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 苏秀英双手颤巍巍地再次点燃了一根香烟。咬住过滤嘴,她使出全身力气狠狠吸了一大口,直到肺脏的愉悦麻痹了她的神经,苏秀英轻轻地张开双唇, 缭绕的白雾顿时升腾弥漫了整个客厅。
吸完这一支烟, 苏秀英似乎做了什么决定。
她缓缓地站起身,没有穿鞋, 光着脚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卧室。卧室的大床上, 男人正酣甜地熟睡着。
董平文向来不是一个睡觉老实的人,所以苏秀英总是半夜醒来帮他掖被子, 这一次董平文同样踢开了薄被,然而苏秀英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
苏秀英的目的很明确, 她蹑手蹑脚地来到床头柜前, 无比轻悄地抬起董平文的食指,轻而易举地解开手机锁, 苏秀英拿着手机回到了客厅。
把手机放到茶几上,苏秀英再次点燃了一根香烟,她还在犹豫。
董平文的秘密就摆在自己面前, 但她真的要揭开所有的伪装去面对一个血淋淋赤-裸裸的董平文吗?
苏秀英在思考。
如果她就和一些女人一样,无视丈夫的出轨,默认丈夫对婚姻的背叛,依然保持现状, 平淡如水地过去下,可以吗?
想到这里,苏秀英毅然决然掐灭了那根香烟。
从前董平文对她冷漠无视的每个日日夜夜, 苏秀英之所以熬过来了,那是因为她相信董平文还爱着她, 而现在这面谎言的镜子被打碎了,苏秀英这才看清楚,原来真正的她早已遍体鳞伤,她只是一直在用从前的回忆当止痛药舔舐伤口。
人果然是最会撒谎的动物,因为有时他们甚至能骗倒自己。
苏秀英自嘲地笑笑,她毫不犹豫地点开了董平文的微信。
“竟然是她!”
苏秀英认识这个女孩儿,她是董平文公司里的一个员工。
竟然会是她!
苏秀英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女孩儿虽然也漂亮,但完全比不过她,董平文为什么会抛弃她选择这个女孩儿?
难道男人的背叛只是为了寻找一个更糟糕的选择吗?
苏秀英一点也想不明白,她更加难过了。
苏秀英找到自己的手机翻开通讯录想要倾诉一下自己的痛苦,但鬼使神差地,她竟然拨通了付萧的电话,苏秀英一反应过来就立马挂断了电话,所幸电话并未打通。
为什么自己会想给付萧打电话呢?苏秀英很疑惑,付萧只是刚刚大学毕业,来到公司不过半年的一个助理,她怎么会想给付萧打电话呢?
逐渐地,苏秀英意识到了一个事实,她之所以会拨通付萧的电话,那是因为她想对付萧倾诉自己的痛苦。
可她为什么会想让付萧聆听自己的心声呢?最后,苏秀英在记忆里找到了答案。
——“苏总,这两天我的室友也感冒了,我给他熬了冰糖雪梨,顺便给您带了点,您尝尝吧。”
——“苏总,您中午还没吃饭呢,我去隔壁商场帮您打包几个菜吧,我在厨房亲自守着他们,肯定干净卫生。”
——“苏总……”
“天呐。”苏秀英不敢置信地自言自语道,从前的她竟然一点也没有察觉,付萧的室友总是会和她一起生病,另外付萧总是每天跑好远只为了帮她买到干净的饭菜。
苏秀英竟然一点也没有发觉付萧对她的心意,她从来没有这么愧疚过,然而比这更让苏秀英难过的是,她突然惊觉,原来一直以来她都和付萧一样对董平文做着同样的事。
真是讽刺啊,难怪从前父亲骂她愚蠢,她果然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她可真是全天下最愚蠢的女人!
想罢,苏秀英竟然笑了起来,可笑着笑着,一滴眼泪滑进她的嘴巴。
真苦。
苏秀英便在客厅里坐了一夜,直到董平文醒来。
————
董平文平静地看着阮薇,他依然有自信自己做得天衣无缝,他认为阮薇就和之前的那些警察一样在诈他,直到阮薇开始了第一句讲述。
“那天早上九点你就要出差,如果你是预谋杀人,那你不可能选择那样的时候,所以你是临时起意的激情杀人。”
“但究竟是什么导致你突然失控杀害了苏秀英呢?”
阮薇的眼睛简直好像能洞穿人心,董平文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恐慌。
“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应该还有一个情人,正是情人这样亲密的对象才能得到你的信任,也是她带着苏秀英的手机前往泰国发布了那些朋友圈,对吗?”
董平文不回答,阮薇也不介意,她继续讲述道:“苏秀英就是发现了你们的奸情,她向你提出了离婚,而你的公司含有你岳父的资助,大约苏秀英还提到了会让父亲撤资,所以你情急之下便杀了她,是吗?”
————
董平文起床后意外地发现,苏秀英早就醒了,不仅如此,她甚至已经穿戴整齐,可那时才早上七点半。
“你这么早就醒了吗,不多睡一会,是要出门吗?”董平文一边喝着冰箱里取出的矿泉水一边走到客厅问道。
“是呀,是时候了,我该走了。”苏秀英苦笑着说道。
董平文察觉到了苏秀英情绪的异常:“你怎么了,今天早上这么奇怪。”
苏秀英拿好自己的手提包,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平文,我们离婚吧。”
彼时,董平文正在仰头喝水,忽然因为苏秀英的这句话,董平文停止喝水放下了水瓶。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董平文的话听起来好像是在质问,但事实上他的语气冰冷得令人背脊发凉。
“我就是终于明白了一切所以才决定和你离婚的,平文,难道你不知道我为什么决定和你离婚吗?”
董平文眉头紧锁着思考着,他在思考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明明昨天晚上苏秀英还特地为他穿上了性感睡衣,怎么今天早上——
忽然,董平文想起自己昨天在苏秀英面前使用过微信,只不过那时他以为苏秀英睡着了。
“你昨天没喝醉。”董平文淡淡地说道,让人听不出他话里的情绪。
“只是一瓶红酒而已,怎么能醉人呢?真正把我灌醉的是你这些年对我的冷漠,难道你自己完全没有察觉吗?”苏秀英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男人,从前她有多爱董平文,如今她就有多很恨他。
苏秀英恨的是董平文的残忍,无论他到底有什么想法,他怎么可以眼睁睁地看着深爱他的人在痛苦里挣扎呢?
董平文深吸一口气,他强忍住不耐一把抱住了苏秀英。
“秀英,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一次吧,不要再胡闹了好吗?”
苏秀英在董平文的怀里悲戚地笑了笑,她对董平文的爱终于是烟消云散了。
“董平文,你果然和我父亲说的一样,你骨子里流淌着肮脏的血液,你难道忘了你对那个女孩儿许下的承诺吗?等你把公司完全弄到手,你就会把我踢开,你忘了吗?”
董平文呼吸一滞,但他依然没有松开苏秀英,随着他吐出肺里的氮气和二氧化碳,他的眼神在一点一点变得冷漠。
就好像苏秀英逝去的生命那样。
苏秀英张大嘴吐出舌头却呼吸不到任何氧气,她只能扑腾着双手,但一切都是徒劳。
终于,苏秀英放弃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她深爱的男人,她的丈夫。
绝望的眼泪在苏秀英垂下脑袋的时候掉在地上,泪珠一瞬间变得粉身碎骨。
很快,仅存的一点水分也消失在了空气中。
一切都结束了。
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苏秀英的手机铃声还在回响。
————
“当时我的岳母来过一次,如果照你所说,我杀害了我的妻子,那我怎么可能这么快处理好尸体,并在九点赶上出差的高铁呢?”
董平文依然固执地争辩道,但阮薇看到了他因为激动捏紧的拳头。
“是的,我询问过苏秀英的父母,据苏秀英母亲交代,事发当天早上她曾给苏秀英打过电话,但没有人接,所以她又给苏秀英发了微信,你就是从这条微信里知道了她即将到来,不是吗?”
阮薇说着探身靠近了董平文,她的嘴角噙着一丝戏谑的微笑。
“你当时应该很慌张,很害怕吧,但你有没有想过,苏秀英遇害的时候比你更害怕更绝望呢?”
董平文的身体开始发抖,他蓦地抬起头逼视阮薇:“那你说说,我到底有什么办法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处理好尸体呢?”
“这是个好问题。”阮薇冲董平文点头道,“首先你不可能把尸体藏在家里,因为你要三天后才能回来,届时尸体一定早已腐臭,邻居闻到恶臭就会报警,你根本赶不回来。”
“所以,你凭什么说我杀害了秀英!”董平文厉声质问道。
阮薇也不着急,她从自己带来的资料里找出了一张照片。
“就凭这个,我在你家衣帽间里发现的这个空缺。”
看到照片的一瞬间,董平文的脸上失去了血色,但奇异地,他因此反而镇定了下来。
“说实话,你们不愧是有钱人,这么大的衣帽间都能塞得满满当当,不过也因此,我发现了这个空缺。”
“一开始我真的很奇怪这个空缺之前到底放着什么,好在后来我想到了答案,那是一个行李箱,对吗?”
董平文沉默着扬起了嘴角,他好像考验阮薇一样问道:“你也说过,尸体经过三天一定会腐烂,难道你觉得我可以用行李箱带着一具尸体出差三天还不被人发现吗?”
阮薇被董平文指出了问题,但她一点也不慌张:“你说得对,如果我没有听到你邻居吵架的话,或许真相永远不会揭晓,可一切就是那么巧合,在你走投无路的时候,你发现你楼上的住户他们正在搬家,对吗。”
董平文无奈地摇摇头,一瞬间他的思绪也回到了那一天早上。
————
在猫眼里,董平文看到搬运行李的工人,于是他想出了一个疯狂的办法。
董平文将苏秀英折叠塞进了行李箱,设置好密码后,他将行李箱鱼目混珠哄骗工人搬了下去。
随后他拨通了情人的电话,他的情人也没有辜负他,最终在那些搬家工人卸东西的时候,她的情人拿回了行李箱,而他也成功赶上了九点的高铁。
一切原本应该是那么完美。
苏秀英的母亲原本永远都不会知道,那天在电梯里与她擦肩而过的行李箱,那里面装着她永远沉睡的女儿。
第022章 Chapter·22
“是你杀了苏秀英。”
当阮薇肯定地说完最后一句话, 不仅是会面室被沉默笼罩,同时沉默的还有站在会面室外一言不发的马琛。
只见他面色阴郁,因为他刚刚从头到尾见证了阮薇的推理,周围的人也察觉到他的不悦, 众人皆是噤若寒蝉。
“你赢了。”会面室里, 董平文突然轻松地笑道。
“不。”阮薇则摇了摇头,“我还没有拿到真正的证据, 不过这也不难, 你的情人应该就是你公司里的某个员工吧,毕竟日久生情, 找到她不会太麻烦的。”
“所以我说你赢了。”董平文无奈地笑道,他已经接受了自己的结局。
“但我还有一点没想明白, 苏秀英遇害的当天晚上你的情人应该就坐上了飞往泰国的班机, 可从她取回行李箱的时候开始计算,到她晚上坐上飞机, 这些时间根本不够处理一具尸体,而你要三天后才回来,届时腐臭的尸体还是会被人发现, 可事实却并非如此,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你想知道吗?”董平文说话的时候竟然还有一丝自豪的意味。
阮薇目光中露出嫌恶:“你还没有搞清楚现状,我并不是在询问你,而是在给你一个机会, 你到底如何处理掉了苏秀英的尸体,她现在到底在哪里?如果你现在坦白,或许法官会对你的量刑酌情处理。”
“坦白?”董平文就好像听到一个很好笑的笑话那样咯咯笑了起来, “我的一生从出世的时候就被这个世界判了刑,你现在要我坦白, 凭什么呢?”
阮薇仔细地盯着董平文,当她确定董平文并没有说笑时,她怜悯地摇了摇头:“你知道吗,我并不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人,事实上你们的某些遭遇确实令人同情,但你知道真正悲哀的是什么吗?你们自己蒙住了自己的眼睛,当你熬过苦难之后,是你们自己把幸福拒之门外。”
阮薇说完拿起了几张照片,那是她在调查时拍摄的:“你看到这张照片上的日历了吗?苏秀英不是一个擅长记住数字的人,所以她就把你的生日圈在了日历上,甚至在雇佣到一个新助理时,她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助理记得提醒她你的生日。”
阮薇把照片摔到董平文面前,董平文看着照片整个人仿佛失了魂一般呆住了。
“另外苏秀英很喜欢鲜花,她每天都会在上班路过花店的时候购买一束鲜花,可你知道奇怪的是什么吗?我在搜查你家时并没有发现任何花瓶,你觉得这是为什么呢?”
董平文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阮薇,他想起了自己床头柜里常备的过敏药,而他竟然从来都不知道,苏秀英是这么喜欢鲜花的一个人。
忽然间,董平文低头看到了自己的双手,他一直都记得苏秀英最后看他的眼神,现在,他终于明白苏秀英为什么会流泪了。
“是你亲手毁掉了自己的人生,是你亲手宣判了自己。”
阮薇说完不再理睬董平文,她收拾好东西径直走出了会面室,会面室外马琛想起逃离,可惜为时已晚,他和阮薇撞了个正着。
“呵呵,你好啊阮队长。”马琛强颜欢笑也掩盖不住弥漫在空气中的尴尬。
“马队长你刚才一直都在这里吗?”
“是呀,阮队长果然不愧是青年才俊,没想到这么快就把案子查得水落石出了。”马琛想要和阮薇缓解一下关系,于是他主动示好,但阮薇显然并不想理睬他。
“我现在就去逮捕董平文的情人,届时我们的赌约便算是结束了吧马队长?”阮薇没好气地说道。
马琛的眼皮跳了跳,他气得咬牙切齿却只能忍住火气,只听他阴阳怪气地讥讽:“可惜阮队长这两天这么辛苦到头来却还是回到了原点,凶手早就被我抓住了,你不觉得好笑吗?”
阮薇想反驳马琛,但偏偏马琛并没有说错,虽然他是转换了概念,可阮薇还是一时语塞,马琛便趁着这个时候飞快地走远了。
阮薇最后无可奈何地望了一眼马琛远去的方向,她的眼里笼罩着一层悲哀和担忧。
希望她的担忧只是多虑吧,阮薇自我安慰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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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平文的公司里,阮薇和唐元哲正在前台的带领下前往人事部调查案发期间休过假的员工,然而就在路过办公区时,阮薇兀地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唐元哲不解地问道,而当他随着阮薇的目光看去时,他看到了一个正低头缩在自己位置上的女孩儿。
阮薇走向那个女孩儿,但女孩儿同时也发现了她,随即女孩儿毫不犹豫地站起身开始狂奔,可惜女孩儿还没有跑出多远,一个飞身过来的人影把她扑到在了地上。
用膝盖抵住女孩儿的后背,反扣双臂,掏出手铐,阮薇把所有的动作做得一气呵成,最终女孩儿被她压制得连挣扎都没有,好戏短暂得仿佛流星般谢了幕。
唐元哲目瞪口呆地赶过来,阮薇抬头甩了甩遮挡视线的头发:“打电话吧,我们的任务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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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城市警察局里,唐元哲和其他警察都一筹莫展地站在审讯室门口,直到他们看见了那个宛如天神降临般的身影。
“嫌疑人不肯开口对吗?”阮薇还没走到便看见了唐元哲为难的神色,她也自然猜到了情况,唐元哲顿时害羞地脸红了。
“这不怪你,能和董平文狼狈为奸的人,又怎么会轻易开口呢。”说完,阮薇推门走进了审讯室。
赵可心被带走后阮薇并没有跟随唐元哲他们一起返回警局,相反,阮薇在公司里搜查完赵可心的位置后还去了一趟赵可心租住的公寓,最后她果然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你好啊,又见面了。”阮薇坐下后冲着对面的年轻女孩儿说道。
赵可心只是抬起头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随后便又垂下了眼睑。
“你不想理我,我明白,毕竟你深爱着董平文对吧。”阮薇说着从随身带来的纸盒里拿出了一个相框,“这是我在你位置上发现的,很少有人会在自己的桌子上摆放公司的合影,除非这张照片里隐藏着你真正想看的人,对吧。”
赵可心听到合影终于有了反应,她瞪着阮薇厉声道:“还给我!”
“你想要吗?”
阮薇微笑着,她把相框递给赵可心,赵可心却在接到相框的下一秒就把相框扔了出去。
相框的玻璃碎了一地,阮薇却不介意,她走过去小心地取出了相框里苏秀英的照片这才重新回到位置。
“怎么,你现在害怕了?”阮薇小心地把照片放回盒子后说道,“那当初你把行李箱带回你的公寓时你为什么不觉得害怕呢?”
赵可心不可思议地看着阮薇,她不明白阮薇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很奇怪我为什么会知道是吗?我可以告诉你,因为董平文已经向我坦白了一切。”
“你撒谎!”赵可心愤怒地讥笑道。
“你确定吗?”阮薇淡定地轻笑道,“董平文告诉我,那天早上你和他在家里偷欢,但苏秀英突然回来发现了你们,于是你就把苏秀英推下楼梯摔死了她,不是吗?”
赵可心震惊了好一会儿,但她依然咬紧牙关,最后她干脆彻底埋起头不让阮薇看到她的脸。
“你杀害苏秀英后苏秀英的母亲打来了电话,随后她又发来了微信,你们知道她马上就要赶来了,于是你把苏秀英的尸体塞进行李箱,并把她带回你的公寓,董平文则帮你想出了去泰国的脱罪计划,对吗?”
赵可心的身开始颤抖,她再次抬起头,阮薇看到了她因为愤怒而扭曲的面孔,只是忽然下一秒,赵可心恢复如常,她甚至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警官,我演的像吗?”
阮薇张了张嘴,最后却好像无言以对那样沉默了。
“警官,你知道的囚徒困境我也知道,所以你骗不了我的,不过我倒是很佩服你,你竟然查出了行李箱这件事,难怪平文会栽在你们的手里。”
阮薇不再演戏,她开始重新审视眼前的女孩儿,难怪董平文会看上她并且如此信任她,果然这个女孩儿一点都不简单。
“你和董平文还真是绝配。”阮薇由衷地说道。
“谢谢。”女孩儿同样由衷欣喜地说道。
“但你以为沉默就能拯救你吗?”阮薇突然陡转话锋嘲讽般地冷哼道,“你知道吗,今天我问了董平文一个问题。”
“我问他,你那天去拿回行李箱后当天晚上就要前往泰国,而这中间的时间根本不够你去处理尸体,另外董平文需要三天后才能回来,这期间尸体一定会腐臭,所以我很好奇你们究竟怎样掩藏了尸体,不过董平文并没有告诉我。”
阮薇凝视着赵可心,一瞬间,恐慌在赵可心的心底油然而生。
“好在,我现在已经知道了答案。”
第023章 Chapter·23
“你应该认识这个吧。”阮薇说着又拿出了一个透明的物证袋, 肉眼可见里面装着几颗笔头大小的黑色颗粒。
然而就是这么微不足道的几粒东西却令刚才还无比嚣张的赵可心变了脸色。
“活性炭这么小的东西,清理起来肯定很不容易吧,所以我在你家的一个角落里发现了这些小东西。”阮薇这次说完像是拿着珍宝一般重新收起了物证袋,“现在, 你想向我坦白吗?”
赵可心的太阳穴都在抽动, 但她依然缄默不肯开口。
“好吧,那就让我来为你讲述一下我的发现。”
“在你家发现这几粒活性炭后我随即上网查询了白城售卖活性炭的商铺, 好在售卖这种东西的商家并不多, 所以我很轻松就找到了当初你光顾的店铺,而且那里的老板记性很好, 他一看到你的照片就认出了你,毕竟你是难得的大买主。”
“你能告诉我, 你为什么要买那么多活性炭和保鲜膜吗?”
阮薇的声音冰冷得宛若利刃的刀锋, 轻而易举便割破了赵可心的面具。
“不想说吗?那我来帮你回答吧。”阮薇眼中闪过一抹愤怒,“首先你将活性炭覆盖在苏秀英的尸体上, 然后从头到尾裹上一层保鲜膜,接着你又覆盖了一层活性炭,又裹上一层保鲜膜, 如此往复,即使最后苏秀英化成白骨也不会有人闻到尸体的腐臭,对吗?”
赵可心的嘴角突然抽搐起来,她好像在笑, 但样子诡异极了:“你有证据吗?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没有证据你就是诬赖!”
“呵,证据?”阮薇冷笑,“董平文出差一回来就从你的公寓带走了苏秀英的尸体, 对吧。”
“所以你就是没有证据了?那你不觉得你这样装神弄鬼真是很无聊吗?”
“有吗?”阮薇的手机这时响起一个提示声,等她看完信息后她再次露出微笑, “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吧,你光顾的那家店铺老板记性很好,所以他也记住了,那天你问他,知不知道什么偏僻安全的库房。”
赵可心的面色再次一变,她震惊地看着阮薇,阮薇仅仅是发现了几颗活性炭,但她却凭借这几颗活性炭几乎查清楚了所有的事。
太可怕了,赵可心震撼地想到,如果当初她没有做那件事的话,她现在一定已经放弃抵抗坦白从宽了。
可惜……
想着,赵可心忽然莞尔。
看着赵可心的笑容,阮薇突然有了不安的预感。
“城西木瓦村的那间库房是你租下来的吧。”阮薇拿着自己收到的信息质问。
“是我租的,怎么了?”
赵可心就这么坦然地承认了,阮薇终于确定了那不安的感觉。
“你和董平文到底做了什么?”阮薇怒不可遏地问道,赵可心越淡定她便越觉得惊悚。
回想董平文在网络上提出的问题,阮薇真的不敢想象,这两人到底对苏秀英的尸体做了什么才让赵可心这么冷静。
“警官,我可是良民,您没有证据的话就不要随便污蔑我。”
阮薇这一次是真的感到了头痛,不安驱使着她只想立刻前往信息里的那个库房,从前她并不相信董平文真的能“完美”处理尸体,但现在赵可心如此自信,她不得不考虑这个情况了。
“这世界上没有完美的犯罪,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证据让你在监狱里好好忏悔你的罪过。”
言罢,阮薇走出审讯室,她找到了一直等在审讯室外的唐元哲。
唐元哲目睹了整个审讯过程,他自然知道阮薇的想法:“我们要去哪儿?”
“城西木瓦村。”
————
“就是这里吗?”阮薇打量着周围询问那个带路的警察。
“这里原本是个废弃的涂料厂,库房也是属于涂料厂的,我们调查了赵可心的银行记录,她在案发时间曾经给这家涂料厂的老板转过一笔账,询问过那个老板后我们确定是她租下了这间库房。”
阮薇接过那个警察递来的钥匙将钥匙插入了钥匙孔,但她并没有立刻转动钥匙。阮薇少有地害怕了,她真的不敢想象苏秀英的尸体在这里到底经历了什么。
为什么赵可心会那么自信?难道董平文真的完美处理了尸体吗?
终于,伴随着咔哒声,阮薇缓缓推开了库房大门。
让三人都意外的是,他们并没有看到什么恐怖的场景。
没有碎尸,也没有血迹,整个库房都是干净明亮,空荡得只剩下了空气。
“天呐。”阮薇几乎绝望地喊道。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赵可心那么自信,因为董平文真的“完美”处理掉了苏秀英的尸体。
“怎么了吗,阮队长?”带路的警察不解地疑问道,眼前的库房明明很正常很普通啊,为什么阮薇会这么惊恐?
然而这一次连唐元哲都反应了过来,只见他惧骇地说道:“你难道不觉得,和这个废弃的涂料厂相比,这个库房实在太‘干净’、太‘普通’了吗?”
唐元哲一点醒,这个警察便意识到了反常的地方,这库房真的太干净了!干净得四面白墙上连一点污渍也没有。
不仅是污渍,阮薇走进库房,她伸出手在地砖上抚摸了一下,结果那只手依然干净光洁。
“董平文和赵可心不仅重新粉饰了墙面,甚至连地砖都更换了。”阮薇无力地说道。
她为什么绝望?一般来说,毁尸现场即使清理得在干净也会留下一些痕迹,比如血迹反应实验,即使凶手擦拭掉了物体表面的血迹,但只要通过鲁米诺试剂就可以重新还原血迹形态。可这一次,董平文与赵可心丧心病狂地刮掉了墙面重新粉饰,甚至更换了地砖,几乎就等于断绝了留下任何线索的可能。
“我们该怎么办?”唐元哲向阮薇求问道。
阮薇环视着整个仓库,半晌后,她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
“拆!把墙面重新刮下来,把地砖拆掉!我就不信真的一点线索都找不到!”
说干就干,阮薇一点也不含糊,唐元哲去联系其他人,阮薇则去村子里找来了工具,简单戴上一个口罩后,阮薇抡起钉锤开始撬动地砖。
每翘起一块地砖,阮薇便会把地砖以及撬开的那块空地观察半天,确定没有血迹毛发这样的线索后才继续更换目标。
不久后又有好几个白城的痕检人员赶来加入了行动,几人轮番上阵,除了阮薇,她好像不知疲倦一样始终没有停歇过。
两个小时后,库房里的地砖便全都没了踪影。
“阮队长……”唐元哲想安慰阮薇,可当他走近后他才发现,阮薇根本没有一点气馁的样子。
“还有这四面墙,我们继续!”
莫名地,唐元哲竟然有些热泪盈眶,他使劲点头,众人很快全都加入了拆墙大队。
每刮掉一块墙灰库房里就会扬起一阵飞尘,口罩这时候简直好像摆设,每个人都只能眯着眼强行继续工作,但没有任何人放弃,所有人都在坚持。
“大家歇一歇吧。”
忽然,一个声音从库房外传来,阮薇不得不放下工具走出去才看清来人,来人竟是一脸笑意的马琛。
“哎呀阮队长,你看看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快歇歇吧。”
阮薇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她现在简直好像变成了一个雪人,尤其是她的头发丝里全都混杂着墙灰,阮薇毫不怀疑等她洗澡的时候她的头发会变成一根一根的泥条。
“怎么,马队长,你是要来帮忙吗?”阮薇说话间便要把工具递过去,马琛果然避之唯恐不及地闪开了。
“也不是我说你,阮队长,那个赵可心我们全都知道她就是帮凶,明明审问一下就能知道结果的,你又何必带着大家来受这样的罪呢?”马琛一脸愉悦地嘲讽道。
“你说的审问是指测谎仪、精神折磨和高强度的审讯吗?甚至包括一些不会留下痕迹的‘技巧’?马队长,你到底有没有想过,如果万一出现了冤狱,会是怎样的后果,你知道吗!”
马琛又一次被阮薇气得站立不稳,只见他捂住胸口说道:“阮队长,你可不要血口喷人,我的办案程序从来都没有任何问题,又怎么会有冤狱?你之前辛辛苦苦那么久最后找到的凶手不还是董平文吗?你不觉得自己真的很可笑吗?这一次你又打算花费多少精力去把我们都知道的帮凶赵可心抓住?你这是浪费社会公共资源你知道嘛你!”
阮薇无语凝噎地看着马琛,最后她却只能无力地摇摇头:“马队长,你真的无药可救了,我只送你七个字:多行不义必自毙!”
说完,阮薇看也不看马琛一眼再次投入了烟尘弥漫的库房,马琛则是狠狠啐了一口唾沫转身走向与阮薇截然相反的方向。
就好像两条相交线,唯一的交点过后,他们的前路将是永恒的背离。
第024章 Chapter·24
“大家休息一下吧。”在刮掉三面墙依然毫无所获后, 阮薇对众人说道。
大家纷纷冲出库房摘掉口罩,所有人都是先吐出一口混着墙灰的浓痰,随后又从鼻子里擤出发黑的鼻涕,等呼吸到真正干净的空气,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新生般的愉悦。
“阮队长你没事吧。”
唐元哲走向阮薇, 阮薇正在打篮球一样毫不留情地拍打自己的脑袋,她头发上的白灰随着她的拍打宛如鹅毛大雪般簌簌掉下。
“没事, 你们呢。”
“我们都是大男人, 吸点灰也死不了,况且刚才最卖力还是阮队长你。”
“怪我连累你们了。”阮薇有点愧疚的说道。
“是我们该感谢你才对, 悄悄告诉你阮队长,其实我们都支持你, 如果你真的是我们的队长就好了。”
阮薇只以为唐元哲在开玩笑, 她没发觉唐元哲隐藏在灰尘背后认真的神情。
“不过话说回来,董平文和赵可心也真是不嫌麻烦, 竟然把整个库房都翻新了一遍,也真是闻所未闻了。”唐元哲打趣地说道。
阮薇闻言也笑了笑,但笑容过后, 她突然怔在了原地。
“阮队长?阮队长?”
唐元哲连唤两声才把阮薇叫回来,阮薇则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元哲,你刚才说什么?”
“我,我没说什么啊。”唐元哲有些反应不过来。
“就是你之前那句。”阮薇急切地问道。
“我说董平文和赵可心也是不嫌麻烦, 竟然把整个库房都翻新了一遍,真是闻所未闻。”
“对啊!闻所未闻!”阮薇高兴得差点蹦了起来。
“怎么了阮队长?”唐元哲不明白。
“元哲,你说说, 就算董平文和赵可心他们在库房里将苏秀英分尸了,那也应该用不了这么大的阵仗去翻新库房, 对不对?”
唐元哲认真想了想,最后他点了点头:“好像是这样,就算地砖上沾有血迹,那也没必要把整个库房的墙都重新粉刷了,毕竟库房那么大,血也不会溅到墙壁上才对。”
“就是这样!所以你说说,他们为什么要花费这么大的功夫翻新库房呢?”
唐元哲思索了片刻,但他还是摇了摇头。
“其实我从一开始就在思考,”阮薇继续为唐元哲解释,说着,她还走向了库房,“董平文提出的问题是不留痕迹地处理尸体,如果只是分尸,这能算是不留痕迹吗?因为就算是尸块也有可能被人发现啊,所以除非——”
“他们使用的是比分尸更加凶残的手法。”
阮薇和唐元哲再次走进库房,之前弥漫的飞尘已经沉淀,库房再次变得清亮起来。
“之前我爬上梯子刮墙灰时就发现了这个,不过那时我并没有多想,但现在我突然发现这可能是我们现今为止找到的最重要的证据。”
唐元哲顺着阮薇手指的方向看去,他看到的是墙壁上方的一扇排气窗。
“这个排气窗有什么特别的吗?”唐元哲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蠢笨。
“对,你没有意识到这个排气窗的特别,所以董平文和赵可心他们也忽视了这个排气窗。”
阮薇说完一脸兴奋地又跑出去,她戴上一双手套,拿好取证棉签才重返库房。
爬上梯子,阮薇熟练地用棉签在排气口的纱窗上取下了一些茶色的凝脂状物体,再把棉签装好,阮薇这才重返地面。
“这是什么?”唐元哲看着阮薇取下来的东西疑问道。
“比分尸更完美的毁尸手法,为此不惜事后翻新整个库房,你觉得董平文和赵可心他们做了什么?”
“想不出来。”唐元哲最后还是放弃了。
“那就是焚尸,把尸体烧成这样的粉末,届时就可以随意地,几乎‘完美’地处理掉一具尸体。”阮薇说着还示意了一下他们脚踩的那些墙灰。
唐元哲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所以他们才把整个库房都翻新了!所以阮队长,你刚才取的是——”
“如果我想得没有错,这应该就是焚尸过程中烟雾在纱窗上凝结出来的人油。”
唐元哲不得不承认,他着实被恶心到了,但站在阮薇面前,他只能故作镇定地蹙起眉头。
阮薇默默凝视手里的那根棉签,一股鼻酸直冲大脑,她强忍住了眼中的泪水。
“苏秀英,我终于找到你了。”
————
会面室里,董平文伸长脖子想要把那根棉签看得更清楚一点,但尝试无果后,他只能呆呆地发起笑来。
“人油,人油,哈哈哈!”
阮薇收起了物证袋,她神情冷漠地说道:“怎么,不甘心吗,你的‘完美’犯罪终究还是功亏一篑了,我们已经调查到了赵可心购买沥青作为助燃剂的罪证,另外你们焚尸的手法提醒了我,我们提取了你和赵可心所有鞋底的泥土,最后你猜我们在泥土里发现了什么?”
董平文没有追问,已经答应已经显而易见。
“真没想到,我还是输了,输得这么彻底。”
阮薇嗤笑了一声:“你当然会输,从你实施犯罪的那一刻开始,你就注定输了。这世界上没有完美的犯罪,只有前赴后继的笨蛋。”
董平文赞同地点点头:“你已经赢了,还来见我做什么,难道是舍不得我了吗?”
“也许吧。”阮薇微笑道,“或许在你被法官宣判的那一天我们还会再见,至于现在,我只是希望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想知道什么?”董平文靠着椅子上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
“你究竟把苏秀英藏在了哪里。”
董平文的笑容突然因为阮薇的话僵在了脸上,半晌后他才轻蔑地开口:“到底是你想知道,还是那个老不死的家伙想知道?”
“我不指望你能醒悟,但我只求你看在苏秀英是那么爱你的份上,请你为她说出实话吧。”
阮薇期待着董平文的回答,但最后她所有的期望都在董平文上扬的嘴角里破灭了。
“是我错了,我竟然傻到祈求一个魔鬼的怜悯。”阮薇自嘲地笑道。
说完,阮薇起身准备离开,但董平文叫住了她。
“阮警官,说实话我真的很好奇,永远站在正义的彼岸,你不觉得累吗?”
“活着本来就是一件很累的事,更不用说像人一样活着,所以有些人活成了蛆虫,有些人活成了泥土。”
“但愿您能永远如此圣洁,可惜眼下就有一个无辜的人要在你的面前死去了,您会怎么做呢?”
阮薇回头不解地看着董平文,但董平文却突然沉默不再多说一句话了,直到最后他被警卫带走。
————
回到榕城后,阮薇的生活终于恢复正轨,除了董平文的最后那句话一直萦绕在她的心头。
“有一个无辜的人就要在我的面前死去了,你们说董平文的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食堂里,阮薇一边挑着米饭一边忧虑地说道。
“阮队,那种人就是变态,说不定他就是说出来存心膈应您呢?您就别多想,好好吃饭吧。”李平威咽下一大口饭菜后对阮薇劝道。
“也许吧,是我多想了。”阮薇摇摇头也开始吃饭,不过忽然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白凡!”
白凡听见呼唤立马欢乐地跑了过来:“你们都在这儿呢。”
“怎么就你一个人,张法医呢?”李平威环视了一圈没发现张忆安后好奇地问道。
“先生啊,他还在研究今天送来的那具非正常死亡的尸体呢,这不,我帮他拿完快递吃完饭还要给他带午饭回去呢。”
“快递?”李平威闻言目光落在了白凡怀中的盒子上,“这快递怎么破了啊。”
“这个啊,没事儿,我检查过了,东西没问题。”
“这些快递公司,就是缺少社会检查的教育,这种暴力快递你应该投诉的,不然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我已经和快递小哥说过了,他保证下次会小心的,而且先生的快递基本都是一些糖果,只是外面的纸盒破了,没什么大碍。”
“糖果?”李平威和其他人都露出了好奇的目光,“原来张法医那么严肃的人,他喜欢的东西是糖果啊。”
阮薇得承认,她也被张忆安这样的反差逗笑了,直到她意外地从纸盒的破损处看到了里面的糖果。
————
“你知道吗,想哭的话吃一颗糖就不会哭了。”男孩儿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塞进女孩儿手中。
女孩儿剥开糖纸将糖果放进嘴巴,甜蜜的滋味仿佛要融化掉舌头,她果然忘记了难过。
“张小明,你总是带着糖吗?”女孩儿悄悄把糖纸塞进口袋然后好奇地问道。
“是呀。”
突然,女孩儿转身一把抱住了男孩儿。
“那你以后不要哭了,以后你想哭的话就来找我,我也会一直带着糖果的。”
————
阮薇默默地从口袋里摸出那颗糖,反复确认好几次后,她确定自己和张忆安是在吃同一种糖果。
是巧合吗?
但阮薇就是忍不住激动和兴奋,她抱起快递对白凡说了一句让他认真吃饭,随后她便飞奔着离开了食堂。
阮薇永远都记得,当那个男孩儿为她戴上耳机,耳机里流淌出Lemon Tree,她的世界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
“你是谁?”当耳机里的歌声停止,阮薇也停止哭泣,她摘下耳机茫然地看着黑暗问道。
男孩儿看着她递回来的耳机不知所措,最后他干脆把mp3也送给了阮薇。
“不要哭了。”
说完,男孩儿便逃一样地跑了。
————
当阮薇的盒饭第一次被那些人扔进垃圾桶,阮薇饿了一整天的肚子。
那天晚上爸爸妈妈都在好奇,阮薇晚饭为什么吃了那么多,他们也不会知道,阮薇吃着吃着忽然就流出了眼泪,但好在她一下子就擦干净了,没有任何人发现,除了阮薇自己。
当阮薇的盒饭第二次被扔进垃圾桶,阮薇实在饿得不行,她便趁其他人上体育课的时候摸索着爬到了垃圾桶旁边。
垃圾桶的酸臭味阮薇至今没忘,就好像她忘不了男孩儿扇在她脸上的巴掌。
“你疯了吗!”男孩儿愤怒地喊道。
阮薇实在委屈极了,她开始大哭。
她好饿啊,她真的只是好饿啊。
男孩儿去给阮薇买了一个面包,阮薇第一次知道,面包这么好吃。
————
阮薇听说过,人死了就不会害怕了,所以那天她趁所有人都不注意爬上了楼顶。
然而她并不知道,男孩儿总是在楼顶睡觉。
“你要跳下去吗?”
阮薇被男孩儿吓了一跳,她差点真的掉了下去。
“跳下去会死吗?”阮薇知道男孩儿很厉害,于是她向男孩儿寻求答案。
“会,还会很痛。”
“有多痛?比被打还痛吗?”
阮薇真挚地问道,男孩儿这才发现阮薇身上很多淤青。
“你的爸爸妈妈呢?”
“不!”阮薇突然紧张起来,“不可以让他们知道。”
“他们也是瞎子吗?”男孩儿直言不讳地说道。
“他们都以为我很笨,老是走路摔跤呢,为了骗过他们,我在家里就经常故意摔跤。”阮薇说完竟然还甜甜地笑了,总之爸爸妈妈还在一起,她就很开心。
“你可真是个笨蛋。”男孩儿不屑地说道。
“对啊,我很笨的,所以我都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欺负我。”
“因为他们是坏人。”男孩儿直接地告诉了阮薇答案。
“我听说人死了会去另一个世界,那里不会有坏人,对吗?”
男孩儿不敢置信地看着阮薇,最终他终于确定阮薇是在认真地询问他。
“你知道吗,不管看得见还是看不见,这个世界都是有坏人的。”
阮薇一下子更加难过了,她带着哭腔问道:“那我们能逃走吗?”
“我们不用逃,因为我们的世界除了坏人也有好人,这是不需要眼睛的,只要你用心感受,你会发现的。”
阮薇便一直这么坚定地相信着,她并不知道的是,男孩儿也在那一天下定决心保护她。
————
终于,阮薇跑到了张忆安的办公室,他正在书写着一份资料。
“请进。”听到敲门声,张忆安温柔地说道。
阮薇缓缓推门走入,张忆安的背影映入了她的眼帘。
一瞬间,记忆里那个空缺的身影仿佛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张法医,你的糖果到了。”
第025章 Chapter·25
张忆安起先听到糖果两字, 他脸上浮出笑容,可随即当他意识到声音的主人,他的右手便不自觉一颤,笔尖下的薄纸瞬间出现了破洞。
阮薇还在继续走近, 只剩最后一步她就要发现张忆安刚才的失神, 但在最后一刻,张忆安合上了资料夹。
“阮队长, 中午好啊。”转身的一刹那, 张忆安藏好了所有的情绪。
停下脚步,阮薇看着张忆安莫名有些紧张, 她手足无措地把纸盒递给了张忆安:“你的快递。”
张忆安接过纸盒刚想道谢,但阮薇却抢先一步再次开口了:“我刚才在食堂遇见了白凡, 他还要吃饭, 所以我就先把快递给你送过来了。”
阮薇害怕自己突然到来会打扰到张忆安,她着急地为自己解释, 但越说她的声音便越小,因为阮薇突然感觉到,她的脸颊和耳根好像着火一样开始发烫了。
“谢谢。”张忆安微笑着说道, 可事实上他的心里充满了担忧,尤其是当他低头看见了纸盒上的破损,不安的预感便愈发强烈。
“张法医,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阮薇犹豫了好一会儿, 她鼓起勇气说道。
张忆安和张小明虽然名字不同,但阮薇记得,张忆安也是白城人, 他只是很小就离开了白城,再加上如今糖果这个巧合, 阮薇无法不控制自己去产生联想。
或许,有没有可能,张忆安就是张小明呢?
阮薇仰望着他,她仔细观察着张忆安的五官,眼睛、鼻子、嘴巴,乃至是每一根头发,仿佛是要把张忆安的模样镌刻到灵魂里,与此同时,阮薇记忆里那个模糊又清楚的人影在变得清晰,笼罩在他身上的迷雾逐渐散去,幼小的阮薇毫不犹豫地拥抱住他,她甚至聆听到了他的心跳。
那么强健有力,那么真实。
“你想问什么?”张忆安故作不解的样子,即使他感觉仿佛有一只大手捏住了他的心脏,即使他看到了阮薇眼里的泪花,但他还是视若无睹地微笑着。
“张法医。”阮薇已经放弃了掩饰,她带着哭腔说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认识一个叫张小明的人呢?”
世界在这一刻变得万籁俱静,只剩下阮薇疯狂的心跳和张忆安平缓的呼吸。
张忆安的预感果然实现了,阮薇真的察觉到了他的身份,他该怎么回答?
自从当初与阮薇分别,张忆安从来都没有忘记那个被囚困在黑暗里的女孩儿,十七年后,他终于再次见到了挣脱牢笼的阮薇,他应该坦白自己的身份吗?
良久以后,张忆安仿佛是一个听见趣闻的旁人般笑说:“张小明,就是在你小时候帮助你的那个人吗?”
阮薇怔怔失意地点点头,她脑海中的那个人影在这一瞬间破碎,黑暗再次来袭吞没了男孩儿,她甚至都来不及和他说一句道别。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认识他呢?难道是因为我们都姓张吗?”张忆安残忍地继续说道,他仿佛看到了利刃刺进阮薇的胸膛,而他就是握住刀柄的凶手。
阮薇呆呆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有力气开口:“是我想太多了,抱歉打扰你了张法医。”
阮薇的声音嘶哑,张忆安感觉好像有人在他的后颈上挑开一个豁口,随后他整个后背的皮肤都被生拉撕扯了下来。
疼痛令他冷汗直冒,但张忆安知道,他必须这么做,他不得不这么做。
阮薇踉跄地走出法医办公室,在一个没人的拐角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是呀,她真是太傻了,张忆安怎么可能是张小明呢?如果他是张小明,就算他没有认出自己,那在她讲述从前的过往时,张忆安也该认出了她才对,所以张忆安绝对不是张小明,否则他一定早就和自己相认了。
阮薇难过地蹲在地上抱住自己,她真的很想很想再见见那个拯救她的男孩儿,可为什么当初妈妈和老师找遍了全校的学生名单都没有找到张小明呢?她只是想和张小明说一句再见而已,难道张小明这个人真的是她幻想出来的玩伴?
阮薇再次掏出口袋里的那颗糖果,长大后她根据糖纸找到了这种差点停产的糖果,糖果的味道完全没有变,和小时候依然一模一样。
所以张小明怎么可能是自己幻想出来的呢?但如果张小明真的存在,那为什么她找不到他?张小明到底在哪儿?
阮薇哭着剥开糖纸,甜蜜的滋味逐渐在舌尖蔓延,她好像重新获得了力量和勇气。擦干脸上的泪渍,阮薇艰难地扬起笑容,她义无反顾地走向了前方。
————
白城市一栋老旧的居民楼里,男孩儿正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辗转反侧,终于,他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
男孩儿一跃而起,他从床尾的书包里再次翻出那封信,这封信他从昨天收到以后已经看了不下二十遍,又一次认真地读完信后,男孩儿小心翼翼地把信叠好装进了信封。
他不再犹豫,只见男孩儿灵活地跳下床,连鞋都来不及穿,他从自己的书桌背后掏出一个饼干铁盒。打开铁盒,里面满当当的零钱顿时冒了出来。
男孩仔细又认真地一张一张整理好了这些他平时积攒下来的零花钱,一共四百七十三块零五毛,他攒了快两年。
整理好自己的积蓄,男孩儿腾空书包,他把钱和信都放在了书包的内兜,随后又往书包里塞了一件外套,男孩儿穿好衣服换好鞋准备出门了。
临走前男孩儿最后望了一眼奶奶的房间,不放心的他决定在自己的书桌上留一张纸条,写明奶奶不要担心自己,男孩儿这才攥着钥匙蹑手蹑脚地打开了房门。
走出楼道,外面的天刚蒙蒙亮,因为时间还不到早上六点。
男孩儿跑出小区直奔小区门口的一家早餐店,早餐店老板一见他便热情地打了招呼。
“雷牧扬,今天这么早就要上学啊。”
雷牧扬敷衍地点点头,他咧开嘴冲老板讨好地笑道:“王叔,给我装三个馒头吧。”
男人闻言立刻麻溜地装了三个馒头,临了他还往袋子里塞了一袋豆浆:“光吃馒头不怕噎死啊,知道你懂事想给奶奶省钱,但也不能这么省啊。”
雷牧扬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勺,他腼腆地笑道:“谢谢王叔。”
男人也接过雷牧扬递来的钱,但他忽然好像生气一般吹起了胡子:“雷牧扬,你是看不起你王叔吗?一袋豆浆我还是能请得起的,你给我把这钱收回去。”
男人说着又把钱递了回来,但雷牧扬却后退一步躲过了他的手:“王叔,我是另外有事请您帮忙,你就把钱收下吧。”
“帮忙?”男人疑惑了,雷牧扬赶紧掏出书包里整理好的零钱递给了男人:“王叔,这是我平时攒的零花钱,一共四百五十块,您能给我换成整钱吗?”
男人听到雷牧扬的解释后顿时笑了:“就这个啊,我平时还要特地去银行换零钱呢,这算什么帮忙,你等着。”
三分钟后,雷牧扬揣着轻巧的四百五十块满足地离开了早点摊。
大约早上八点半时,雷牧扬来到了长途汽车站,在售票员疑惑的目光中,他用自己的学生证购买了一张前往榕城的客车票。
等待客车发车时,雷牧扬想起了背包里剩下的两个馒头,馒头已经冷掉,但这并不影响馒头的甘甜。
吃完馒头,雷牧扬又等了十多分钟才终于坐上客车。
客车启动,车窗外街景飞逝,雷牧扬的心弦也似乎因此变得紧绷。
只见他紧紧地攥着双拳,手心里不断有冷汗冒出,因为雷牧扬很清楚,这将是他最后的机会。
————
因为榕城市的附属县城出现了一起重大盗窃案,损失财务超过十万,阮薇为此不得不出了三天差,好在最后她成功破案,当地警方也正在对凶手进行通缉。
“辛苦了。”郭宁江看到阮薇和李平威后主动迎了上去,他接过阮薇手里的行李箱对她说道。
“队长,你这可有点太偏心了啊,阮队辛苦难道我就不辛苦吗?”李平威在一旁不满地抱怨。
“你小子得了吧,我都听说了,这次的盗窃案你根本没帮上什么忙,我还特地亲自来接你了,你别不知足。”郭宁江毫不留情地拆穿李平威,李平威顿时没了脾气。
“谁叫阮队那么神呢?三天就破了案,根本不给我们这些凡人表现的机会啊。”
“李平威,你要是改了你这贫嘴的毛病,把所有心思都放在案子上,你就能和我一样了。”阮薇看着李平威无奈地摇头道。
三人说话间来到了停车场,阮薇坐上副驾驶后系上了安全带。
在汽车正式驶上马路后,阮薇终于受不了郭宁江偷偷打量自己,她主动问道:“队长,是我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为什么从刚才您就一直偷看我呢?”
郭宁江闻言尴尬地笑了笑,他也终于说出了实话:“阮薇,你是不是年轻的时候犯过什么错,有一个私生的儿子啊?”
一瞬间阮薇下意识地一拳砸向了车窗玻璃,后座的李平威则仿佛要吃人一般长大了嘴巴。
第026章 Chapter·26
“我有一个私生的儿子?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阮薇哭笑不得地说道。
郭宁江委实心疼了一下自己的车窗玻璃, 同时他也着实松了一口气:“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队长你怎么会突然觉得我有一个私生的儿子呢,到底发生了什么?”阮薇的直觉告诉她,郭宁江突然问出这么怪异的问题, 一定是她离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
“我该怎么跟你说呢, 简而言之就是昨天我们局里突然来了一个小男孩儿,大约十三四岁的样子, 背着一个书包, 开口便是要见你,而且除了这句话其他的什么也不肯说, 所以局里很多人都在猜测,他是不是你年轻时候的私生子, 如今他来寻亲了。”
“队长你也这么觉得吗?十三年前我才多大啊, 怎么会有儿子!”阮薇忿忿不满地吐槽道,郭宁江平日稳重从容的老脸上难得出现了羞愧的神情。
“怪我怪我, 不过那个男孩儿确实奇怪,一直叫唤着你的名字,其他人全都一概不理, 固执得好像一头倔牛一样,所以大家就忍不住胡思乱想了。”
“是吗?”阮薇闻言用半握拳的右手压住嘴巴作思考状,但即使她思前想后找遍所有的记忆,阮薇也不记得她认识这样的男孩儿。
“你看起来好像和我们一样疑惑, 难道你也不认识这个男孩儿?”郭宁江注意到阮薇的表情,他紧张地问道。如果阮薇也不认识这个男孩儿,那这件事就麻烦了。
“或许我应该亲自问问他, 他不正是为我而来吗?”阮薇与郭宁江对视一眼后说道。
郭宁江会意地加大了油门,阮薇则把目光移向车窗。
车窗外太阳高悬, 白亮的阳光照耀世界,但阮薇发现,就在远处那栋巨大的高楼背后,黑暗的阴影仿佛庞大的擎天怪兽正在张牙舞爪。
————
榕城市公安局里,阮薇询问过后才知道,男孩儿正在食堂吃午饭,她与郭宁江便再次行动,除了李平威,他被郭宁江打发去完成这次的工作报告了。
远远地,还没走进食堂,阮薇便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只是令她意外的,在这个小小的身影旁边还有一个她熟悉的人影。
“张法医,你也在这儿?”阮薇看着坐在男孩儿旁边的张忆安惊奇道。
张忆安和男孩儿同时抬起头,男孩儿显然并不认识阮薇,他一脸疑惑的样子,张忆安则露出笑容:“你回来了。”
阮薇和郭宁江继续走到这两人跟前才停下,男孩儿好奇地打量阮薇,阮薇也仔细地观察着男孩儿身上的细节。
首先是男孩儿朴素的装扮告诉阮薇,男孩儿的家境并不算富裕,不过男孩儿端正的坐姿和干净的模样又让阮薇知道,他是一个富有教养的孩子。
“没办法,谁叫有人正心心念念地等着我呢。”阮薇看着男孩儿微笑地打趣道。
男孩儿听到阮薇这句话有些不解,他疑惑地看向张忆安寻求帮助,张忆安便用眼神告诉了他答案,男孩儿终于后知后觉地醒悟过来。
“您就是阮薇警官?”男孩儿突然腾地一下站起,他兴奋但礼貌地说道。
阮薇蹲下身与男孩儿平视,她随手拿起桌上的纸巾帮男孩儿擦了擦油亮的嘴巴:“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男孩儿有些脸红,但他并不害羞。两天来,郭宁江终于知道了男孩儿的名字。
“我叫雷牧扬。”
在听到男孩儿说出自己的名字后,郭宁江立刻溜出食堂,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孩子的名字知道了,他叫雷牧扬,你们赶快调查一下。”
做完这些郭宁江才返回食堂,此时阮薇已经在雷牧扬的对面坐下了。
“既然我已经来了,你现在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找我吗?”阮薇已经发现雷牧扬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所以她不再拐弯抹角,而是直接进入了正题。
“我希望您能帮我?”雷牧扬无比恳切地说道,他稚嫩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可怜的模样让人心疼极了,但阮薇并没有立刻回答。
雷牧扬显然不是个普通的孩子,他的请求也一定不会普通,阮薇必须要谨慎才行。
“你需要我帮你什么?”
雷牧扬深吸一口气,他忽然离开自己的位置,最后他在所有人都措手不及之时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求求您了!求求您帮帮我的爸爸吧!他就快要死了!”
阮薇第一时间去扶起了雷牧扬,同时她也听清了雷牧扬的请求,最后只见她震惊地抓住了雷牧扬的胳膊:“你说什么?”
晶莹的泪花从雷牧扬的眼眶里滚出,他用令人心碎的声音说道:“我妈妈已经死了,我不能再没有爸爸了,求求您,救救他吧!”
当雷牧扬的话音落下,食堂陷入了短暂的死寂,在场三人的内心没有谁不是翻江倒海般震撼,包括张忆安。
雷牧扬之前只是告诉张忆安,他有一个秘密,但张忆安怎么也想不到,雷牧扬的秘密是如此惊人。
“你先不要难过,仔细地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果可以,我一定会帮你。”阮薇尽量温柔地安抚雷牧扬,雷牧扬逐渐止住了眼泪。
“他们都说是爸爸杀了妈妈,但我知道,爸爸不会这么做的,他是冤枉的!求求您,帮帮他吧!”
简直就像是一串无穷无尽的炮竹,每一次阮薇觉得爆炸停止的时候,下一声巨响就会震溃她的耳膜。
“扬扬,我相信你,但我也希望你对我保证,你说的都是实话对吗?”阮薇谨慎小心地问道。
“我保证!爸爸不可能会杀死妈妈,他是冤枉的!”
阮薇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她在思考雷牧扬这些话的可信度。如果雷牧扬说的都是事实,那他到底经历了什么?阮薇不敢想象。
与此同时,一个新的疑问也在阮薇的脑海里诞生。
雷牧扬才这么小,他怎么会知道自己?他怎么会知道向自己寻求帮助?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可以帮助他?阮薇不明白。
“扬扬,我问你,你为什么会来找我呢?”阮薇屏住呼吸问道,她有一种强烈的不安的预感。
“有人告诉我,你可以帮我,你很厉害,你可以帮我爸爸洗清冤屈。”
一瞬间,阮薇倒吸了一口凉气,她从头顶开始发麻,一股冷意仿佛从她的毛孔钻进她的血管,最后深入她的骨髓。
“谁?谁告诉你的?”
雷牧扬犹豫了一会儿,他没有隐瞒,因为那个人并没有让他隐瞒,所以他打开书包拿出那封信交给了阮薇。
展开信纸,阮薇在信上看到了写信者对自己破获董平文杀妻案的简述,写信者尤其点明了,阮薇是罕有的真正无私且公正的警察,她一定可以帮助雷牧扬的父亲洗刷冤屈。
信上甚至写明了阮薇的工作地点,白城市公安局。
最后,阮薇的目光停留在了信件的署名,她缓缓默念出了那个魔鬼般的名字。
“董平文。”
第027章 Chapter·27
出租车匀速地行驶在白城的街道, 雷牧扬看着周围愈发熟悉的街景明白了什么,但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反抗,他只是更加用力地握住了阮薇的手。
出租车在小区门口停下,在那里,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早已等候多时。
一见到雷牧扬, 老人的眼里便滚出豆大的眼泪,她跑过去一把将雷牧扬搂进怀里, 同时她还不住地冲阮薇点头表示感谢。
“扬扬, 你怎么可以一个人乱跑呢!你知道奶奶多担心你吗!”老人悲戚的声音令闻者动容,这几年她先是失去了丈夫, 后来媳妇遇害,儿子又被抓, 她真的只剩下这个孙子了, 如果不是因为还有雷牧扬,她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下去。
“对不起奶奶。”雷牧扬把头埋进奶奶的怀里, 这样别人就看不到他在哭泣了。
阮薇的鼻子有些泛酸,她拎着雷牧扬的书包走向二人:“老人家,扬扬他没事, 你也不要再担心了,这是扬扬的书包,您拿好。”
老人接过书包,她和雷牧扬还不知道的是, 张忆安与郭宁江在书包里为二人准备了一点小小的心意。
随后阮薇准备离开,但雷牧扬突然挣脱奶奶的怀抱,他转身抓住了阮薇的左手。
阮薇讶异地回头, 雷牧扬正用红肿的眼睛凝望她,他的眼眸里闪烁着希翼的光芒。
“您相信我吗?”雷牧扬有些胆怯但却固执地问道, 他明白这也许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阮薇不再前进,她蹲下身平视雷牧扬,同时她帮雷牧扬拭去了脸颊上的泪痕:“扬扬你知道吗,破案并不是这么简单的,所以我不能向你承诺什么,但我答应你,我会去调查你爸爸的案子,可以吗?”
雷牧扬平静地看着阮薇,忽然两行眼泪又划过了他的脸颊,阮薇惊骇地发现,雷牧扬眼中的光芒在消失,他的双眼仿佛笼罩了一层迷雾般黯淡。
“从前他们也是这么告诉我的,后来爸爸就被抓了,可他真的没有杀掉妈妈啊!爸爸那么爱妈妈,他怎么可能杀掉她呢!”
奶奶听到雷牧扬的话吓出了一身冷汗,她赶紧跑过来把雷牧扬拉到了自己身后:“警官,扬扬他还小,什么都不懂,你千万不要介意啊。”
阮薇在眼前这位老人的眼里看到了恐惧,她不明白老人为什么惧怕自己,但即使老人害怕至极,她还是把雷牧扬保护在了身后。
阮薇带着疑惑看向了老人身后的雷牧扬:“这样吧扬扬,我明天才会离开白城,今天晚上稍晚的时候我再来找你,到时候我会给你一个肯定的答复,可以吗?”
雷牧扬的眼里仿佛重新燃起了火焰的光芒,他愿意相信阮薇,但他又不敢相信:“你真的会来吗?”雷牧扬小心地问道。
这一次阮薇露出微笑,她肯定地点了点头。
————
唐元哲走进咖啡馆后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的阮薇,她正低头专注地盯着自己的手机。
“阮队长,好久不见了。”
听到声音,阮薇抬起头,她看到了唐元哲灿烂的笑脸:“有什么好事吗,这么开心?”
唐元哲这才发现自己真是开心得过了头,他赶紧收敛了一下笑容:“抱歉我迟到了。”
“没关系。”阮薇说着示意唐元哲坐下,同时她把咖啡店的点单递给了唐元哲,“你想喝什么,不用跟我客气。”
唐元哲接过点单却并没有打开,只见他正色道:“阮队长,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去过了档案室,不过你能告诉我你让我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吗?”
阮薇闻言把她的手机递给了唐元哲,唐元哲看到了上面的搜索内容。
“你已经看过雷鹏案的资料,所以你觉得这样一个牵涉到三个警察的命案,完全没有新闻报道,这正常吗?”
唐元哲把阮薇搜索出的页面一直翻到了底,但除了两条报道案件结果的简讯外,一切竟然真如阮薇所说,再也没有其他的详细报道。
“是有点奇怪,不过阮队长您怎么会知道这个案子呢?”唐元哲为了谨慎继续问道,虽然他相信阮薇,但他也有自己恪守的底线。
雷鹏杀妻案是白城三年前的案子,唐元哲这个去年入职的警察也只是略有耳闻,阮薇是怎么知道这个案子,并发现其中蹊跷的呢?唐元哲觉得自己有必要先弄清楚这个问题。
阮薇理解雷鹏的询问,于是她拿出了董平文的信:“当初我最后一次审问董平文时,他对我说,有一个无辜的人就要在我面前死去了,那时候我并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直到雷鹏的儿子拿着这封信来找到我。”
唐元哲迅速地看完信,随后他迷茫地抬起头:“董平文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呢?”
“应该是他在看守所的时候听到了什么消息吧。”阮薇推测道,“不过没关系,等一会儿我会亲自向他求证这个问题。”
“您要去见董平文吗?”唐元哲惊奇道,董平文如今被关押待审,没有许可是见不到他本人的。阮薇明白唐元哲的疑惑,她便解释:“我和马琛通过电话,我告诉他我要去审问苏秀英的抛尸地点,所以他同意了我和董平文会面。”
唐元哲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但阮薇在他的眉眼中看到了一抹复杂的神色。
“有什么问题吗?”阮薇不解道。
唐元哲犹豫了一会儿,他尝试着用一种更缓和地语气说道:“阮队长,你有没有想过这也许这只是董平文的一个恶作剧呢?也许他只是怀恨在心,所以想戏耍您呢?”
阮薇感受到了唐元哲话语中的安慰之意,但这只是令她更加迷惑了:“你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我按照您的嘱咐去看了雷鹏案的档案,虽然因为资料太多看得不算仔细,但我觉得,雷鹏似乎确实有很大的犯罪嫌疑。”
阮薇悄悄地端正坐姿,她在认真聆听唐元哲的讲述。
“雷鹏案的死者是雷鹏的妻子秦梦君以及白城市广茂县的公安局副局长高天宏,当时他们二人的尸体被发现在高天宏的私人轿车上,两人皆是中枪身亡,这就是当时雷鹏被列为第一嫌疑人的原因,您明白吗?”
阮薇思考着唐元哲所说的信息,她总结地说道:“所以,雷鹏的妻子秦梦君和高天宏,他们两人是有私情对吗?”
唐元哲无奈地点点头:“其实我很同情雷鹏,但他确实拥有足够的动机。”
“除了动机还有别的证据吗?”阮薇想起雷牧扬执着的样子不甘心地问道。
“当然,经过检查秦梦君和高天宏体内的子弹,最终确认他们都是被高天宏的6-4式配枪所杀。而配枪这样的东西,高天宏根本不可能随便交给别人,唯一的可能只有,雷鹏凭借与高天宏的交情骗他交出了配枪,并最终用高天宏的配枪杀害了秦梦君与高天宏。”
“可这只是猜测啊,还有其他的证据吗?”阮薇焦急地追问。
“雷鹏杀害了秦梦君与高天宏当然就丢掉了凶器,不过警方从他的一件衣服上检测出了硝烟反应。雷鹏一开始还辩解,是因为他不喜欢洗衣服,那件衣服上的硝烟反应是他一个月前参加射击训练留下的,但最后他还是承认了罪行,是他杀害了秦梦君与高天宏,至于那把64手-枪则被他拆解后丢到了白水河里。”
唐元哲这次说完阮薇沉默了很久,因为她不得不承认,就目前的情况来说,雷鹏确实是毫无疑问的第一嫌疑人。
但阮薇也没有忘记,当初马琛尚未掌握足够的证据时,嚣张如董平文也在他的手段下认了罪,所以有没有可能,雷鹏也受到了这种遭遇呢?
“但如果雷鹏说的都是真的呢?那件衣服上的硝烟反应确实是他射击训练时留下的,他之所以认罪只是因为他经历了和董平文一样的审讯呢?”阮薇没有放弃,她继续问道。
“是有这种可能。”唐元哲想到马琛后说道,他一直很反感自己的这位队长,“可是我在档案里看到,当时他们还动用两条警犬对案发车辆进行了气味鉴定,最终确定了车辆里拥有和雷鹏相符的嗅源。”
阮薇这下彻底说不出话了,她这才明白为什么刚才唐元哲脸上的神色那么复杂。
难怪唐元哲会觉得董平文是在戏耍自己,因为就目前的情况来说,雷鹏无辜的可能性根本微乎其微。
阮薇头痛地蹙起眉头,尤其她还答应了晚上会去见雷牧扬给他答案,可阮薇现在连怎么面对雷牧扬都不知道。
或许这就是董平文的阴谋吗?让自己成为一个男孩儿的希望,最后却又让自己去打破男孩儿的美梦,董平文还真是残忍得可怕!阮薇咬牙切齿地想到。
“阮队长,你还好吧?”唐元哲看着阮薇纠结的样子担心地问道。
忽然,阮薇一口气喝完了面前的一大杯咖啡,放下杯子后,只见她目光炯炯地说道:“我要去见董平文。”
第028章 Chapter·28
等待的时候, 阮薇一直反复浏览着那两条潦草的简讯,短短的几句话里只透露了一个信息:因为雷鹏提出上诉,经过二审后,法院最终改判雷鹏的死刑为死缓刑, 并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判决于两年前正式生效, 而雷鹏的缓刑期也只有两年,阮薇计算了一下时间, 她便更能体会雷牧扬的焦急与执着。
为什么雷牧扬仅仅只是因为一封信就敢一个人前往榕城寻找阮薇?
因为他真的是走投无路了。还有不到一个月雷鹏就要执行死刑, 而雷牧扬并不想失去爸爸。
阮薇揪心地想到,突然会面室的大门打开, 董平文戴着镣铐缓缓走入打断了阮薇的思绪。
待押解董平文的警察退出去以后,会面室里只剩下了阮薇和董平文。
“听说你想让我供出苏秀英的抛尸地点?”两个警察刚离开会面室, 董平文便迫不及待地嘲讽。
一段时间不见, 他清瘦了几分,剃去了头发和胡茬, 比阮薇记忆里的模样精神了不少,但这丝毫不影响阮薇对他由衷的厌恶。
“如果我这么问你,你愿意说出答案吗?”阮薇耐着性子平静地说道。
董平文脸上戏谑的笑容忽然僵住, 他盯着阮薇看了好久,最终他怅然地摇了摇头。因为董平文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很佩服阮薇,阮薇明明是如此厌弃自己, 但为了苏秀英,为了那一丝帮苏秀英父母找到苏秀英尸体的可能,她完全克制了她的情绪在附和自己。
董平文真的不明白, 到底是怎样的力量支持阮薇做到这一步,即使太阳也不可能照到每一个阴暗的角落, 难道阮薇的心里就没有一丝一毫的阴影吗?
“我们还是开门见山吧,我知道你为什么会来找我。”安静过后,董平文转移了话题。
依然没有得到答案,阮薇并不失望,因为她早就猜到了结果,她只是不愿意放弃,她知道苏秀英的父母一定很想找到自己的女儿,所以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可能,她都愿意尝试。
阮薇只是很难过,她难过董平文的无情,她也难过苏秀英曾经的痴情。
“董平文,你真是无药可救啊。”阮薇悲悯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董平文完全不在意阮薇的评价,相反,愉快的笑容再次回到了他的脸上。
“是呀,我现在本来就只剩下一具躯壳,无药可救了,但是雷鹏呢?你要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吗?”
阮薇努力地盯着董平文的一举一动,她希望能从董平文这些微小的动作里找到一些破绽,但最后的结果是令她震惊的,董平文完全没有任何撒谎的迹象,他是在认真地询问她。
“不。”阮薇拒绝地说道,“我已经调查过了,你骗不了我的,雷鹏确实拥有足够的动机,警方也找到了足够的证据,你只不过是因为怨恨我,所以故意编排了这一切想要戏弄我。”
董平文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阮薇,他仿佛在欣赏一场绝妙的戏剧,最后阮薇的话音落下,他心满意足地笑了。
“希望你能一直这么坚信吧。”董平文并不反驳,他知道此刻的沉默便是对阮薇最好的折磨。
阮薇也看透了董平文的心思,事实上她大可以现在就离开会面室,离开白城,回到榕城后她可以忘记这一切,她并不需要忍受董平文的恶意。
只是,阮薇不能。
“你到底想做什么,你知道我不会拒绝的,所以你现在又何必与我兜圈子呢?”阮薇自嘲道,她当然明白这是董平文的一个陷阱,从她看到那封信的时候她就知道了。
但就好像董平文也知道阮薇一定会自投罗网一样,他们全都心知肚明。
董平文露出胜利的微笑,他迅速地念出一串号码:“拨打这个电话,你会知道答案的。”
阮薇默默拿出手机记下这个电话,等她记完电话,董平文才再次开口:“可是我得提醒你阮警官,雷鹏的时间不多了。”
说完董平文对会面室外的警察示意,警察很快走进来把他带离了会面室,会面室里只剩下阮薇,阮薇正盯着那串号码思考着董平文的最后一句话。
五分钟,阮薇走出看守所,同时她拨通了那个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阮薇的耳畔响起了一个粗糙的男声。
“谁啊?”男人不耐烦地说道。
“你认识董平文吗?是他把你的电话交给我的。”
电话那头,男人沉默了好几秒:“你就是抓到董平文的那个警察?”
“是的,我想你应该还有其他的话想对我说吧。”阮薇直接地说道。
“我能相信你吗?”
阮薇从男人的声音里听出了犹豫,她反问:“你愿意相信我吗?”
男人再次沉默,半晌后他才开口:“人民公园的樟树林,你应该找得到吧,我在那里等你。”
说完男人挂掉了电话,阮薇原地思索了片刻,稍后她叫来一辆出租车离开了看守所。
————
人民公园的樟树林里,阮薇一眼就认出了电话里的那个男人,男人被她吓了一跳,他惊魂未定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男人原本躲在暗处想先观察一下阮薇,但他没想到阮薇竟然一眼就认出了他。
“你应该才出狱不久吧。”阮薇看着男人光溜溜的头顶说,男人这才明白过来难为情地挠了挠后脑勺。
“你和董平文就是在看守所认识的?”阮薇继续说道,男人点了点头,“那雷鹏的事也是你告诉他的?”
男人忽然打量了一下周围,确认附近没有其他人后他才回答:“当时我和董平文闲聊,聊得开心了就不小心说出了雷子的事,董平文告诉我,您可以帮雷子洗刷冤屈,这是真的吗?”
阮薇明白男人口中的雷子自然就是雷鹏,令她意外的只是男人的态度,眼前这男人简直和雷牧扬一样对雷鹏的无辜深信不疑。
“你怎么会认识雷鹏,你又怎么知道他是无辜的?”
男人闻言忽然再次审视起阮薇,最后他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咬了咬牙:“当初雷子还在看守所的时候我就和他认识了,他每次受刑回来以后也是我在照顾他,一来二去我们就成了朋友,不过后来他被判了死刑,他也就从看守所被送到了重刑犯的监狱。”
男人一直平静地叙述,他根本不知道他的这番话在阮薇心里掀起了多大的波澜。
“等等,你说受刑?雷鹏他难道被逼供了吗?”
男人疑惑地看着阮薇,他不明白阮薇为什么会这么惊讶:“只要进了白城的局子,不死也会脱成皮,更不用说像雷子这样牵扯两个警察的命案了,亏他还坚持了那么久,要是我,恐怕第一天就要招供了。”
阮薇震惊地一时间连话也说不出,然而她震惊的并不是雷鹏受刑,真正让她震骇的是男人把这件事说得这么稀松平常,阮薇不敢想象这背后到底意味着什么。
“所以雷鹏向你坦白过吗?他到底有没有杀害秦梦君和高天宏?”
男人突然愤怒地瞪了阮薇一眼,他涨红着脸说道:“雷子怎么可能会杀人呢!如果不是秦梦君和高天宏死了,他都不知道秦梦君背着他做了那种事,他又怎么可能杀人呢!”
阮薇不敢置信地深吸了一口气,好像这样她才有力气再次开口:“但雷鹏的确交代了犯罪过程啊,他也说了,高天宏的配枪被他拆解后丢进了白水河。”
男人听到阮薇的话先是眉毛一挑好像要发火,但随即下一秒悲伤和阴郁浇灭了他的怒火:“雷子他可怜啊,他那都是被逼的!谁知道那把枪是被谁拿走了,可那些人根本不管,他们早就认定了雷子是凶手,雷子被他们折磨得没办法才承认了!而且你以为认罪就算结束吗?他们甚至变本加厉地折磨雷子!他们逼他说出犯罪过程,说不出就继续严刑拷打,最后雷子只能编了这一遭才有命活到今天!”
阮薇听完男人的讲述早已骇得手脚冰凉,她口干舌燥声音发颤地继续询问:“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男人一直红肿的眼睛终于流出眼泪,只见他从手上的塑料袋里掏出了一叠厚厚的纸张。
“这是什么?”阮薇接过那些纸张问道。
男人抹去眼泪,他的身体因为悲伤在不住地颤抖。
“这是雷子的遗书。”
阮薇拿着那些薄纸仿佛一下子看到了,那个遍体鳞伤的男人。他的手因为今天的审讯使不上一点力气,但他还是固执地不肯放下那支笔,即使眼泪模糊了字迹,但他依然没有放弃。
【在我被冤死之前,我想把自己的肾脏卖掉,把钱留给扬扬,……本来,我想把眼-角膜也卖掉,但我又想要留着眼睛,在阴间我要睁着眼睛看到我的冤案澄清。特别是看到那些制造冤案的人遭到报应,受到惩罚。我始终坚信,是冤案总会查清的,只要天地还有公理,即使活着看不到冤案昭雪,死后天地也会还我一个公道。】
————
晚上十点半,阮薇如约来到了雷牧扬的家,雷牧扬一直在沙发上等她,直到他实在支撑不住睡了过去。
“扬扬今天太累了。”奶奶小声地为阮薇解释。
阮薇怜爱地轻轻抚摸了一下雷牧扬可爱的脸蛋儿。
“我把他抱回房间吧,他的房间在哪儿?”
奶奶为阮薇指了指雷牧扬的卧室,阮薇无比温柔地拦腰抱起了雷牧扬。
在为雷牧扬盖好被子后,阮薇小心翼翼地准备离开,但就在她即将走出房门的那一刻,阮薇怔住了。
她错愕地回头,等她看清楚雷牧扬房间里的天花板后,两行清泪顿时震撼地划过了她的脸颊。
阮薇看到的,雷牧扬房间里的天花板上写满了数字,就仿佛是漫天璀璨的星辰。
从1到730,雷牧扬已经划掉了722个数字。
第029章 Chapter·29
“姐姐。”
阮薇看着天花板看得出了神, 直到听见雷牧扬的呼唤她才回过神来,她惊讶地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流泪满面了。
雷牧扬光着脚丫一直走到阮薇跟前,他仰头呆呆地注视阮薇。
“姐姐,爸爸他没有时间了, 你能帮他吗?”
阮薇擦掉眼泪, 她蹲下身一把抱住了雷牧扬:“你放心,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去查出真相!你相信我!”
雷牧扬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他满足的点点头:“我相信你。”
说完, 雷牧扬就趴在阮薇的肩头再次沉沉地睡了过去。一个人从白城到榕城,722个日日夜夜, 雷牧扬真的已经太累了。
重新把雷牧扬抱上床,阮薇在自己的手机上设置了一个长达二十八天的倒计时, 看着飞速变幻的数字, 阮薇的脚步也随之奔跑起来。
一坐上出租车,阮薇便拨通了唐元哲的电话。
“阮队长, 有什么事吗?”电话那头,唐元哲带着惺忪的睡意说道。
“抱歉打扰你了。”阮薇听着唐元哲的哈欠着实有些愧疚。
唐元哲拍拍自己的脸彻底醒了过来:“没关系,你这么晚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我需要你的帮助。”阮薇无比恳切地说道。
电话那头, 唐元哲听着阮薇如此挚诚的请求莫名有了一丝慌张:“你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雷鹏是无辜的,我要查看一下这个案子的档案,你能帮我吗?”
唐元哲也猜到了阮薇的请求会和雷鹏有关, 但他没猜到阮薇会如此笃定雷鹏的无辜:“阮队长,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呢?难道你发现什么证据了吗?”
阮薇的手里还攥着雷鹏的遗书,她坚定地点了点头:“这样吧, 你现在出门,我在今天的那家咖啡馆门口等你,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唐元哲随即开始行动,麻利地换好衣服后他骑着自己的摩托车一路狂奔赶到了咖啡馆,阮薇正在咖啡馆门口等候着他。
“麻烦你了。”看着唐元哲风尘仆仆的样子,阮薇内疚地说道。
摘掉头套,唐元哲甩了甩头发:“没关系,不过在我帮您以前,您能告诉我一个原因吗?”
阮薇把雷鹏的遗书递给唐元哲,唐元哲越看越吃惊,直到看完最后一页,他已经目瞪口呆说不出一句话了。
“当初雷鹏还在看守所的时候认识了一个朋友,那时起他便一直书写着这些遗书,直到他二审被判死缓刑,在被转送到重刑犯监狱时,他把这些遗书交给了他的朋友。”阮薇见唐元哲看完遗书为他解释道。
“那董平文就是在看守所遇到了雷鹏的这个朋友?不过董平文为什么会把这件事告诉您呢?他总不可能是出于好心吧?”唐元哲想起阮薇今天在咖啡馆里的猜测,如今的一切都印证了阮薇的想法。
“他当然不是因为良心发现,他只不过是想报复我而已。”阮薇冷笑道。
“报复?”唐元哲不太明白。
“雷鹏是被冤枉的,所以即使他二审被判死缓刑,但这也改变不了有人容不下他的事实,所以雷鹏最终一定还是会被执行死刑。董平文就是想明白了这一点,所以他故意让我知道了这件事,因为他知道我一定不会袖手旁观,但他也坚信我救不了雷鹏,最后这件事一定会变成我心里永远的一根刺。”阮薇回想着今天董平文最后对自己的提醒淡淡地说道。
她早就知道这是董平文的陷阱,她也知道董平文的目的,但阮薇没有办法,因为董平文真的看透了她,他知道阮薇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这人还是恶毒。”唐元哲一脸嫌恶地说道。
“现在这都不重要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要把雷鹏救下来。”
唐元哲认同地点点头,不过他忽然想起一个问题:“阮队长,你说有人容不下雷鹏,这个人难道是我们的队长马琛吗?”
阮薇没有回答,但她的沉默便是最好的答案:“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马琛一定会阻止我们翻案,你能帮我吗?”
唐元哲闻言思索了片刻,这对他来说并不是简单的事,毕竟马琛是他的顶头上司,一旦马琛知道了他和阮薇的行动,那他未来的日子肯定就不会好过了。
“跟我来。”最后,唐元哲做出了决定。
他一直都记得,当初在车上,他和阮薇以及张忆安,他们三人的对话。
阮薇和张忆安相信他,唐元哲也相信自己。
————
唐元哲拎着一碗卤煮和一杯奶茶走进管理员办公室时,刘红正百无聊赖地刷着购物网站,直到听见叩门声,刘红抬头见到来人是唐元哲后,她明显露出了欣喜的神情。
“怎么是你。”刘红兴冲冲地放下手机跑到了唐元哲跟前。
“今天下午谢谢你让我查资料,这不,我特地买了夜宵感谢你。”唐元哲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袋子里的卤煮和奶茶,“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我买了一点平时我爱吃的,希望你喜欢。”
唐元哲甚至还贴心地帮刘红打开了卤煮盖子,香气顿时溢满了小小的房间。
“好香啊。”刘红闻着香味感叹道,唐元哲这时帮她掰开了一次性筷子,接过筷子的时候,刘红偷瞥着唐元哲的脸忍不住害羞了。
“吃吧。”唐元哲温暖地笑道,“凉了就不好吃了。”
刘红夹起一颗鱼丸,但就在要把鱼丸吃进去的时候,她突然改变主意把鱼丸递到了唐元哲的嘴边。
“你也吃一点吧。”
唐元哲诧异地看着刘红的举动,同时他注意到了刘红眼中闪烁的光芒,他这才猛然惊觉,刘红竟然喜欢他!
难怪刘红今天下午这么轻松就让他进了档案室,唐元哲当时只以为刘红好说话呢,他开始无比后悔自己这个自作聪明的美男计。
但没有办法,唐元哲事到如今只能继续将计就计,他把刘红喂过来的鱼丸一口吃了下去。
刘红见唐元哲吃下鱼丸,她也开心地享用起了唐元哲给她带来的夜宵。
事实上刘红并没有尝到多少卤煮的味道,她的脑海里全是唐元哲刚才微笑的样子,现在已经将近晚上十一点,唐元哲竟然还来给她送夜宵,难不成唐元哲是喜欢她?
刘红不由地想到,直到她听见唐元哲说出了他真正的目的。
“刘红,我今天下午查找资料的时候还有些问题没弄明白,你待会儿能让我进去再查看一下吗?”
刘红背对着唐元哲,所以唐元哲看不到,刘红此时脸上僵硬的神情。
一抹感伤在刘红的眼里浮现,她好像在纠结什么,但看着眼前的卤煮,刘红做出了决定。
“原来你给我送夜宵就是为了这个啊。”刘红嘟囔着嘴抱怨道。
唐元哲看着撒娇的刘红,他意识到自己有两个选择。
他可以继续使用“美男计”欺骗刘红,抑或者说出实话,避免以后伤害到刘红的感情。但也许这么一来刘红会因为生气而拒绝他的请求,唐元哲想到这样的后果忍不住犯起了难。
但出乎唐元哲意料的,就在他还在犯难的时候,刘红替他做出了决定。
“好啦好啦,钥匙给你,不过记得不能弄乱档案和资料。”
唐元哲不敢置信地接过钥匙,他差点因为激动给了刘红一个拥抱,最后在刘红的注视下,他兴冲冲地拿着钥匙打开大门走进了档案室。
刘红就这么凝望着他,等唐元哲完全消失在她的眼里,她犹豫地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大约在今天晚上七点的时候,马琛来过档案室交代她,接下来所有进入档案室的人都要向他汇报,而唐元哲便是马琛这个吩咐后的第一人。
刘红迟疑着,她并不知道马琛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一想到唐元哲刚才的殷勤她便有些生气,所以刘红最终还是发送了那条短信。
————
阮薇一直在档案室外的走廊徘徊,距离马琛走进管理员办公室已经过去了快十分钟,阮薇不免有些着急,她走动得也愈发频繁了。
忽然,就在某一刻,阮薇停驻了脚步。
她低着头,目光聚焦在鞋尖前的一块地砖上。
仔细一看才能发现,原来那块地砖上有一个小小的蓝色烟头。
阮薇为什么会停住?因为她记得唐元哲说过,档案室的管理员是个可爱的小姑娘。
一般的小姑娘会抽烟吗?并且阮薇认得这种香烟,这种蓝色烟头的香烟一包的价格能达到上百,而在这个公安大楼里,有几个人能抽得起这样的香烟呢?
不知为何,阮薇突然感觉背脊发凉,她莫名地想起了董平文。她还记得,今天董平文在走出会面室时,他脸上是带着笑容的。
倏地,阮薇突然明白了什么,她惊恐地拿出手机拨通了唐元哲的电话。
“快走!”
电话一接通,唐元哲便听到阮薇惊恐的声音。
————
唐元哲把手机放进口袋,他匆忙地收拾起了身前的资料,可惜资料实在太多了,唐元哲越整越慌忙,而就在这一刻,他听见档案室响起了缓缓的脚步。
第030章 Chapter·30
皮鞋踏在档案室的地板上发出轻响, 每一声都仿佛枪击般扣在唐元哲的心弦。
“原来是你啊,小唐。”马琛在唐元哲的身后讥讽地笑道,一切果然就好像董平文所说的那样,他根本不用花费吹灰之力, 叛徒就已经自投罗网。
唐元哲徐徐地转身, 马琛看到了他脸上的那抹惊慌,这令他的心情更加愉悦和舒畅了。
“好巧啊, 队长你也来查看档案吗?”唐元哲生扯出一个笑容, 但他的笑容看上去比哭还难看。
“是很巧。小唐,你能告诉我你这么晚还在档案室里做什么吗?”马琛忽然有一种无比的快感, 就好像古代的帝王欣赏人兽的困斗那样,他们要看的从来不是一场战斗, 而是人类面对绝境的无助和可怜。
唐元哲放弃抵抗般地垂下头, 他给马琛让开了路,马琛也毫不客气地走过来, 他随手检查起了唐元哲翻看的那些资料。
唐元哲清楚地偷瞥到,马琛的脸色在看到那些资料后发生了剧变,而他也偷偷勾起了胜利的嘴角。
“唐元哲, 你到底在看些什么!”马琛因为愤怒一把将资料狠狠摔到了地上,但这丝毫解决不了他心中的怒火。
“最近城里发生了好几起抢劫案,所以我就想看看以前的档案能不能找到什么可以借鉴的经验。”唐元哲委屈又认真地解释道,他的演技实在太好, 好得马琛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抓错了人。
“你倒是很用功啊。”马琛好像在夸奖唐元哲,但他声音里的冷意仿佛能凝成冰刀割掉聆听者的血肉。
“对不起队长,我不该擅自来档案室的, 我只是觉得自己刚入职没什么经验,所以想快点学习, 是我错了。”
唐元哲的道歉是如此真诚,马琛都要为他的这番肺腑之言感动了:“你这么爱学习是好事,怎么会有错呢,不过就算爱学习也该注意休息,现在已经很晚了,你先回去吧。”
唐元哲无奈地笑笑,他知道自己最终还是引起了马琛的怀疑,但这已经是目前最好的结果了。
如果马琛进来撞见的是他在用手机给雷鹏案的资料拍照,那才是真正的绝境,所幸阮薇提醒得及时,唐元哲避免了最坏的情况发生。
骑着摩托车离开警局,唐元哲再次来到咖啡店,阮薇早已在咖啡店门口等候他多时。
“你没事吧。”一见唐元哲,阮薇立马关心地问道,她上下打量唐元哲都没有看到损伤后这才放了心。
“刚才真是惊险,”唐元哲现在回想起来才觉得害怕,“不过阮队长,你怎么知道马琛会来档案室呢?”
唐元哲说话还是中气十足,阮薇彻底放了心,她开始为唐元哲解释自己刚才的预感:“我在档案室外面等你的时候发现了一个蓝色的烟头,我想你应该知道这种香烟吧。”
唐元哲顿时豁然开朗:“是的,马琛抽的就是这种香烟,当然也只有他能抽得起这么昂贵的香烟。”
“我就是这么想的,但不仅如此,我还想到了董平文,他之所以把雷鹏的冤情告诉我,是因为他想让雷鹏的案子成为我永远的心结,所以为了阻止我破案,他一定会利用马琛来完成他的复仇。”
“难怪我说马琛怎么会突然控制档案室呢,原来是董平文提醒了他,这人还真阴魂不散。”唐元哲深恶痛绝地说道。
“好了不说他了,你拍到雷鹏案的资料了吗。”阮薇把对话拉回了正题,因为她十分清楚,对马琛和董平文最好的惩罚就是查清楚雷鹏案的真相。
而且董平文至少有一句话是对的,雷鹏的时间真的已经不多了,他们必须要抓紧每一分每一秒才行。
唐元哲闻言把他的手机交给了阮薇,在阮薇翻阅那些照片的时候,他不甘心地说道:“可惜马琛突然来了,不然我可以把所有的资料都拍下来的。”
阮薇这时终于翻到了关于指控雷鹏罪行的证据页面,她露出微笑:“没关系,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放大照片后,阮薇认真仔细地阅读起来,其中关于硝烟反应这一点正如唐元哲今天下午所说,但这一项证据完全可以用雷鹏一开始的证词解释,所以最后便只剩下警犬的气味鉴定这项证据有待商榷。
阮薇刚好看到了嗅源证据的这一段。
“元哲,我记得你说过,当时白城警方是派出了两条警犬进行气味鉴定实验吧。”
唐元哲点点头,他甚至帮阮薇找到了关于实验记录的那一页资料照片。
“可是为什么,最终参与审判的实验结果只有一条警犬的判断呢?”
“什么?”唐元哲不敢置信,阮薇便重新翻到了最初她阅读的那一张资料照片。
唐元哲这才懊恼地发现,他今天下午只是粗略阅读了一遍,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对不起啊阮队,我太粗心了。”唐元哲愧疚地说道。
阮薇安慰地拍了拍唐元哲的肩膀,她露出了这几天来第一次由衷的微笑:“看来我们有必要准备一些狗粮饼干了。”
————
次日,白城警犬训练基地。
阮薇找到欢欢和冬冬时,它们的饲养员正带着它们在进行日常训练。
看着它们矫健的身姿,阮薇着实感到这几天心头的积郁减少了几分。
“听说你找我?”训练完成,把欢欢和冬冬送进犬舍后,阮薇终于等到了和饲养员对话的机会。
“希望不会打扰你。”阮薇礼貌地笑道,同时她递出了一个纸袋,“警犬好像不能随便乱吃东西,所以我给欢欢和冬冬买了两个玩具。”
饲养员开心地接过袋子:“那我代欢欢和冬冬谢谢你了,不过同志,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饲养员听说了眼前这个女人是白城刑侦支队的副队长,所以虽然他很疑惑阮薇为什么想见他,但他还是保持了基本的尊敬。
阮薇毫不磨叽,大约是她的耐心真的快被磨光了,所以她直截了当地说道:“我来只是想要求证几个问题。”
“问题?”
“您认识雷鹏吗?”阮薇平静地问道。
饲养员先是疑惑了一下,但等他反应过来后,他很快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我并不认识叫雷鹏的人,你可能搞错了。”饲养员说完便想离开,但阮薇拦住了他的去路。
“是吗,或许您忘了,但我想冬冬应该不会忘记吧,毕竟当初是它指证了雷鹏。”
听到阮薇提及冬冬,饲养员终于动了怒火:“冬冬只是做了它自己的本职工作,雷鹏的事情和它没有关系!”
阮薇赞同地点点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警犬和人不一样,它们不会撒谎,所以您能告诉我,当初冬冬和欢欢都参加了气味鉴定实验,但为什么最后被送上法庭的只有冬冬的鉴定结果呢?你可以告诉我吗?”
饲养员感受到阮薇的审视,但他连直视的勇气都没有,因为即使过去了三年,他也从来没有忘记那个男人在法庭上绝望死寂的目光。
“我尽力了,我真的尽力了。”饲养员突然梦魇般重复道。
“所以雷鹏真的是被冤枉的,我猜欢欢的鉴定结果之所以没有成为证据,那是因为欢欢的判断和冬冬完全不同,对吧。”
“对。”饲养员没有开口,但阮薇的耳边却响起了一声回答。
阮薇骇然回头,马琛正带着温和亲切的笑容向她走来,一如当初阮薇第一次在会议室里见到他。
马琛一直走到阮薇跟前才停下,阮薇从来没有觉得一个人的笑脸是如此可怕。
“阮队长,这两天可真是辛苦你了,其实你何必这么麻烦呢,你真有什么问题直接问我不好吗?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觉得怎么样?”
阮薇迷茫地看着马琛,因为她真的不明白,到底是什么给了马琛如此十足的底气。
“马琛,你难道真的以为自己可以一手遮天吗?”
马琛好像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阮薇的这个问题,随后他开怀地大笑起来:“为什么不可以呢?难道你以为仅凭你找到的那些所谓的破绽就可以反转一切吗?阮队长,你可真是我见过最天真最可爱的人了。”
阮薇不明白,马琛就继续为她解释。
“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找到了这些破绽吗?实话告诉你吧,你知道二审的时候雷鹏为什么会被改判死缓刑吗?因为当时他那个可爱的律师也和你一样天真啊,他找到了和你一样的破绽,所以他就以为可以拯救雷鹏了,但你看到最后的结果了吗?”
阮薇的脑海突然变得一片空白,她转头看了看旁边痛苦不已的饲养员。终于,她明白饲养员那句话的意思了。
他尽力了。
她尽力了。
阮薇真的尽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