他身上,再加上姒桦掌握的双修之术,他们这才有可能去找江蕊平寻仇。
那还是林恙晖情真一点,就连亲孙女都能为了姒桦舍弃,松逾还是利用更多。
既然黑狐拥有了分神高阶的修为,那是不是……
勤于思考的沈素当然不会忘记她是可以控制黑狐的,可松逾他们也不是笨蛋,松逾低笑一声:“别想着耍花招,那些锁链防着你呢。”
那根根锁链拴着黑狐,现在是没有阻拦黑狐的脚步,可真当沈素控制了黑狐,怕是会立刻捆住黑狐,束缚住它的脚步,就连力量也会被收回,还是不妥。
沈素还在思索应对之法。
卫南漪将她拽得离松逾远了些,小心翼翼地用身体护着她。
松逾狭长的眼眸转了转,姒桦的注意力被沈吟雪她们转移了,松逾却没有忘记沈素刚刚说的话,他是个利己主义,他是想利用姒桦,但也得有命活下去再说,如果他跟姒桦之间真的只有一个人能活着出去,那也该是他才对。
姒桦控制着黑狐,背对着他们。
松逾低笑一声,在瞬间摸了摸自己的喉咙,淡淡的金光从他之间冒出,轻轻一划,沈素和卫南漪竟是再难发出声音,卫南漪感知能力更好,她比沈素更先反应过来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松逾,刚想去提醒沈素,四肢就被一并禁锢住了。
她动弹不得,只能眼看着松逾笑容越来越古怪。
松逾阴笑两声,悄无声息地从怀中拿出了数十颗妖丹,在瞬间出现在了沈素身侧,仗着她无法发出声音,一把扼住沈素的喉咙给她喂了下去。
人修不同于妖修,他们不能直接吸收妖丹的力量,只能将妖丹炼制成丹药或者灵器,松逾在禁地这么多年,身边能够炼丹炼器的药草和材料早就消耗了个精光,这些妖丹也就成了他的珍藏,这会儿都塞进了沈素胃里,倒不是他想给沈素什么恩惠,他是想靠着这些妖丹控制沈素。
若是种印记,难保不会被姒桦看出来,可待在禁地这么久,他身上所剩的东西也有限。
想来想去还是妖丹最管用,沈素本就是半妖,她能吸收妖丹的力量,只要他帮沈素压制妖丹的力量不让妖丹撑爆她,她就不会死,还能因为惧怕妖丹的力量为他所用。
区区一只半妖,还是这等修为低微的半妖,吸收妖丹力量的速度应当也很是缓慢,等着出去了,他杀死沈素后,不仅妖丹会重新回到他手里,就连这半妖的一身骨血也能为他所用,到时候炼丹炼器可都是好东西。
他如意算盘打得响亮,一根玉竹出现在了他手中,被他抵在了沈素腰间,声音逼成一条金线,传音落在了沈素耳边。
“放心我不会害你的,不过你得记住了,只有我能帮你压制妖丹,姒桦可没有我这等手段,你要是落在她手里还想压制妖丹的力量,那就只有跟她双修了。”
他淫|笑两声,声音猥琐低贱。
沈素有短暂的沉默,而后在松逾的眼神示意下轻轻点了点头。
唯有心中不断在骂着,松逾好像是个瞎子!
那些大妖想用妖丹撑爆她就算了,松逾怎么也能想到用妖丹撑爆她的法子,他难道就没有看到她曾主动吞下了那黄毛老鼠的五颗妖丹?
不过那时候的松逾和姒桦好像被那个疏娣娘娘缠得分不开精力来着。
终究是她足够弱小,不用示弱,松逾就没有将她放在眼里,妖丹而已就想控制住她,未免异想天开。
托着镜衾血脉的福,她最有办法就是对妖。
同样的等级,人修对于沈素来说威胁要大得多。
松逾好好一个人修,居然拿妖修的办法对付沈素,这步棋算是下错了。
沈素假意配合,松逾便伸手指了指卫南漪,示意沈素管住卫南漪的嘴,在沈素点头以后,松逾才松开了她们,只是沈素却没有如约控制住卫南漪,而是放任卫南漪摸上了她的下颚,微微用力让她张了口,目光着急地朝她口中看去:“小素,松逾长老给你吃什么了?”
她的声音冒出来,姒桦在瞬间回过了头,而松逾则是慌乱不已地瞪了眼沈素:“你不要命了!”
沈素还没张口,姒桦就先一步张了口:“松逾,你做了什么?”
“姒桦前辈,松逾长老不知给我吃了些什么,他威胁我只能带他出去……”沈素擦了擦莫须有的泪水,痛心疾首地喊了声:“姒桦前辈,若是我真死在这了,我们怕是谁都出不去了。”
她故作悲痛,没有去看姒桦,而是紧紧地搂住了卫南漪:“夫人,你可怎么能在这冰天雪地里活下去啊!”
姒桦从黑狐背上站了起来,冷冰冰地瞧着松逾。
松逾依旧在垂死挣扎:“污蔑!姒桦,她在污蔑我!”
“我有没有污蔑你,姒桦前辈一看就知。”
沈素的手顺势摁在了自己的腹部,什么都能作假,那体内的妖丹数量可做不了假,她真不怕姒桦查出来什么,白珠子能够控制妖丹,大不了等着姒桦探查的时候,她将白珠子的转速加快一点。
松逾和姒桦的矛盾比沈素想象中更好挑起。
她们本身就不太相合,还有江蕊平沈吟雪横在中间,各有各的心思,加上姒桦的性子古怪至极,松逾还不是个能忍耐的人。
轻轻一点,两人就能打起来。
松逾也没有让沈素失望,没等姒桦上手探查呢,他自己就全盘招认了:“就算我真做了又如何,姒桦难道你刚刚不是想她只带你出去?你刚刚还有杀我的念头!”
姒桦有短暂的沉默。
就事论事,她比松逾更毒。
眼下也不是什么争斗的好时机,黑狐还在驮着她们快速前进,就算要争,也该等摆脱了那些东西再争。
沈素眼看着她们还没有打起来,又怎可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按着黑狐如今的速度,她们应该离江蕊平的阵法也不远了。
沈素抱着卫南漪,忽然说:“松逾长老,我知道你从何处知道的江长老秘密了。”
莫说是姒桦看了过来,就连怀里的卫南漪都抬头看向了她,事关她师父,她比谁都上心。
松逾也看了过来,他面目狰狞地咬着牙:“我倒是想听听,你准备怎么污蔑我!”
沈素胸有成竹地道:“必定是你暗杀沈宗主那日,江长老就在沈宗主床上吧。”
松逾原本还狰狞可怖的五官,在瞬间被震惊取代,他几乎在瞬间哑了嗓:“你怎么会知道?”
沈素根本就不知道,胸膛剧烈的起伏露着她的不安,可她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她没有回答松逾,只是顺势而说:“松逾长老或许该担心担心自己了,你看到了不该看的,就算今日真出了禁地,江长老应当也不会放过你这一双看到过不该看的眼睛,说不定松逾长老能有幸会再被逼进禁地一次!”
“我怕什么,江蕊平都快死了!你只要记得,只有我能帮你压制妖丹就好!”
林青槐还真是多嘴。
沈素算是看透了松逾的真实面目,他既然知道江蕊平快死了,这还口口声声说着要报仇,那岂不是从一开始打定的主意就是要趁人之危,带着姒桦跑去补刀。
他们才是真正的卑鄙!
他既然不怕江蕊平了,那不知道怕不怕姒桦。
姒桦在她们争吵的时候就悄然收回了锁链,将复刻给黑狐的力量也全数收了回来,她手中出现了一根白色脊骨抵在了松逾的后腰,那声音像是从冰层里破出来的调子,特有的寒意能够封住人浑身血液:“松逾,你到底看到了多少,一并告诉我!”
“我能看到什么!”
松逾气得凶相尽露,他没想到沈素的胆子能大到这地步,在服食那么多妖丹的情况下,还敢跟他作对,甚至还猜出来当年的真相,还加以曲解讲了出来。
他究竟能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没有什么旖旎场面,更没有所谓的春色。
临仙山的内门弟子哪怕同住一院,也是一人一间屋的,他那日分明是打听清楚了,江蕊平不在临仙山,这才敢摸进她们院子里的,可没想到江蕊平不仅在,还在她师姐床上。
姒桦她们都不明白,他胸有成竹在深夜摸进沈吟雪屋内见到屋里有两张床时有多惊恐,在发现其中一张是空床的时候又是如何责怪自己小题大做的,更加无法懂得在他一剑刺向沈吟雪的时候忽然见到江蕊平那个罗刹鬼半边脸出现在被褥下的时候有多惊慌失措,他就算想看,也得有那个胆量才行。
他的剑跟肩骨几乎是同时碎的,还没有反应过来,他手臂就被江蕊平划开了一道口子,她竟是从里面硬生生抽出一根断骨来,用他的断骨抵着他的脖颈,红着眼瞧他:“你也要跟我抢姐姐。”
神经病,神经病!
喜欢沈吟雪的女人都是神经病!
松逾现在想起那一幕还是被惊出了身冷汗,就连腿肚子在发软。
他自从突破出窍境就没有被那样威胁过生命,哪怕遇上分神境也总想着打不赢还能跑,而江蕊平那会儿刚刚修炼百来年,就算是十二灵根也没有强过他的修为,只是他依旧被逼到了死路,甚至连还手都忘记了。
如果不是沈吟雪拦着,他可能都不会有机会逃入禁地。
江蕊平就不是个修士,而是个天生的人形兵器!
她会杀死所有人!
她也是好运,碰上的是个失了势的宗主。
巫良羽想靠她拿回属于自己的权利,这才放任了个九杀断灵根活下去,换个人一定会见到她时就杀死她的。
天生恶种,不配苟活!
松逾眼眸有短暂的失去焦点,在焦点重聚后,姒桦的灵器白骨尖已经没入了他的后腰,松逾那段痛苦的记忆再次被唤醒,余光瞥见那截白骨,仿佛见到了那纠缠他几千年的噩梦,横竖已经撕开了脸皮,他也没有什么好迁就姒桦的了。
松逾身体朝前一倾,在瞬间转过身,手中的玉竹被他反手刺向了姒桦。
姒桦没想到松逾会突然动手,一时不备被刺穿了胳膊,眼底浮出一抹血色:“你该死。”
先前她们还没有把对方往死里打,这会儿却是半点不留情,就连灵器都用上了。
很好。
沈素见她们打红了眼,立刻牵起了卫南漪握着铃铛的手:“夫人,我们快跑!”
她算过了,她们离阵法不远了。
卫南漪立刻反应过来,晃了晃铃铛。
随着铃铛晃动,黑狐再次行动起来,沈素丢给黑狐两颗正元丹,低声祈求着:“靠你了!”
正元丹不如姒桦复刻给黑狐的力量,但也比先前加快了不少脚步,这让沈素松快了一口气,松逾和姒桦最好能杀了对方,这样她就能跟卫南漪一起活下去了。
沈素趴在黑狐脑袋上,隔着黑雾,盯着前方的路,虽是依旧白茫茫的一片,可沈素依旧不知疲倦地瞧着。
卫南漪坐在她身后,挣扎许久还是轻轻碰了碰沈素的腿:“小素,你为什么会知道?”
沈素转回过头,她知道卫南漪在问什么。
她是骗了许多人,还骗过卫南漪,可她绝大多数对卫南漪都是足够坦诚的:“夫人,其实我不知道,我只是在赌,不,我就是在污蔑松逾。”现住复
沈素哪有本事窥探到松逾的过去,她只是看松逾对她一个小辈还得用这等威逼利诱的手段,觉得他绝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人,突然就把他所说的他刺杀沈吟雪被江蕊平追杀,还有沈吟雪给他求情的事想了起来。
她灵机一动就将两件事串联了起来,她就是想胡编乱造点事来利用姒桦对沈吟雪的情,将姒桦和松逾本就破裂的合作关系彻底摧毁,没想到歪打正着让她蒙对了那段往事,这也是松逾活该!
卫南漪的神情有些不对劲。
沈素捻了捻手掌能碰到的狐狸毛,立刻坐直了身子,她垂下脑袋:“夫人,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该这样信口胡诌,随意编排沈宗主和江长老的,但这种时候,夫人的命更重要。”
她在忏悔,卫南漪却在思别的。
眼看着沈素满脸真诚地道歉,她罕见地有些羞愧:“小素,我没有要怪你,我只是觉得你好像比我还了解我师父和江师叔,你一猜就猜到了,我跟她们待在一起上千年,却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沈素还以为卫南漪是不高兴了呢。
卫南漪既然没有生气,她提着的心也就落了下去,她笑了笑:“夫人,这不算什么的,只是你没有我敢想而已。”
还没有她敢编。
这又不是什么优点,卫南漪不会也是好事。
卫南漪是有些迂腐古板,但这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总不能非得跟她似的,张口就是满口胡话吧。
“小素,到了!”顺着卫南漪手指看过去,那蜿蜒曲折的甬道再次出现在了她们眼前。
沈素一喜,连忙摸了摸狐狸毛:“干得好!”
得了沈素夸奖的黑狐晃了晃脑袋,身体缩小了一点,带着沈素和卫南漪冲进了甬道里,一路朝前。
甬道里没有冰雪,视线也不会被遮蔽,连一块石头都那么清晰。
快了,快了!
沈素终于是看到了她们出来时看到那棵枝叶和花朵都是纯白色的桃树,黑狐带着她们朝前一跃,在靠近桃树后,那缠绕身躯的寒意就那么被驱散了,卫南漪也熄灭了两肩上的火莲。
果然不出沈素所料,这棵桃树就是甬道的分界点,也是阵眼。
钥匙应该就是在这里用的。
江蕊平既然给了她钥匙,那应当打开就是生门。
沈素独自从狐狸背上跳了下去,那片绿莹莹的肌肤已经没有初现时那么光泽饱满,沈素割开了那片皮肤,将半边胳膊贴上了桃树,绿莹莹的液体裹挟着沈素的血液涌进了桃树,在有了鲜血灌溉以后,那纯白色的花叶树枝都慢慢变成了红色,娇艳的颜色晃花了人眼,随着桃树颜色越来越艳丽,那桃树竟是在瞬间裂开,石壁也跟着桃树一块裂成了两半,露出一道金色的门来。
沈素眼前忽得一花,一道黑影朝着金门靠近,沈素心一惊:“御灵唯我,锁心锁魂!去!”
金色的锁链在瞬间落下,精准无误地落在了黑影上,用力一打将黑影拍回了原形。
正是松逾,松逾在地上滚了一圈,冲着那紧跟着他追过来的人喊道:“姒桦,都是你非要跟我打,我就说这丫头不是什么好东西吧!”
姒桦连头发都乱糟糟的一片了,脸上还有青肿的痕迹,她阴恻恻地扫了眼沈素:“你耍我!”
在他们身后,还有乌泱泱靠过来的黑影。
都追上来了,看来她走不了了。
她可是答应过江蕊平不能放禁地里的东西出去的,江蕊平那样信任她,她总该说到做到。
沈素冲着卫南漪喊了声:“夫人,我们快跑!”
她作势就要跳上黑狐背上,卫南漪连忙一只手朝她伸了过来:“小素,你快上来!”
卫南漪另一只手摇了摇铃铛,控制着黑狐靠近光门,只等牵住沈素就立刻没进门内。
沈素搭上了卫南漪的手,却又在瞬间松开,她用力在黑狐尾巴上拍了一下,将黑狐已经半边落进门内的身子彻底推了进去:“夫人就拜托你了。”
她又骗了卫南漪,但愿卫南漪能够原谅她。
沈素深深地呼了口气,手掌用力在门上转动了一下,那门竟是开始慢慢合上,手上已经没有了那个储物的扳指,只剩下一瓶正元丹,还有个装着妖丹的瓶子……
第098章 失语
刚刚两手交错的时候, 沈素将储物扳指给了卫南漪,自己只留下了这些丹药。
她今日要命丧于此,自然也不再需要资源。
沈素很清楚, 只要姒桦她们追上来了, 那她们当中只有卫南漪能够逃生。
生门大开,但凡有个妖邪趁着她们逃离的时候迈过了这道门, 那她和卫南漪都将罪不可赦, 禁地里关押的妖邪每个都有祸乱一方的力量, 江蕊平那样疯的人都知道锁好阵法,不让她们任何一人出去。
沈素固然利己, 可也知道在大义面前该如何选择。
合上这门看似用不到多少时间, 可对于这些手眼通天的妖邪而言, 她们能成百上千地穿过这道门, 冲到外面的世界,她得拦着他们, 就算不是为了大义,也该为了卫南漪, 这些妖邪随便一个都有碾碎卫南漪的本事。
只有他们都出不去, 卫南漪才是绝对安全的。
卫南漪现在有凝气五重的实力,加上她自己精通的那些术法,就算是对上一般的结丹期都是不惧的。
而且她刚刚已经抹去了扳指上存留的属于她的气息,卫南漪是可以重新让扳指认主的,她手里有黑狐,还有扳指里的资源足够卫南漪活着走出辟幽谷了。
她也只能为卫南漪谋划到这里了。
她得在门合上以前, 好好守着这条甬道, 至于以后的路恐怕是不能陪着卫南漪一起走了。
倒是没有什么放不下的,她先前设想的就有用她的命来换卫南漪生这一条, 如今只是走到了这一步而已。
“御灵唯我,锁心锁魂!去!”沈素每念上一次口诀,体内的灵力和妖丹都会被抽空的十分严重,沈素也不犹豫,干脆利落地吞下了手中剩余的正元丹和妖丹,严防死守在渐渐合上的光门处。
不过一瞬的功夫,她早已是大汗淋漓,呼吸都迟缓了几分。
这样的手段乃是江蕊平赐予,沈素虽借着妖丹和丹药让身体有了足够支撑,可消耗也极大,天阶锁神术能够轻易拖垮沈素的身体。
唯一庆幸的就是江蕊平的手段果然厉害,一道道锁链拍打在每个想要靠近光门的妖邪,死死缠绕,没让任何一只妖邪逃离沈素的掌控,沈素余光瞥了眼身后那已经合上大半的光门,暗自松了口气。
快了!
沈素又朝着手臂处望了眼,那绿莹莹的肌肤已经几乎看不到了,江蕊平留在她体内的钥匙也差不多是消耗殆尽了,就算是她没死,落入这些妖邪手中,他们也没办法靠着她的血再打开一次阵法了。
她只要熬到门关上就好了。
沈素放宽了些心,一切都没有太差,卫南漪活了下去,而她这一世比上一世死得体面许多,还难得能称为轰轰烈烈。
在门只剩一条细缝的时候,沈素手臂上绿莹莹的肌肤彻底是消散了,好在这好在锁神术的有效范围内,姒桦在一条条金锁链下狼狈逃窜,余光瞥了眼越来越小的光门,若有所思地瞧着沈素,低语一声:“你还真是个情种。”
姒桦原以为沈素是准备拖住他们,在最后一刻离开的,没想到这门都要合上了,她还是没有动。
她算是看明白了,沈素就没想活着,她的谋算从头到尾就只有卫南漪一个活着离开禁地的人。
松逾被一条金锁链紧紧缠住了手臂,狼狈至极地冲着姒桦尖叫:“姒桦,你个蠢货,她要关阵了,你还在这里想她是不是情种!”
阴魂不散,阴魂不散!
分明这里没有江蕊平,可他到底还是被江蕊平的术法阻拦了下来,这让松逾感知到愤怒的同时还有悔恨,他就该在江蕊平入临仙山的时候就活活掐死她,不给九杀断灵根修炼的机会对这个世界都好。
姒桦究竟明不明白,他们可能要丧失最后的机会了。
姒桦冲着松逾和那些妖邪笑了声,忽然笑得有些诡异:“你们走不掉了,但我走得掉。”
姒桦的身体竟然是在瞬间冒出桃色的雾气,雾气缠上沈素的身体,她的气息居然在跟沈素交融 ,她身上沾上了沈素的气息后,那些金锁链也就不再攻击她了,她在瞬间冲向了那还没有完全合上的光门。
这就是合欢宗老祖的手段,她能轻易让自己的气息跟另外一个人交融。
“混蛋!”沈素低骂一声,连忙扑过去抱住了姒桦的腿。
姒桦朝着她胸口踹了一脚,沈素也没有松手,姒桦冷笑一声:“你要真有本事就跟我出去好了。”
那光门不过只剩下道细缝,按理说姒桦是过不去的,可沈素不敢掉以轻心,事实是姒桦的确有她的法子,她的身体靠近光门的瞬间,竟是化作了薄薄的蝉翼,在瞬间挤进了细缝里,沈素被强大的力道带着靠近光门,正在合上的光门几乎在瞬间就碾碎了她的手指。
她违信了,她没有拦住姒桦。
可姒桦要是逃出去了,那外面的人该多可怜,卫南漪会不会被她抓着去当炉鼎!
“夫人!”光门几乎是完全合上了,沈素没有被碾碎的手无力的捶打着光门,身体死死地贴着光门,满是无奈的声音透着些绝望。
她不能放任卫南漪一个人面对姒桦的,可现在光门的大小,莫说沈素,就是松逾他们也没有办法出去了。
沈素那被门挤碎,只剩下一层薄皮的左手还死死地被光门夹着,沈素没有斩断手,也没有及时将手抽回,她试图朝里面挤进去,她身上忽然浮出碧蓝色的水光,好好的大活人身体在瞬间溃散,化作细小的水珠子,晶莹剔透的水珠子依附在光门上,而后化成细水从那一点点连缝隙都算不上的中间线流了出去。
松逾看着眼前的一幕,低吼一声:“那是什么东西!”
说到底最后竟是真的只有他被落下了,姒桦是个毒蝎妇人,沈素也是个心思歹毒的姑娘,她们都是谋算好的,只有他自己傻乎乎的被留了下来,不能找江蕊平报仇就算了,他竟然连个小丫头都搞不定,沈素最好以后都不要出现在他眼前了,不然他一定将沈素杀之后快。
沈素还真不是谋算好的,她所谋算的,没有属于她自己的生路。
可姒桦冲出阵法刺激了沈素,她的镜衾血脉在这一刻发挥到了极致,这还是沈素第一次全身都化成灵水。
光门后是无尽的黑暗,她的身体没有重心,也没有复原,而是顺着风吹的方向不断飘行,耳侧有了道声音:“你竟是也逃出来了,看来你不是个情种,只是你比我的手段更我高明。”
黑暗中她看不见姒桦,只能听到姒桦的声音。
姒桦能感知到她,这并不稀奇。
分神境的感知能力,当然是强于沈素的,更何况姒桦刚刚融合了沈素的部分气息,要想知道沈素在何处,这就更轻易了。
沈素顺着声音找到了姒桦的方向,她默默在心中记住了姒桦的位置,却没有回答姒桦的问题,倒是姒桦非常热衷于跟她说些什么,黑暗中不断响起她的声音:“其实你何必阻拦我呢,看在沈姑娘的面子上,我总不会太为难你们,甚至只要你们愿意喊上我一声师娘,我会对你们很不错的。”
“我得离开禁地,沈姑娘虽是不在了,我也得去看看她的墓。其实我是恨她的,她口口声声说着不喜女子,可她居然给她弟子找了个女子,我是那么喜欢她。”
“……”
她句句赤诚,就好像她是世间最为痴情的人。
沈素听不过耳,只是淡淡地问了句她:“姒桦,你喜欢沈宗主后,可有停止抓男修女修掠夺阳元阴元的行为?”
黑暗中的空气诡异地静了一瞬,沈素就知道她大概又蒙对了一人的过往,为何不能放姒桦离开禁地,这就是原因。
姒桦这种女人,口口声声说着爱,可她修的就是合欢道,合欢道纵欲随性,看似美好,实则掠夺,她不会因为喜欢谁就收敛自己的欲望,她依旧会抓人掠夺她想要的资源,害得人平白丧命。
她去临仙山也不见得是想看沈吟雪的墓,指不定是想给江蕊平补上一刀。
放她出去会害许多人的,还会害了江蕊平。
姒桦许久没有说话,在终于见到一丝光亮的瞬间,忽然道:“待我出去,第一个杀了你!”
沈素并不意外姒桦的反应,她恼羞成怒了,也就证明沈素所想所猜都是对的,这种人渣就该被江蕊平幽禁在阵法里,永远受尽折磨,为那些被她害死的人命赎罪。
可她要怎样才能杀死一个分神境呢?
失去了江蕊平力量的帮助,这对于她来说有些太难了。
“轰隆隆!”耳侧突然响起来的雷声让沈素黯淡无光的眼眸渗进了星光,她流水一样飘动的身体开始慢慢重聚,沈素死死盯着白色光点,在身体被送出黑暗的瞬间,立刻朝着她先前耳朵留意到的位置咬了过去,整个身体在瞬间变幻成了狐狸,狐狸的尖牙死死地嵌入了姒桦的血肉间,细小的灵水顺着狐狸牙尖渗进了姒桦的体内。
姒桦久不出禁地,还没有感受会儿外面的空气就被只死狐狸咬住了大腿,整个人哀嚎一声,身体朝下坠了坠,后背抵上了一片黏湿间。
难以形容的恶臭味钻进了鼻腔,姒桦这才发现该死的狐狸将她困入了沼泽地间,黑漆漆还潮湿难闻的沼泽让姒桦难受地挣了挣,猛地用力挣开了沈素的钳制,还顺手敲掉了她的两颗尖牙。
“你也配伤我!”
沈素在被震开以后就化作了人形,她吐了两口血沫,擦了擦嘴角,轻轻一笑:“我当然伤不了你。”
她当然不是指望咬上一口,姒桦就能死掉。
沈素还没有天真到那等地步。
“轰隆隆!”天空中开始聚满一片片雷云,笼罩了沈素和姒桦所在的整片天空。
姒桦先是一愣,而后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这是属于沈素突破结丹期的雷劫。
禁地是被天道抛弃的地方,没有灵气,也不会有雷劫降临,沈素在禁地里突破了结丹期,积攒的雷劫在出禁地的时候也就会自然降落了。
姒桦扯了扯嘴角,带着些仁慈意味地张开口:“你是小辈,我不杀你,不过你将死在雷劫下。”
她一把抓住沈素,将她提起来一点,两三下就封住了沈素大半的筋脉,她准备放任没有抵抗雷劫力量沈素死在雷劫下,却没有留意到沈素在她动手封她筋脉后,渐渐有些诡异的笑容。
在第一道雷劫落下的瞬间,沈素唇角勾了勾,她问:“姒桦前辈,你怕不怕雷劫?”
无论是人修还是妖修,只要是修行者,她们都是畏惧雷劫的,可这也不是她的雷劫,她又有什么好畏惧的呢。
姒桦冷冰冰地甩开了沈素:“不怕。”
“最好是这样。”沈素站在沼泽地上,抬头望着姒桦,唇边有意味不明的笑容。
姒桦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落雷砸中,乌黑的秀发都惊起了细密的雷网,在瞬间蓬松的像把扫帚,沈素眼眸里露出了些属于狐狸的狡黠,轻语了声。
半空中只有极少的雷落到了沈素身上,而大多的雷劫都落到了姒桦身上,结丹期的雷劫而已,在姒桦反应过来以后,这些雷劫也就变得不再可怕,她震碎了一道道雷劫,居高临下地望着沈素:“你做了什么?”
“你该问问你自己了,不是你自己融了我的血气嘛。”
“胡说,我分明收回……”姒桦话刚刚出口,腿部的疼痛倒是提醒了她,她一惊:“是那时候,你疯了吗?”
沈素当然没疯。
雷劫是对于修士的考验,它辨认修士方向的办法就是依靠血气,姒桦不傻,她也知道这一点,一早就将交融的血气分开了,可林青槐喝了沈素那么多血,体内早有她不少血气,她刚刚咬住姒桦的那一口不过是在激活了林青槐体内属于她的血 。
不对,现在应该叫姒桦。
这个雷劫原本该沈素才是被考验的那个,但姒桦刚刚封住了沈素大半的筋脉,一同封住的还有她的血气,现在姒桦体内的血气比她浓郁,她自然会承受的雷劫比沈素更多,只不过……天道也不傻,以这种办法来挡雷劫的前人也不是没有,在经受考验的人由一变成了二以后,雷劫也会由一变成二,而且会根据另外一个入阵人的修为而增强,也就是说这会儿还是结丹期的雷劫考验,待会儿就会变成分神境的雷劫考验。
这也是姒桦说沈素疯了的原因。
可这怎么能算疯呢,她只是下定决心不让姒桦离开这里而已。
姒桦这种丧良心永远在掠夺的修士,雷劫本就比一般修士要凶恶许多,她当年突破分神境,不知动用了多少灵丹和灵器,甚至还有弟子性命,才堪堪熬过了雷劫,现在再来一遭,姒桦也不由得心生胆怯,面上依旧在故作镇定:“不入流的小手段,你觉得我会害怕吗?”
姒桦一手拍碎落雷,一手朝着胸口落下,她也要将筋脉封起来,可在她动手以后,雷劫还是直直地砸向了她。
沈素薄唇轻抿,感受着体内细微的电流颤动,笑得满是嘲讽:“姒桦前辈,你这样封住的是林青槐的血气,又不是我的。”
沈素落在林青槐体内的血气本就是外流,还没有完全被筋脉和灵根吸收,又怎能够随着筋脉被封而沉落下去呢,姒桦封住筋脉无非是让她自己抵抗雷劫的力量小些,只要沈素不帮她压制血气,她也就剩下割开手腕将沈素所有的血排出体外这一条办法了,可现在雷劫轰鸣,哪有时间给她放血。
姒桦被个小辈嘲讽,气急败坏地道:“我是分神境,你才是结丹期,你觉得我都熬不过的雷劫,你能熬的过吗?”
沈素依旧从容:“我没想熬过去。”
她就是要跟姒桦同归于尽,对上姒桦,她毫无胜算,这雷劫是她唯一能仰仗的东西了。
姒桦咬着牙冲向了沈素,伸手就解开了她身上封印,极为难看地笑着:“那好,你就跟我一起感受雷劫的威力吧!我告诉你,我能顺利度过雷劫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不过三道雷劫而已,我会活下去,而你就等死吧!”
落下的雷劫在瞬间凶狠了许多,沈素在瞬间幻化成了狐狸身,她抓碎一道落雷,举着焦黑的狐狸爪冲着姒桦说:“姒桦,我是半妖,你还不知道吧,半妖突破要度双重雷劫。”
姒桦当然不知道,她骨子里也是轻贱半妖的人。
妖和人的对立就决定了她们的孩子不会被任何一道认可,没有人会花时间去了解半妖,半妖到了她们的手里也只会被虐杀,而后炼制成丹,成器。
沈素算过了,结丹期人修是七道雷劫 ,妖修是九道雷劫,半妖渡妖修雷劫会少两道,那一共就是十四道雷劫,前七道雷劫是结丹期的,后七道雷劫会是分神境的,沈素现在体内有整整一瓶正元丹的力量,还有几十颗妖丹,刚刚用锁神术消耗了大半,但前七道雷劫对于沈素也能算轻松,但……后七道,正如姒桦所说的,就算她有两重妖身,她也不一定能熬过去。
她死了倒也不可怕,就是怕她死了,姒桦还活着。
江蕊平给她钥匙,可不是为了让她放出姒桦这种人的。
姒桦必须死!
沈素心里发了狠,她没有再继续去躲避雷劫,她就那样站在那,没有被碾碎的手掌微微抬起,半空中开始落下些雨水来,碧蓝色的水滴很快凝聚,趁着姒桦不备将她包了个严严实实,落雷打进水里,惊起雷电在瞬间翻了个倍。
姒桦用力挣开水雾,在瞬间红了眼:“你在做什么?”
因为分神去控制水雾,沈素后背被雷劈开了一道血口子,她闷痛一声,朝前趔趄了半步,淡淡道:“杀你。”
水能导电,姒桦现在浑身衣服都是湿的,在这种情况下被雷砸中,承受的力量应该会增强不少,余威也会久久不散,就算是这样,沈素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杀死姒桦,但这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最好了。
姒桦要是不死,沈素也只能闭了眼还担心卫南漪,还觉得对不起江蕊平了。
一只低贱的半妖,一而再再而三算计她,姒桦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愤怒,她朝着沈素扑了过来,她准备先亲手解决了沈素再专心对抗雷劫,她本就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也没有必要勉强维持她虚假的仁慈。
沈素不躲不偏,任由姒桦抓破了她的小腹,她低笑一声,忽然用力握住了姒桦的手腕,沉下声低低地唤了她一句:“姒桦前辈。”
抓过去的手,没有一点触碰上肌肤的真实感。
她的手仿佛陷入了一片湖泊中,每个毛孔都被水流包裹,姒桦朝着沈素被她抓破的衣料下看去,那里没有被鲜血染红的肌肤,就连一点点雪白都瞧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碧蓝色的水流。
她,她的手真在水里?
姒桦一怔,还没来得及抽回手,那雷电就落在了沈素身上,顺着水流朝着她身体侵入,姒桦只觉得身体一麻,张皇失措地半跌了下去,身体还没有沾地,她猛地惊醒了过来,用更强大的力量挣脱了沈素的钳制。
沈素居然用她自己的身体做媒介,引着雷电来轰姒桦。
这样做,沈素自己可是也要完全承下雷电力量的。
她跟江蕊平一样,也是个疯子。
在她的手挣脱以后,沈素肌肤再次复原 ,留给姒桦眼底一片皙白。
姒桦闷不做声,又是一拳朝着沈素胸口打去。
她还没有碰到沈素的身体,沈素的身体就在瞬间溃散,化作了漫天的水珠,绕过姒桦的拳头,出现在了姒桦身后,而后又以极快的速度再次变幻成了人形,沈素趁着姒桦愣神,还朝着姒桦后背打了一掌。
虽然的攻击对于姒桦而言不痛不痒,可也给姒桦带来不小的震惊,她猛地拉开了跟沈素距离:“我知道黑熊为什么喊你镜湖水了?你的身体每一寸都能够化水,你有两重妖身,你最好别死了,我觉得你是个不错的炉鼎。”
贼心显露,沈素了然于心,姒桦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沈素的身体原先是不能这样控制的,就算是水雾化,身体的变化也不够快。
沈素之前也一直都没有掌握镜衾血脉的妙用,也没有掌握真正的完整妖身,这次估摸着应该是突破了结丹期,还因为着急追着姒桦出来,无意中惊醒了完整的镜衾妖身,沈素这才能如此控制身体。
什么都好,就是她也被轰得难受。
就连口舌都被震得有些麻了,沈素觉得她的舌头都要捋不直了。
姒桦不想先杀她了,这还算个不错的消息,虽然她的身体能够多种变幻了,可姒桦一个分神境,真想要杀她,也会有许多的法子,沈素可不是每次都能好运到转换好身体,避开她攻击的。
而且水化的身体在这雷电的聚集下,实在是不太方便。
沈素见姒桦不杀她了,连忙悄然避开了些姒桦,封住了自己半数以上的筋脉。
筋脉如果一点不封,她就得跟姒桦承受一样的雷劫,没办法将雷劫大半的威力都引到姒桦身上,那分神境雷劫落到的第一道,她就得死,不过就算是全封,她体内的血气也不会完全消散,她依旧会被天道盯上,没有抵抗能力也是必死无疑,分上一半给自己留些力量的同时将大半的雷劫力量都送到姒桦那是最好的。
姒桦身上还有她落下的灵水,就算她想弄干也得费些功夫,雷劫不会给她喘息的功夫。
但愿熬不过去的是姒桦。
这样卫南漪和江蕊平都能安全了。
沈素想到卫南漪,还真听到了卫南漪的声音:“小素。”
分隔许久,忽然间再次听到熟悉的声音。
沈素忙顺着声音瞧过去。
那沼泽岸边,卫南漪正站在那,她一只手里握着扳指,另一只手背在身后,黑狐就站在她身侧,沈素清晰地记得卫南漪刚刚是不在那的,这又不知是何时过来的。
卫南漪没有走。
这好像是预料之中的事。
她以身犯险,卫南漪要真能够坦然离开,她也就不是卫南漪了,只是沈素还真希望卫南漪走了,她站得离雷劫区这样近,说不定会被波及到的,分神境的雷劫威力有多大,沈素也无法衡量。
沈素瞪了眼黑狐,着急道:“带着夫人走,快点!”
铃铛落下的声音在雷电轰鸣声下有些格格不入,卫南漪控制着不让黑狐移动半分,深深地望了眼沈素:“小素,我会走的。”
沈素有些意外卫南漪的话,可更多的还是庆幸。
卫南漪愿意走就好。
她催促着卫南漪,却只见卫南漪将她的青火双刃和冥凤炉都拿出来放在了沼泽地边,而后就牵着黑狐离开了。
聪明!
扳指里的东西唯有这青火双刃和冥凤炉是认了主,沈素刚刚还没来得及抹去自己痕迹的宝贝,卫南漪要是放别的,指不定会便宜姒桦,可如果是青火双刃和冥凤炉这样的高阶灵器,就算是没有器魂,但在她死之前也是谁都抢不走的。
她现在也的确需要一点助力。
沈素心念微动,那青火双刃和冥凤炉就朝着她飞了过来,两件高阶灵器同时发力,竟是又替她挡下了一道雷劫。
刚刚伸手摸到了冥凤炉,沈素就发觉不对劲了。
沈素将冥凤炉的盖子打了开,里面放的是满满的丹药,就连玉髓和璃破珠都在里面,还有丹药,卫南漪几乎是将里面攻击性强的东西都放进了冥凤炉里,只是……那颗本该莹白如玉的璃破珠上沾染了一层红色雪霜。
像血。
可为什么会有血呢?
没有留给她细想的时间了,半空中的雷云忽然变了颜色,黑紫色的雷云渐渐占据了头顶整片的天空。
分神境的雷劫来了!
“轰隆隆!”黑紫色的雷电落了下来,以势不可挡的气势朝着沈素和姒桦轰了过来。
她虽只用承下落雷不到四分之一的力量,可沈素半点也不敢放松警惕,她控制着青火双刃飞到了她头顶,青刃快速编织成坚硬的墙壁,红刃的火则是朝着落雷迎了上去,红刃迎上了那道雷消磨着它的力量,在红刃溃散的瞬间,落雷就撞上了青刃编织出的黑墙,接着是黑墙的一层层的溃散,还没等黑墙完全承下这股力量,第二道落雷就下来了,两道雷同时撞击,荆棘墙在瞬间溃散了个彻底。
沈素连忙抄起手边的金剑横在了胸前,金剑几乎是在瞬间被落雷击了个粉碎,沈素扔掉金剑仅剩的剑柄,在沼泽地上快速奔跑起来,只是她怎么可能,她的身体在瞬间变成了狐狸,硬是用妖身接下来了已经被削弱太多的两道落雷,
“啊!”沈素尖叫一声,应声倒地。
沈素从未感觉到这么疼过,电流缠绕着胸口,压迫着她的心脏几乎要从胸膛跳出来,狐狸浑身的毛发都在瞬间被烤成了焦黑粉末,风轻轻一吹,一身毛发就消失了踪影,毛发下的皮肤也变得焦黑一片,隐隐约约还有股肉香味冒出来。
雷电刺激下的狐狸身很快再次回到了人形,沈素无力地蜷缩在沼泽地上,身体都有微微下沉的趋势。
姒桦也比沈素好不到哪里去,她刚刚落进林青槐的身体不久,实力依旧是分神境,可这些年被江蕊平那样折磨着,实力早就减退了些,最要命的是忘却了部分术法,加上她对这具身体运用还不够熟练,不过两道雷劫落下,她已经拿出了她的灵器白骨,左手被轰碎了,就连头发也被烧毁了不少。
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沈素会烧毁的肌肤正在快速的愈合,不仅是因为妖物本就强上一些的愈合能力,还是因为沈素身体里积攒的凝补丹药效还没有过,她承受能力不如姒桦,修为就更比不得,但她愈合能力比姒桦强上太多了。
那只出阵时候被碾碎的手掌,竟是都快长好了。
姒桦松逾他们人人都说江蕊平是个天生恶种,可江蕊平改良的凝补丹却是最好最有效的疗伤丹药了。
姒桦眼眸轻转,一眼就看到沈素在快速愈合的身体,她低笑一声:“看来你不会轻易死了,水做的小炉鼎。”
呸!
她才不是她的炉鼎。
这些个修合欢道的修士是不是看谁都像炉鼎?
还好姒桦还没有发现她身上还有林青槐种下的碧荷珠,不然她恐怕是会加以利用的。
姒桦的人品,沈素可不敢恭维。
于情于理,她今日都必须死在这里。
又来了!
暗沉沉的天色,满是来自天道的威压,第三四道雷劫竟是一块轰了下来,在半途中分开了力量,厉害的朝着姒桦飞了过去,沈素控制着青火双刃融合在了一起,挡在了她的头顶,在瞬间快速颤动,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圆盘冲向了雷劫,刚刚挡下是第三道雷劫,青火双刃就被弹飞了出去,沈素忙把冥凤炉横在了胸前,炉子勉勉强强承下了第四道雷劫,却从沈素手心脱手而出。
她封住了一半的筋脉,靠着剩下的一般筋脉来操控灵器是有些困难的。
若不是江蕊平给的高阶灵器好用,怕是连这两道雷劫都抗不下。
沈素将挂回了脖颈上,接下来只剩下靠妖身硬扛了。
但愿她两重妖身能够结实一点。
沈素在心中祈求着,可心中也没有什么底,要知道她的狐狸妖身第一道雷劫落下就被轰焦了。
大概是必死无疑了。
沈素余光瞥着那同样狼狈的姒桦,咬了咬牙,死就死吧。
她抱着必死的心,迎上了避无可避的雷劫。
“滋滋”只听得一声异样的声响冒出,那颗本该在沈素替她压制妖丹的白珠子竟是冒出来了一半,在白珠子出现的一瞬,沈素身上多了一层碧蓝色的光壁,竟是硬生生挡下了第五道落雷。
沈素还在发愣,那冒出一点的白珠子就重新钻回了她体内,放任第六道落雷轰穿了沈素胸口。
沈素的胸口出现了一个大窟窿,雷轰的太急,就连血都没有落下来,那窟窿周边的软肉就完全陷入了一片焦黑中,就连骨头都缠上了一片黑色。
心脏似乎就这样停止了。
她好像真的要死了,甚至还没有看到姒桦丢命。
沈素以为她会疼得厉害,可身体的痛感好像在瞬间消失了,那钻回她体内的白珠子在瞬间碎了开,沈素被雷轰开的胸口开始快速长合,一点重伤的痕迹都没有留下,沈素身上开始出现一些碧蓝色图案,那些图案在沈素身体彻底长合以后也就消失了踪影。
坏了,白珠子碎了。
雷劫轰不死她,这些妖丹也得撑爆她了。
沈素暗叫不妙。
嗯?好像没有那颗白珠子,那些妖丹依旧被压制着力量。
沈素还没来得及细想,最后一道落雷就过来了,她胸口的玉髓在瞬间飞了出来,迎上了最后一道雷劫。
玉老虎在眼前化作了粉碎,零零碎碎的粉末在沈素眼前凋落,粉末中还掺杂着些零星的光点,光点一粒粒地朝着沈素身体里钻了进去,挤压在沈素身体上的痛感都慢慢消散了,就连因为服用丹药过度带来了疼痛都在消减,身体里还多了些温暖的力量。
结丹初阶巅峰,结丹中阶……
她的玉髓也碎了,但她的雷劫过了,修为还在疯涨。
这样下去,她一定会根基不稳的,接下来她不会走火入魔吧?
沈素还没来得及细想,余光就瞥见了碎掉灵器从雷劫里同样逃脱出来的姒桦,她没有玉髓疗伤,没有沈素这样的愈合能力,她比沈素狼狈太多,就连气息都紊乱了几分,可她到底是没死。
沈素也没有犹豫,她冲向青火双刃,一把抓起剑就朝着还没站稳的姒桦冲了过来,剑尖直指姒桦的后脖颈。
姒桦连动都没动,她到底是个分神境,在沈素的剑尖靠近的瞬间,姒桦身上就多了层绯色的光壁,在瞬间震开了沈素的剑和沈素的人,她啐了口血沫,摸着那焦糊的头发焦灼地喊了声:“滚开。”
女人就没有不爱美的。
姒桦刚刚得到的年轻躯壳就因为沈素没了一头秀发,皮肤也成了焦黑一片,她自是不高兴。
沈素也不高兴。
姒桦是真难杀啊。
沈素摸出来了冥凤炉里的璃破珠,打定了鱼死网破的主意,喃喃道:“姒桦,你跑不掉的。”
“呵。”姒桦是相中了沈素做炉鼎,这并不是她高看沈素,相反就是她轻贱沈素才会有这样的想法,她对沈素的威胁不屑一顾。
沈素也没有再辩。
半空中开始落下些细小的水滴,水滴沾上衣料立刻就会化成冰霜,激得皮肤也能感受到细微的寒意。
姒桦伸手拂开了落在她身上的冰霜,暗道一声雕虫小技,她在禁地被折磨了近两千年,难道还能怕这点风雪不成。
只是很快姒桦就发现了不对劲,那股寒意不是来自外面落下的冰霜,而是来自她的身体,那种渗进骨髓,连灵力都没办法抗拒的寒意终于让姒桦感受到了危险,她气急败坏地朝着沈素走去,刚走一步,她就发现她的双脚已经和沼泽地冻在了一起,动弹不得。
这次不适着急了,姒桦是真的慌了:“你做了什么?”
沈素也没有想到她留给林青槐的杀招,最后居然是用到了姒桦身上。
姒桦当然看不出问题所在,她不知林青槐喝了她多少血,也不知道她偷摸给林青槐注入了多少灵水,那分量早就是足以要林青槐命的了,只不过要付出代价而已。
沈素耳边忽然响起来了那日杀刑玉,卫南漪问她的话。
“小素,如果她们身上只有你和璃珠的力量,没有冷姑娘的力量,你是不是也会跟他们一起被冰封起来?”
“你会死对吗?”
是的,她会死。
而今姒桦的身上就只有她的力量,没有冷茹替她分担部分寒意,她确实是会死。
随着姒桦被完全冰封,沈素也会活活地被冻死。
她并不难过,甚至很庆幸,还好她留了一手准备,不然她困不住姒桦,当然要放任姒桦去为祸一方了。
也还好雷劫来的这么巧,将姒桦削弱了许多,不然就算有璃破珠,她怕是也不能轻易封住姒桦。
就这样吧。
让她和姒桦一起化成碎冰永远的消失。
卫南漪平安就好。
沈素望着天,感受着冰霜渐渐将她包裹起来,那强烈的寒意让她意识渐渐涣散,忽然间鸟雀煽动翅膀的声音响了起来,沈素看到了一抹白影,歪歪斜斜地飞了过来。
那是一只白毛鹦鹉,她左翅膀上有道明显的伤口,那半边雪白的羽毛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沈素涣散的瞳孔慢慢凝聚焦点,只是一眼,她已经认出了这只白色鹦鹉是谁。
怎么会受伤呢?怎么还是不肯走呢?
喉咙处直往外冒的寒雾阻断了她所有想要发出的声响,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白色鹦鹉一边飞,一边颤动着她鼻尖,慢悠悠地飞了过来,最后落在了的肩头,就那么站在她肩头,鹦鹉脑袋却歪斜着侧到了另一边,看着像是在生着闷气。
沈素发不出声音,她只能眼巴巴瞧着白色鹦鹉,嗅着一点点被寒风吹到鼻尖的香味。
夫人啊……
第099章 长冬
沈素是个骗子, 却是个处处为她好的骗子。
当整个人被沈素推出来的时候,卫南漪几乎要疯了,沈素给她谋算了生路, 可只有她一个人的生路, 活着也丧失了原本的意义。
她跪伏在沼泽地思考了许久,还是没办法劝说自己接受这个骗局。
没有人喜欢被欺骗, 卫南漪当然也不会是例外。
算上这次, 沈素已经骗了她两次了, 可她很难跟沈素生气,面对人没有私欲, 舍命的付出, 她除了感动, 只有深深的自责, 她该长教训的,分明沈素已经骗过她了, 可她还是没能紧紧抓住沈素的手。
说到底还是她太弱了。
卫南漪是生气了,可她生得是自己的气。
她没有想到沈素还能出来, 就连如何赴死都想好了, 没想到姒桦和沈素都出来了。
卫南漪的感知能力远胜于沈素,她还精通于阵法,但感受到那细微的变动时,她就藏了起来,卫南漪有太多次当人质的经验,难免心有余悸, 唯恐是拖了沈素的后腿。
不仅是姒桦, 就连卫南漪都低估了沈素的狠厉。
她为了杀死姒桦,几乎可以倾尽所有。
卫南漪能阻拦她吗?当然是不能的, 沈素在遵守承诺,在做她认为对的事,就算帮不上忙,也不该成为累赘。
分神境的雷劫,莫说是卫南漪,就连黑狐也会成为累赘 ,所以卫南漪只给沈素送了灵器,在摸到璃破珠的时候,卫南漪多了个心眼。
早在杀刑玉的时候,卫南漪就掌握了沈素动用璃破珠力量的条件。
她大可以不将璃破珠给沈素的,可卫南漪也清楚,璃破珠作为武器的价值甚至高于了青火双刃,这对于沈素来说是要紧的助力。
沈素会算,会骗,卫南漪也不算愚笨,起码她记忆力是很好的,她还记得沈素在林青槐身体里种了多少灵水珠,也没有忘记林青槐的肉身喝过沈素的血,一旦璃破珠落在沈素手里,它很有可能成为沈素跟姒桦鱼死网破的最后手段。
卫南漪不想拖后腿,可也不想沈素死。
她能做的事又实在是有限,好在她身边还剩只妖傀,卫南漪对黑狐并不是一味地命令,大都是在商量的:“帮帮我。”
黑狐听不懂她话中的意思,只是低下头,亲昵地蹭了蹭她握着铃铛的手心。
卫南漪割开了自己的左手手心,又割开了黑狐的爪心,两股血液相融,落在了璃破珠上:“禁魂,毒鸦!”
莹白色的璃破珠属冰,鲜血沾染上落下了淡红色的雪霜,卫南漪伸手擦了擦,可越擦反而越多,也就没有再动,一并放进了冥凤炉里。
她倒是想将扳指一并给沈素,只是她还有别的用。
“小素,我会走的。”
她的确会走,只是还会回去的。
沈素在奋力杀敌,她帮不上什么忙,也该断了些后顾之忧。
辟幽谷不如雁碧山妖多,可也不是没有妖,沈素还受了那么严重的伤,身上的血腥味根本挡都挡不住,保不齐会吸引妖物过来。
她们这种时候最惧的就是伺机而动,趁火打劫的人。
卫南漪修为有限,但好在有黑狐,扳指里还有正元丹和足够多的灵石,等着她拼拼凑凑支起来个结界的时候,黑狐的灵力也差不多消耗完了,卫南漪自己也不剩什么精力了,她摸了摸黑狐,诚心道:“谢谢你。”
她知道妖傀听不懂,但她真的很感谢黑狐,从禁地到辟幽谷,黑狐都能算是一大功臣。
卫南漪将铃铛挂回了黑狐脖颈上,轻声道:“你自由了。”
妖傀更像是灵智未生,但身体全部被驯化的动物,她们听命于人,但没有人的操控也能存活,身体的渴望会让她们去觅食,去逃生,虽然没有自主行动意识,但会被动,当控制她的铃铛都交还的时候,她也有了迟缓的自由,不再是谁手中的兵器。
操控妖傀的物件,几乎是妖傀的另外一条生命,不能轻易毁去,但这也不是人人都会用的,只要黑狐不遇上盛涟门的人,她可以一直自由下去。
卫南漪不能再带着黑狐了。
她不知沈素能够做到哪一步,也不知道她落在铃铛上的禁忌术法能够做到哪一步,她回头,可能是死路,黑狐帮了她们那么多,总不好跟她们死在一块。
卫南漪能会禁忌术法,还得谢谢江蕊平监守自盗,翻阅禁书的时候从不避讳卫南漪,甚至极力邀请卫南漪跟她一起专研,尤其是后来沈吟雪一日日虚弱下去的时候,江蕊平几乎将藏书阁的禁书看遍了,她那会儿还觉得江蕊平是疯了心,这会儿在想想,她大概只是想给沈吟雪续命而已。
情深难自救。
如果以前知道江蕊平对沈吟雪有情,她大概是很难理解江蕊平这样有些偏执地爱的,可现在她竟是能共情她的师叔了。
人不能遇见太好的人,被触动而产生的爱像个牢笼,轻易就能禁锢灵魂和躯壳,挣脱不能,只能越陷越深。
沈素就是很好的人,所以喜欢沈素的时候会去思考自己配不配。
就算没有江绪,就算沈素不喜欢江绪,她大概也会胡思乱想,她不敢奢求沈素喜欢她,她跟沈素并不相配,她不止一次在心中懊恼过了,老树怎敢配新芽。
卫南漪加快了一点步伐,同时运转明目术,隔得甚远也看清了沈素此刻狼狈的处境。
她常常受伤,生命却异常顽强的。
甚至连选择死亡都是因为想将生路让给她,不像卫南漪初跌落神坛的时候,就因心理落差太大而有过寻死的念头。
沈素无论是长相,天赋,韧性,还是头脑都是值得夸赞的。
她不仅是个很好的人,还是个近乎没有缺点的人,她在一个十分年轻的年纪让卫南漪有仰慕她的冲动。
沈素为她付出太多了,甚至愿意以命相搏,她本就缺了些自信,还总觉亏欠沈素,自是事事都不敢妄想,只有在沈素骗人,自称她夫婿的时候,她才敢接上一句夫君,所做的无非是顺势而为,只有这种时候,她才敢大胆几分。
卫南漪承认她是有些自卑的,这也是她从前未曾有过的情绪,但……沈素真的喜欢江绪吗?
她虽站得很远,但她瞧见了那柄金剑被震得粉碎,随风飘落的时候,沈素甚至没有多看上一眼,眼底也瞧不见难过,就像是碎了件无关紧要的兵器,可那不是江绪留给她的东西吗?沈素应当该好好爱护才对的,就像爱护她一样,卫南漪一直都觉得她更像是江绪留给沈素的一件物品,有一定的价值,还有一定的情分,所以一直以来都被沈素好好呵护。
可今天她好像也不是太确定了。
仔细想想,沈素对她有些好过了头。
她什么都愿意为她付出,就像卫南漪对她一样。
不不不,还是不一样的。险猪福
卫南漪着急地否定了在心头冒了尖的猜测,她心中越来越急,步子却越来越慢。
她本就体弱,灵力也少,靠着黑狐和灵石灵丹才能布下一个结界,可这也抽空了她的气力,还强行运转明目术观察沈素和姒桦的动静。身体越来越虚弱了。
卫南漪又朝前走了两步,刚刚走到渡劫区,身体就一个趔趄摔了下去。
她太虚弱了,雷区边缘的一点余威就足以摧毁她,就连身上愈合的伤口都又开始流血。
卫南漪轻咳了两声,忽然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凉意,她缩了缩身子,心中明白沈素一定是用了璃破珠。
好冷啊。
她太冷了,又没有余力去施展术法来抵御这比禁地更冷的风雪,身体蜷缩的越来越紧,渐渐地化作了一只白色的鹦鹉。
再次回到了目不能视,口不能言的日子,卫南漪难得没有抵触的心理。
她化身成妖的时候,抵御能力更强一些,就连吹拂到身上的霜雪都没有那么冷了,她煽动着小翅膀,慢腾腾地飞了起来,靠着刚刚明目术确认过的方向,朝着沈素和姒桦飞了过去。
虽然沈素很聪明,但卫南漪也不太确定沈素是否能看穿她的手段,然后停下极端的做法,所以她得过去提醒沈素。
卫南漪身上有伤,白色小鹦鹉飞得并不平稳,歪歪斜斜的路线几乎打乱了卫南漪脑海中所记的路线,好在她终于是在几乎要迷失的时候,嗅到了沈素的味道,她体内的妖魂对沈素的鲜血很是敏感。
她认得沈素的味道。
小鹦鹉终于是找对了位置,慢慢落了下去。
她踩在沈素肩头,轻轻落了两步,感受到脚下的真实,忽然觉得委屈异常,
骗她,又骗她,沈素惯会骗她!
卫南漪原是只气她自己的,这会儿倒是真有点生沈素的气了,这不是沈素第一次骗她了,虽然是为了她好,可沈素分明答应过她的,如果要死,她们就死在一块的,分明说好的事,她是半点都记不住。
卫南漪能够感受到沈素的脑袋在她那一边,小鹦鹉的脑袋自然就转到了另一边。
她等着沈素来跟她说话,可等了许久也知道听到细微的响动,还有雨滴落下的声音。
分明都能感受到沈素将头转到了她这一边,可卫南漪还是没有等到声音,她轻轻喊了声:“小素。”
依旧没有回应。
寒风阵阵,一点点潮湿侵占了鹦鹉翅膀,小鹦鹉的四肢渐渐有些僵硬,就连鹦鹉嘴都张不开了,卫南漪忽然明白了,沈素这会儿想必已经被璃破珠冻得难以出声了,至于天赋能力大概又不能用了。
沈素听不到她的声音,而她也听不到沈素的声音。
她还更可怜一点,就连沈素的模样都看不见。
卫南漪生生怕再拖下去,连身体都不能动了,那算是彻底没有法子提醒沈素了。
在耳边声音奇怪起来的时候,小鹦鹉凑过去,轻轻啄了啄身侧姑娘的脸,她不敢太用力,也实在是心急,那冰霜蔓延,就连瞎了眼的鹦鹉都能感受到冰霜落得更狠了。
——
“我帮了你,不是么?你刚刚自封筋脉,我可是都没有拦着你。”
沈素想听卫南漪的声音,倒是一句没听着,不想听姒桦的声音,倒是避无可避。
她被冻住了喉咙,再难发出一点声响,姒桦嘴唇不张也用传音让声音冒了出来,沈素在心底冷笑一声,姒桦哪里是不想拦,她是后面根本无暇分神来拦她了,而且就算姒桦不拦她,也不是为了帮她,而是为了让她活着做炉鼎。
沈素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被骗到的姑娘。
她没有理会姒桦,而是加以催动璃破珠的力量,随着半空中的雨落得越来越厉害,竟是在沼泽地上堆砌起来了一层冰,不过眨眼的功夫,那冰已经封到了沈素的小腿处,姒桦有些慌乱,她运转着灵力不断冲击着渐渐被冰封上的筋脉。
沈素还真怕姒桦在她没有完全封住她的时候,逃了出去。
沈素不敢怠慢,就连肩上的鹦鹉都无暇顾及了,她催动璃破珠的速度更快了些,手心死死攥着璃破珠,任由整个手掌都结了冰。
在冰霜堆高渐渐没过沈素和姒桦腰肢的时候,姒桦发了狠,她双眸变做了赤红色,耀眼的红光将她彻彻底底围了进去,一股艳丽的火焰就那么烧了起来,在火焰烧起来以后,姒桦并没有如愿破开冰层,筋脉反而被封死的更厉害了一点,她的身体开始破开一道道血口子,一只只黑羽鸦顺着她破开的肌肤处就挤了出来,黑羽鸦在空中飞舞旋转,而后突然爆开身体,在瞬间化作了漫天的血点子,像是一场血色烟火。
每每飞出来一只黑羽鸦,姒桦唇上的血色就能浅淡一分。
在姒桦停下运转灵力,火焰消失以后,黑羽鸦就也跟着消失了。
沈素还在怪异眼前所看到的一幕,姒桦却突然发了疯:“那个女人不是沈姑娘的徒弟,沈姑娘的徒弟绝无可能会锁魂血灵咒,我看你是江蕊平的弟子才对!她跟江蕊平一样心狠!你们骗了我!”
姒桦虽然不知道白色鹦鹉就是卫南漪,但她也不蠢。
这里一共就那么几个人,沈素一看就不会术法,黑狐是妖傀,那唯一能够用术法的就是刚刚出现过的卫南漪,她不知这术法是何时种下的,但绝无可能是她自己谋害自己。
锁魂血灵咒。
沈素好像在原书里看到过这个禁咒,她记得是男主被人逼到绝境的时候用出的禁术,他能会,还多亏了有江谙那个做大长老,守着藏书阁的师父。
此术阴毒,可以将人魂魄锁进血液里,而后一旦种术人全力动用灵力,体内血液就会化作一只只黑色乌鸦,带着她的灵魂一起挤出身体,而后在瞬间化为粉碎,摧毁□□的同时,还能一块摧毁灵魂。
卫南漪居然还会这样的术法?那她是什么时候用这个术法的?
沈素可不觉得顶着鹦鹉外壳的卫南漪能够用出这样的术法,她连声音都发不出,更别提是用术了。
沈素的余光慢慢下落,渐渐落在了掌心的珠子上,她记得刚刚拿到珠子的时候就发现了珠子上有血,而卫南漪身上有伤,锁魂血灵咒应当就是在珠子上才对。
卫南漪既然做到了这个份上,那她也不能落后。
沈素催动璃破珠越发卖力了起来,冰霜层渐渐覆盖到了前胸,她们现在就好像是被冻进了一片冰湖中,能够活动的躯体越来越少。
夫人……
沈素张了张口,还是没有任何什么冒出来。
她是觉得卫南漪完全可以离开的,她现在已经有凝气五重的修为了,加上黑狐妖在身边,应当也能慢慢获得一些妖物的祝福,而且她还能去找林水嫣她们,卫南漪是有退路的,没必要跟她死在这里。
能够在死前再见卫南漪一面,她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姒桦的声音撕破了属于沈素和卫南漪的寂静:“小东西,你当真要死在这里不成,你那夫人便不要了?”
那不是她的夫人。
虽是口口声声喊着夫人,可卫南漪也不是她的。
沈素难以发出声音,倒是停在她肩头的白色鹦鹉在听到姒桦声音以后冒出了浓烈的不满,转过来别扭的脑袋,鹦鹉嘴在她脸上啄了啄。
鹦鹉嘴冒着尖,卫南漪啄得很轻,似是在跟她抗议。
可卫南漪在抗议什么呢?
白色鹦鹉见她迟迟没有反应在,又凑过来啄了啄沈素,而后啄了啄已经近肩高的冰层,沈素恍然大悟,卫南漪在璃破珠上种下锁魂血灵咒,不是为了帮她加快封印,而是为了替她也谋划一条生路,有了锁魂血灵咒,就算沈素不用全力施展璃破珠的功效,姒桦也一时半会儿离不开这里,姒桦身负重伤,还没有办法动用全力挣脱此处,璃破珠不是普通灵器,堪比神器,就算姒桦是分神境,在重伤还不能动用全力的时候也很难逃离冰层。
而且因为锁魂血灵咒,姒桦也没有办法全力疗伤,她伤口愈合的能力本就不如沈素,而今还多了限制就更加缓慢了。
沈素则不同,冰层封住了她大半的身体,可体内的妖丹还在继续转动,她还在继续吸收妖丹的力量,半妖的身体也姒桦更御寒一点。
她还能修炼,姒桦却只能停滞不前,好好疗伤,等待着破冰而出的机会。
卫南漪无疑是给沈素争取到了时间来对抗姒桦,一年半载地超越分神境不太现实,可多出些时间也就多出了些希望,退半步来讲,万一能够等来援兵呢?
没有援兵,她也还能多跟卫南漪相处一段时日。
沈素一直都是生存欲望很强的,如果不逼到绝境,她是绝对不会选择死路的人,此刻她立刻就有了决断。
沈素脑袋艰难地微微低了点,僵硬地探过去,用额心碰了碰小鹦鹉脑袋。
小鹦鹉很是聪明,乖乖地跳到了沈素脑袋上。
沈素在小鹦鹉跳到她脑袋上以后,立刻运转璃破珠将冰层堆过了肩头,她只剩下了一颗头颅露出冰层外,姒桦比沈素要矮上一点,就连下颚都被冰层封住了,她盯着沈素双眸喷火,沈素看到姒桦脸上的怒意,着实放心了不少。
这样一来,就算姒桦想要逃离也得多费些时间,只要她及时感知,随时都能封住姒桦,跟姒桦同归于尽。
真好。
意料之外,她和卫南漪都活了下来。
可惜的是小鹦鹉冒不出声音来,她也张不开几乎被寒意侵满了的口。
小鹦鹉柔软滑腻的羽毛在沈素发间蹭了蹭,将落在沈素头顶的雪霜都推了下去,她寻了个舒服些的位置,慢慢趴了下去,大抵是太冷了,她的脑袋会无意识地在沈素发间蹭了又蹭,直到不小心熟睡了过去。
这样也好,清醒着感知寒霜也太过于折磨。
沈素虽是张不开口,可脑袋上传来的平稳呼吸声让沈素心安了不少。
姒桦精神力在减退后,林青槐的灵魂再次冒出了头,可不知是不是姒桦将她灵魂融合了部分,林青槐的灵魂不如之前凝实了,若隐若现的,偏偏她的嘴比姒桦还吵:“沈素,你快搭救我啊,你将自己也封印起来做什么!”
她将一切都视为理所当然,好似她们还真是什么盟友。
沈素现在也就是张不开口,她要是能张口,或多或少得挤兑林青槐两句,莫说她没有完全禁锢姒桦后,自己还能脱身的能力,就算她有,她也得将林青槐一并禁锢,而后杀死,她们的仇可还没来得及算呢,林青槐不会觉得她会对三番两次害她受伤,追杀卫南漪的人产生什么怜悯吧。
沈素还是更心疼她自己,更心疼卫南漪。
她现在跟姒桦只有两种结果,一种是她先突破到能够压制姒桦的境界,然后松开璃破珠的力量,由她自己亲自斩杀姒桦,另外一种就是姒桦先解除卫南漪的术法,亦或者是能够率先痊愈伤势,那么她将再次奋力挣脱冰层,那时候沈素就会催动璃破珠,将她和姒桦彻底变成封印。
姒桦别想跑,林青槐也只配跟姒桦一起死,她们现在本就是一体的。
一个就足够讨厌了,两个融合到了一起就更让人讨厌了。
卫南漪在沼泽周边布下了一层薄弱的结界,结界算不上多强大,但足够遮蔽她们。
沼泽之地本就是辟幽谷中较为危险的地方,除了来采摘草华参的修士,就只有一些修为低下被黑光鸟引过来的短命人,现在有了结界,黑光鸟出不去也就没了被引过来的人,采摘草华参的人也不多,就算有些妖物偶尔间路过,撞开了结界的一道口子,感受到里面属于璃珠的致命寒意也立刻逃走了,辟幽谷的大妖少,他们感知到危机最先想到的不是宝藏,而是自己有没有本事抵御危险。
沈素她们倒是落得个无人打扰的境地。
结界里没有天光变换,日子也不知过了多久,姒桦和林青槐都不再吵闹,卫南漪却还在沉睡。
卫南漪的身体撑不起璃破珠带去的寒意,身体机能降到最低点,进入深度沉睡,她才能保住命。
沈素闲得无聊时会数着卫南漪的呼吸频率来打发时间,她不是姒桦,没有被封固还能艰难运转筋脉的力量,沈素只能被动地吸收妖丹化在她体内的妖力,修为大概是长进了,可沈素也不知道长进到了什么地步。
或许等她这样突破金丹的时候,能有雷劫轰下来,让她们都化成灰烬也说不定。
不过这种可能还是很渺茫的,沈素现在筋脉都不能运转,就算是突破了,她自己都不知道,天道当然也不会知道,落不下雷劫的。
时间在以极慢的速度流逝,林青槐可能是憋的久了,也可能是发现姒桦确实是没有办法离开这璃珠堆砌出来的冰湖层了,说话越发刺耳难听:“亏得你还是合欢宗老祖,居然被个结丹期逼到了这份上,废物,废物!”
她尾音上扬,多了些尖锐。
姒桦静静地凝实着她半虚半实的灵魂,带着怨恨低笑一声:“如果不是你蠢着了她的道,我现在又怎么会被困在这!”
被困了这么久,姒桦也想明白了。
落得如此败局绝不是她的问题,说到底还是林青槐这副躯壳里积攒了太多属于沈素的血气和灵水力量。
林恙晖是个蠢货,他养得孙女更是个蠢货。
姒桦从未憋屈过,就算是当年被江蕊平一路追杀到逃进禁地,也不能跟如今比,江蕊平就是个杀神,不能用传统境界高低来定义她的手段,就算是修为比她低,也的确有将她逼近绝路的本事,可沈素跟江蕊平不一样,她的修为实在是低她太多了,几乎低到了尘土堆里,分明她早已胜券在握,却被这个细小的砂砾翻了盘,姒桦没有办法不痛恨沈素,不痛恨卫南漪,就连林青槐她都看不顺眼。
姒桦跟沈素面对面被封着,睁开眼就能看到沈素和她的白色鹦鹉,她怨毒的声音用传音往外咕哝:“你将生路留给了你的夫人,可她这么久也没有来看你一眼,说到底她跟沈吟雪一样都是无情人,你难道就不后悔,难道就不想报复她,你放我出去,我给你复仇的力量!”
她又来蛊惑沈素了。
这些日子下来,姒桦总是常常蛊惑于她,可沈素为何要后悔呢,为何要复仇呢?
夫人就在她头顶上。
那只白色的小鹦鹉,虽然口不能言,目不能视,还一直在长眠,但她一直在陪着沈素,从未离开……
卫南漪这样好的人才不是什么无情人,沈宗主也不是,那可是能养出来卫南漪的人又怎会是姒桦口中的无情人,就算她真对姒桦无情,那也是姒桦不配,而不是沈宗主的问题。
沈素反正说不了话,干脆闭上眼眸不再去看姒桦和林青槐。
沈素吃了不少妖丹,但动用锁神术的时候被抽空了一半,满打满算体内也就只剩二十一颗品质更高些的妖丹,其中就有那个分神境黑熊妖的妖丹,沈素偶尔会朝体内看上一眼,看着妖丹慢吞吞地消融,彻底融进她的身体。
镜衾留下的白珠子碎裂好像没有让沈素失去克制妖丹的力量,相反更为娴熟了一点,也不必依靠外力,只需血液流动就能办到的事。
她依旧可以能够压制妖丹,只是这次是她自己的血脉在克制妖丹了。
这一遭她的镜衾妖身算是彻底完整了,如果能够告诉卫南漪的话,卫南漪一定会为她高兴的。
不晓得江绪现在过得怎样了?
沈素也不是惦记江绪,她就是替卫南漪想想女儿,既然江绪的故事没有照着原书发展,她还打断过男主的腿,将男主扔去了猪圈,那她对男主产生感情的希望应该很渺茫了,如果她不爱上男主,卫南漪现在又还活着,那是不是也没办法因爱生恨了,原书的剧情线是不是都没有办法展开了?
而且……
沈素忽然睁眼望了望那还在跟姒桦吵架的林青槐,现在的林青槐应该也够呛在井中林和男主相遇了,这一缘分大抵就要这样扼杀在摇篮了,伏媛和魏锦和也死在了辟幽谷,这样一来男主的红颜知己就少了四个,这样对女主白箬衣也好。
沈素现在纠结的只有江蕊平,原书后期剧情开展的时候,江蕊平可是都死透了,连提及她的笔墨都没有。
她和姒桦真要关到那时候,她怕是什么都没机会问江蕊平了,就连带卫南漪见上一眼江蕊平都做不到。
沈素在心底叹气,江蕊平到底为什么会死?总不会是江蕊平太强了,要被天道抹杀了吧?
日日呼进呼出的都是寒气,沈素觉得再这样冻下去,她说不定连嗅觉都要一并失去了。
这日里沈素是被嘈杂的声音闹醒的,结界里寂静非常,沈素日日待在这里除了偶尔听两句姒桦和林青槐的争吵再听不到其他的声音,早已习惯了幽静,这会儿猛地听到结界里响起七嘴八舌的说话声,耳朵倒是有些不适了。
那些人离得她们还很远,沈素将声音听得不太真切,姒桦倒是眼眸亮了亮:“有人进来了!小东西你死定了!”
沈素当然知道姒桦为何兴奋,她好歹是合欢宗老祖,最不缺蛊惑人心的手段,碰上沈素这种意志坚定的,她没有办法,但结界里既然进来了这么多人,又怎会全都是意志坚定如铁的人呢。
姒桦看到了希望,沈素只能暗叫一声糟糕了。
难道说卫南漪的结界失效了,可这不应该啊,就算没了结界,这璃破珠的寒意也不是一般修士能经受得住的,沈素分明迷迷瞪瞪听着她们有人喊冷了,可就是没有人说要离开,倒是一步比一步坚定,稳步朝着她们这里走了过来,竟像是刻意寻过来的一样。
她们是来找草华参的?
可草华参算不上稀缺,不止这里,别处也有。
声音越来越近,沈素和姒桦也终于是看清了来人——那竟是十来个年轻修士,她们大概有十人,八位女子,两位男子,瞧着年纪都不大,最多十八九的样子,为首的是个浑身冒着金光的姑娘,姑娘生得温温柔柔,见了沈素她们展颜一笑,伸手指了指:“找到了!”
还真是找过来的,可怎么瞧着像是冲着她来的?
沈素还没琢磨明白,忽然一道黄色身影就朝着她跑了过来:“宗主!”
那黄衣女子瞧着圆鼓鼓的,白乎乎的小脸看着就很有福气,手臂上的肉也撑着袖子,她朝前刚刚跑出两步,人就摔了下去,摔下去的瞬间她身上冒出了一根根尖刺,扎进冰层里,死死地撑住了圆润的身子,她咕哝两句模糊不清的话,身上冒出的尖刺越来越多,身体微微一蜷缩就变成了个圆球,目标明确地朝着沈素滚了过来。
她滚得很快,从远处看就像是个灰黄色的圆球。
姒桦突然低骂一声:“哪里来的刺猬!”
刺猬!是了,不像圆球,像刺猬!
沈素刚觉察出这姑娘像极了只刺猬,姑娘就已经滚到了她跟前,盈盈笑着,半跪在冰层上,歪着脑袋瞧她:“宗主大人,我师父呢?”
沈素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姑娘已经瞥见了沈素脑袋上熟睡的白色小鹦鹉了,她带着惊讶和欢喜轻轻朝着沈素脑袋上伸了伸手,不过没有摸下去,她只是说:“师父成小鹦鹉了啊,看着好小啊。”
等等,这面容清秀,看着就满是福气的姑娘好像知道白色小鹦鹉就是卫南漪。
姑娘喊她宗主,喊卫南漪师父,还是只小刺猬……沈素一惊,那因常年被冰霜侵袭,有些僵化的脑子开始疯狂转动,她终于是反应过来了眼前的姑娘是谁。
阿然!
那个带着卫南漪从山上滚下来馋嘴小姑娘。
沈素望着她比记忆中更圆了些的小脸,眼睫轻轻颤动,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们离开神女山的时候,阿然还是个胖乎乎的小女孩,眼前的姑娘最少也该十八九了。
姒桦也显然发现了她们认识,刚刚叫嚣的声音突然间消失了,眉心都紧紧地蹙了起来,死死盯着阿然和沈素,余光则是观察着还没有走到跟前的那些年轻修士。
阿然迟迟没有得到沈素的回话,也没能唤醒沈素头顶的小鹦鹉,郁闷地低了低脑袋:“宗主,你是不是怪我们来晚了?可我们从见到鱼姐姐以后就出发了,我们在辟幽谷都待了十年了,就是一直没有找到你们,今日要不是阮桐姐姐突破了金丹,天赋能力里的感知能力又有了变幻,我们怕是还找不过来呢!谁能想这么处地方还藏着结界,还有还有,这地方也太冷了,我这么厚的刺猬壳都受不住了!”
“呀,师父!”阿然像是突然想了起来,她师父是个体弱的,她忙伸出手朝着小鹦鹉探了探,感受到小鹦鹉的尚存的体温,这才放心了些:“还活着!”
这姑娘不会在骗她吧,她记得阿然有绝对感知的能力,就算是结界也拦不住她的感知能力才对!
只是阿然刚刚说十年……
沈素不好的预感在加重。
这也不是沈素不想理阿然,相反她现在有很多话想问阿然,只是她现在苦于张不开口。
阿然是个迟钝的,她眼里还多了薄泪:“宗主,你是不是知道阿然在说谎了,其实我们没有在辟幽谷待十年,我们过来的路上遇上了劫匪,后来又遇上了一些奇怪的人,他们非说我们天赋异禀,想让我们加入他们的宗门,我们不肯,他们还仗着修为高绑了我们,我们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你都不知道这一路上有多惊险!阿然说谎也不是阿然想说谎的,是二师姐说要是被您知道我们在路上走就走了十年,一定会嘲笑我们的,所以让我们按着她说的话编,如果你要怪就怪二师姐吧!”
不对,这不对。
这孩子怎么怪里怪气的,看着不太像记忆里那老实乖顺,就是有点傻乎乎的阿然了。
林水嫣该不会趁着她和卫南漪不在,将她下面的小孩全部养歪了吧?
阮桐呢?阮桐去了哪里?
沈素目光落在了那磨磨蹭蹭,几乎在其他人推搡下才走过来的领头人,那细软温柔的脸还是比阿然更好认一点的,相遇的时候阮桐还是副病恹恹的样子,现在气色要好多了,她衣裙上还是绣着彩色的蝴蝶。
明艳的衣裙,漂亮的姑娘。
她先是带着那群孩子冲着卫南漪喊了声师父,这才将目光落到沈素身上。
阮桐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说道:“宗,宗主,她们说谎不是我教的。”
怪不得一路找过来了,她人却扭扭捏捏不过来,阮桐看来很清楚阿然被养偏了。
阮桐刚刚说完,在她身后一直推搡她过来的姑娘就探出来了脑袋:“阿绫作证是二师姐教的!”
阿绫。
当初那帮孩子里最小的,也是最有天赋的。
她不知是因为当时年纪就小,还是因为突破的太快,她看着依旧不大,约莫也才十三四岁的样子,是这群孩子里最娇小的一个,她眼眸明媚多了,脸上也不见愁绪,满是促狭的笑意。
有了她这个保证,沈素倒是怀疑起阮桐话的可信度了。
不过……她们嘴里都在点林水嫣,那林水嫣呢?
阮桐到底是沈素选中的大师姐,她比阿然细心许多,她很快就发现了沈素好像不是不愿意理她们。
她半趴在了冰层上,小心翼翼地瞧着沈素的喉咙,有些心疼地问道:“宗主,你是不是被冻坏了嗓子,出不了声音了?”
沈素刚想点头,她眼前忽然多了一道黑影,随即响起的还有道熟悉的声音:“这是谁家宗主啊,不仅被埋进了冰里,就连声音都冒不出来了。”
沈素眼眸轻轻抬了抬,那多出来的人就是林水嫣。
林水嫣比她们都要好认一些,那刻在身上的少年气还没褪去,她也穿上了裙子,可眉眼依旧偏英气,她后背上还背着一个人,那个人就更好认了,正是分别依旧的冷茹。
冷茹瞧着是睡着了,双臂搭着林水嫣的脖子,还得靠林水嫣一手握着她的两只手,一手撑着她两条腿,这才没有从林水嫣背上滑落下去。
林水嫣见沈素在看她,嘴上是挤兑着沈素,身体倒是实诚,二话不说就半趴在了地上,冷茹就落在她背上,这会儿也只有跟着她一起趴下去,不过冷茹是趴在林水嫣背上的。
林水嫣将脑袋凑得离沈素近了一点,食指轻轻推了推冷茹脑袋,咕哝声:“宗主,你瞧瞧你丢给我了只什么傻鱼,她怎么到哪都睡得着!”
她嘴上不掩嫌弃,倒也没有将冷茹交到别人手上,还带着冷茹以一种十分诡异的姿势自顾自跟沈素说话。
阮桐和林水嫣都趴在沈素跟前,旁边还有个歪着脑袋的阿然。
沈素眼皮颤了颤,她们真不觉得这样说话有些怪嘛。
她是苦于张不开口,一旁沉寂了许久的林青槐倒是跟她想到了同一处,她又从姒桦身体里飘了出来:“够了,你们真的要一直这样说话吗?”
“怎么走哪都能看见抢人身体的东西。”林水嫣瞥了眼她,眼看着一具身体有两个魂魄,有些嫌恶地朝着她脸就踢了一脚她,嘴角倒是微微弯着:“我脾气不好,别跟我搭话,不然挖你眼睛,灌你热油,再把你削成人棍。”
第100章 醒来
林青槐被林水嫣踢了一脚, 还是直踢的面门,哪怕这身体已经不是她一人在拥有,就连主导权她都丧失了, 可她堂堂盛涟门少宗主何时经受过这样的折辱, 她愤恨极了,张口就是威胁林水嫣的话:“我会杀了你的!”
林水嫣才不吃她这一套。
她以前那么弱的时候都敢跟慕灵玩命, 更何况是现在变强后面对一个被旁人抢了身体的灵魂。
低低笑声满是讥讽:“好啊, 你现在就来杀我, 不杀我,我看不起你!”
“你!”林青槐气得咬牙切齿, 却苦于拿不到身体的控制权, 不过就算拿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她也不过是尊冰雕, 唯有脑袋能够活动,根本拿林水嫣毫无办法。
莫说是她, 就算是姒桦现在都对林水嫣她们无可奈何,所以她一直静默不语, 在这种时候, 她比林青槐多了份冷静,而被夺走身体的林青槐,早已丧失了她从前唯一的利器——那张善于骗人的脸。
林水嫣倒也没有真做下挖开人脑,灌热油的事。
她依旧匍匐在地,目不转睛地盯着沈素,分明还是那个沾点少年气的女孩子, 瞧着修为也长进了不少, 可林水嫣好像有些变了,她眼巴巴望着沈素的时候, 沈素竟是有问问她是不是受委屈了的冲动。
虽然沈素亲封了阮桐做大师姐,可她心中也明白林水嫣才是这帮孩子的主心骨。
沈素眼眸轻轻抬起,撑着精神,打量着这些都已经长大了的孩子们,她们五官都有了很大的变化,可除了更圆乎乎的阿然,其他倒是还能辨认出几分小时候的样子,用心去瞧便也没有太难认出。
她们大都跟林水嫣一样,眨巴着眼眸看她,也有不少在看卫南漪。
那目光灼热的模样,分明像是有什么委屈要说。
心中的困惑越演越烈。
沈素记得这帮孩子一共有二十一人,算上冷茹的话该是二十二人,可现在她只看到了十二个人,就连她很是眼熟的胥荣和木远都没了踪影,那个拥有金鹰速度的女孩,还有那个拥有小狗绝对追踪能力的男孩都不见了踪影,这让沈素忍不住问了林水嫣:“林水嫣,宗门里剩下的人呢?”
听到沈素问同伴,林水嫣脸色微微有了些变化,她别扭地侧了一下脑袋,咕哝声:“对不起。”
别扭精就算长大了,也还是别扭就,话都没说明白,道歉倒是已经飘到了耳边。
这种时候就不能指望林水嫣了,她望向了跟林水嫣一样趴着的阮桐,阮桐垂了垂眼睑,极为落寞地道了声:“宗主,是我这个大师姐做的不称职,他们都被抓了。”
阮桐不同于林水嫣,她将她们这些年的遭遇原封不动,没有一分一毫篡改地告诉了沈素。
自从沈素和卫南漪走后,她们就一直在阮窈她们几个妇人的照料下潜心修炼,不过神风村的消亡还是给那些妇人造成了不小的打击,不到三年就相继离世了,就连阮窈也死在了沈素她们离开的第五个年头,也是那年冷茹找到了神风村。
初到神女山的冷茹,差点成了小虎的口中餐。
好在她毕竟是个金丹,人虽傻,但身体自动挡住了攻击。
那时候的神女山残余力量已经不多,不足以完全遮蔽她们的踪迹 ,突然有个金丹到山脚下那被毁了的村子那,还吓了阮桐她们一大跳,直到冷茹说她要找林水嫣。肥仔→兒侮究侮霸侮兒铃膻侮
她说:“沈道友说要到神风村,要找林水嫣。”
林水嫣并不是什么鼎鼎有名的人,知道林水嫣还姓沈的,怎么算都只有沈素一人。
后来看到沈素留给林水嫣的玉坠后,她们就更确定了,冷茹就是沈素安排回去的人,从那以后冷茹就缠上了林水嫣,林水嫣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问她别的,她总是一问三不知的。
林水嫣说冷茹是条傻鱼,冷茹也的确是条傻鱼,如果不是那条能够隐藏气息的玉坠挂在冷茹脖颈上,如果不是她本身还有金丹的修为,怕是很难找到神风村。
她们想从冷茹口中打探到沈素和卫南漪的消息,常常会哄着冷茹说话,可冷茹说来说去也只有那一句沈道友让她到神风村找林水嫣。
当初沈素带着卫南漪走的时候就说了要到辟幽谷,阮桐和林水嫣商议过后就决定带着大家来辟幽谷找找沈素和卫南漪,那会儿她们当中修为最低的也有筑基初期的实力了,天赋能力也全都觉醒了,妖身的运用也很熟练了。
而她们当中最强的阮桐已经达到了结丹中期。
虽然天赋可能还是阿绫更好,可阮桐的能力很特殊,她是神灵之体,修炼的方法很特殊,只需日以继日的焚香就可,她得到力量的途径比阿绫她们更为轻松一点,唯一的缺憾就是阮桐自己不具备太高的攻击力,她只能将获得的力量赐给别人,让别人为她战斗。
如果是阮桐一个人上路,那结丹中期的修为也不足为惧,可她们当中还有阿绫这样极端的攻击者,阮桐的能力是很好的增幅,所以她们是信心满满出山的,可出山第一日就发生了意外。
她们跟沈素不同,沈素身边有卫南漪,卫南漪纵然是看不见,但也能给沈素指明道路,沈素知道辟幽谷往哪里走,可阮桐她们不知道,唯一知道的冷茹还是个傻子,等待她们的也只有问路。
阮桐她们也不是人人身上都有玉坠那样遮蔽气息的玉坠的。
这一问路也就问出了事。
她们体内有灵气的事藏都藏不住,第一次问路就与人动了手,这一动手就暴露了实力和天资,一帮天赋异禀的孩子实在是太惹眼了,更何况这些孩子还人手一把等级不低的灵器,自然是会惹得一些人眼红。
最后是路没问出来,她们还被盯上了。
半妖的身份就注定了她们不会被公平对待,等待她们的只有无休止的追杀。
林水嫣让她们都跟沈素说,她们在辟幽谷待了十年,事实上她们逃亡就逃了十五年。
这十五年来,她们四窜逃命,常常会遇上些包藏祸心的人,有的想要抓她们入自己宗门,有的想要将她们变成妖傀,还有的想要将她们炼制成丹药和器物的。
每到这种时候,都是由林水嫣和冷茹断路,阿绫守着阮桐给予大家短暂的增幅。
看似完美无缺,可她们毕竟就是帮孩子。
若不是阮桐绝对感知的能力,带着她们规避了部分危险,还总能在分散后及时找到她们,她们恐怕连这最后十来人都守不住,今日能找过来,还是因为这些年阮桐都在坚持给冷茹赐福。
阮桐就是个天生会赐福的体质,所以她不是大妖也能赐福,而且赐福次数没有限制,不过她自身修为不高,赐福带去的增幅也有限,可她的赐福也不同于其他的妖,她是神灵之体,她的赐福带着神性,对冷茹的脑子有一定的帮助。
冷茹依旧是傻的,可她将到辟幽谷的路想了起来。
她带着她们剩余的人一路逃匿,跑到了辟幽谷,在阮桐绝对感知的帮助下,她们也就找到了这处结界,找到了沈素和卫南漪。
沈素没有看错,林水嫣她们就是委屈的。
因为遭遇过神风村一劫,林水嫣她们大都很明白人心险恶的道理,可真正出了神女山以后,她们才明白,修士对修士有多少恶意,修士对半妖有怎样可怕的贪图,不仅妖会吃人,人也会吃人。
这些年她们不能为同伴被捉而悲伤,也不能为同伴死去而悲伤,只能日复一日的逃亡,好容易找到了沈素和卫南漪,自是委屈的。
沈素和卫南漪于她们而言是最后的避风港了,也是仅存的依靠。
当然也因为这十五年的逃亡生涯导致原本还有些天真的孩子都变了样,她们这些年都深刻谨记沈素的言传身教,就算有实力但能骗人的时候,一定要骗人,在能阴死人的时候,一定要先下手为强,武力解决不了的问题,阴险或许可以。
……
沈素嘴角抽了抽,她竟是将林水嫣那个美好单纯,要做强者里最阴险的梦想记了起来。
这绝对不是她教的,她分明只教了林水嫣她们勤奋修炼,至于这些损招都是林水嫣自己总结出来的,跟她毫无关系,沈素自认就算不是好人,也不算是她们口中阴险狡诈之流,虽然她常常骗人,张口就是胡诌,还经常用一些意想不到的手段取胜,但这只能算计谋,不能说她阴险。
林水嫣这摆明了是假传宗主教导。
污蔑。
沈素暗自琢磨一会儿,终究是不忍心在这种时候争这个。
她没有想到这些孩子居然经历了那么多,沈素也很清楚她们要是乖乖在神女山修炼,应该就能避免这些为难,可林水嫣她们也是因为担心沈素和卫南漪,这才离开神女山的。
当年的小山匪们都是批很好的孩子,她们有的不止天赋,还有颗懂得感恩的心。
知恩图报又有什么错呢?
错的是那些对林水嫣她们下手的人,下手的宗门。
沈素也没有想到,她不过是用璃破珠封住了她和姒桦,想要阻止姒桦去为祸一方的脚步,竟是将她自己的脚步也完全束缚了,转眼间,她居然跟姒桦一起被锁在冰层里二十年了,并且因为筋脉被封住,她的天赋能力迟迟不见恢复的趋势,修为也不知长进到了哪一步,也没能在林水嫣她们经受磨难的时候,及时出现,她这个宗主做的不太称职,卫南漪这个师父因为跟着她,也没能在徒弟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沈素抿了抿唇,到底是没有一点声音钻出来。
阿绫挤开了阮桐,盯着沈素的脖颈看了许久,最后缓缓地将手放了下去,从她的指尖钻出了一片片的雪莲花花瓣,花瓣钻进了沈素喉咙处,融入了她的鲜血中,沈素发现她的喉咙间的寒意在慢慢松动,冻僵的喉咙竟是慢慢有了暖意,她再次张开口的时候,声音也从唇边钻了出来。
阿绫的两个天赋能力,一个随意转换自身气息,一个就是对冰的极端控制能力,只是以前的阿绫只会用这样的能力伤人,没想到现在都能控制着冰霜在她喉间融化了。
当初那情绪微微起伏就能误伤同伴的孩子,现在也能控制同伴了,还真是长大了。
沈素很是欣慰地瞧了眼阿绫,卫南漪此刻要是醒着,想必也是会很欣慰的。
“阿绫,宗主没有骗你吧,你的确可以保护同伴了。”
她望着阿绫笑了笑,难得的柔和,就是声音经过冰霜长年的侵袭,带着些沙哑。
阿绫以为只有她一个人记得沈素说过的话,没想到沈素也还记得对她说过的话,眼眸微微一颤,可怜兮兮地道了句:“阿绫还不够好,阿绫没能保护住哥哥姐姐。”
原本是都过去的事了,该流的眼泪都早流过了。
可当面临沈素夸赞的时候,忽然又将那些事都想了起来,阿绫刚刚遇见沈素的时候才四岁,经历过神风村的事后还是有些天真的,可真当从山里出来了,她才真正知道人心还能恶到什么地步。
不是每个修士都能像沈素和卫南漪那样好的。
半妖对于修士而言,比她们想象中更具有诱惑力,阿绫迷茫过许久,分明她们都是人,为何还会去想吃别人的血肉,就像慕灵一样,那只肮脏的臭蛇,可他们分明不是蛇。
阮桐做不到林水嫣那样的狠厉,她骨子里带着些神性,那是跟卫南漪类似的东西。
这份神性可能会害了她自己,但在这种时候也是最能安慰到阿绫她们的,她伸手抱了抱阿绫:“阿绫已经很好了。”
在阮桐带头安慰阿绫以后,其余人也连忙出声宽慰着阿绫。
她们从小一起长大,又一起修炼,一起逃亡,这么多年相处下来,默契不言而喻,还分外团结。
看起来这一路上的事给她们每个人都留下了不少的阴影,沈素呼了口冷气,目光落在了还固执趴在她跟前的林水嫣身上,还有趴在林水嫣背上的冷茹。
转眼间二十年都过去了,在辟幽谷遇见冷茹的场面还依稀昨日,今日再见又觉物是人非。
她一直说冷茹是个傻鱼,没曾想到冷茹最后真成了一条傻鱼。
沈素大抵猜到了阮桐她们口中的冷茹为何会是憨傻的模样,这应该是那个禁术的后遗症,当日冷茹动用禁术的时候,冷花花就曾告知过沈素,那禁术燃烧的是生命和灵魂,冷茹侥幸保住一命,可灵魂不全自然变得有些痴傻。
冷茹当真是信任她极了,意识不清明,记忆不完整,倒是记得那声让她去找林水嫣的叮咛。
林水嫣她们花了十五年找到沈素和卫南漪,而冷茹独自一人花了五年才找到林水嫣,林水嫣她们还有同伴,冷茹只有一个人,沈素都不敢想冷茹找过去的一路又有多难。
“冷道友,对不起。”
沈素自觉是对不起冷茹的,冷茹不遇见她,也不会落到这样的结局。
冷茹听到她的声音,倒是突然睁开眼,她迷瞪瞪地在林水嫣身上蹭了蹭,林水嫣很是嫌弃地抬手就摁住了那乱动的鱼脑袋:“我就说你是条傻鱼吧,都跟说好些次了别趴我身上乱动,你怎么就是记不住。”
听到冷茹醒了,阿然从安慰阿绫的人群里钻了出来,圆乎乎的小脸鼓得更圆了一点,她掰着手指头,帮着冷茹辩解着:“二师姐,你上次还说呢 ,鱼的记忆只有一小会会儿,那鱼姐姐记不住才对嘛。”
对个屁。
林水嫣没好气地白了眼阿然,摁着那只鱼脑袋的手顿了顿:“都不知道你这么蠢,怎么修炼到元婴的!”
冷茹元婴了?
沈素诧异地瞪大了眼睛,把趴在林水嫣背上还在乱动的小鱼又多看了两眼,她实在是没有想到不过二十年,冷茹就达到了人家两百年,甚至上千年都达不到的境界,看来她给冷茹喝血,给她留下丹药是个再正确不过的决定。
只是冷茹不压制修为,放任修为就这样被灵丹灵血堆积上去,难道不会根基不稳导致走火入魔,难道不会被心魔趁虚而入,心神俱乱而死?
哦,冷茹现在傻了,没有心魔一说。
至于根基不稳,大概也确实是不太稳的,林水嫣刚刚就好像是抱怨过冷茹很嗜睡,随时随地都能睡着,那可能就是根基不稳导致的气息紊乱,所以造成了冷茹随时都能睡着。
坏了!
她不会也根基不稳吧!
沈素突然想起了她这些年筋脉都办法运行,人都是在被动吸收妖丹力量的窘迫情况,她该不会以后变得跟冷茹一样嗜睡吧?
只是很快沈素就觉得她自己是杞人忧天了。
她现在都没办法从这冰层里出去,考虑这些也是没用的。
冷茹到底是个元婴,林水嫣能摁住她一时,也不能一直摁住她的。
她懒洋洋地拨开了林水嫣的手,脑袋有了抬起的权利,目光也就很自然地落在了沈素脸上。
“沈道友!”她趴在林水嫣背上,用力朝前靠了靠,鱼眼睛盯着沈素,忽然渗进去慢慢的笑意:“沈道友,我找到林水嫣了。”
冷茹似是怕沈素不认得哪个是林水嫣,她忽然搂住林水嫣的脖颈,逼迫着林水嫣朝后仰,小鱼嘴飞快地在林水嫣脸上啄了啄:“沈道友,你快看,林水嫣!”
沈素眉心一跳,眼神有片刻的呆滞。先主敷
林水嫣气急败坏地挣扎着,她咕咕哝哝道:“傻鱼,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任林水嫣怎么说,冷茹都没有要松开她的想法,依旧扬起她明媚的笑容冲着沈素傻乐。
她还认得沈素,只是终究不太一样了。
阮桐她们倒是见怪不怪了,阿然凑到沈素耳边,小声问她:“宗主大人,木远之前让我问你,我们归一宗还包分配道侣的吗?”
道侣?
木远管这个叫道侣?
若是木远在这,沈素或多或少要辩驳两句,她不是,她没有,可偏偏木远不见了,他不知被抓到了哪门哪派,还是说已经被杀了。
沈素的心多了些仇怨。
冷茹没能闹腾多久,她口中喊着冷,很快就又睡了过去。
林水嫣刚刚还嫌弃极了冷茹,这会儿冷茹睡着了,她倒是没有将冷茹推出去,只是调整好了冷茹勾着她脖子的手,跟沈素抱怨着:“宗主大人,你瞧瞧你丢给我傻鱼,整天就知道睡睡睡,敌人到跟前了,她都能睡得着!”
看起来她好像更对不起林水嫣,冷茹浑然已经缠上她了的样子,只是沈素觉得林水嫣看似每一句都在抱怨,可她也好像没有太不愿意吧,她记得林水嫣刚刚可是自己抓着冷茹的手,抓着冷茹的腿,扶着冷茹在她背上,将人这么背过来的。
别扭精的别扭体现在方方面面,沈素心性改变了不少,在林水嫣她们露出依赖的时候,她会真觉得自己是个长辈,连对林水嫣都宽容了许多。
她没有点名林水嫣的别扭,只是换了话问她:“林水嫣,知道是被哪些势力抓走了吗?”
“不知道。”林水嫣沉着脸,十指扣着冰层,指腹被冰层磨出了鲜血,仇恨再也隐藏不住:“他们都做得很隐蔽,从未自报过宗门,不过……不过有股势力,我是能辨认出来的,他们的灵气非常恶心,还有股十分难闻的气味,师父从前说过,拥有这样气息的人应当是出自魔宗,再有的就不知道了。”
魔宗!
真要是魔宗出手,那人怕是不太好要回来了,魔宗的狠厉手段下,被做成妖傀都算好了。
沈素没有再去问其他人,依着林水嫣的性格来说,她对仇人的记忆远比阮桐她们清晰,她都不知道的,问阮桐她们也不会有结果。
她沉寂了一会儿,被冻得僵硬的喉部轻轻滚动过,再暖意更重些厚,沈素的嗓子终于听着没有哑意了:“那一共有多少股势力在追杀你们?”
林水嫣记仇,沈素当然也是记仇的。
这些孩子能够不远千里,不怕苦难的来找她和卫南漪,沈素总不会连对伤害她们的人都没有一份仇恨。
林水嫣在记仇上是天赋异禀的,她逻辑十分清醒,就连一点线索都告诉了沈素:“最多的还是一些较为分散的力量,再就是妖物,能算得上威胁的力量有三股,其中一股就是我猜得魔宗,再就是一股力量,她们极爱用铃铛,那铃铛像是有眼睛一样,只要铃铛一响,不论我们躲得多隐蔽,她们都能找过来。”
铃铛。
盛涟门的搜魂铃铛!
沈素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盛涟门的少宗主就在辟幽谷,还消失了二十年,就算林恙晖不急,也该有长老急了,所以盛涟门有弟子在通往辟幽谷胡的这条路上也不稀奇,在搜寻林青槐的时候,找到了林水嫣她们这群在寻辟幽谷的半妖生了祸心就更不奇怪了,她对盛涟门门人的德行也是见识过几次了。
那另外一股势力会不会是寒枫林,毕竟悯常是寒枫林的长老,只是一个元婴长老而已,若是换个门派几乎是可以独自撑起一个宗门的存在,但寒枫林身为四大宗门之一,元婴修为不过是个成为长老的及格线,寒枫林不见得为了个失踪的元婴长老,大动干戈。
虽然悯常修为比林青槐高,可地位还是不太一样的。
林恙晖是骗了林青槐,可该给林青槐的体面,这些年一样不少。
沈素将自己的猜想也说了出来:“那个铃铛应该是盛涟门的搜魂铃铛。”
如果是卫南漪告诉她们是哪门哪派,林水嫣她们都不会觉得奇怪,可落在沈素身上了倒是有点怪了,阿然诧异地眨巴眨巴眼眸:“宗主大人,你什么时候跟师父一样见多识广啦?”
这一别怎么都有二十年了,她总不会还停留在从前。
沈素才不会承认那是因为她在搜魂铃铛上吃过亏,这才记得牢呢。
她说的很坚定,林水嫣她们也就信了她,在林水嫣用心记住盛涟门名号的时候,沈素努努嘴,示意林水嫣朝她身后看去,林水嫣奇怪地转过头就看到了林青槐和姒桦,林青槐恨极了林水嫣,灵魂迟迟没有钻入身体里,就那么虚无地浮在半空中用恶毒的眼神盯着林水嫣。
林水嫣比毒蛇还恶三分,当然不会在意林青槐的眼神。
沉寂许久的姒桦倒是引起了林水嫣的注意,她问着沈素:“宗主,你就是被这个人困在这里的吗?”
她终于是想起来了问沈素这件事,沈素斟酌着语言,喃喃道:“不是她困住了我,而是我困住了她。”
沈素将她和卫南漪的经历也选择性地告诉了这帮孩子一些,遮遮掩掩地盖住了她骗卫南漪,只为卫南漪一人谋划生路的事,林水嫣听完沈素和卫南漪比她们还精彩几分的遭遇,忽然抬脚朝着姒桦又踢了两脚,一点也不留情。
姒桦是个聪明人,她早就看出林水嫣她们跟沈素都是一伙的,那原先蛊惑她们的想法也就变得难以实现了,所以她选择了安静地等待时机,但林水嫣她们终究还是将仇恨的剑刺了过来。
林水嫣一直都是有仇必报,还得是加倍奉还,这会儿当然不会轻易放过姒桦,她又朝着姒桦脑袋踢了一脚过去,姒桦终于是被惹怒了:“欺人太甚。”
姒桦和沈素血气相融,阿绫解开了沈素喉咙处的禁锢,让她能够发出声音,姒桦也不再需要用传音才能发出声音,就连嘴都能张得更大了。
她张口就咬住了沈林水嫣的鞋底,牙齿在快速生长,竟是比野兽还要尖长,眼看着就要扎破林水嫣的脚心,林水嫣鞋底忽然翻开,一把淬了毒的短剑就从鞋底冒出,一下扎穿了姒桦的舌头,乌黑的血从她口中冒了出来,她不可置信地望着林水嫣,她实在是没想到这年轻姑娘居然这么心狠,就连鞋底都藏着毒剑。
林水嫣倒是轻笑一声,她拿出储物袋,从里面取出一双新鞋换上,淡淡道:“老妖婆,我不仅鞋底有毒剑,我这袖子里,裤腿里都别着毒剑,莫说是咬我,碰我一下都能丢下这一双手来!”
姒桦吐了口毒血,舌头虽然受了伤,可她阻拦不了她清脆明亮的声音落到林水嫣耳边:“小小年纪,好歹毒的心肠。”
歹毒?
这在林水嫣这里可不是什么贬低人的话,她竟是在瞬间笑容灿烂了几分:“不错,我就是心肠歹毒。”
她很是坦荡,承认的大大方方。
林青槐自然不会放过贬低沈素的机会:“沈素,你门内弟子都跟你一样恶毒!”
“吵死了。”林水嫣嫌弃林青槐聒噪,她坐在了冰层上,一把掐住姒桦的下颚,逼迫着姒桦张口,一粒粒金水丹就顺着她手心,强行喂给了姒桦。
金水丹最大的功效就是固魂,在金水丹被姒桦吸收以后,林青槐的灵魂不受控制地被牵引进了姒桦体内,她们本就是一体双魂,之前姒桦是能够抹杀林青槐的,林青槐也是能随意进进出出的,现在别说谁被谁杀死了,就算她们想要分开都很艰难。
她两一般歹毒的人被林水嫣死死地锁在了一起,就算姒桦有办法摆脱金水丹,那也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做到的。
阮桐跟林水嫣反应并不相同,林水嫣最先想到了报复,阮桐最先想到了卫南漪,她记得住卫南漪能够吸收赐福的力量了,她都不用沈素提醒,立刻将白色鹦鹉抱了起来,她身上冒出星星点点的金光,金光顺着她的手指疯狂钻进了卫南漪的体内,干净的灵力让久睡不醒的小鹦鹉感受到了些许暖意,有了暖意的包裹,小鹦鹉早就僵硬的翅膀也有了细微的动静。
在小鹦鹉翅膀有了响动以后,林水嫣都停了下来,她没有再继续折磨姒桦,而是将注意力分给了小鹦鹉,她从冰层上爬了起来,伸手戳了戳小鹦鹉的翅膀尖:“师父?”
阮桐拍开了她的手:“阿姐,师父翅膀上好像有伤,你别乱碰。”
阮桐还是没能习惯喊林水嫣师妹,以前喊她阿哥,现在变成阿姐。
二十年都过去了,卫南漪身上的伤早就愈合了,只剩下一点点干涸的血迹。
她在林水嫣的呼喊声中,渐渐苏醒。
雪白的翅膀轻轻扇动,在眼眸睁开的瞬间,竟是凌空飞了起来,翅膀早已复原,可常年经受冰霜的侵袭,微微有些僵硬,不够灵敏,刚刚飞起来,翅膀就一歪,直直地朝下摔去,阮桐眼疾手快,连忙双手接住了小鹦鹉:“师父,师父,你别怕,我是阮桐啊?”
听闻是阮桐,白色鹦鹉安分了一些。
可不过一瞬,白色鹦鹉再次疯狂煽动起翅膀,她并没有从阮桐的掌心离开,只是焦急不已地啄了啄她手心,看着有很着急的话要说。
阮桐她们不是沈素,听不到小鹦鹉的声音,只能跟着一块着急,阿绫伸了伸手,又猛地缩了回去,她忙趴下去问着沈素:“宗主大人,师父说什么?”
她很是紧张卫南漪,只是沈素也不知道卫南漪说什么。
天赋能力不需要灵力支撑,但也需要她是一只完整的妖,她现在身体被禁锢,筋脉不能运转,血液流速缓慢,就算天赋能力好了,沈素也是不知的。
只是……她好像能猜到卫南漪在说什么。
她微微扬起头,轻轻喊了卫南漪一声:“夫人,我在这。”
听到沈素的声音,白色小鹦鹉果然再次安分了下去,可安分不过小会儿,那翅膀就再次飞动起来,眼看着就要离开阮桐手心了,林水嫣一下就看明白了,她握住小鹦鹉将她瘦小的身躯重新放回了沈素脑袋上。
在嗅到了熟悉的味道以后,小鹦鹉果然不动了,她翅膀紧紧合着,鹦鹉的身体缩了缩,鹦鹉脑袋低了低,鹦鹉嘴在沈素脑袋上啄了啄,看着好像在抗议。
林水嫣嘻嘻笑着,一双明亮的眼眸瞧着沈素,眼眸一弯,狡黠的光都从眼底溢了出来:“宗主大人,你是不是有什么忘了告诉我们啊?就比如你是不是生死关头抛弃我们师父了?”
沈素一噎,她倒不是生死关头抛弃卫南漪了,她是生死关头只给了卫南漪一个人生路,满打满算她已经骗了卫南漪两次了,她现在在卫南漪眼里应该是个惯犯。
这只小鹦鹉眼睛又看不见,说话又没人能听见,昏睡那么久突然在陌生人的手心醒过来,哪怕知道是阮桐了,也不安心,她应该是觉得沈素还是丢弃了她,所以变成了阮桐她来饲养她了,听到沈素的声音才安了小鹦鹉的心。
不过也只有重新回到沈素身上,小鹦鹉才能彻底放心。
她啄啄沈素应该是确定沈素还活着,以及抗议沈素总将她丢给别人的行为,可这也不是沈素将她丢给阮桐的,而是阮桐自己拿走的。
面对林水嫣的质疑,沈素还没说话呢,那只小鹦鹉倒是疯狂地摇了摇脑袋,生怕林水嫣看不见,就连小翅膀都摆了摆,她生怕林水嫣她们误会沈素。
这张了口的人不开腔,没张口的鹦鹉倒是急着帮忙辩解,场面倒有几分滑稽。
阿然脸憋的通红,最后禁不住笑出了声:“师父,二师姐也就问问嘛,宗主是大好人,我们都是知道,她当然不会做那等事,可她又不是没张口,您也太护着她了。”
有人带头笑了,旁边的人也就一块憋不住了,阿绫搓搓手指,咕囔道:“对嘛对嘛。”
在卫南漪醒过来以后,她们嬉笑做一团,一扫之前的阴郁。
姒桦倒是将她们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总算是悟过来了那只白色小鹦鹉的身份,眼眸微凝,注视着那一片片白羽:“卫南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