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80

    第71章

    “白玉堂!”展昭见白玉堂如此模样, 一时着急,哪来得及细细考量,直接奔去, 眨眼便到了白玉堂身前。

    “猫儿。”白五爷微抬下颚弯眼一笑,桀骜不驯的姿态全然不复存在,此刻看上去显得温顺乖巧极了。

    展昭抿唇,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微微低下身子, 一只手从白玉堂的腋下穿过,扶着他后背慢慢将人拉了起来。

    王朝和公孙策对视一眼,只觉得阳光也不明媚了,白玉堂此举分明就是在欺骗他们天真善良的展护卫!

    白五爷此刻不在乎这么多,也没想着那两位还在场的目击者, 只觉得自家猫儿的怀抱暖暖的,他任由展昭揽着后背, 表面上还是摆出一副坚强的模样道:“猫儿, 没事没事, 五爷轻功可比你都厉害呢。”

    展昭这会哪想着和他较量什么轻功, 见白玉堂这副勉强的模样愈发笃定对方大概是脚踝扭伤了, 只是他本就心气高傲, 碍于其他人在场不好意思说出来, 又或者是不想在自己面前示弱。

    展昭不由严肃地看着他, 语气也严厉了起来:“这会你逞什么强!”

    白五爷眨巴着眼睛愣了会, 猫儿生气了?

    猫儿为什么生气?

    因为自己受伤了!

    猫儿这是在心疼自己!

    白五爷心底有些小雀跃,忍不住勾唇笑了笑,想着既然已经如此了,做戏也只能做全套了, 瞬息间他又拧紧了眉头,。

    此时前厅旁的小石子道上,公孙先生和王朝还在默默旁观,不由暗叹:都说展南侠闯荡江湖,经验丰富,怎么还是被白玉堂给糊弄过去了?

    “我扶你进去坐会。”展昭见他眉头蹙的紧,终于缓和下了表情,声音也忍不住温柔了起来,侧过身扶着人慢慢进厅。

    公孙策看了王朝一眼,勾着手指示意对方靠近,随即侧耳悄悄跟他说了几句话。

    “先生,这……”王朝听完微愣了片刻。

    公孙策笑着瞅了他一眼:“还不快去。”

    “是。”王朝下定了决心,立即沿着小石子过道飞快的往后院跑了。

    展昭扶着白玉堂进厅坐下,公孙策紧接着就进来了。

    公孙先生步履轻松,微微偏着脑袋望着坐在靠椅之上的人,此刻展昭正蹲在白玉堂脚旁,手已经掀开了白玉堂的衣摆,摁着他的小腿一步步往下,想给他检查伤势。

    “白五爷这是伤着了?”公孙先生难得露出一副戏谑的表情,直盯着他二人看。

    白玉堂抿唇,忍不住嘘咳了一声,努力回避着公孙策的打量,心里暗衬:先生在此,恐怕会穿帮!

    展昭绯色的官袍衣摆随着他蹲下的举动如今已落在地上,他依旧半垂着头,墨发散落在肩膀上,神情认真,双手正探查白玉堂腿上受伤的地方。

    白玉堂感受着展昭双手的触感,一时有些心猿意马。

    展昭检查完一番才疑惑的抬头:“白玉堂,你伤着哪了?”

    “……”白玉堂薄唇微抿,对上展昭明亮清澈的双眸一时说不出话来。

    公孙策接道:“展护卫,白五爷这估摸着是牵引过度,经脉不顺,等会学生针灸一下就能恢复了。”

    展昭缓缓起身,见公孙策脸上浮起来的笑容,当下已经明白了一二,可到底没表现出来,而是往旁边移开了位置,假装不知情的情况下对白玉堂道:“白兄,不妨让先生看看?”

    白玉堂哪里敢让公孙策看,他根本就没伤着,何况森*晚*整*理公孙先生也是知道这一点的,可先生如今为什么还顺着自己的意思往下说呢?白玉堂越想越不对劲,隐隐嗅到了一丝不妥。

    这时候王朝气息微乱地跑来了,手上还抓一小捆牛皮包。

    白玉堂眼皮一跳,就见公孙策接过王朝手上的牛皮捆包慢慢展开,里面赫然摆满了长短与纤细程度不一致的银针。

    这是公孙先生的利器!

    上一世白玉堂见过公孙先生除了给求医的患者使用外,这东西大多都戳到庞统身上了。

    庞统若说错话惹公孙策不悦了,保准就会见到他正在掏银针。

    “先生,我没,没伤着。”白玉堂咽了咽嗓子,早就把一双腿缩回去了,俗话说得好,坦白从宽嘛。

    展昭站在一边忍俊不禁,刚开始他没看出来是因为太着急了,关心则乱,这才导致这回又被白玉堂戏弄了一次。

    公孙策已经拿出了一根细针捏在手指尖,耐心道:“白五爷,你放心好了,学生下针很准的。”

    “猫儿!”白玉堂大喊。

    展昭不为所动,索性在一旁闲坐下来看着,满心却是在琢磨着‘关心则乱’这回事。

    只是公孙策到底没扎下去,以白五爷的身手自然轻而易举就能避开,但是他没躲,公孙先生也没扎城,因为这时候包大人回来了。

    包拯的爽朗的笑声还没进门便传进了厅内。

    展昭第一时间起身,公孙策不闹白玉堂了也收好了银针,白玉堂反应过来也赶紧站到了展昭身边。

    “公孙先生,今天这么热闹。”包拯提着还未换下来的朝服腿摆走了进来。

    公孙策把牛皮捆包放怀里揣好了,俯首笑道:“大人,明日就过年啦,学生看展护卫身旁都没个人做伴,想着过完年给他说说媒。”

    展昭一噎,耳尖忍不住微微泛红,第一反应竟然是想着去看白玉堂,这才无奈道:“先生,你怎么又打趣起展某来了。”

    白玉堂眼睛都瞪圆溜了公孙先生,先生,你故意的呢!

    公孙策在心里直乐,要是真给展护卫说个媒,白玉堂,我看你怎么办。

    如今公孙策也不继续瞎琢磨暗思衬了,愈发确定白玉堂就是对展昭有意,要不然凭他这个性哪能愿意留在开封府虚度光阴!只是看展护卫这副表情,好像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怕不是只是把白玉堂当成知己好友!

    若是白玉堂此刻知晓了公孙策心里的想法,恐怕都要忍不住感叹一句:到底是开封府智囊,比一般人就是看得透彻些!

    “只要展护卫愿意,这个媒,本府恐怕只得跟先生你抢着做了。”包拯黝黑的脸庞上那双眼睛格外明亮。

    公孙策一愣,着实没想到包大人接上这么一句话,总觉得当中有深意,半晌才反应过来笑道:“大人,展护卫脸皮薄,咱们就不打趣他了。”

    展昭整张脸都染上了薄红,在这一身绯色官袍的衬托之下,愈发明艳红润了,关于有人给他说亲做媒一事,展昭早已习惯了,只是就是脸皮不争气,一提就红。

    白玉堂沉默着,心里不知怎么顿时有些烦闷起来,他此刻只能干站着,展昭就在他身旁,他却连伸出手的动作都不敢!

    包拯笑而不语,招手示意门外的包兴端着东西进来,精神抖擞道:“这是皇上赏赐的千家酿,取今年丰收之际各地呈进宫的粮食由宫中的御酒师酿造的。”

    包兴端着一个碧青色圆酒坛上来,公孙策走过去,心道这次皇上赏赐的酒至少不是拿壶盛的,他眨眨眼,又看向了包拯。

    包拯道:“今日除夕夜,大家一起分享了。”

    “是。”公孙策双手接过,朝着阳光明媚的厅外微微俯首:“谢皇上隆恩。”

    包拯见无事,便先行回房更衣了。

    公孙策不好酒,可府衙内其他兄弟们大多能喝上几杯,于是公孙策抱着酒坛子往后厨去了,顺便验收一下他们在厨房立的成果。

    人都走了,展昭脸上的薄红才渐渐散去,方才被人打趣的拘束感也没了,他瞅着白玉堂,目光一寸寸往下移,划过他锦袍上银丝暗绣的花纹,落在他腿摆处才停下。

    白玉堂默默后退了几步,顿时被身后的小方桌阻住了去路,他看着展昭满是光亮的双眸,双手一时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捂才好,好像自己身上没穿衣裳似的,一切都能被展昭瞧得个一清二楚。

    展昭面露淡笑:“你腿不疼了?”

    白玉堂对上展昭渐渐染上薄怒的视线,笑的很没底气:“猫儿,我错了,就是看到你突然回来,我装的……想看看……”

    “想看看展某的反应?”展昭突然接过话,他微透着薄怒的视线从白玉堂身上转开了,脸上的神情也控制得十分好,不冷不淡。

    展昭道:“你若是受伤了,展某自然会担心,因为你孤身一人留在汴京城,又暂住在开封府……”

    “展昭!”白玉堂急忙打断他的话,像是吼一般的喊了句他的名字。

    展昭说的这些让白玉堂都不敢继续听下去了!

    展昭微微怔了会,将起伏不定的情绪压下去,他这回没有听到白玉堂唤他猫儿,唯独只是喊了他名字,展昭知道,白玉堂大概是动怒了。

    可他动怒,又有何理由,又关自己什么事。

    展昭侧过身向着宽敞的厅外,深吸了一口气道:“白兄日后别在玩这种小孩子游戏了,展某也不想别人看着我着急的模样,心里笑我蠢笨!”

    这句话好似晴天霹雳,直接给白玉堂来了个当头一击。

    白玉堂哑口无声,攥紧在手心处的指甲差点要刺破掌心渗出血来。

    展昭微微侧脸,细发轻拂过脸颊,到底是没转过身来,只是丢下一句要回房更衣便迈步离开了。

    白玉堂眼眶泛红,瞳内猩红一片,让站在厅外不小心看到这一幕的王朝心里忐忑不安。

    第72章

    展昭疾步回房, 两扇门受到突如其来的暴力发出震耳的响声,撞着厚墙,似乎已摇摇欲坠。

    展昭胸膛起伏不定, 抓着圆桌上的茶壶仰头猛得灌了几口冷茶,水迹顺着他下颚滑落沾湿了衣襟,绯色的官袍上像是沾了斑斑血迹一样,在衣襟处晕开了花。

    可能是这一身红艳看着突然觉得碍眼,展昭扒掉身上的官袍丢在桌子上, 只着了一身纯白的厚袄袍静静地坐在桌旁,方才这几口冷茶入喉,展昭渐渐平息下来,此刻也已经清醒得差不多了。

    他意识到,自己还是第一次如此失态, 并且还是在没有发生什么事情的情况下滋生出来的情绪。

    白玉堂真的没做什么,就如同展昭自己说的那句话, 小孩子游戏一般, 朋友之间的玩笑。

    朋友……

    这两个字在舌尖打着转, 又从展昭的嗓子眼咽了下去, 他用力摁着太阳穴垂下了头。

    他怕自己的关心则乱被白玉堂看出来, 怕被他愚弄, 怕他在心底嘲笑。

    想起那日深夜在高义德府中发生的一幕, 与白玉堂不小心吻到后, 自己控制不住的心跳加速, 让展昭此刻头疼欲裂。

    入夜后,阳光消失殆尽,天转寒凉。

    整个汴京城照亮了这块纯天然的黑幕,若是站于高处俯瞰望去, 城内万家灯火,锦绣繁华。

    此时家家户户都可闻酒香,除夕夜,正是阖家团圆的日子,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坐在桌旁,说着吉祥话,尝着饺子,吃着年夜饭。

    随着宫内的第一声爆竹声响起,第一朵烟花绽放于夜幕中,汴京城的百姓们像是得了号召一般,每门每户点燃了炮竹,紧随而来的是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和争先恐后飞往天际绽放的璀璨烟花。

    此时府衙的饭厅内,包括白玉堂在内的开封府衙的每一份子都坐在桌旁,天空忽明忽暗的光影落在每个人的眉眼上。

    桌旁每人手上都端着一杯酒,包拯拂了拂胡须,一脸感概,举杯叹道:“大家随着本府,都辛苦了!”

    众人不约而同起身相敬:“多谢大人。”

    清脆的碰击声随之响起,随着包拯抿酒示意,大伙也都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坐,都坐下。”包拯笑着看着他们:“今日过节,大家都无需拘束。”

    果然赵虎一落座,就拉着张龙感叹着今日皇上御赐的酒与众不同。

    包兴重新拿了双筷子正准备给包拯添菜,就听包拯道:“你自己多吃些,明年可得再长长个子。”

    包兴抿嘴:“再吃也只会长胖,不会像白五爷和展大人那样。”

    一旁的几人听了忍不住轻笑,包拯表示也很无奈。

    包兴耸肩,他说的本就是嘛!

    白展两人自从入夜后进了饭厅开始便一直沉默不语,这会突然被包兴提名,只是微微抬眼看了看。

    白玉堂和展昭都来的晚,众人跟以往一样出于习惯,给他俩留了两个相邻的座,展昭无奈,今晚只得又跟白玉堂肩并着肩坐下。

    公孙策似乎是察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凝滞,但也没上心,只是招呼着白玉堂和展昭多尝尝这皇上御赐的酒,说他俩有一大半的功劳。

    由于人多,仅仅这一坛圣上御赐的酒也不够,公孙先生早就将之前白顺送来,但众人还没喝,他留着压箱底的好酒都拿了出来。

    大家伙一尝,果然都直道好极了,大手笔,均是出自醉日阁的珍品,连白玉堂也暗叹今日除夕夜不同以往,公孙先生舍得出血本了,全然没反应过来竟是自己的小厮之前送来的。

    展昭执著安静地吃了几口菜,眼眸里映着饭厅内摇曳的烛光,面容看上去随和轻松,可嘴角微微透露出来的标准式微笑表示了疏离。

    白玉堂眼中透着孤寂,或紧抿着薄唇,或偶尔独自喝两口闷酒,总之神情冷冽,一言不发。

    展昭自从离开前厅后回房就一直待在房内没出来,本想趁着这时间让自己冷静冷静,哪知越想情绪越涌动,直至现在都还没平静下来。

    赵虎刚好又开了一坛酒,嚷着说拿杯子喝不够尽兴,于是给自家兄弟们各倒了一碗酒,就连一直沉默着不说话的白玉堂和展昭两人也没落下。

    展昭看着这一碗浮着细碎光影的佳酿,凝了凝双眸,赵虎还没来得及说话,展昭便端起了酒碗,一声不吭的仰头一饮而尽。

    桌旁的众人睁大了眼睛,赵虎一贯嗜酒如命,此刻都忍不住咽了咽嗓子。

    白玉堂想伸手止住,可到底是慢了一步,展昭已经一脸豪气的放下了碗。

    “猫……”白玉堂张了张嘴。

    展昭立即撇过脸看着他:“你别说话!”

    他又被猫儿吼了,媳妇越来越凶了。

    白玉堂瞅着展昭渐渐染红的侧脸颊,慢慢咬住了薄唇。

    平时展昭跟赵虎王朝等人吃饭几乎是不沾酒,众人也知道他酒量没白玉堂那么好,虽说不至于一杯倒,但是沾酒脸就会红。

    方才展昭这一举动,让大伙愣住了,片刻间众人回过神来便又重新点燃了气氛,连带着包大人也被这几个属下劝着干了两杯。

    展昭一碗下肚,之前又灌了两杯酒,这会忍不住一打嗝便满是酒味,连带着他自己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今夜这一桌可谓是倾尽了赵叔的全部手艺,色香味俱全!

    白玉堂立刻给展昭添了几块水煮牛肉放碗里。

    展昭蹙眉看向他,白玉堂又一本正经的移开了视线,挺直了背脊独自喝酒吃菜,却是一句话都不说。

    那好不容易被一碗烈酒压下去的心思又有了蠢蠢欲动的苗头,展昭见一旁的赵虎、王朝等人饮酒共乐,像是怕他喝醉一般也不给他添酒,心里愈发不爽快。

    展昭拧着眉,指了指赵虎手边的酒坛,一脸不悦的喊道:“赵虎。”展昭此刻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赵虎有些犹豫,下意识的竟然去看坐在展昭身旁的白玉堂。

    白玉堂对上赵虎的视线,给他使了个眼色。

    可赵虎憨的可爱,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反倒直愣愣的盯着白五爷看。

    展昭哪还能没察觉出来,当下不满道:“让你把酒坛递给我,你看他做什么?”

    公孙策忍不住压下嘴角偷乐,他们这些事情包大人也不管,包兴不能喝酒,自然也没参与进来。

    白玉堂摸了把脸,忍不住扶额。

    白玉堂坐在展昭右手边,而左边,赵虎与展昭之间只隔了一个王朝,王朝心神领会,马上双手抱过酒坛,边给展昭倒酒一边道:“展大哥,少喝点。”

    外头的烟花绚烂如霞,只是消散却在顷刻之间,屋内灯影憧憧,众人的眉眼被烟花的光亮映得忽明忽暗。

    此刻烟花爆竹的声音愈来愈响了,仿佛就在耳旁炸开了一般。

    白玉堂坐在他身旁冷静如往昔,展昭的眉头却皱的越来越紧,脑海里更是翻江倒海一般,不断浮现出白玉堂俊朗的容颜,勾人的眉眼,引入沉醉的笑容。

    “王朝,倒满。”展昭稳住微微颤抖的指尖,凉薄的嗓音启唇而出。

    王朝停了一瞬,还是依展昭的吩咐继续添酒将碗满上。他想着:算了,今日又不要抓犯人,便由展大哥喝个尽兴吧。

    展昭垂眸,眉眼微凉,脸庞早就染上红色,宛如抹了胭脂一般,在灯影的衬托下愈发艳丽。

    足够惊艳白玉堂一生的回忆。

    赵虎偷偷蹭了蹭坐在另外一边张龙的胳膊,低声道:“展大哥今晚看上去不太对劲。”

    张龙抿唇冲赵虎挑了挑眉,明眼人都看出来了。

    看展昭今晚喝得这么猛,反倒让原本打算一醉方休的白五爷犹豫了,放着手旁的一碗酒没动,全然关注展昭的一举一动去了。

    待外面烟花声渐停,酒桌旁的众人脸色均已红润微醺,反观白玉堂眉目清冷,一身从容。

    包大人已由包兴扶着回房去了,赵虎早已醉倒,被半醉的张龙用力拉着才没醉倒在桌子底下。

    王朝扯着马汉半起身,对众人示意要先行回房,临走前还有些不太放心的看了眼正靠着椅背眯着眼打盹的展昭。

    “展护卫?”公孙策起身凑过来轻声唤道。

    “嗯~”展昭眼皮子动了动,却没睁开眼睛,嘤咛一声算是应了公孙策的话。

    此刻醉酒的展昭只觉得大脑格外平静,像是辽阔的平原里无波无澜。

    公孙策无奈的笑了笑,抬头看着展昭身旁的白玉堂,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白玉堂已经先一步起身道:“先生你先回房休息,我送他回屋,尽管放心。”

    白玉堂这番话在公孙策的意料之中,公孙策点了点头后却欲言又止,这是此刻看展昭醉着,他也没再说什么,便直径摆着手走了。

    众人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很快就只剩下了他俩。

    “猫儿?”白玉堂忍不住拍了拍展昭的脸颊,见他没反应一时竟起了坏心思,轻轻捏住了展昭微翘的鼻尖。

    展昭不满的摇晃着脑袋,想动却感觉浑身无力,脸庞艳如红霞。

    白玉堂静静看着心上人,忍不住勾起了薄唇,继而如春风拂面笑弯了眉眼——

    作者有话说:谢谢看文~

    第73章

    展昭闭着双眼, 睫羽在眼底落下一片沉静的虚影,他此刻仰着头迷迷糊糊地倒在椅背上,清俊的容颜更显得恬雅, 双唇红艳水润,宛若凝脂琼玉的玉肌上被酒意熏染,透出一片绯红来。

    白玉堂暗叹,他重来一世,依旧活在这俗世当中, 可只要看着猫儿,便就能好像忘却一切的俗事。

    厅内院外安静了好一会,白玉堂伸手缓缓抚着展昭顺滑的脸颊,眼底的笑意情不自禁的溢满而出。

    正在他回想重生后与展昭相处的点点滴滴。突然,半空中倏然冲上数道光线, 随即而来的是一道道此起彼伏的烟花声,无数朵光芒在夜幕中绽放, 夜空下的这座锦绣繁华的汴京城重新被照亮, 耳畔轰隆作响的烟花爆竹声响彻云霄, 像是要将这深沉沉的夜幕撕裂一般。

    新一轮的烟花开始, 迎接新年的喜悦继续在蔓延。

    白玉堂被突如其来, 绵延不断的爆竹声惹得微微皱了皱剑眉, 见展昭浑然不觉的依旧闭着眼, 他才稍稍将眉宇舒展开来。

    “当真是醉得不轻了。”白玉堂忍不住低笑一声, 继而将展昭从靠椅上扶起来搭在自己身上, 随即伸手从他腋下穿过,搂紧身旁的这只毫无防备醉醺醺的笨猫往外走。

    过廊下,庭院中,小石子路都被夜幕上灿烂的烟花照映着, 五颜六色,瞬息万变。

    拂面而来的夜风与肌肤相触,透着凉意,可白玉堂却觉得胸腔炙热滚烫。

    进了后院,廊下灯笼随风轻轻摇曳,橘色的光影很是暖眼。

    醉倒的赵虎和马汉分别被张龙和王朝搀进了屋内,已经丢倒在床上。

    隔壁屋内,马汉也有些昏昏欲睡之态,王朝倒还比较清醒,悄悄阖上门要去后厨给几人端醒酒汤来,一转身正好看见白玉堂半揽着展昭从院口进来。

    “白五爷。”王朝轻唤了声,当即走过去,目光落在展昭绯如艳霞的脸庞上。

    不仅双颊处,展昭连带着眼角都通红一片,黑发散落在他肩膀上,因为微微后仰而露出一小段洁白的脖颈,更是惹眼,衬着周围灯笼的暖色橘光,愈发扣人心弦。

    王朝仅瞧了一眼,立即就瞥开了视线,他不知,展大哥喝醉竟是这副模样。

    王朝越想,越有些不受控制的想再抬眼去看展昭。

    白玉堂见王朝一动不动的站在面前,也不走开,不禁蹙眉问道:“怎么了?”

    王朝立即回神,闪躲的眼神连白玉堂都不敢直视,忙回道:“我去后厨端醒酒汤。”

    “有么?”白玉堂问道。

    王朝莫名觉得有些心慌,急忙点头道:“先生怕大家喝醉了,入夜后就让书和备下了。”

    到底是公孙先生,做起事情来就是仔细周全。

    “帮猫儿也端碗来。”白玉堂说完就揽着着展昭走了。

    王朝也没再耽误,瞥了醉醺醺的展昭一眼,直接敛目离开。

    白玉堂推开展昭的房门,一股温暖的气流扑面而来,府中的小厮在入夜后便已经烧好屋内的火炉,此刻整间屋子都被暖气充斥着,一踏足进入便觉得格外舒适。

    展昭此刻垂着头,白玉堂不敢撒手,生怕他直接往地上倒,便直接抬腿用脚灵活的勾住房门掩盖上。

    房内菱窗微掩,烟花的光影透过薄薄的窗户将一室欣然照亮。

    白玉堂将展昭轻轻放在床上,拿着枕头垫在他脑后,这才转身走近桌旁把油灯点燃。

    看着眼前跃然跳动的油灯芯火,白玉堂突然有种头重脚轻的恍惚,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心跳仿佛也跟上了这个摇曳的频率跳动,即便外面寒风凛冽,可眼前烛火温馨。

    他走回站在床边,看着心上人微醺入睡的容颜,忍不住笑了笑。

    白玉堂重生以来,面对展昭时一直小心翼翼,总觉得这一世像是镜中花水中月,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打破了眼前的一切。

    可今日他骤然觉得,上一世他悲痛欲绝的遭遇仿佛才更像是一场梦,一场初醒后让他领悟人生的梦!

    人这一辈子,名利双收,还与心爱之人相携白首,皆大欢喜的鲜少几人。

    白玉堂觉得,便用尽他五年的机关算尽去换展昭今世安稳,他也甘之如饴。

    房内早就沉寂了下来,白玉堂隐约可听闻到展昭绵长的呼吸声。

    当宛如江潮泛滥的欢喜情绪渐渐退去,白玉堂脸上的神情也逐渐凝重起来,他大脑飞速旋转,分析着眼前的情势。

    他率先入了军营,足够为近四年后展昭被封先锋出征边疆抗击辽军一战打下支援的基础,只是大宋重文轻武,这一点让白玉堂很恼火。

    跃动的灯影照映在白玉堂左边的脸颊上,只见他双目沉沉,冷厉的眸光藏匿于其中,两道剑眉逐渐拧紧。

    只是……比起四年后边境抗辽一战,现在他自己还有一个大坎即将来临。

    襄阳王,冲霄楼!

    因为这一世有些事情发生了变故,所以白玉堂一时也有些摸不准这个时间线。

    襄阳王招揽天下英勇,已经蠢蠢欲动,就是不知道此事到进行到了何等程度。白玉堂想,不如先发制人,旁敲侧击让赵祯身旁的亲信去把还在建造的冲霄楼炸了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这人选想来想去,白玉堂又将目标放在了庞统身上,毕竟庞大将军英勇善战,武功盖世。

    正在白玉堂沉思间,门外突然响起了动静。

    “白五爷?”王朝在门外敲了好几下门也不见里面有人出声,实在忍不住就提高了声音。

    只是等他喊完才后知后觉,要是这时候白五爷在展大哥房间睡下了怎么办?

    王朝胡思乱想着,不知怎么竟然觉得脸颊微烫,就差点端着手上的醒酒汤落欢而逃了。

    “进来。”白玉堂回过神,整理好脸上的情绪轻声道。

    这时观他神情,一如既往的冷傲如霜。

    王朝揣着乱跳的心推门而进,第一感觉只觉得展昭的房内格外舒适,虽说他们屋子的角落里也放置了一个小火炉添暖;屋内的家具都是之前白顺带人过来换过的,如今看来,只觉得焕然一新。

    可王朝还是忍不住抬眼看向床边,见白玉堂正好在床旁坐下,身上衣裳工整,他这才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

    王朝默默收回视线,看了眼面前放置了一套名贵茶具的圆桌,直径端着醒酒汤往床旁走去,他见展昭的外袍此时已挂在一旁的晾衣横木架上,身上从齐肩处盖着被褥,不由心叹:白玉堂还挺细心。

    “端给我吧。”白玉堂出声道。

    王朝赶紧缩回了视线,他这七尺男儿如今躬身端着碗递交到白玉堂手上,俨然成了一副小厮的合格做派。

    白玉堂端过了醒酒汤,不禁多瞧了王朝一眼,无论是重生前还是这一世,王朝对猫儿都很照顾,两人感情也很好。

    王朝面色如常,只是面对白玉堂时稍微显得有一些拘束,他这会还没走,反倒开口道:“要不要打点热水来?给展大哥擦一擦脸,明早他醒来会感觉舒服些。”

    白玉堂顿时在心里对王朝的好印象提高了不少,脸上故作的冷傲寒霜也褪去了半分,对王朝言简意赅道:“麻烦你了。”

    白五爷有礼起来也是风度翩翩,王朝愣了愣,立马就去后院安排了。

    除夕夜烟花不息,被烟火映亮的天幕忽明忽暗,笼罩着这锦绣河山。

    白玉堂听着窗外街道巷口的爆竹声,看着手里微热的醒酒汤,又瞧着展昭绯色诱人的睡颜,一时竟不忍心将展昭唤醒。

    而王朝已经将醒酒汤送来,为了展昭明日宿醉起来不头疼,白玉堂也只得暂时将展昭唤醒来,至少要将这碗醒酒汤喝下去。

    “猫儿?”白玉堂左手端稳了圆形瓷碗,慢慢倾身靠近,右手轻轻拍了拍展昭的脸颊。

    展昭就算夏天巡街,戴着官帽脸上也没有物件遮拦,白玉堂掌心触到展昭的肌肤,只觉得指尖下的肌肤十分有弹性,他爱不释手,轻轻拍着一时玩心大起,只觉得有些停不下来。

    眼见着展昭的左脸颊被他轻拍着更显得红润明艳了几分,白玉堂终于恋恋不舍的停下动作,收回了手。

    床上的人细声嘤咛,睫羽轻轻扑朔,红唇微动,似是有要清醒的反应。

    “猫儿?”白玉堂又笑着轻唤了几声:“小懒猫?”

    这副场景让白玉堂不禁想到了上一世和展昭初见面时,他把展昭骗的摔下“气死猫”通天水窟里。

    展昭不甚染上风寒,昏迷之际,他看着莫名心疼不已,吩咐人熬好了驱寒的汤药,他搂着人亲自小心翼翼的把药嘴进嘴里喝下去。

    展昭不知何时缓缓睁开了眼,眼底一片茫然,双颊被酒意熏染成酡红,大有眼睛一闭倒头继续酣睡的姿态。

    他此刻已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他看着白玉堂愈靠愈近,酒醉之下的感受令他认为自己还是在梦中,动作也不由大胆了起来。

    白玉堂见展昭睁开眼醒过来,本想将人揽起身喂醒酒汤喝,怎料展昭突然有了力气,虽然依旧紧闭着双眼,却像是被什么附体一般,双手一伸便环住了他脖颈,紧接着白玉堂只感觉唇上一热。

    他……被猫儿强吻了!

    白玉堂睁大了双眼,神情难以抑制的错愕,醒酒汤都差点直接从他颤抖的左手摔下地。

    白玉堂一身锦袍仿佛渡上了一层浅浅的金光,他试探地舔唇而入,正好与展昭火热的舌尖勾在一处。

    两人深吻在一起,相互拥紧的身影被摇曳的烛火放大映在光影斑驳的墙上——

    作者有话说:大家五一快乐。

    第74章

    房间的大门不知何时被人从外面打开, 王朝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差点没将手上盛着热水的盆子打翻在地。

    只是不过才几个呼吸间,展昭便松了劲, 双手也从白玉堂肩膀上无力滑落,一下子仰头往枕头上倒去,闭紧双目沉沉睡去。

    白玉堂这时还揽着展昭的腰身,看着对方紧闭的双眼,脸上闪过一丝差异, 白玉堂有些疑惑,方才到底是谁先亲谁?

    王朝忍不住舔了舔嘴唇,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喉咙有些紧涩。

    白玉堂被展昭的唇触碰到的那一刻便失神了,王朝什么时候打开的门,又在门口站着看了多久, 他根本没反应过来,没察觉到!

    王朝心如擂鼓, 忍不住压低了呼吸声, 可还来不及离开, 便被回过神来的白玉堂发现了。

    “你瞧见了?”白玉堂看向王朝眯了眯眼眸。

    白玉堂口中这短短四个字, 语调显得十分轻柔, 一反常态, 落在王朝的耳朵里, 让他心惊肉跳, 当下不知该是该点头还是摇头。

    今日除夕夜啊!院子里那三个家伙喝多了酒一进屋就睡着了!王朝暗想:他这一次不会真的被灭口吧?

    白玉堂已经缓缓地走了过去, 眸中跃动的灯影也没能遮住他凌厉的目光。

    寒风从敞开的大门吹进来,从他锦袍的衣角溜过,外面夜幕上的烟花此刻还在继续,映在白玉堂深沉的脸上, 忽明忽暗。

    王朝盯着白玉堂的鞋尖,看着他靠近的脚步,整颗心都高悬了起来,吊在嗓子口,差一点就要从喉咙里飞蹿出来一般。

    白玉堂已经在门口停下,神情显得十分凝重,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王朝当即低下了头,避免和白玉堂那冷厉到能戳进他心窝子的冰冷目光对视,端稳了手中的一盆热水从白玉堂身边经过,已经进了屋里。

    王朝把热水放在圆桌上,又从屋内找了个方凳放在展昭的床旁,然后转身回来把热水端了过去。

    白玉堂转过身,便一直看着他做完这些。王朝安排妥当了才转过身来虚心的笑着:“剩下的就麻烦你了。”王朝一边说着一边慢吞吞的往一旁挪着步子绕到圆桌的另外一边道:“展大哥一定是因为喝醉了,方才那事还请白五爷不要介意。”

    白玉堂舒展开眉宇,他介意什么?要不是怕吓着猫儿,他早就!

    早就……

    想到这里,白玉堂又暗暗叹了口气,那他可能会被猫儿的巨阙好一顿伺候。

    只是今夜展昭喝醉了怎么还会吻他呢?难不成这臭猫还有做这种梦的时候呢!

    王朝见白玉堂沉着眼眸不说话,觉得还是先遛为好,于是马上轻挪着步子埋头悄悄往外走。

    只是他从白玉堂身边经过的时候,白五爷终于有了反应。

    白玉堂沉声道:“此事……”

    “我今晚也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王朝当机立断道,头晃得跟摇拨浪鼓似的。

    白玉堂余下的话被王朝堵了回去,他张了张嘴便抿紧了唇,见王朝已经领悟到自己的意思,便闭上眼摆了摆手示意对方回房。

    王朝跟一阵风似的跑出了展昭的房间,感觉以前捉拿犯人他都没有跑这么快过,他还贴心的关上了门,回到房间不断默念着:展大哥,对不住了。

    展昭今夜喝了很多酒,已经沉沉的睡了过去,白玉堂给他擦干净脸颊和双手都没见人有半点反应。

    白玉堂回味着刚才那个意犹未尽的吻,才发现原来猫儿主动的滋味可真好,他瞅着那一碗还没喂展昭喝下森*晚*整*理去的醒酒汤,心里又蠢蠢欲动了起来。

    白玉堂端来了醒酒汤,伸出手指尖轻点在展昭的唇角上,喃喃细语道:“猫儿,你可不能怪爷占你便宜,是你自己不起来,这碗醒酒汤总归是要喝下去的,咱们不能浪费王朝的一番好意。”

    回答他的是展昭轻微的呼吸声。

    “你不说话,爷就当你同意了。”白玉堂又道。

    为了方便喂醒酒汤时吞咽,白玉堂轻扶住展昭的后颈将他上半身抬高了一些,然后端着碗自己喝了一小口,立马低下头以唇渡汤药,他将自己的唇贴在展昭的唇上,舌尖轻轻的抵开展昭的牙齿,缓缓将醒酒汤过渡到展昭的嘴中。

    往返五六次,白玉堂手中的这碗醒酒汤方才见了底。

    展昭的双颊宛若一抹飞霞落入凡尘,依旧绯红一片,他双眸静静地闭着,灯亮映在他脸上,垂下来的睫羽留下一片浅浅的阴影。

    白玉堂看着从展昭嘴角旁划过脸颊到耳朵的汤渍,叹道:“你脸颊又弄脏了,我再给你擦擦。”

    幸好此刻盆里的水依旧还有余热,白玉堂重新拧干了面巾,一边轻拭着展昭脸颊上的汤渍,一边道:“爷现在这么照顾你,等五爷我老了,你可不能不管我,不能……再把我抛弃掉。”

    白玉堂安静的说着,微微低垂下来的脸庞上神情也十分平静,只是不知何时他眸中竟闪起了潋滟的泪光。

    回首往事,白玉堂该是悲伤的,只是这一刻,他眼中噙着泪,唇角却缓缓勾出一抹欣慰的笑意来。

    白玉堂坐在床边俯下身,隔着被褥将展昭拥进怀抱,静静地闭上了眼。

    展昭做了个很长亦很凌乱的梦。

    磅礴大雨里,他在长街上不断的奔跑,这条街仿佛没有尽头一般,他轻功也使不出来,不知道拖着疲重的身子跑了多久,眼睛、脸庞、头发,一身都被雨水打湿浸透。

    突然,一道响声在耳畔炸开,他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地抬起头,雨在这一刻却突然停了。

    阴沉沉的天空瞬间变了样,西沉的落日就在不远处,天际的火烧云绵延不绝,他看见了落日前的那座不知名的高楼燃起了熊熊烈火。

    看着那座冒着烟雾燃烧着烈火的高楼,这一刻,展昭心乱如焚,心如刀绞,但是却不知是何缘由,他没来过这里,也从未见过那座楼,此刻却只想着往那里狂奔而去,那里似乎有人在等他,是他很重要的人,他在大雨里死命狂奔也就是为了能赶去那里。

    只是梦境中,他似乎是卯足了劲准备狂奔,怎料才踏出第一步,原本浸满雨水的青石板路顿时变幻成了像是沼泽一般的泥泞地,周围更是显得昏暗混沌,他陷入泥地中,悲伤绝望,仰头只能看着不远处快要烧得一干二净的高楼。

    他张着嘴,想大声喊谁的名字,喉咙却像是卡住了一般,那个人的名字他唤不出来,那个人是谁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悲伤痛苦,他自己也无从得知。

    他的心和魂魄像是丢失了一般,泪水模糊了双眼,最后精疲力尽的倒在了原地,缩成一团的身体逐渐深陷入泥地之中,他的唇和鼻腔渐渐都被泥水充斥满,这种窒息感哪怕在梦中都尤为真切。

    展昭躺在床上,这样的天气下,额头竟然渗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下一刻,只见他猛地握紧了双拳,眼睛睁开的一刹那,同时张大了嘴重重地呼吸了几口气。

    角落的两个小火炉已经重新被人换了新炭,透过微阖的窗户隙,能看见外面枝头上迎风轻曳的嫩绿枝芽。

    展昭不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他凝眸瞧着落在窗台上的光亮,深深吸了口气复又闭紧了双眼。

    还是第一次做这么奇怪的梦。

    他努力地去回想梦境中的那个场景,那座被烈火吞噬的高楼,愈发觉得陌生诡异。

    展昭想,大概是第一次喝这么多的酒,醉得太厉害的缘故。

    他本以为宿醉醒来会头疼欲裂,没想到只是浑身乏力,头稍微有些晕眩而已,或许是因为这场梦,展昭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昨晚饭厅的圆桌旁,他应该是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展昭伸手揉了揉惺忪的眼睑,侧过头看了眼不远处圆桌上的茶水壶,不知不觉又想起了白玉堂。

    他这个屋内的家居摆设本就由于白顺听从白玉堂的吩咐趁着他外出巡街的时候换掉了一大半。

    数日前白玉堂在他屋内喝茶,由于茶水凉了,浸久的茶叶透出了一股苦涩味,就非得说是自己房间的茶具不好,结果当天晚上就不知从哪儿弄了一套崭新名贵的茶具放在他桌上。

    展昭让白玉堂放回他自己的房间泡茶喝白玉堂也不愿意,执拗不过,展昭只得随他高兴。

    但是白玉堂不知道的是,展昭第二天清晨起来,习惯性的翻过杯盏迷迷糊糊的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浸了一夜的茶水依旧味道苦涩,他微微蹙眉往杯中一看,顿时凝住了目光。

    杯壁内两双成对的鸳鸯图纹透过茶水显得栩栩如生,像是油滴入水中一般,正是鸳鸯戏水的浮影。

    展昭为此困扰了好几日,想问白玉堂是不是买错了,又或者是拿错了东西送人,只是看对方坦坦荡荡的样子,展昭只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便没有再提此事,后来便渐渐忘记了。

    今天大年初一,展昭想着哪怕除夕夜喝醉了今日也不能起太晚,他收回视线努力把脑海中某人的大脸挥开,正翻着身子准备起床,结果才抬腿一脚落地,大门突然被人毫无预兆的从外面推开。

    展昭浑身一怔,他此刻身上穿着衣裳的,也不知道在担忧什么,有些僵硬地转动着脖子去看来人。

    整个开封府敢这样闯进他屋子里的就那么一个人!

    白五爷又换了新衣裳,还是一套能完美勾勒出他身形的白色长袄着身,只是衣襟交叠处对称的枫叶形花纹深红一片,十分惹人眼。

    白玉堂见展昭已经醒来,一脸意想不到的的挑了挑眉,接着露出洁白的牙齿微微弯眼一笑:“早啊,小懒猫?”——

    作者有话说:新出炉的~

    亲们晚安。感谢在2022-04-30 14:31:35~2022-05-12 00:35: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小……小懒猫?

    展昭那双清澈好看的瑞凤眼顿时睁大了起来, 神情有些微妙的变幻了一瞬,耳尖悄悄泛起了桃花色。

    展昭不知道这三个字白玉堂是怎么叫出来的,反正他听在耳朵里总觉得怪怪的, 甚至还能感受到一股比吃桂花糖还甜腻的滋味。

    白玉堂只以为展昭脸上的薄红未消是醉酒后清醒的正常反应,他步履轻松的朝展昭走了过来。

    白玉堂身后的房门大敞着,清晨的风吹进来,拂动他背后乌黑亮丽的长发,白玉堂唇畔含着笑, 眉目如画,姿容俊美,他不做其他,只这般静静地走来,便是绝色无双。

    展昭突然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连带着看他的眼神都有些闪烁,卷进屋内的风明明寒意渗人, 可拂到展昭身前却又无故让人心胸滚烫起来, 那种炙热感, 从胸腔处慢慢向周围溢开, 缓缓地爬上了脖颈。

    只是才走到桌旁, 白玉堂便又转身走回去把房门关上了, 嘴上还嘀咕着:“猫儿, 你先把衣服披上, 别受寒了。”

    清晨风寒, 展昭昨夜又喝醉了酒,这会的确感觉身体软绵绵的,他顺手从床头扯过外袍穿上,抬眼看白玉堂关门关的十分顺手, 又想起他方才不请自入的行径,不禁咬牙道:“白玉堂,这是展某的房间,你进来之前不要先敲门吗?”

    白玉堂眼梢隐隐含笑,当场做起戏来,他万般难受的捂住了心窝,神情故作伤心道:“猫儿,你太伤爷心了。昨夜你喝醉后五爷送你回房,又是给你擦脸擦身子,又喂你喝醒酒汤……”

    “……”展昭再次惊得瞪大了双眼,听着白玉堂说的话顿时臊的发不出声音来。

    擦……擦身子?展昭下意识紧了紧掌心。

    白玉堂似是看出了他的紧张,噙在嘴角的笑意渐浓,继续道:“好不容易伺候完你,爷要回房休息,你还紧紧抓着爷的衣裳不撒手。猫儿,你这个习惯可不好,喝醉倒头就睡……”

    展昭看他说的眉飞色舞,心里的拘谨逐渐卸去,无奈心叹:谁说锦毛鼠白玉堂是玉面修罗,话少手段毒辣,看这模样像吗?

    谣言,谣言,全是骗人的!

    展昭整了整衣襟,脸上的薄红依旧未消,却垂下眼眸一本正经了起来:“你都说展某喝醉了,什么事都不记得了,自然什么话都由你信口胡邹了。”

    白五爷的如玉美颜忽然严肃了起来,薄唇微微抿了抿,双眸闪过一丝疑惑,试探道:“你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展昭抬眼,看见白玉堂这副神情,又一时不敢确定了,心里琢磨着怕不是自己喝醉了酒真对白玉堂做了什么。

    两人僵持着都没说话,白玉堂是又可惜又庆幸,两种感受交集在一起,复杂极了。

    他庆幸展昭喝醉酒对自己做的事情没印象,又可惜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他完全可以顺水推舟,借此事告诉展昭自己的心意。

    白玉堂一时惆怅了起来,他藏着对猫儿的爱意,忍着难受极了!

    展昭跟他对看了会,觉得跟白玉堂待在这寂静下来的空间里十分不自在,他撇开视线,双眸轻眨了眨,虚咳一声道:“昨晚……喝醉酒给白兄添麻烦了,是展某不对……”

    “就这一句话?”白玉堂挑了挑剑眉,不满道。

    展昭自知理亏,他想不起自己喝醉酒后对白玉堂做了什么,但肯定是了不起的大事,不然凭白玉堂个性绝不会揪着此事不放。

    展昭穿好了衣裳,当着白玉堂的面束好了长发,才道:“前几日巡街,发现锦程酒楼旁边的寒梅开了,白兄若不嫌弃,下午展某请你喝酒赏梅?”

    白玉堂轻哼一声,他嫌弃,嫌弃展昭唤他白兄。

    “不去就算了。”展昭的双眸里划过一丝狡黠。

    “去,谁说爷不去了。”白玉堂立即精神抖擞道:“你可别想省下这笔银子。”

    展昭微微抿唇,暗笑:果然是只酒耗子。

    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展昭哪里知道白玉堂重生后所在乎的只有他仅此而已。

    公孙策、展昭、王朝、马汉、张龙、赵虎等人在汴京城也没家。

    晨起后,众人聚于饭厅,听着外面街上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大伙互相说着祝贺新年的吉利话,其乐融融地绕桌而坐,吃着由赵叔精心准备的各种馅料的饺子。

    而唯一缺席的包大人此时正在皇宫里听皇帝开朝会,由于展昭喝醉了酒,天灰蒙蒙亮的时候,王朝和昨夜醉的不怎么厉害的马汉两人冒着寒风一起护送包大人进宫上朝。

    科举舞弊案调查清楚后,庞太师的冤屈洗刷了,禁足解了,一切如旧,为了安抚老丈人,赵祯还特意从国库里挑了一尊长寿金佛像送到了太师府上,当中寓意,朝廷上下有心人都懂。

    可太师大人心里不太乐意了,怎么不让他继续禁足到年后呢?这大冷天,还是大过年的,天还没亮,就得赶早进宫上朝,等会还得围观儿子和女婿狩猎,各国前来朝贺的使者也得安排和接待。

    庞太师肿着一双明眼人看上去就知道他没睡好的眼睛,憋了憋嘴,现在总算是明白庞煜做纨绔少年的乐趣了。

    撇开皇宫里的热闹不说,城内汴河大街上也是人山人海,处处彩灯高挂,红帘随风摇曳,百姓们的脸上洋溢着过节的喜悦。

    展昭和白玉堂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前往锦程酒楼。

    白玉堂无意间瞧见从他们身旁嬉笑着跑过的小孩们手上都握着一串冰糖葫芦,脚步顿了顿,忽然身形一闪悄然从展昭身边不见了踪影。

    展昭自是察觉到了,只是不明白白玉堂要做什么,只好在原处等了会。

    身旁都是川流不息的行人,看着他们的脸,大多陌生,展昭环顾了一圈,大脑突然有了一瞬间的恍惚。

    展昭转过身,耳边尽是嘈杂的说话声,嗡嗡嗡的听不真切。

    他的视线顺着往前走的人群眺望着前方,展昭突然想起了昨晚那个诡异的梦,忍不住沉了沉双眸。

    梦里的那条街会存在吗?

    他那么慌张的是想去追逐什么?

    还有那座被火焰包围的高楼……

    展昭沉思间,一股凉意忍不住从他背脊蹿上了后颈,后背顿时冰冷一片。

    “猫儿?”白玉堂醇厚动听的嗓音传入他耳中。

    展昭恍惚了一瞬,心里顿时跟漏了一拍似的,有一种格外熟悉的感觉在心里一掠而过,像风似的飘远,他无法再捕捉到。

    白玉堂突然在展昭身旁出现,扬起手上的冰糖葫芦在他眼前晃了晃。

    展昭眨了眨眼睛,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见白玉堂扬起的笑脸近在咫尺,展昭不动声色地往一旁挪了小半步。

    “你……”展昭顿了顿,瞅着已经被白玉堂拆开外面的一层薄纸,露出里面红亮剔透,玲珑如红玉的一串糖葫芦。

    展昭忍不住眯了眯眼,继而看着白玉堂,脸上透出疑惑,问:“展某爱吃甜食的样子很明显吗?”

    展昭问的是一本正经,白玉堂却忍俊不禁,微抿薄唇轻声笑了起来。

    “开封府众人皆知。”白玉堂笑着说这句话时双眸中眼波潋滟,他这副绝色容颜此刻深深地映在了展昭的眼底。

    展昭忽然有了片刻的失神,可潜在的意识让他自己攥紧了掌心,他立即撇开视线往前走,一面道:“展某爱吃甜食不假,可白兄别把展某当小孩子。”

    白玉堂快步跟上去,道:“没有规定说大人不能吃甜食,也没有规定说糖葫芦只准小孩子吃吧?”

    展昭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想起这些日子以来白玉堂似是“投喂”了他不少东西,意识到这一点,展昭不禁加快的脚步。

    白玉堂大喊:“笨猫,这是爷给你的新年礼物,你敢不收!”

    白五爷这一嗓子大,面带佯怒的表情更是将他五官精致的美张扬的显示了出来。

    路过的百姓忍不住侧目而视,展昭咬了咬牙,转过身来脸庞有些泛红,低声道:“白玉堂,你小点声。”

    白玉堂轻哼,慢悠悠地踱步来到展昭面前,只一瞬间,展昭的衣袖携风而来,伸手将白玉堂手上的冰糖葫芦夺了去。

    展家家教甚严,展昭年幼的时候身边总是有仆人跟着,外面的许多东西他都不曾像同龄的孩童一般接触过。

    展昭记得,他第一次吃冰糖葫芦是刚入师门的时候,因为他年龄最小,被那一大群师兄师姐围着,他们给他准备了很多礼物,展昭现在回想起来,心里有些黯然。

    家中发生如此大的变故,展昭心受打击,从此在江湖中颠沛流离,似乎也有好几年没回去看望师傅和师兄师姐了,若不是遇见包大人,他重新找回了生活的信仰,还不知到此刻在哪呢。

    白玉堂双手环胸,模样潇洒恣意,嘴角微微上扬道:“猫儿,一串冰糖葫芦而已,不用这么感动吧?”

    展昭瞥着他:“还想不想去锦程酒楼喝酒了?”

    白玉堂微挑剑眉,做了一个封口的动作,脸上的神情无比真诚。

    展昭哑然失笑,无奈的摇了摇头,咬住串在长木签上的糖葫芦,“咔擦”一声,酸酸甜甜的滋味立即在舌尖蔓延开来。

    展昭孤身一人,曾经是最不喜欢过节的,可今年这感觉似乎还不错,他望了眼白玉堂的侧颜,看着他洋溢在脸上的风采,唇角不自觉勾起了浅浅的弧度——

    作者有话说:亲们520快乐(▽)

    第76章

    白玉堂和展昭很快就来到了锦程酒楼, 种在酒楼旁的三棵梅树已经开了花,鲜红欲滴的花朵结在枝头,拥簇在一起面对这无情的寒风。

    对面的茶摊里, 老板新推出了许多点心,哪怕寒风呼啸而过,在茶棚底下落脚的客人依旧有许多,而这些客人大多是年前就从外地赶来的读书人。

    锦程酒楼曾是高义德手中的产业,如今充公落入了赵祯手中, 赵祯又将酒楼交给了暗卫重新开张打理,也好方便他日后心血来潮出宫游玩有个放心的落脚之地。

    这管理酒楼的暗卫懒得改名,何况锦程酒楼这寓意也好,锦绣前程。这汴京城来来往往的客人里哪个不是奔着这个来的。

    只是白玉堂和展昭正要踏入锦程酒楼的大门,突然一道夹杂着些惊喜的嗓音顺着风飘了过来。

    “白贤弟?”

    这青年着一身经得住洗涤的雾蓝色袄袍着身, 虽然看上去朴素不已,可这副清俊的容貌将人平添了几分雅致。

    颜查散看着面前男子清冷的背影, 不确定是不是自己认识的人, 喊完方才那句话此刻内心竟有些忐忑了起来。

    白玉堂闻声转过身看去, 颜查散原本浮现出担忧的眼底忽然变得欣喜起来。

    “贤弟, 当真是你!”颜查散走上前了一

    步, 眸光温柔, 笑起来如沐春风。

    “颜兄?”白玉堂缓缓一笑, 随即朝颜查散走了过去。

    白玉堂见到颜查散并不吃惊。

    反观颜查散, 能在这异乡遇见一个熟识之人觉得十分欣喜。他这数日温习书册, 趁着今日外面热闹出来走走散散心,却没想到在路上无意间瞥见一个和白玉堂很相似的身影,他忍不住跟着追上来,才有了这再次重逢的一面。

    颜查散笑着问:“贤弟怎么在汴京过春节?”

    当时白玉堂在破庙遇见颜查散, 重生而来的白五爷自是知晓他的聪慧才干,进庙与他搭话,两人一见如故,为了让颜查散后续赶考顺利,白玉堂慷慨解囊,资助他途中旅费。

    这恩情颜查散自是铭记于心,他知晓白玉堂本是金华人氏,其余四位义兄也是在松江府陷空岛,所以颜查散不明白这新春佳节白玉堂为何会出现在汴京城,不是应当在家与兄嫂团聚吗?

    “小弟有在此地长住的打算。”白玉堂朗声一笑,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又从锦程酒楼门口走出来站在一旁等着他的展昭。

    颜查散顺着白玉堂的视线看去,那男子双眸炯炯有神,俊眉修目,一身正气,可能是察觉到别人对他的打量,微微抿起了唇,唇畔缓缓绽放出一抹友善的笑意来,脸颊旁的两道酒窝也是若隐若现。

    颜查散此刻心中已经明了,方才他也见白玉堂和这年轻人走在一处,必定是认识的,今日相约来眼前这座酒楼用膳。

    颜查散退了半步,模样儒雅的一笑:“贤弟今日既已有约,那为兄就先行一步了。”

    白玉堂观他身上的衣料,还是那晚初见在破庙的那一身,如今已洗的干干净净,穿着身上也丝毫不影响他的精气神。

    白玉堂见他要走,忙问道:“兄长此刻住在哪?”

    白玉堂赠予颜查散的银两都交由书童雨墨打理,他主仆二人抵达汴京城的时候算着日子距离年后春闱还有三四个月,自是不能像寻常富贵人家的子弟日日住在酒楼,于是颜查散寻了个偏僻静谧的地方租了一个小院子。

    说是小院子,不过是巷弄里最僻静的一角,低墙围绕,门板斑驳,里面只有一间屋子和一座小厨房,庭院枯草繁杂,看着被自家主人忽略了许久,颜查散愿意租下,自己和书童打扫了两三日,租户也给他便宜了不少租金,算是在汴京城暂时寻了个落脚之处。

    颜查散将地址告诉了白玉堂,虽是指名了某街某巷,但想着白玉堂对汴京城应该还没有熟悉到这种地步,也不想他再见自己为生活狼狈,于是放心的走了。

    直到颜查散走远,白玉堂才转过身来,展昭见他走来,不疾不徐地换了个姿势,一脸打趣道:“想不到白兄在这里认识的熟人比展某还多,怎么不引荐展某认识一下?”

    白玉堂微微蹙眉,仔细去瞅展昭,却见他面容平静,一副无波无澜的样子。

    若是白玉堂不清楚,还以为展昭吃味了。

    意识到自己心里的这个想法,白玉堂忍不住失笑,走近过去和展昭一起进了锦程酒楼的大门。

    大堂内宾客如云,小二在当中提酒送菜,穿梭于桌椅之间,锦程酒楼竟会有这么多客人,这一点让展昭和白玉堂都有些出乎意料。

    白玉堂道:“来日方长,你们会有再见的那一天。”

    展昭不解,心想自己跟那人可不认识,也没什么渊源。

    白玉堂见展昭又不吭声了,肯定是自己在瞎琢磨什么,凑过去轻声道:“爷打赌,他肯定就是明年的新科状元郎。”

    展昭愣住,你说是就是啊……

    白玉堂说完转身就走,自己先一步唤来酒楼里的小二安排酒菜和位置。

    白玉堂和展昭是来赏梅的,小二领着两人上楼,在角落里靠窗的位置停下来。

    这里安静,两道墙上都支愣起了菱窗,不仅能观赏到外面的寒梅,还能看见街道上热闹的景象。

    小二恭敬地请他俩入座,一脸神秘的低声声道:“二位客官,此地绝对是我们酒楼得天独厚的一个位置,待会大理的使者就会从这条街经过,听说这次同行的还有大理国的公主……”

    听小二滔滔不绝于口,展昭不动声色的瞥了眼白玉堂。

    白玉堂也正好望过来,两人都在对方的眼中看见了一丝疑惑。

    待小二离开后,展昭巡视了二楼一圈,垂眸轻声道:“白兄有没有觉得……”

    “许是高义德落网,锦程酒楼重新换了个幕后老板,消息灵通不足为奇。”白玉堂斟了杯热茶送到展昭手边,打断他的话:“不过说来也奇怪,这座酒楼怎么还开门进客,不是被圣上……”

    白玉堂说到这里蓦然停声,展昭喝着茶也突然抬眼看过来,一双眼睛明亮如星。

    两人似乎都及时反应了过来,锦程酒楼幕后的新当家大约是谁了。

    窗户外的天空白亮亮的,坐在二楼,仰头可见城外高山的轮廓,灰蒙蒙的绵延起伏。

    展昭拉回了视线,瞧着窗户旁,似乎能嗅到它幽香的红梅出神。

    今年春节无雪,可入眼的梅花即便没了白雪的衬托也依旧显得娇艳欲滴。

    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更显得外面的气温骤低。

    白玉堂一面温着酒,一边让展昭先吃菜。

    展昭看了眼桌上的菜,白玉堂点的,可却都是合自己口味的,当即忍不住眯了眯,开口道:“白兄对展某的喜好当真是了若指掌。”

    白玉堂温着酒,手下一顿,立即笑着回看过去,眼中一片清明,勾唇浅笑:“观察你,这还不简单的很。”

    展昭背脊挺直,依旧一动不动的盯着白玉堂看,眼中满是探究之色。

    白玉堂的手从温酒的壶子上松开,轻抵在自己下颚处缓缓靠近展昭,薄唇微启,声线清泠。

    “你这笨猫,可曾提防过谁?”

    白玉堂这双眼睛本就生的极美,自带风情,凤眼稍勾,眸若星辰,又覆上了笑意,这般凑近来,让展昭内心的防线差点轰然塌落零落倒成一地。

    展昭的视线立即转开,落在桌上正温着酒的小铜炉上,忙侧过身子,与白玉堂的呼吸拉开了一点距离。

    展昭故作镇定,一本正经问:“酒热好了没有。”

    白玉堂修长的手指勾着自己的一缕长发,有些失望的暗叹了口气,又端坐了回去。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温酒也是一样。”白玉堂垂眸瞧着微微冒着热气的热酒壶,不知道是在对展昭说还是自己在感叹些什么。

    “那你慢慢热吧,展某可就不等你了。”展昭忍不住抿起了唇,提著夹了两个白灼虾放进碗中,又从一旁取过干净的帕子将双手擦干净,直径剥掉虾壳吃起来。

    “说了让你饿了就先吃,在爷面前还总是这么拘束。”白玉堂道。

    展昭沾着酱料吃完虾子听到这句话,当即没忍住怼了回去:“你以为展某是你,无拘无束惯了。”

    白玉堂单手提过两个酒杯,手腕一翻转,酒杯立即稳稳的立在了桌面上,他无所谓的耸耸肩,俊逸绝色的面容上还流露出几分自豪:“就是要像爷这般,生活的才叫自在。”

    他说罢提壶斟满两杯酒,又看向展昭:“你看你自己,逢人见面就是三分笑,有时候也不觉得憋屈的慌。”

    展昭性格温和儒雅,这一点白玉堂觉得没有错,可这笨猫有时候接人待事方面总是让他瞧着不痛快。

    为何不痛快,白五爷就是自己瞧着心疼这人。

    别听白玉堂嘴上是这么说,但这些时日里的相处,展昭还是知道他对自己的照顾,可就是不甘心任由对方嘴上逞能,忍不住一句话回了过去:“你既想要自在的生活,那还愿意入军营?”——

    作者有话说:谢谢看文

    第77章

    展昭可不觉得那从六品的飞骑尉入的了白玉堂的法眼。

    他有此一问, 就想知道白玉堂心里的真实想法,所以格外认真的盯着白玉堂看,等着他回答。

    白玉堂把酒杯轻置于展昭手旁, 抬眸看着展昭明亮的眼眸盯着自己,哪怕事情的真相藏在心底让他压抑的透不过气来,白玉堂也不由舒眉一笑。

    展昭见他脸上浮起笑容,不禁换了个坐姿。

    可等来的却是白玉堂话里透着几分得意挑衅的笑意:“就是不告诉你。”

    白玉堂眉眼浅弯,含笑拉长了尾音。

    展昭狠狠咬了口红烧排骨, 瞧着白玉堂脸上渐渐漾开的笑意当真是觉得憋屈的慌。

    白玉堂却是心情大好,提杯凑过去示意展昭端杯喝酒。

    “猫儿,别恼。”白玉堂眼中流露出温柔,神色也温和不已,长臂一伸就落在了展昭的手臂旁。

    如同重生前他与展昭之间的相处一般, 白玉堂总喜欢惹展昭恼怒,看他瞪眼的俊颜, 可也喜欢自作自受的去哄对方展颜欢笑。

    展昭睨了他靠近过来的手臂一眼, 对方那皓腕与手背流畅的弧度, 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 肌肤细腻的手背……

    展昭微忙低下头浅咳了声, 这才缓缓坐正了身子, 只是一抬眸, 又正好与白玉堂的视线对视。

    白玉堂脸上透着笑意, 唇畔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 那双丹凤眼明亮璀璨,毫不掩饰的盯着展昭看,就连被握在手心里的酒一时也忘记了喝。

    展昭淡粉色的薄唇微微抿动,强装镇定, 将视线漫无目的的转开。

    他微抬着下颚,浅笑声从贝齿间轻泄出来:“展某才不和一只大白耗子一般见识。”

    “是是是,爷的错。”白玉堂满眼宠溺之色,将酒杯放入展昭手指间,偏着脑袋去看他:“展大人大人大量。”

    展昭睨了他一眼,一时忍俊不禁,被白玉堂这副故作讨好的模样逗笑了。

    只是展昭忽然凝眸了一瞬间,这副场面,让他有一种特别的感觉,似乎非常熟悉,像是刻进了骨子里一般,只待一个诱发的契机。

    展昭握紧杯盏与白玉堂轻碰了碰酒杯,才敛去心中所有的思绪去看对方。

    “新年快乐。”展昭轻晃着酒杯,唇角微弯,笑的很轻柔。

    白玉堂眼底透着光,这一刻静静地望着面前的人。

    “新年快乐。”白玉堂微微愣了愣才回过神,他慢了一步,这句话展昭比他先一步说了出来。

    窗外,寒梅昂首怒放。

    白玉堂动作轻缓地给展昭添着酒,几缕墨发顺着他偏头的动作缓缓地从肩膀上散落下来,他敛下熠熠含光的双眸,苦涩的笑容逐渐变得欣慰起来。

    展昭还在品尝另外几道没试过的菜肴,全然没注意到白玉堂脸上变化的表情。

    白玉堂提杯抵在唇旁,蹙眉紧紧闭了闭眼,重生前失去展昭的那些痛苦与绝望控制不住一般,再次袭上心头,让森*晚*整*理他背脊发寒,心都凉了个透彻。

    “白兄?”展昭转头看过来,见白玉堂一脸痛楚,忍不住问道:“怎么了?还有你觉得烈的酒?”

    白玉堂回神,逐渐清晰的视线中都是展昭这张纯真还带着笑意的脸庞,白玉堂心中感触万分,只觉得一股酸涩感毫无防备的涌上鼻尖,若不是极力忍住,差点落下滚烫的泪水来。

    展昭自是瞧出对方的不对劲,但不清楚缘由,只得又轻轻抿了一口酒,然后有些的疑惑的瞧了白玉堂一会后,又收回视线垂眸自言自语道:“也没那么烈吧?”

    至少对于白玉堂而言,锦程酒楼今日这酒是绝对不烈的。

    “瞎琢磨什么,快吃吧。”白玉堂轻笑出来,眼底还是忍不住泛起了泪光。

    这一世,他不用再一人一杯,对影才成双了。

    也绝不会再让展昭受半分委屈和伤害,哪怕……

    哪怕是拼上了他自己这条命。

    念及此处,白玉堂又立即轻晃了晃脑袋。可他想此生他们都能平安健康,这样才能与展昭白头偕老。

    白玉堂和展昭在锦程酒楼用完饭,又一边欣赏着窗外迎着寒风在枝头轻颤的寒梅小坐了会,正准备起身下楼离开,突然听到另一边敞开的窗户低下传来沸沸扬扬的声音。

    今日是新年的第一天,长街上舞龙狮、街旁表演杂技的活儿不少,来来往往的行人本就多,道旁的大树墩地下还扫着一堆堆放完鞭炮后残留下的红纸碎屑,空气中萦绕着一股淡淡的硝烟味,与各家各户的酒菜香交织在一起,正是人间烟火的味道。

    白玉堂与展昭起身,不约而同的走到窗户旁往外瞧,带着几分凑热闹的闲心。

    锦程酒楼前的这条街道两旁挤满了开封府的百姓们,而中间让开的道上由四个身形魁梧的男子抬着一顶看上去十分华贵的薄纱软轿缓缓行来。

    弥漫而去的寒风勾着软轿上的雪白薄纱,偶尔露出轿中之人的侧颜

    女子肌肤胜雪,齐腰的长发散于背后,勾出几缕编织成渔网辫,在交结处点缀上淡粉色的珍珠装饰,她额头上挂着一抹月白色的流苏抹额,中间坠着一枚小小雨滴形状的蓝宝石,正好落在她眉心中央。

    街旁的百姓看着这一幕,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这就是大理国的公主,好美……”

    “这次大理国怎么派了个公主出使大宋?”

    “难道是来和亲的?”

    软轿中,女子的红唇缓缓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她对这是话置若罔闻,一双灵动的眼睛透过罩在身边的薄纱帐好奇的打量着大宋民间的事物。

    软轿周围跟着六位手持配剑的大宋侍卫,当中为首的便是杨疏颂。

    软轿旁边还紧紧跟着一男一女,男子身形高大,身着黑衣,腰束银色软剑装饰成腰带,只见他面色沉冷如霜,灼灼目光不放过周围的一举一动。

    他身边的女子是大理国公主的侍女,一身浅绿色长裙,头上梳满了纤细的长辫,手腕和耳朵都佩戴着银饰。

    杨疏颂握紧宝剑跟在软轿旁,这一路走来他很不爽,他今天出来保护这个大理国公主实际上是被慕薛和庞太师坑过来的。

    负责指派保护各国使者一事是由庞太师做主,慕薛则在一旁‘出谋划策’,说大理公主明艳动人,总比陪着其他几国的使者来的潇洒。

    一想到满肚子都是坏水的慕薛,杨疏颂就气的咬牙,女人最麻烦了,他不知道吗?

    杨疏颂还在愤然的沉思,身旁抬着薄纱软轿的四名汉子接到轿中人的授意突然停了下来,他们弯腰将软轿放下地,正好落在锦程酒楼的大门外。

    侍女连忙靠近软轿,伸手撩开薄纱探头而入听从大理公主的吩咐。

    杨疏颂微微皱了皱眉,但是很快眉宇就舒展开了,他一脸平静的走到侍女的身边,轻声询问:“青雪姑娘,玉瑕公主有何事?”

    他话语刚刚落下,侍女青雪就已经放下薄纱账侧身看过来。

    杨疏颂今年二十五岁,与庞统、慕薛几人是汴京城内名门望族之后,为数不多的到了成婚年纪还未成家的男子,身边甚至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

    同样出生于将门之家的他看上去比慕薛要多几分成熟,比庞统则要少几分战场上的暴戾之气,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朗目疏眉,看着气度不凡。

    段玉瑕的身影被雪白的薄纱遮住,显得影影绰绰,只有那抹红唇的颜色浅浅的透出来,没被这抹随风轻曳的薄纱盖住。

    青雪看见突然靠近过来的杨疏颂一愣,忙后退一步,羞涩的垂下眼眸俯身行礼道:“杨大人,此次来大宋,公主是想体验下大宋的风土人情。”

    杨疏颂冷眼看着青雪,见她话到此处不再继续,微动的唇角不禁僵了僵,才淡淡挑眉吐出来两个字:“所以?”

    青雪脸上的薄红僵了会,抬头道:“公主想用膳,借此尝一尝大宋的美酒佳肴。”

    “请公主回使者馆。”杨疏颂一本正经的点头,道完后漫不经心地看了眼缓缓走过来站在青雪身旁的黑衣侍卫一眼。

    就在几人沉默间,一双纤细、肌肤洁若白雪的手撩开薄纱缓缓伸出来,柔软似若无骨地搭在软轿的花梨木上,她圆形的指甲盖透出粉嫩的颜色,雪白皓腕上戴着一副双层镂空雕花的银镯子,中间镶嵌了几颗圆润银亮的小铃铛。

    “杨大人,这便是大宋的待客之道吗?”一股清凉的嗓音从软轿内传出,女子说的很轻缓,甚至感受不到她丝毫的情绪。

    杨疏颂心中的不悦丝毫没有显露出来,他敛下眉眼,嘴角缓缓勾出一抹笑来:“玉瑕公主,下官这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

    “大宋礼仪之邦,想必不会有这种破坏两国友好交往的人存在。”段玉瑕说完,轻轻撩开了软轿上的薄纱,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娇艳脸庞。

    段玉瑕缓缓起身要出来,青雪闻声而动,立即走到软轿前,伸手过去扶住了她。

    “公主小心。”

    段玉瑕抬手搭在侍女的手臂上,缓缓从勾住雪白薄纱的软轿内起身。

    她一袭由银丝绣成复杂花纹的白色长裙着身,衣裙将她婀娜的身姿完美的勾勒出来。

    街旁的百姓们终于见到了大理国公主的庐山真面目,就连附近几家酒楼茶肆内都有不少客人探出了头来观望,热闹的长街上一时竟走不开道来。

    杨疏颂见段玉瑕慵懒的抬着眉眼看过来,立即垂眸往一旁让开几步,面上十分尊重的拱手行礼道:“玉瑕公主。”——

    作者有话说:这一世,两只会生活的很幸福的【握拳!】

    第78章

    锦程酒楼二楼的窗口旁, 俩男子身材颀长,并肩而立。

    展昭看清大理国公主的容貌后淡淡收回了目光。

    这位大理国公主的确是美的不可方物,哪怕用倾国倾城来形容也不为过, 可展昭的心境依旧是无波无澜。

    他无意间去看身边的人,却见白玉堂凤眸之中划过一抹冷厉,展昭凝眸仔细看去,这种情绪在白玉堂眼中又消失不见了踪影,让展昭在心里产生了方才是不是他眼花才发生的错觉。

    “白兄, 怎么了?”展昭轻声询问,下意识向他靠近了几分。

    两人的手都搭在窗台之上,展昭稍稍靠近来几分,他们腿摆处的衣裳便贴在了一起。

    白玉堂能感受到展昭忽然靠过来的气息,连带着拂面而来的寒风此刻都好像掺上了展昭身上的味道。

    这股熟悉又令人安心的气息让白玉堂冷静了不少, 他嘴角噙着一抹冷笑道:“看样子杨疏颂对这个大理国公主也是无可奈何。”

    段玉瑕此次来大宋是为了躲避大理国内部皇室与贵族的联姻,她想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可却又想找个有实力的挡箭牌, 容貌美艳不假, 可到底是过于心狠手辣。

    上一世段玉瑕在从大宋回大理的途中脱逃, 大理国皇帝将此事又怪在了大宋身上, 之后赵祯派人寻找大理国公主, 了无音讯, 于是免了大理国数年的进贡, 大理国皇帝也答应了。

    但是经历过一世的白玉堂知道, 段玉瑕后来跟辽主元昊勾搭上了。

    “远道而来即是客,杨副都指挥使只要保护好公主的安危就行。”展昭颇有几分赞同的点着头,待重新回味一遍白玉堂说的话,展昭却突然愣住了。

    “杨副都指挥使, 白兄你也认识?”

    白玉堂张了张嘴,差点没接上展昭这句话。

    他好一会才双手环胸,故作轻松道:“你这笨猫,爷连皇宫都来去自如,多认识几个人又有什么稀奇。”

    展昭眼眸微眯,一脸狐疑。

    想一想,白玉堂在开封府认识的人还真不少,就连醉日阁幕后当家人萧蹊南都与他有私交,还有刚从边境回来的中州王庞统,白玉堂对他的事情也都了解。

    展昭想着想着思绪就飘远了,他不自觉拢紧了眉头,开封府都传萧蹊南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

    念及此处,展昭生生阻断了思绪继续蔓延的趋势,脸上的神色也渐渐凝重了起来。

    只是展昭此刻的心思,白五爷浑然不觉。

    白玉堂冷眸又瞧了眼站在锦程酒楼楼下的大理国一行人,示意展昭回桌入座,说是再坐会再行离开。

    包大人此刻忙着参加皇宫举行的春猎活动和宫宴,也不在府中,展昭无事可做,便听从了白玉堂的话。

    二人入座后,小二收拾好桌面又重新上了一壶顶好的香茶。

    展昭正斟着茶,白玉堂突然唤住了转身欲走的小二,从锦袄袖口的夹层处拿出一张面额不菲的银票出来,递给小二。

    展昭直愣愣的望着白玉堂,不由放下手上天青色的汝窑茶壶,道:“白兄,不是说好展某……”

    “你我之间,何须这些。”白玉堂知道展昭想说什么,直接抬手打断了展昭的话,他与展昭之间何须这些繁文缛节。

    但是今天看见段玉瑕,白玉堂清楚有些事情冥冥之中自有注定,该来的坎坷正在慢慢的向他们靠近。如果可以,他想带展昭离开这里,寻一处风景优美的地方,过着平稳的生活。

    若是换了很久以前,白玉堂的骄傲绝不会允许自己做一个自甘平庸的人,可是后来他才发现能与心爱之人平静的相守一生,哪怕日日柴米油盐酱醋茶,也是世上最大的幸福。

    可是上一世,展昭丧命于边疆,这些对白玉堂而言成了一种永远都不可能实现的奢望。

    展昭抿唇压下了嘴角,说好今日他请客请白玉堂喝酒赏梅的,表达一下昨晚他喝醉酒后给白玉堂带来困扰的歉意。

    虽然昨晚展昭喝醉了酒后发生了什么至今还未想起,可他打算回去后问一问公孙先生或者王朝。

    他俩细心,说的话也较为可靠。

    小二看了眼白玉堂手上的银票,不但没有喜上眉梢,脸上反而浮现出来几丝纠结的神色,躬身道:“客官,您今日这桌花不了这么多银子。”

    往来的客人间,哪怕直接拿一锭银元宝出来,也不带有人拿银票出来给一桌酒菜买单结账的。

    展昭暗道:这店小二是个实在人。

    白玉堂敛下双目,端过展昭已经倒好的热茶轻轻吹着,他凤眼上的睫羽微微颤动,耐心道:“余下的先记着,这酒楼,日后爷与展大人会常来。”

    “是。”听白玉堂这样说,小二自是忙不迭的将银票收好,又恭恭敬敬地弯腰行了礼才退下。

    看白玉堂又端起了一副贵公子的做派,展昭也不说话,只是噙着笑意安静的看着他。

    白玉堂察觉的到展昭的打量,假装无事的低头喝了两口茶,可对方的眼睛不撒开,时间一长,白玉堂心里又有些不平静了。

    他怕自己长期克制和压抑的感情一旦当着展昭的面不慎爆发出来,将会把人吓到天涯海角去。

    白玉堂抿抿唇,慢条斯理的放下杯盏,对展昭道:“你看着爷笑做甚?”

    展昭揉了揉鼻尖,忍不住揶揄他道:“日后常来这里,醉日阁白五爷您不去了?”

    “可去可不去。”白玉堂无所谓的耸耸肩,垂眸看着茶盏里清亮的茶汤。

    展昭欲言又止,只是过了一会白玉堂又抬起了头来,弯眼微笑道:“若是你哪日想尝醉日阁的菜了,咱们就去。”

    白玉堂用的是“咱们”,而去醉日阁的原因只是因为如果他想尝醉日阁的菜。

    展昭反复琢磨着这句话,感觉的到心里的暖意正绵绵不断地涌上来,一时更加沉默了。

    白玉堂见展昭发起了愣,隐隐觉得有些奇怪,伸手轻扣了扣桌面,对他提着茶盏道:“发什么呆,尝尝,味道还不错。”

    展昭连忙点头,把脑袋压的很低,提杯轻轻啜饮一口温茶,也毫无心思去品尝。

    没过一会原先那小二又送了两碟款式新颖的小点心上来,说是送两位公子的。

    展昭看见点心自然就忍不住,加上白玉堂也不怕他刚刚吃了饭肚子撑,一个劲的要展昭尝一尝。

    展昭咬了一口白玉糕,顿时感觉口齿间都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清甜。

    刚才那茬话展昭心里还没揭过,想了又想,琢磨了再琢磨,还是忍不住道:“关于萧蹊南,白兄可知道些关于他的传言?”

    “传言?”白玉堂眯了眯双眸,道:“什么传言,传言也未必是真的。”

    展昭也不想背后议论别人,可想着白玉堂在汴京城与萧蹊南走的近,再加上二人合作有生意上的来往,日后必定少不了见面。

    展昭一脸委婉,旁敲侧击道:“自是……关于知意馆的传言。”

    白玉堂正准备摸茶杯,陡然从展昭嘴里听到“知意馆”三个字,手不禁一颤,差点连茶杯都打翻。

    那日萧蹊南见白玉堂因为展昭的事情失魂落魄,拉着他去知意馆散心,只是一到门口,白玉堂认出这地方,当即甩袖离开了。之后这些天,公孙先生安排他忙着给开封府上上下下扫尘,白玉堂也没再外出,于是到目前为止,他和萧蹊南还未再碰上面。

    白玉堂强装镇定的稳住茶杯,一脸不解道:“知意馆怎么了?这又是何地?”

    展昭:“……”

    展昭见他平素眸光潋滟的双眼此刻浮现出了一抹茫然,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将话题继续下去。

    显然,这旁敲侧击看样子是不行了。

    展昭两道墨眉微蹙,染上了纠结之色,白玉堂全都看在了眼底。可他方才已经否认自己知道知意馆一事,那现在也只能继续一装到底了。

    白玉堂一身白衣赛雪,倚在桌旁道:“知意馆这名听着挺有诗意,也是萧家的产业?”

    展昭瞅了白玉堂一眼,窗户外随风轻轻摇曳的寒梅像是一抹胭脂似的融入他的眼中。

    白玉堂无所举动,落入展昭双眸便已经是风华绝代的风采。

    展昭纡郁难释间,脑海中突然飞快的闪过一个场面。

    红梅树海,满地碎琼乱玉,展昭仿佛此刻都感受到被飞花风雪弥漫了双眼的感受。

    只是……他何曾去过这样的地方?

    “猫儿?”白玉堂突然启唇轻声喊了展昭一句。

    展昭蓦然收回视线,愣怔了几瞬,白玉堂的脸才逐渐在他面前变得清晰起来。

    眼中的人眉眼精致,面若冠玉。

    “玉堂……”展昭脱口而出,好似这两字早已在他心口藏了许久一般。

    白玉堂双瞳微变,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人,眼底的欣喜藏匿不住,他认真的看着展昭道:“你唤我什么?”

    “……”展昭迅速反应过来,也不知道自己方才究竟是怎么了,好像是有些不属于他的记忆正慢慢侵蚀着他的脑海。

    “在家里,哥哥嫂嫂也是这样唤爷的。”白玉堂转动着杯盏,嘴角早已勾起了明显的弧度道:“日后,五爷便再多许你一人。”

    玉……堂……

    展昭忍不住在心里反复着白玉堂的名字——

    作者有话说:继续更新~

    第79章

    两人一时间心思各异, 展昭也将萧蹊南的事情抛之于脑后。

    窗台下的动静小了不少,白玉堂想可能是段玉瑕一行人离开了,正打算开口唤展昭一起离开, 却见靠近楼梯间的几桌客人喧哗了起来,更甚的是还有几位自诩风流、模样年轻的郎君纷纷起身往楼梯下张望。

    白玉堂忍不住皱了皱眉,大概猜到是发生了什么。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也引得了展昭的注意,他手握茶盏缓缓靠近唇旁品着茶,微抬双眼, 眸若朗星,神色看上去亦显得轻松不过。

    随着接踵而至的脚步声渐渐变得清晰可闻,众人很快就见小二领着杨疏颂和段玉瑕主仆三人从楼梯口走上来。

    杨疏颂一身褐色袄袍着身,腰间系着金色虎头腰带,往楼梯口前一站, 目光立即巡视了二楼一圈,他眸光四射, 看上去英姿勃发。

    杨疏颂见到窗旁坐着展昭和包拯新得的江湖义士白玉堂, 目光停滞了一瞬, 很快便转开了视线。

    杨疏颂抬臂往后挥手示意, 跟在他身后上来的两名侍卫神情严肃冷峻, 一左一右持剑守在了楼梯口, 他则大步走上前跟上了段玉瑕。

    “玉瑕公主, 这里人多, 恐怕会扰了你清净。”杨疏颂扯着嘴角微微一笑, 他代表了大宋,还是要树立一个温文儒雅的形象。

    段玉瑕缓缓转过身来看向杨疏颂,她微微扬着下颚,露出一小段肌肤细腻白皙的脖颈, 神态高傲的像只孔雀,眉目轻瞥,清冷的眼神打量了杨疏颂一会。

    青雪和黑衣侍卫浩飞也在一旁停下了脚步。

    杨疏颂不想段玉瑕在人多的地方逗留,无奈这公主就是要进锦程酒楼用餐,为了她安全着想怎么也该选隔绝外人视线的单间才是上策。

    几息沉默间,段玉瑕的红唇缓缓勾出一抹艳丽的笑容道:“本公主就是喜欢热闹的地方。”说完,转身便带着青雪和浩飞往靠近窗边的空桌椅走去。

    杨疏颂一脸隐忍之色,恨不得当场把将这保护大理国公主安危的破事丢给他的庞太师和慕薛抓过来咬两口才消气。

    随着段玉瑕步态摇曳的从大堂中走过,她雪白的衣袂随风飘逸,似乎在空中留下了抹抹清香,惹得一众酒客的目光流连忘返。

    白玉堂垂眸喝着茶,可眼角的余光注意到了逐渐向他们这一桌缓缓靠近的白色身影。

    展昭和站在段玉瑕身旁的杨疏颂对上视线,嘴唇浅浅勾了勾,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来。

    他松开手中的杯盏起身,与杨疏颂见了礼。

    “展大人。”杨疏颂亦抱拳回礼。

    段玉瑕的目光也落在了展昭身上。

    男子剑眉英挺,眉目如画,棱角分明的轮廓透出几丝温柔,看着俊秀不已。

    段玉瑕轻抚摸着手腕处的铃铛银镯,目光紧盯着展昭不放。

    杨疏颂似是看出来了,开口道:“玉瑕公主,这位是开封府包大人手下的得力干将,展昭。”

    “展,昭?”段玉瑕红唇微启,贝齿浅露,重复了一遍展昭的名字。

    展昭也顺势拱手给段玉瑕拘礼,不卑不亢道:“在下展昭,见过公主。”

    白玉堂坐在桌旁纹丝不动,只是嘴里的白玉糕早就被他咬碎成了渣。

    段玉瑕微微转头眉眼清冷地看了眼杨疏颂,道:“本公主看这一桌的位置就挺好。”

    白玉堂当即起身,从桌上一把捞过画影剑背在身后,面无表情的立在了一旁,身姿如松。

    展昭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引得侧目而视,不解的盯着他看。

    白五爷拉着展昭站开,复又拱手道:“请公主入座。”

    段玉瑕这才看清白玉堂的容貌,目光怔了一瞬,红唇微动,却没说出话来。

    几个跟上来伺候的小二手脚麻利,立即将桌上的茶具撤了下去,又将段玉瑕要落座的椅子重新铺上百花雀鸟金丝绣的软垫。

    白玉堂和展昭渐渐站开,远眺窗外的风景。

    段玉瑕姿态优雅地入座,青雪和浩飞分别伺候在身侧,杨疏颂抚了抚微蹙的眉头,也安静的站在一旁。

    由于倾国倾城的大理国公主突然进了锦程酒楼,也吸引了其他一些散客入店,后厨负责炒菜的几个大师傅一时间竟然有些忙不过来。

    过了会,几个小二轮番送酒菜上楼,青雪将菜肴一一布置好便退到了段玉瑕身后。

    杨疏颂一时没注意,待反应过来才发现原本在不远处静静站着的白玉堂和展昭不知何时早就消失了踪影。

    从锦程酒楼出来的白玉堂和展昭顺着热闹的人群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汴河大街上,正好看见徐记酒楼前摆下了一道道梅花桩,舞狮人在当中腾挪、翻飞、跳跃。

    锣鼓声喧天,这条舞狮队占据了半条街道,经过的百姓也都驻足在周围的店铺前仰头观望。

    急促变幻的京啰声响起,引狮人一身武生短打的装扮,凌空连翻了几个跟斗跳进了梅花桩当中,随着一声大喝,他手持旋转七彩绣球开始逗引着‘金毛瑞狮’,舞狮人辗转跳跃,在梅花桩上亦如履平地。

    展昭时常巡街,平时在佳节吉日也会遇见舞龙或者舞狮的队伍,可今日不知是怎么,只觉得心情比平时要轻松的多,面对眼前这热闹的场面也不由多看了几眼,唇角渐渐漾开了笑意。

    周围的人渐渐多起来,展昭退了半步,不小心便触到了白玉堂的肩膀。

    展昭一脸歉意的看去,只见白玉堂的脸颊离他极近,对方脸上的皮肤白润润的,几乎看不见一丝毛孔,近观其侧颜,更显得鼻梁高挺。

    展昭看着有些入神,恍惚之中只见白玉堂的薄唇上翘,缓缓勾出了一抹优雅的弧度。

    “猫儿,爷长的可还算入得了你眼?”笑意在白玉堂的眼角荡漾开,他清朗的笑声击着展昭的耳膜。

    展昭立即收回视线,偏开了头,只觉得面颊发热,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脸红,只是极力克制着,连双手都下意识攥紧了。

    展昭无法去回答白玉堂的这句话,但是他自己知道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因为白玉堂而走神发愣了。

    展昭此刻的心情复杂不已,一如寒风初拂的那晚在高尚书府中的书房旁,他不小心与白玉堂有了第一次亲密接触后的心情。

    此时的徐记酒楼门口,徐青霄和家人一起吃了团圆饭就到这里安排了一场舞狮表演回馈开封府众百姓,也算是消除去年年底发生的不幸事。

    他和徐记酒楼的掌柜一起站在酒楼门口迎接进来的客人,没过一会,萧蹊南就带着贺礼在喧嚣的锣鼓声中出现了。

    徐青霄眯眼看了看他,道:“今天过年,你怎么有空来了?”

    “刚和父亲吃了顿饭,只是……不欢而散。”萧蹊南说话时挺随意的耸了耸肩,他往梅花桩上看了几眼,又道:“听小厮说你这挺热闹,就过来看看。”

    他暗暗打量着徐青霄,对方今日一身玉色祥云纹路的青色长袍,玉冠束发,脸上的精神看上去比之前好多了。

    徐青霄原想说让他不要和家人争吵,只是想着他们之前两家经商对立的关系,自己也没资格这样劝他,于是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徐青霄感叹着,淡淡笑了笑,目光落在萧蹊南伸手递过来用暗红底金色花纹的纸包装的礼品盒上。

    “过来看看怎么还带东西了?”

    萧蹊南把礼品盒转交给站在徐青霄身旁的徐记酒楼的梁掌柜。

    梁掌柜一时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心想自家少爷和萧家这是和解了?他也不敢确定,抬眼又看了看徐青霄,不知这东西该不该接。

    萧蹊南静静看着徐青霄,淡淡挑了挑眉,意思是还不接?

    徐青霄撇开目光,忍不住弯唇笑了笑,对梁掌柜轻声道:“收下吧。”

    梁掌柜这才道谢把东西收下。

    “不请我进去坐坐?”萧蹊南近身站到了徐青霄身旁,薄热的吐纳吸在寒冷的空气中竟然显得有些明显。

    “萧兄,请。”徐青霄一脸沉稳之色,缓缓侧过身引他进入酒楼内。

    萧蹊南今年三十,比徐青霄年长了四岁有余,他这一声萧兄,萧蹊南当之无愧。

    可这两字落入萧蹊南耳中,却显得没那么入耳。

    两人从大门进去的那一瞬间,白玉堂和展昭刚好从梅花桩前经过。

    听了一上午的锣鼓鞭炮声,白玉堂只觉得耳朵有些受不了,何况他本就喜欢清静的地方。

    展昭走在他身旁道:“不如先回府衙?”

    “入夜再回去。”白玉堂含笑道:“初六爷可就要收拾东西去军营报道了。”

    他话里的弦外之音很明显,进了军营可就不能这样随意的跟猫儿一起遛街了,可不得拉着人多逛逛。

    展昭沉默了会,暗暗记住了初六白玉堂要进军营报道的这天。

    “白兄可还有其他好去处?”展昭抬眼开口。

    只见白玉堂抿唇不语,又缓缓摇了摇头。

    展昭含笑道:“既然如此,那还不随展某回府。”

    白玉堂停下来看着他,双眸透出认真,一字一句道:“我摇头是因为你对我的称呼。”

    展昭对上他的视线,突然想起了白玉堂之前跟他说过的话。

    “在家里,哥哥嫂嫂都是这样唤我玉堂的,日后便再多许你一人。”

    展昭缓缓动了动嘴唇,白玉堂看着他,眸色微凝,显有期待,可终究没等到展昭将这两个字唤出来——

    作者有话说:更新~

    第80章

    入夜。

    天色如被墨水渲染一般, 星辰在薄云间闪耀,唯独不见皎月的踪影。

    窗外寒风骤疾,院中的树影狂乱颠倒, 飒飒之声被风裹着向远方的天际飘去,轻细难闻。

    展昭方才泡好了脚将水盆送出去,这会正披着外袍坐在床边看着几步开外的圆桌上轻轻跃动的油灯芯火发愣。

    昏黄的光亮洒在展昭的脸庞上,透着温馨。

    回想起今天一天,$展昭紧抿的唇角渐渐松开, 他知道自己今天过的很开心。

    自从知道家人出事后他离开学武多年的地方下山闯荡江湖开始,这些年一个人也阅览过不少大好河山,可都没有像今天这般心情放松过。

    展昭意识到唯一不同的是他现在身旁多了个人,哪怕是和白玉堂在街上走一圈,聊着不相干的事, 或者一起去吃上一碗馄饨,都感觉这日子过的格外舒心。

    甚至有时候展昭会想, 这样舒心的日子能在他身边持续多久。

    他怕白玉堂会离去, 就像上一次一样, 他巡街时会忍不住想起对方, 也会失魂落魄。

    哪怕这一点被展昭深埋于心底, 拼命压制着不敢承认, 但是他心里十分清楚。

    也正因为展昭将这一点拎得太明白, 才会让他在白玉堂面前至今都未表明出自己最真实的心意。

    “喵~”一道慵懒的喵叫声从门外传来, 将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展昭一下子惊醒。

    待他反应过来, 舒展开眉头,新年的热闹再次喧腾了起来。

    “砰砰!”

    “咻!”

    绽放在夜空下的烟花五彩斑斓,映在菱窗上,留下忽闪忽闪的光亮。

    可房内什么变化都没有, 仅有那盏油灯轻悠悠的在跳动,连带着投射在墙上的光影也在摇曳。

    展昭叹了口气,起身将外袍挂在横木衣架上,着了一身白色亵衣亵裤便躺进了被窝里。

    他与白玉堂在外面用了晚饭才回来,此刻时辰也不早了,尽管外面鼓乐笙箫、歌舞欢庆着佳节,可展昭向来没有通宵达旦的习惯。

    菱窗浅阖,屋内靠近门口的两个小火炉里,纹银炭被烧的殷红,缓缓释放出暖热的气体。

    展昭怕今夜又会做什么奇怪的梦,便留着桌上的这盏油灯没灭,自己压紧了被角听着外面的烟花声阖上了双目,安心地入睡。

    雪昙从展昭的房门前一蹿而过,被突然在半空中炸开的烟花吓了跳,直接撒腿撞进了白玉堂的屋内。

    白五爷此刻正仰躺在床上,头枕着自己的胳膊,翘着二郎腿在床上晃啊晃的。

    白玉堂身上锦袄未褪,腰间玉带轻束,将身材都完美的勾勒了出来,他眉眼含春,唇角噙着笑,心情看上去格外不错的样子。

    “五爷,您给我带什么好吃的回来了。”雪昙一进门就嗅到了一股吸引猫的香味,是美食的味道!

    白玉堂见雪昙出现,偏头睨了它一眼,眸光潋滟,胸前的黑发悄然滑落便倾泻在了床榻上,他伸手随意往桌上一指森*晚*整*理,笑道:“猫儿吃剩下的。”

    雪昙喜滋滋的心情顿时从天堂坠进了黑暗的深渊,连带着欢快的步伐都滞带了,可是这香味的确诱惑猫,哪怕白玉堂这样说,雪昙还是一跃而起跳到了凳子上,再甩着尾巴,一展前腿,轻盈的落在了圆桌上。

    何况这猫也不是别的猫,那可是白五爷心尖尖上的人!展大人!

    “五爷,看您今天心情不错,可是和展大人之间有了什么新进展?”雪昙通灵性,依着它老祖宗的吩咐,此次白五爷重生后提的要求,在合理之中,它都必须倾力相互助。

    尽管白玉堂目前还不知道这一点,只以为雪昙是一只从陷空岛跟着他来到汴京城贪吃好玩的小白猫而已。

    雪昙伸出一只爪子,将油纸包轻轻的扯开,飘出来的香味更浓了。

    “小鱼干!”雪昙喵呜喵呜的直叫唤,扬起尾巴连甩了好几圈。

    白玉堂蹙了蹙眉,原本浮现在脑海中展昭的模样顿时被雪昙惊喜的叫声一下子搅乱了。

    白玉堂从床上坐了起来,盘着双腿盯着雪昙沉声道:“闭嘴,快吃。”

    不是白玉堂刻意的要去听雪昙的猫语,而是但凡靠近他身边的猫只要张嘴,喵呜声传到他耳朵里都自动变成了人类的话语。

    白玉堂觉得很神奇,这种事情若是搁在别人身上发生准得天天疑神疑鬼最后把自己都逼疯掉,可经历过一次生死的白玉堂觉得这对于他梦中的老神仙来说,怕只是雕虫小技。

    但,这个技能对白玉堂而言,有时候觉得还挺方便。

    “谢谢五爷。”雪昙乖巧的道了谢,开始品尝美味的小鱼干。

    等雪昙吃得差不多了,白玉堂给它交代了任务,让雪昙派它的小弟们驻在使者馆附近,密切关注各国使者的动向,一旦有人行迹可疑,立马回来报告,白玉堂也好让展昭他们多留个心眼防备一下。

    “这些人跟展大人又没关系,观察他们做什么?”雪昙就知道天下没免费的晚餐,白五爷的小鱼干也不是这么容易吃得到的,它把余下没吃完的小鱼干拿油纸盖住,打算留给小黑猫尝尝。

    “照爷说的话去做就是。”白玉堂眼眸微沉,脸上思虑着,他这是防范于未然,这些使者来大宋,就没几个安好心眼的,不惹出些事端岂会安心回去。

    尤其是段玉瑕,白玉堂嘱咐雪昙,让它重点注意这个女人。

    雪昙挤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白玉堂。

    “五爷,您打算移情别恋了?”

    白玉堂差点赏赐一颗墨玉飞蝗石送给它。

    雪昙见状,立马撒腿跑了。

    白玉堂冷哼了声,仰头便倒在了床上,他拉过被褥盖在身上,可这会睡意全无,想仔细辨听隔壁展昭房内的动静,又被外面接二连三的烟花声扰乱了。

    门口,雪昙偷偷的探出了它雪白雪白的毛茸茸的小脑袋,一双琥珀色的双眼紧紧望着圆桌上的小鱼干,它支愣起四只腿小心翼翼地迈着小步子向圆桌旁靠近。

    白玉堂暗暗调整着吐纳,再次因为拥有了现在这副健康年轻的身体感到高兴,甚至心里还有些蠢蠢欲动,觉得做什么事情都充满了活力。

    只是回想起今天下午的事情,白玉堂又揪起了两道好看的剑眉,自言自语的叹道:“猫儿为什么不愿意唤爷名字呢?”

    展昭总是白兄白兄的叫他,让白玉堂有时候都觉得展昭的内心真的十分难以接近。

    雪昙的身子抖擞了下,正打算继续做只隐身的猫把小鱼干顺走,躺在床上的白五爷突然侧过了脸,透过圆桌底下的空隙,和雪昙来了个对望。

    白玉堂道:“你还在呢?”

    “五爷……”雪昙畏畏缩缩的的走了两步,突然昂起了小脑袋,道:“五爷,这一墙之隔,怎么就把您给难住了?”

    白玉堂突然沉默了起来,盯着雪昙看了半晌,双目微微一眯,眸中情愫暗涌,顿时打了个响指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白裳蹁跹,眨眼间他人便已经立在了桌旁。

    “爷怎么没想到!”重生再来一回,他怎么还总想着迂回战术,自然也得是像上一世那般紧追着猫儿不放才对!

    这才是他白玉堂敢爱敢恨的作风!

    见白五爷站在桌旁没反应,雪昙悄咪咪的扒拉紧小鱼干立即跑了。

    后半夜,外面的烟花声已经渐渐消停,五彩流金一瞬便被黑幕完全吞噬掉。

    展昭这会睡的正香,白玉堂轻轻推开菱窗,身形一闪,转眼便进了展昭的房内,察觉到床上的人没动静,白玉堂才转身将打开的菱窗阖上。

    此时油灯早已熄灭,屋内一片漆黑,只有门旁的两个小火炉里还有几点红光在隐隐发亮。

    即便白玉堂夜视能力再好,此刻入眼的事物都显得很朦胧,落在他眼里只有不太清晰的轮廓,可这对武艺高强的人而言,哪怕他蒙着眼,亦可以对眼前未知的事物做出准确的判断。

    白玉堂特意放轻了脚步来到展昭身旁,床上的人或许是因为睡的太沉,亦或者是放松了警惕心,竟然对他的到来毫无察觉。

    白玉堂无奈勾唇笑了笑,在床旁缓缓坐了下来,此刻转换了想法的白玉堂此刻竟然也不怕展昭会不会洞悉了他的心事而被吓跑了。

    他伸手勾住展昭落在被褥上的一缕发丝,视若珍宝般的捧在了掌心。

    猫儿,这回天涯海角,你这辈子也逃不掉了。

    白玉堂起身解开了自己身上的锦袄,动作熟练的将衣服与展昭的外袍搁在一处,然后上了床,掀开被褥一角挨着展昭缓缓躺了下来。

    展昭身上透着源源不断的热意,白玉堂放进被褥里的手一靠近展昭,就能感受到对方腰身旁的暖和。

    白玉堂顿了顿,手指松了又紧,忍着想把人用力揽进怀里再好好睡一觉的冲动。

    可这冲动终究是被理智压制了下去。

    白玉堂微微侧过脸,在一片昏暗之中盯着展昭侧脸的轮廓看了会,突然觉得有些奇怪,这笨猫就算睡的再沉,但他都如此贴近了,猫儿也不可能毫无警觉啊!——

    作者有话说:亲们端午安康~

    预告:离两只明白心意的时候不远了~
图片
新书推荐: 人在古代,已经疯了 少侠我身上有你的情劫buff[综武侠] 听懂动物语言,警局业绩666[八零] 遇见茉莉雨 男配不想被表白[快穿] 遇见月光 梧桐火 男神他从地狱来 你来时盛夏 戏神反派的中恐游戏烫门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