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时正全神贯注地盯着走过来的领导们，那热切的目光简直像是在看自己最爱的人。
可不就是吗！那可是自己离职的希望！
苏格兰威士忌敏锐地察觉到波特的目光，一时之间有些无语。
有后台就有后台呗，这么明显干什么。
还好他站在最后，否则这幅样子被桑格利亚他们看到的话，又得嘀咕起来。
桐生莲目光炯炯，他只想知道，新人动员大会上没有露面的领导，分配代号成员的时候会不会亲自出席。
他有封信想请领导看看啊！！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出席的还是那几个人。
琴酒，伏特加，另外四个不怎么熟悉的代号成员，和早晨的动员大会一样的人员配置，没有变动。
怕不是最上面那位领导根本没来吧？
不过也是，区区代号成员选拔，又不是遴选领导干部，根本惊动不来最上面那位。
更何况那位原本就是神秘主义，平时都不见人的。
桐生莲有点失望，搞不好目前在场最大的领导就是琴酒了。
要去和琴酒请辞吗？
他回想起自己路过时偷听到的话，对自己能否辞职不抱有希望。
毕竟怎么听怎么觉得，前身好像和琴酒有点渊源。
他可不知道前身和琴酒是怎么相处的，为避免这位上司想起来自己的事，他恨不得直接把脑袋埋进胸口里。
然而世事无常，他们这些人是分批喊上前的，根本没有躲避的可能。
一时之间，桐生莲急得鼻尖冒汗。
苏格兰轻松发现了他的焦急和不自在。
苏格兰：“……？”
不是。
你小子背后有人还紧张成这样？
没必要吧？
虽然觉得很是无语，但苏格兰威士忌想到自己过去三个月辛勤“耕耘”出的友谊之花，只能用手肘轻轻捣他一下。
桐生莲回过神，看向身边的人，眼神中满是疑惑。
苏格兰威士忌笑眯眯地瞥他一眼，眼神中满是调侃。
明明场内只有上司们训话的声音，但桐生莲仿佛清楚听到了好友的调笑。
“怕啦？”
桐生莲差点翻白眼。
他是怕吗？他那是急的！
这会儿碰不到领导，难道以后就能碰到了？
辞职这事儿很赶巧的！
还是等离开组织再后怕吧。
他可不想沾染上某个死神小学生的因果，更不想成为某个少年漫画中一个疏忽就被炸死的蠢货炮灰。
哦，这里没有特指龙舌兰的意思。
呵呵。
苏格兰威士忌笑呵呵地看着他。
不管是神经病、是疯子，还是别的什么。
至少此刻的波特看起来鲜活生动。
长得漂亮的家伙就连翻白眼都好看呢。
至少此刻，他愿意短暂地、不抱任何敌意地欣赏一下青年过于灵活的表情管理。
很快，苏格兰威士忌的名字被叫响，和波特一起。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意识到他们或许接下来会在一起共事。
“波特，苏格兰，”琴酒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二人，声音冷淡，仿佛和之前没什么差别，“明日前往欧罗巴基地报道。”
“到时候，朗姆会安排你们的任务。”
桐生莲暗地里松了好大一口气，心情立马开朗起来。
不是去霓虹就行。
他无法确认现在所谓的“剧情”究竟开始没有，但只要自己不去霓虹，什么几把剧情都不会影响到他的！
嗯，最好还是从组织离职，这样才是万无一失！
解散的时候，大家三三两两都往宿舍的方向走，只有桐生莲再度脱颖而出……总之，逆着人群，他坚定地再度前往办公楼。
这下所有人看苏格兰威士忌的眼神不对了。
“恭喜啊，”桑格利亚看热闹不嫌事大，“抱上大腿的滋味一定很好吧？”
苏格兰威士忌摸摸下巴，笑意不变地回答：“同喜啊，阿美莉卡可是总部，凭你的能力一定会飞快晋升的。”
桑格利亚心头一梗。
一共短短三句话，看似美好的祝福，实际全是反话。
总部人才济济，十几二十年不晋升的代号成员怕是有上百个，这对很有野心的她来说其实打击不小。
苏格兰明明是反讽，但因为他如沐春风的笑脸，桑格利亚连一句重话都很难开口，只能面色难看地加快脚步离开。
……
好消息，桐生莲终于进入领导办公室了。
坏消息，面前只有一个琴酒。
桐生莲此时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谨慎地没有直接开口。
偷听到的话已经证明前身和琴酒私下里是有联系的，甚至可能很熟悉。
如果被发现自己并不是原身的话……
桐生莲不敢继续想下去。
他低头肃立在办公桌前，听着那头的男人将薄薄的一页纸翻来覆去看了十好几遍。
一张简单明了的辞呈，有必要看这么久？
桐生莲心里逼逼，但他不敢明说。
琴酒于是就看着那双过于灵动的双眸眨呀眨呀，看起来一会儿一个坏主意。
“……”
他忍了又忍，还是开口：“别装了，狗东西。”
“不就是没打招呼让你去朗姆那边卧底，这种小事就闹脾气？”
桐生莲：“？？？？哈？？？？”
不是。
领导，你这话我就有点听不懂了。
虽然你开口就叫我狗东西，但你是领导你说了算。
卧底是什么情况？你这不耐烦又有些亲昵的语气又是什么意思？？
我原来是你的人？？！
琴酒又说：“组织百年以来没有自主辞职的先例，只有辞退。”
眼看对面同样碧绿的眼睛突然亮起来，仿佛蠢蠢欲动似的，他没好气道：“被组织辞退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你真以为组织是个能来就来能走就走的公司？”
桐生莲立马懂了。
被组织辞退＝被生物圈清退
世界竟然还有这种事！
他眼里立马没光了。
“啧……”琴酒没好气开口，“别摆出这副死人样！”
“也别提那该死的辞职了！”
“我也是当几年领导的人，你小子脑子里什么想法，我不用猜都知道！”
“嗯嗯嗯，”桐生莲连忙点头，“所以辞职……”
琴酒直接打断他的话。
“辞职是要求涨薪的委婉说辞，我懂。”
呵，小子，想用辞职威胁我，不存在的。
“我不是……”桐生莲很想解释。
琴酒面色清冷，不悲不喜。
“双倍工资。”
桐生莲：“？！”
“单开户头，和朗姆那边的工资不冲突，享有一切福利。”
桐生莲：“噫。”
琴酒很不耐：“还不够？”
桐生莲垂死挣扎：“不，我的意思是……”
琴酒：“加六险二金十三薪。”
“！”桐生莲昂首挺胸，神色坚毅，“领导，卧底任务舍我其谁！！”
“哦？”琴酒似笑非笑，“不辞职了？”
桐生莲的声音铿锵有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行吧，琴酒懒得和他多说什么，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这狗东西什么性子，再生气只会为难自己。
“没问题了吧？”他心平气和地表示，“没有就给我滚。”
桐生莲麻溜跑路。
他握住门把手正准备拧开的时候，琴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不提前和你说，是因为朗姆当时在我身边安插了人。”
“如果暴露你的存在，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处理掉你。”
？
桐生莲的动作僵硬瞬间，但很快恢复正常。
过于三个月的摸爬滚打，他也有学一些真东西。
“我知道，领导。”
他这么说着，毫不犹豫地打开门。
领导的话要听，但也只能随便听听。
什么苦衷啊，什么难言之隐啊，什么理由啊……
都不用当真。
桐生莲的手下意识抚摸上自己的脖颈。
回到宿舍区，大家正在收拾，陆陆续续有人离开。
他和相熟的同事打过招呼后回到自己的房间，反锁上门也开始收拾。
原身的东西不多，他还趁着过去的三个月不动声色地陆续处理掉不少，收拾起来很轻松。
他是最后收拾盥洗室的，收拾完后洗手时，他不可避免地照到镜子。
惨白的灯光照射下来，在他的脸上投下一片难言的阴影。
桐生莲有一张对男性而言过于精致的脸，弯起眉眼时看起来灿烂可亲，但当他冷下神色……
他一愣，突然又仔细地打量起这张过于三个月在镜子里看了无数遍的脸。
故意沉下神色时，似乎有几分像……嘶！
桐生莲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是这么个‘自己人’。”
他抚摸着自己这张脸，开始对未来深深担忧起来。
银发，碧眼，眉眼轮廓还有几分相似。
长这个样子还跑去别人家当卧底？
这不开玩笑呢么……
渐渐的，他的手不在脸上停留，而是慢慢下滑，触碰到自己的脖颈。
那里被黑色的布料遮挡着。
穿越而来至今，桐生莲都穿着高领作战服，无论夏季阳光有多灼热、他有多满头大汗，都没有脱掉它。
没有办法。
他拉下衣领，默默盯着喉结下那条狰狞细长的伤疤。
三个月过去，伤疤早已结痂愈合，最后只留下一条蜈蚣般的痕迹。
只差一点，这条伤疤就能贯穿喉管。
桐生莲至今还不确认原身是失血过多而死，还是血涌进气管呛死的，他只记得那彻骨的寒冷和疼痛，以及熊熊燃起的求生欲。
迄今为止，这股求生的欲望还在深深影响着他，压迫着他。
让他在意识到自己处境后，毫不犹豫地试图逃离组织、逃离那该死的炮灰未来！
可惜，他的离职被完全驳回。
桐生莲盯着镜子中的自己，神色阴晴不定。
不能通过正当离职手续离开的话，恐怕他只能用点非正常的手段了吧？
比如说……
苏格兰威士忌。
桐生莲算是个名侦探□南的云读者，正经案件是一个没看，但主线是红黑对抗、双方大概有什么风云人物这点还是知道的。
在闪耀的红黑群星中，苏格兰威士忌这个名字如流星般一闪而逝，远远没有他的挚友“波本”更令人印象深刻，就连死亡似乎都染上些许阴差阳错。
但桐生莲清楚这家伙的信念有多坚定，同样也明白这家伙的悍不畏死与冷静自持。
别看他们现在一副哥俩好的模样，关系好的是苏格兰威士忌和波特，可不是诸伏景光和桐生莲。
他恐怕要付出很多心血和努力才能取得信任。
但如果，他是说如果。
如果能利用诸伏景光和他背后的势力脱离组织呢？
他不靠近主线，不和霓虹这边产生交集，不与那些人接触往来——或许，他也能脱离组织！
他可以回归到一个正常人类的生活当中去！
“可以的。”
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桐生莲喃喃自语。
“一定可以的。”
“去欧罗巴的基地，远离阿美莉卡和霓虹。”
“安心和苏格兰威士忌相处，在接触交往中慢慢获取信任。”
“然后，装作不经意发现他的卧底身份。”
“我可以告诉他，我愿意帮助隐瞒他的身份，也愿意配合他继续在组织里卧底，甚至还能坐实他在组织里的身份，让他爬的更高。”
“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在合适的时机离开组织。”
“我知道他的身份，我告知他我的诉求，我给出我的条件，我配合他的行动……”
“这点小小的请求，他和他背后的人，想必不会拒绝。”
“他们会答应吗？”
他扪心自问。
但看着镜子里的银发碧眼和熟悉眉眼，抚摸着脖颈上隐约凸起的伤疤，桐生莲沉默半晌，终究还是低声自语。
“……会的。”
“他们会需要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