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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生辰

    入眼便是江殊行和善的目光,他朝她笑了起来,稍微黑点的肤色衬得他那抹笑稍显阴沉,但江絮还是很开心地笑了起来,就连言语中都难掩的兴奋:“好久不见爹爹了,爹爹怎会回来的那么早?莫不是想我了?”


    江殊行是江絮父亲,也是阳安王,她也只是从她口中得知阳安王很忙,忙得几乎都没时间看她。


    他也不是不回府,只是回来时她早早睡了,而她醒时,阳安王又去上早朝,他下早朝时,她早就跑出去玩了。


    所以就这么阴差阳错的见不了面。


    “因为过几日便是你的生辰,所以想问问你想要什么?”


    江絮听罢这话,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她眼眸渐渐黯淡下片刻,但心中却想着那两字:生辰。


    对啊,她怎么就忘了江絮与宋若初生辰时日几乎相近,这也属实让她没有反应过来。


    她感受着一只较为粗粝的大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发旋,温柔的触感将她再度扬起明媚的笑意,那双晶亮的眸子中似盛着星河,璀璨夺目,她肌肤更是白如细玉,粉妆玉砌,比雪还要白上几个度。


    因为她眼下是害怕地变白了,毕竟面对一个陌生男子,说不害怕那定是假的。


    “只要是爹爹送的,我都喜欢。”


    她说的话似乎很合阳安王的意,因为在她说完后,就见阳安王笑得合不拢嘴,直夸她会说话,还说要是有喜欢的定是要与他说。


    江絮面上乖巧地点点头,而实际上却是在心里头松了口气,觉着这一关算是过了。


    “你们还在那儿要站多久,是不嫌冻吗?”


    就在这时,她听见阳安王身后兀自响起钟月佩那略带轻斥的话语时,不由得朝他后方看去,就见钟月佩神情有些冷淡地站在门边,她身着一身青灰色大氅内衬青色襦裙,举手投足间,有点淡淡的不怒自威,就像是不过去,她就会一直站在那儿盯着一样。


    江絮思罢,便觉有一种寒气从脚底慢慢攀上她的脊背,使她脊背微微发凉,仿佛有无数根冷如薄冰的针直直刺入她的骨髓中,让她止不住想要发颤,但她还是忍住了,她欢快地跑到钟月佩跟前,脸上几乎没有害怕的样儿,甚至还很开心喊着阿娘,可心里头却怕得要命。


    她生怕做错什么惹恼了钟月佩。


    但好在她很是慈爱的抚摸了她的脑袋,轻柔道:“还是阿絮听话。”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让她笑得比春日里头盛开的春花还要娇艳。


    她回身看去,就见江殊行和江席玉也同样缓步而来,甚至她都能听见江殊行爽朗的笑声以及有些玩笑的话语:“夫人,难道就阿絮好,我不好?”


    江殊行落在钟月佩身上的目光有些隐隐的露骨起来这让钟月佩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抬起手对着江殊行拍了拍后就连言语中都是难掩的羞涩,但那羞涩中,还夹杂着点儿轻恼:“你莫要乱说,孩子还在这。”


    而江絮表示自己什么都听不懂,让他们尽情说。


    而她也在这时感受到了落在她身上那带着探究的目光,她侧身看去,入眼便是江席玉那冷如寒霜的面容,以及那落在她脸上无波般的瞳孔。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眼光来,难不成是他发现了她不是真的江絮?


    不对吧明明自己演的如此像,怎么可能会查出来?


    所以,那定是自己个儿眼花了。


    没错没错。


    她努力安抚着自个儿有些焦躁的内心,拼命压制着有些发软的脚底,使她能站稳。


    但面上她还是仰起头来问江席玉:“阿兄这般看我作甚,难不成是我脸上有东西?”


    江边说着边用手点了点自个儿,还歪着小脑袋表示狐疑,内心其实紧张得很,生怕他说出什么不好的事来。


    身侧的夫妇俩似乎注意到这儿的情况,也投来询问的目光,而就在她话语落下的那刻,江席玉面容稍微缓了缓,他以几不可查的样儿换了副神色,唇角往上勾了勾,语调偏冷说道:“无碍,只是想着该送什么礼给阿絮。”


    江絮一听这话,立即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他,心中想的是明明他刚才神色带着点儿探究与厌恶,怎眼下就变了?


    看起来好像她真的看错了一般。


    江絮疑惑不解,并觉着他有些古怪,看他这样子好像对她产生怀疑了。


    是什么时候?


    难不成是在她误喝了含有胖大海的药时候?


    江絮觉着只有这个可能。


    她心里头不由得开始惶恐起来。


    所以日后还是避免与他相处,不过这几日莫要被他瞧出端倪来,要慢慢的与他拉开点儿距离才是。


    江絮这般想着,面上却装作很喜欢的样儿说道:“只要是阿兄送的,我都喜欢。”


    “好了好了,莫要贫嘴了,有何事回去再说。”


    钟月佩温和的声音传来,让她很适时的闭了嘴,并很温驯地点点头。


    她跟着他们一道入府,看着阳安王他们情意绵绵的样儿,心中是说不出的羡慕,羡慕江絮有疼爱她的父母,有温柔的哥哥,不像她,连自己父母都寻不见。


    江絮抬起那双如琉璃般明亮的眸子,看着变幻无常的天空,此时的天空澄明似玉,蓝得宛如一块蓝玉,而且是一块毫无杂质的蓝玉。


    偶有随风漂浮而来的浮云,更像是柳絮般点缀在上头,被风吹乱了形状,呈现出各种各样稀奇的样儿。


    她从前无趣时,便会与江絮一同看着天空,那时的她会同自个儿讲天上云朵的形状,以及同她阐述,她家里头的样子。


    那时候的她眼中都是对生活的向往与期待,甚至就连死的时候,那唇角都未曾弯下过。


    所以她更多的,是对她的愧疚。


    ——


    最近的白日她都出去寻宋若初他们玩,而夜晚却又早早歇下,偶有遇到江席玉的,便将袖中拿出随身带着糕点给江席玉,并说可好吃了。


    可他却一律不接,甚至还说他不喜欢吃糕点。


    江絮自是不信,但也没说什么,甚至还蹦跶着从他身侧而过。


    她想着回来这么久,也该做糕点了,这么想着时,江絮的生辰也如期而至。


    但这也只是江絮的生辰,但不是她的。


    她生辰经时间的长河而慢慢忘却,或许有朝一日,能记起吧。


    ——


    宴会当日,鞭炮响彻天际,阳安府门那头围满了人,有来凑热闹的,也有来参加宴会。


    宴会厅那儿也被装扮的金碧辉煌起来,,就是当中横着一块巨大的屏风,看起来有些奇怪,不过屏风上头绘制着一副极为精美的山水画,看起来很是好看。


    而更让她感到意外的还是玉做成的案几,光滑平整,又不显得凉,甚至坐在那儿还有点儿温温热的感觉,很是舒服。上头还雕刻着真江絮最喜欢的木槿花。


    而宴会厅的角落里各摆放着奇异花束,香气皆弥漫在空气中,还与香炉中燃着的沉水香混合在一块儿,并不觉得难闻,甚至还让人心旷神怡,甚至就连灯,都是木槿花的样子。


    江絮一开始不明白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生辰竟办得如此豪华,她很想问他们,可却怕问了他们会觉着烦。


    但她也很快想明白了,原来今日是江絮生辰也是她的及笄,也怪不得搞得这般富丽堂皇,华贵的让她仿若身处梦中。


    她那么快就十五岁了啊,看来今日得去她的墓前见见她了。


    说是墓,其实就是衣冠冢,她不知道他们把江絮的尸首扔去哪儿了,所以并不能为她收尸,这也是她的一个遗憾。


    或许有一日便能来。


    ——


    宾客纷纷入了场,原本冷清的宴会厅顿时热闹了起来,在这群宾客中,宋若初带着贺寒云也一道来了,她朝江絮挥挥手后,便拉扯着贺寒云一道坐在了江絮身旁,她抬手轻轻摇了摇她的胳膊,言语间是难掩的兴奋:


    “阿絮,生辰快乐啊,你可不知道我为了想要送你什么礼物想了整整一宿,你看我都比平时憔悴了好多。”


    而贺寒云则在一旁无情地拆穿她:“可昨儿个你明明是看我给你的话本子才睡着的,而且还是枕着它睡。”


    “昭昭!不是说好不许拆穿我的吗!”


    江絮见宋若初一脸委屈地侧头去看贺寒云,而贺寒云则还是一脸笑意时,她眼中是说不尽的羡慕,但当贺寒云目光投向她时,她快速敛去眸中情绪,笑着说道:“好了好了,无论你们送我什么,我都喜欢!”


    可心中却羡慕他们可以随意做自己,而她,却只得通过扮演他人而换取他人的好感。


    “还是阿絮最好了。”


    她说着还直接靠了过来,甚至还像只小猫般将头轻轻蹭蹭她的肩膀。


    她看着宋若初,面上与她嬉戏打闹,可实际上她的内心此刻五味杂陈。


    ——


    宾客都入了席后,便是上菜环节,上菜的丫鬟们皆穿着绣有木槿花的襦裙,上菜时衣袂飘飘,仿佛能嗅到浓郁的木槿花香,使整个人像是处在木槿花团里。


    要是真江絮在此,也会被其惊艳到,并会暗道他们果然了解她此类的话,可惜她并不喜木槿花,而是最喜那春季盛开的梨花,纯美无暇,精致好看。


    但即使再不喜,她面上还是装出一副极为欢喜的模样来,并同身侧的宋若初讲着话。


    待菜上齐后,就见坐在首上的江殊行忽地站起身来,开始讲话。


    原本热闹的宴会厅在江殊行讲话的那一刹那瞬间消失,而且全都在屏息凝神地听着江殊行说话。


    不过大体说的都是欢迎大家来参加,说他很感动,甚至还述说着他找到江絮时的开心以及紧张。


    江絮听着听着都有些许烦闷涌上心头,不过好在他很快讲完,并送上了他备的一份礼。


    她面上佯装高兴,可心里头却想着幸好结束了,可就在她要坐下的那刻,就听江殊行说道:“本王想着幼时的你最擅射箭,故送了你一把弓箭,今日是你生辰又是及笄,不如射一箭?也好射走过去的忧愁。”


    他此话一出,江絮脑袋空白一瞬,待反应过来时,就见所有人都纷纷看向她,他们目光有的带着好奇与期待,有的带着探究。


    江絮实在是招架不住,即使内心不想,她也根本没有学过射箭,可就在拒绝的话语即将脱口而出时,就见江殊行那期待的目光,以及那送她的生辰礼。


    她觉着要是当着所有面驳了他的面子可不行,还有就是若是真的江絮定是早早硬了下来,至于这样纠结。


    于是乎,她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听到的是江殊行笑的明快的笑声以及她那脆弱而又加快的心跳声。


    ——


    江絮站在廊下,手持他们早就为她备好了的弓箭,心中是说不尽的紧张,而当她看向周遭的人群时,心中更是紧张得不得了,就在她硬着头皮准备射进对面的洞时,双眼被一块布遮住,使她无法辨明方位。


    而耳边又响起他们为她加油鼓劲的声音时,江絮想死的心都有了。


    毕竟要是双目没有被遮起来,还是能射进去的,要是遮住了。


    那只得硬着头皮射了。


    于是乎,她将箭缓缓搭上了弓,在深吸好几口气后,才慢慢上弦,胡乱发了出去。


    箭矢离弦的那刻,江絮的内心也跟着跳动起来,如激荡的湖水般根本静不下来。


    而耳朵则悄悄听着周遭人的反应。


    大约过了不只多久,只听原本静默的人群中发雷鸣般的合掌声,这让她不由得心生疑惑,并摘下眼纱一看,顿时被惊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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