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倒春寒上吃了大亏的不止沈青越一个。
就半天的雪, 江顺子家还有另外几户提前种菜,指望趁着开春菜价贵时赚点儿钱的人家, 都遭了大殃,菜被冻死了大半。
才长出来没多高,白辛苦了。
更惨的是麦子被冻死的,直接影响夏天麦子的收成。
气得好多人边抢救麦子边骂。
姜竹下去挖荠菜时候,瞧见好多人在往地里撒稻草,想给麦子和菜回暖。
今天也是个阴天, 谁都不知道会不会又突然下雪。
但种庄稼就是这样,靠天吃饭。
天公作美,什么都好说。
天不作美,一场风, 一场雨,一场旱, 可能就会让人整年辛勤白费, 饿肚子闹饥荒。
可能因为这场倒春寒闹得, 到地里挖野菜的人都多了点儿。
姜竹猜, 今年储备粮食肯定会比去年更要严峻一些。
唯一能让大伙儿欣慰些的, 就是孙大夫托马五给他们带回来好多海康的特产, 还捎过来很多医书、药书。
孙毅成找来的书, 一共有十多本。
大家凑在一起快速过了一遍, 看不懂, 看不懂, 这本看不懂, 那本也看不懂。
尽管孙大夫已经很贴心地特意给他们排了个序,但还是看不懂。
对比之下,附赠的一些四海书院刊印的书, 看上去都亲切起来了。
“学医要学这么多书吗?”江宏亮的小伙伴们都替他害怕。
江宏亮硬着头皮先借了第一本儿准备回去钻研。
其他的,要暂时放到赵先生那儿来保管。
这是他们村书院的共同财产,省得弄脏弄丢了。
沈青越也跑来瞧稀罕,他也飞速把每本书都过了一遍,只觉得自己可能跟那群小孩儿是同一款晕。
大虞这些书吧……
除了话本子,他哪个都不想看。
再对比一下,他的《长腿鸟》和在画的蒙书,是多么的亲民可爱啊!
他又有工作动力了。
趁着马五来了,姜竹找他说有人要来卖灵芝的事。
他都没见过灵芝,也不知道该怎么买。
马五惊讶:“这么快就找到灵芝了?”
姜竹:“他说的是天气好了送到村里来,我也不知道他哪天会来……”
他把那个采药人的要求跟马五说了一遍,“他可能灵芝比较多。”
要不然也不会说不按斤,要单朵议价来卖。
姜竹对这个要求没有任何异议,就是他不懂。
马五笑:“不要紧,我这两天在你们村借住几天,等他来了,我教你们认一认。”
“啊?”姜竹诧异。
马五朝同样懵了的江宏明兄弟俩道:“之前孙大夫借住的屋子能给我借住一下吗?”
江宏明:“能能能!当然能!”
马五拍拍江宏亮的头,“你也跟着学,孙大夫说你是他半个徒弟,让我好好教教你。”
江宏亮重重点头:“嗯!我、我会好好学的!”
过了两天,卖灵芝的采药人真的来了。
他还找错了地方,先去了刘家村,又从那边打听过来。
姜竹和沈青越正打算去县城恩济堂找山羊胡子大夫再补点儿应急药呢,在村口遇见了。
他们拐回来,把人领进村。
常荣背着篓子左看看,右看看,“你们村好大啊。”
姜竹:“嗯?”
常荣:“我们村就十户人。”
沈青越震惊:“就十户?”
常荣:“对!”
沈青越:“那你们都是采药为生吗?”
常荣:“不是,主要还是打猎。”
沈青越:“猎物我们也收。”
常荣:“太沉了!我背不动。”
沈青越:“买个牲口嘛。”
常荣:“买不着啊,马太难买了。”
沈青越:“……马?”
常荣:“嗯!”
沈青越默默看了看他上上下下一身颇有原始人风格的穿着打扮,还有那让他戴着口罩也隔一米多远距离的皮草,问道:“冒昧地问一下,你有户籍吗?”
常荣:“没有,唉。”
沈青越:“……”
那你有钱也买不了马啊!
别的牲口都好说,从各个村子找找,说不定有还没去上籍的驴啊骡子的,马根本不可能,战略物资,战时征用的东西,据说官府养马的把马养死都得问责呢,没户籍还想养马。
沈青越建议他:“不然还是先买头驴子吧。”
常荣:“我不喜欢驴。”
沈青越默默腹诽——我觉得你这性格其实比较适合驴,比比谁更倔。
等到了江宏明家开始商议药价,沈青越都赞叹自己这慧眼识人的眼光。
哪用马五说啊,常荣自己往外掏灵芝,掏一朵,自己给自己报一朵的价,把拿着灵芝挨个检查的马老板都给报沉默了。
报了一半,他不掏了,问:“你们还要吗?”
江宏明看马五,马五看了看姜竹,姜竹:“要。”
常荣继续往外掏。
掏完灵芝,他还有石斛,也是一捆一捆的自己报价。
“我都称好了,一捆半斤,这捆三两银子,这捆二两银子,这捆好,这捆我要三两半银子。”
等他挨个报完价,姜竹三人你看我,我看你。
常荣:“我这都是实在价。”
是挺实在的,沈青越一点儿不懂,光看他们三个反应,就知道常荣报的应该全在他们预期范围内,马五从头到尾,一声没吭,可见按这个价买不吃亏。
姜竹:“好,我们收了。”
常荣:“你们有银子吧?我要银子,不要银票。”
姜竹:“行。”
他们开始一项一项加,全部加到一起,三百七十五两。
还得去镇上或者县城给他换银子。
这时候马五才问:“小兄弟,你从前是不是收过药?”
常荣:“你怎么知道?”
马五笑,这分药和报价的模样,一看就是给别人送过,可能还吃过亏的。
灵芝价贵,单朵单朵卖也正常,但卖石斛一般采药人都是混着卖的,顶多分个两三档,哪有他这样的,自己分捆,还半斤一捆,分明就是从前整斤卖被坑过,不是让他多给点儿,就是秤不准。
而宝峰县也有几家药铺爱按半斤打捆,准是打过交道呀!
马五:“要不然你也替我收药吧?”
常荣:“啊?”
姜竹:“他就是我跟你说的药商。”
常荣:“就是你啊!”
马五:“跟我干吗?你替我收,卖给我,我还能多给你十两。”
常荣想都没想就摇摇头:“不了不了,我们村一年多就攒了这么多,没了。”
他也受够和外面人打交道了,这个马五说话带着外地口音,他听得都半懂不懂的。
还是这样省事,花两天,送过来,一年都不用再往山外跑了。
而且知道姜竹、江宏明的家,也不怕对方骗完他跑了。
马五也没强求,作为外地人,和一些固执山民是不太好交流,太想说服对方有时候还会适得其反。
反正常荣卖给姜竹,最后还是等于卖给他。
沈青越:“正好我们要去县城,是你在这儿休息一会儿,等我们兑换了银子回来给你,还是先给你银票,我们带你一起进城,领你去兑换银票再带你回来?”
常荣想了想,问:“现在进城还要看户籍吗?”
“嗯?”沈青越都被说懵了。
看户籍?
什么时候进城看户籍了。
姜竹也反应了一下恍然大悟,“城卫当你是难民了吧?”
“啊?”常荣摇摇头,“我不知道啊。”
那个守城的官兵非要看他户籍,他说他没拿,就盘问他住哪儿,说不上来还差点儿要抓他。
城墙上明晃晃的都是弓箭,他一年都没再去过县城。
沈青越差点儿笑出来。
这位仁兄看上去……
嗯……
确实挺像个难民的。
还是健壮的难民,可能会闹事的那一种,难怪城卫要查他。
常荣很为难:“非要去县城换吗?你们镇上不给换吗?”
他们家银票大多都是海康的,镇上还真换不了。
而常荣又想去镇上买东西。
商量了下,姜竹提议他们先给常荣五十两银子,剩下的先给银票,等他和沈青越去县城换银子回来再拿银子和常荣换银票。
这样大家都不吃亏。
常荣不担心他们赖账不给,也不用背着药材再满镇溜达了。
他不嫌沉,姜竹他们都怕他把药给压坏了。
付完钱,马五直接把药材打包拿走,叫姜竹顺便去码头结账。
买药三百七十五两,马五结账给了姜竹四百两。
从码头出来,沈青越感叹:“还是做买卖赚钱。”
一进一出,半天不到,二十五两入账。
“当初我画扇子,画一把才十五文,二十五两够我画好几个月了。”
姜竹笑:“不是那么算的。”
这种事一年也不见得能遇见一次。
真算起来,还是沈青越给张叔阳设计那个收藏用的封面值钱,一个就要二百两。
不过他想出来的封面确实好看,而且据说大虞从来没有过,张叔阳自己也很乐意掏钱,想都不想就答应了。
姜竹觉得,这才算是正经本事呢。
沈青越:“不过灵芝没我想象中贵啊……”
常荣带的灵芝,怎么也得有两斤左右了,加上好几斤石斛,还不到四百两。
灵芝这么便宜吗?
姜竹也不太懂。
不过等他们看完病,抓药时候顺嘴问了一下如果买灵芝要多少钱,才觉得卖药的可真是黑!
这还是产地呢,价格直接成倍翻啊!
沈青越啧啧有声:“我觉得咱们这中介费要少了。”
姜竹笑,他倒是没什么感觉。
药是常荣送到家的,马五也在家等着,他和江宏明可以说没起到任何药贩子的作用,还赚了二十五两,已经很多很多了。
从前二十五两他差不多要大半年才能赚到呢。
而且,药就是这样。
别说灵芝。
他们平常卖的药,卖到药铺,和生病了从药铺再买,也从来不是一个价。
不光是药,茶也是一样。
据说他们本地卖十两一斤的茶,卖到外面能卖好几十两,如果能从海路卖到外邦,价格还会更贵。
春季的茶市马上就要到了,县城里不少卖茶的铺子都已经换上了新的幡子。
街上还有官府张贴的茶市有关的各种布告。
不过也因为茶市的影响,他们手上的海康银票也跟着涨了涨价。
四百两的银票,竟然换出四百零五两银子。
要是他们愿意换成本地的银票,还能再多给二两,他们俩乐意,奈何常荣不乐意啊。
他们只好换了银子回家。
姜竹有点儿想不明白:“茶市时候,很多人都用海康的银票,银票更多了,不是该兑换的银子少吗?”
沈青越:“镇南郡的银票多了,其他地方的银票就要少了,外地客商想在他们本地换到通用好使,整个镇南郡都愿意收的银票,就要多付银子。”
姜竹愣了愣,“你是说,他们要把银票拿去外地?”
沈青越:“嗯,离茶市开始还有小半个月,走水路都够跑趟海康县了。你再等等,等到茶市开始,肯定就换不来这么多银子了。”
他想了想,“要是咱们本金够多,其实倒卖银票也是个不错的生意。”
可惜。
他们总共就这么些,还得开荒、盖房子呢。
第132章 青竹书院(二更)
他们回来时, 常荣也从镇上回来了。
他竟然真去买马了,可惜镇上牲口市场没有, 沈青越听得也是哭笑不得。
“不然你买骡子吧,你看我们家骡子,不跑远路,不比速度,其实和马也差不多。”
还便宜,还能负重。
除了不能繁育小骡子, 简直是满分坐骑。
常荣也看了。
但镇上的骡子都没他们家酱酱精神。
常荣:“你家骡子卖吗?”
姜竹:“不卖。”
沈青越:“想什么呢?!”
他们酱酱多聪明啊,平常不用拴,会自己玩,还会到村里找别的骡子、驴玩, 不用他们牵着就能背着家业上下山,姜竹坐上去, 他知道可以跑快点儿, 家业他们上去, 酱酱从来都是慢慢小跑或者稳稳走的。
而且也很少会犯倔闹脾气。
沈青越:“要不然你上别的村子打听打听?”
常荣指指江宏亮:“他哥哥说帮我问问。”
江宏亮:“我哥去问了。”
常荣:“嗯。”
沈青越:“那你还问我家骡子!”
江宏明给他打听了三天, 还真找到了一头挺好的骡子。
也不是在附近村子找的, 是从山里一个猎人那儿找来的。
不过价格比较贵。
常荣刚赚了钱, 倒是也不怎么在乎, 给钱给得很痛快, 然后又跑去镇上采买了一番, 才收拾好牵着新骡子回家了——
他把骡子背上装得太满, 已经没地方给他坐了。
常荣:“回头我遇到采药的, 叫他们来你们村卖药!”
姜竹、江宏明:“好。”
赚的二十五两姜竹和江宏明对半分,江宏明起初还不好意思要,觉得钱是姜竹垫的, 他什么也没干。
姜竹坚持给,说好了一起干,年前有人从山里过来卖药和山货,江宏明收了后来卖掉,也给他分钱了。
何况他们去兑换银子还赚了五两呢。
江宏明收了钱,让常荣在他家住了三天也没再要钱,还尽心尽力地给常荣找到了骡子,这才觉得不算受之有愧。
沈青越知道了,调侃道:“他们家都快成旅店了,谁来了谁住。”
说到店,姜竹:“村里开了个卤味店。”
沈青越:“嗯?”
姜竹:“去尝尝吗?”
沈青越:“走!”
其实也不算店。
就是自家做了卤味,用扁担挑着罐子赶集卖。
从前他们家就做,后来做卤味的老头年纪大了,就没做了。
现在他儿子手艺出师了,家里孩子也大点儿了,能顾得来了,这才重新开始做。
他们家卤肉最拿手的是野味,不过春天野味少,顶多就是兔子野鸡之类的,买不到时候,他们就卤鸡卤鸭卤肉。
要是做这些,每天还得再卤些菜。
村里猎人多,常见的野味便宜,但鸡鸭肉成本就要高一些,做些菜,村里人也能买得起。
姜竹和沈青越成了常客,三天两头来买。
别人买回家配别的菜吃,一家子吃一小盘,他们俩舍得花钱,一买一大份儿,沈青越吃不了太咸,还能在这儿点菜。
他想吃什么,人家提前给他捞出来单独放着,因为他爱吃萝卜、豆角,人家专门给他做卤汁萝卜和豆角,连同豆腐、笋一起卖。
沈青越:“咱们村就是缺个卖主食的。”
卤菜家婆婆笑:“等家俊娶了媳妇,问问他媳妇在不在咱们村卖蒸饼。”
刚进门来送豆腐的姜家俊顿时红了脸。
几人哈哈大笑。
家俊不好意思调侃别人,只好冲着沈青越来:“一大早就吃卤肉啊!我小叔怎么没来?”
沈青越:“他做饭。”
今天他想吃米饭,姜竹在家做呢。
没有电饭锅,他做不成米饭,要么生了,要么煮成粥了,得姜竹来。
一大早的,他下山走走,就当锻炼了。
早上卤肉家还没挑担子出去,他想吃什么能从锅里现捞,哪个品种都有不太咸的。
今天他点了只卤鸡,素菜除了他常点的萝卜、豆角,今天他还加了个豆腐。
豆腐卤得时间短不入味儿,也就他爱吃这种才沾上点儿味儿,里面还是白豆腐的半成品。
家俊调侃他,其实自己也差不多,也是一大早凑过来选菜选肉吃。
不过他要昨天剩的,闷了一晚,味道足足的那种卤菜。
连素菜都带着肉味儿,村里人都爱吃。
他的先捞好,沈青越的豆腐还得等一会儿,家俊用豆腐换完菜先走了,沈青越等着卤肉家媳妇给他捞菜,瞧见江修文骑着马进村了。
“江修文!”
江修文连忙拉缰绳,“沈先生。”
他下意识往沈青越身后瞥了一眼,“竹子不在?”
沈青越笑,好的,全都默认他们俩形影不离了么?“他在家,今天有空吗,和你聊聊书的事。”
江修文下马:“好!”
沈青越转头朝屋里:“嫂子,装好了吗?”
“好了好了。”卤肉家媳妇将沈青越的罐子递给他,沈青越付了钱,问江修文:“吃饭了吗?去我家吃点儿。”
江修文:“路上吃过了。”
沈青越:“路上能有什么,再上我家吃点儿吧。”
江修文先去跟约好的佃户说了一声,再骑马追上沈青越,他们俩到山上的时间倒是差不多。
一只卤鸡,一盘卤菜,姜竹还炒了点儿腊肉白菜,做了一小盆儿汤。
完全是正餐标准。
江修文家条件很好,但他长这么大都没一大早吃过白米饭,还挺新奇的。
边吃沈青越边把印书的情况和他说明了一番。
利弊他不用解释,只需要把事情说明白,江修文就懂了。
甚至懂得比他更多。
“读书人是不能经商的,想走科举,就更不行了。”
沈青越:“算作润笔费也不行么?”
江修文摇摇头,“若我是已经名扬一方的才子,或是朝中致仕大臣,又或者科考中了一甲,那没什么问题,但我尚未有功名,也还没任何建树,还不行。”
沈青越懂了。
走科考的考生,家里有钱随便花,那叫家境殷厚,淡薄财利。
自己赚钱随便花,那叫俗。
反正读书人不能和钱沾边,赚多了,说不定还会被人攻讦成商人。
平时兴许没事,万一江修文很出息,真遇到什么关键时候,这被人揪出来说事,很可能会影响他的声誉。
沈青越想了想:“要不然,我们不签文书,私下分?”
江修文摇摇头:“没关系,我本来就是想给村里孩子们写本儿好学的蒙书而已,现在都不用我花钱就有人愿意帮我们印了,这也是好事,如果对方想要给润笔费,不如给赵先生吧,我只写了个大概,是赵先生帮我修改成稿的。”
吃过饭,他们去找赵郁川,结果赵郁川也不要,“我就帮他看了看稿子,也没花多少工夫,我就算了。”
沈青越:“怎么全都视金钱为粪土呢?其实我也挺淡泊名利的。”
赵郁川哈哈大笑,想了想,问道:“我听说你和姜竹打算在山上建书院?”
江修文震惊:“书院?”
沈青越点头:“是有这个想法,姜竹说的?”
赵郁川点头:“他问过我建书院要盖几间屋子,怎么盖才合适,还说你们还打算挨着书院建一个孤儿院,专门收养无家可归的孩子?”
沈青越:“对。”
江修文看他眼神都火热了,敬佩地叫沈青越直不好意思。
他轻咳一声,“还只是个想法……”
赵郁川捋了捋胡须道,“万丈高楼也要平地起,有想法就是好的。若是非要给,就把我的润笔费算在书院里吧!”
沈青越:“啊?”
赵郁川:“印他、印我、印你的名字,都不如直接印书院的名字,而找别的书院,不如用我们自己的书院。”
江修文愣了愣,笑道:“确实如此。”
沈青越也有点儿反应过来了。
大虞盛行书院印书。
如果以书院的名字来,别人拿到第一印象,会比某个人的名字,尤其是不够出名的人,更有说服力。
都是书院了,肯定比不知所谓的谁更权威吧?
书院印的书接受起来也会更容易!
沈青越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受教了!”
赵郁川摆摆手,早些建成书院,他和小孙子也早一份归宿。
他并不指望赵舒云能考什么功名,更不希望他在大虞为官,但他总要有个出路,有份生计。
若是将来能在书院教书,不必离开这片恬静乐土,安稳度过一生,才是他最期望能看到的。
赵郁川:“尽早给书院起个名字吧!”
沈青越问姜竹有什么想法,连仓库都还没盖好的姜竹一脸懵逼。
“书院吗?”小姜师傅语气就带着没文化的心虚,“书院啊?”
沈青越:“嗯,书院,放轻松,随便起,海康那最出名的四海书院也没见名字多有水平。”
姜竹想想,也不是,人家名字挺大气的。
四海啊……
多大,多澎湃。
他们要不然叫什么山?
姜竹想啊想,想啊想,想到天黑,问沈青越:“你觉得叫青竹书院怎么样?”
沈青越:“……青竹?”
姜竹:“嗯……”
见沈青越怪怪地看他,姜竹很正经地给他解释:“书院要盖在咱们山上,还要盖在竹林那,等盖好了,书院里也能长竹子,他们说,读书人都喜欢竹子,因为冬天也是绿色的,不怕风雪,还说竹子是空心的,像君子虚心,还有什么来着……”
姜竹想了想,没想起来,“还……还能吃!好吃!笋能吃,长大了能编东西,也能盖房子,我觉得挺好的。对,还好看。”
沈青越憋笑:“那怎么不叫竹子书院?”
姜竹:“竹子不好听,青竹……青竹才好听,青色的,冬天也是青色的,不是枯的。”
“青竹书院……”沈青越点头,“好,我也觉得很好。”
他们小姜师傅绞尽脑汁想了一天呢。
还有他们俩名字。
姜竹满意了,准备晚上给沈青越做个腊肉炒笋,让他吃三片。沈青越叫住他,“姜竹,你知道竹子其实是一种草吗?”
“嗯?”姜竹诧异地回头看他,“草?”
沈青越:“对,竹子是草,但能长得像树一样高,甚至比很多树还要高,是我最喜欢的草。”
“……”姜竹停在原地,愣愣地看着沈青越。
“岁寒霜雪苦,含彩独青青。岂不厌凝冽,羞比春木荣。春木有荣歇,此节无凋零。始愿与金石,终古保坚贞。小时候我爷爷教过我的诗,”希望他的品质能如松如竹,虽然他滑铁卢了,但是遇到了一个叫竹子,像竹子的小朋友。
谁说竹子不如木呢?
从此,他最喜欢的草就是竹子了。
沈青越温柔地看着他:“这诗不适合我,送给你,回头写出来,挂咱们家里。”
姜竹:“……好!”
姜竹忍着心中莫名的悸动去通知开荒的人群,以后石头除了盖仓库,还要留着盖书院了。
他还告诉大伙儿,书院有名字了,叫青竹书院。
大伙儿对“青竹书院”这名字都没有意见。
甚至还有人问:“是沈先生想的吗?”
“读书人就是会想名字,听上去还……怎么说来着,挺别致,不是,挺雅致的。”
“嗯,好听,好听,”身为亲大嫂,吕香梅也觉得好听,“听起来就清清爽爽的,青色的竹子最好看!”
“哎,对,何况还是要建在竹子家山上,就是该带上他名字。”姜四山也觉得这名字好。
姜竹:“……”
错过解释的机会,他不好意思说这名字是他想的了。
“总之,就是,盖完仓库,咱们就开始盖书院了。”姜竹挠挠头,看看目前还是堆石头,还没建好一面墙的仓库,有点儿忧愁。
只靠大家开荒捡石头堆过来,堆多了再过来盖一盖,确实是不太行啊。
但无论是仓库,还是书院,都挺大,人手不足,想快也快不起来。
还没入账前,先攒石头吧。
沈青越倒是挺乐观的。
他自己找木板写了个“青竹书院”挂竹林那间小竹屋上了。
又不急。
他们学生还没多到装不下了,先生也不是不够用了,启蒙嘛,从识字开始,急什么?
等他和张叔阳、池远舟掰扯完再说。
第133章 麻了
池远舟都麻了。
怎么一个蒙书张叔阳还要和他抢呢?
做朋友不是这样的啊。
是能掺一脚, 但不能事事都要掺一脚吧?
但很快,沈青越就让张叔阳不自在了。
这回他要用“青竹书院”来署名, 而且张叔阳想合作,就必须搞定四海书院帮他们推荐写序跋才行。
张叔阳也麻了:“青竹书院?你们宝峰什么时候有个青竹书院?”
就这名字吧……他努力不往歪处想,“不会是你和小姜才……咳,那什么,书院不是别的,要不然我出钱, 帮你们开个别的什么铺子?”
沈青越:“说什么呢?张兄你可真贵人多忘事啊,你不是还给我们书院赠过书么?”
张叔阳:“……?”
那个村学堂吗?
“就一个先生……的书院?”
一个先生也敢叫书院?
沈青越:“不,两个,我也是。”
张叔阳:“……”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 “你竟然不是院长吗?”
沈青越:“姜竹才是!”
池远舟实在没忍住:“……噗。”
张叔阳喝口茶,咽下去一肚子的不吐不快, “你们连个正经的院子都没啊……”
他可怎么跟四海书院的先生们说?
一个小县城的小山村, 有个不知所谓的村学堂, 还就只有蒙学, 就一个先生, 也敢叫书院的书院, 想请他们写个序跋?
沈青越:“有, 你下回去我家路过竹林时候往里走一走, 有个竹屋, 已经挂上牌子了, 院子暂时还没, 将来也是要建的。到时候需要大工小工泥瓦匠,还得劳烦池兄帮忙介绍。”
池远舟:“没问题!包在我身上!我给你找宝峰最好的泥瓦匠!”
沈青越:“你看,地方我们有, 泥瓦匠也能找,这不是就等卖了书赚到钱开始修建了吗?实话告诉二位,这本蒙书我也不赚钱,分到的所有钱都要用来建书院的,所以我不会退让的。”
张叔阳叹气。
池远舟看戏。
行吧,他现在也觉得挺有意思的。
张叔阳:“我尽量吧。”
沈青越:“是务必,如果没有四海书院的序跋,那三五年内,我们的书大概也就能卖出镇南郡,这么点儿小生意,张兄其实完全没必要参与。”
张叔阳:“……”
沈青越:“当然,书院是一定要建的,缺的钱,我会从别处想办法,比如我最近正好有点儿新灵感,想画套新故事,池兄你有兴趣吗?”
突然被叫到的池远舟:“嗯?我?有!有啊!”
他愿意帮沈青越印什么蒙书就是为了后面其他的画和故事啊!
怎么能提前说出来呢?
张叔阳:“…………”
他把四海书院的熟人在脑海里过了一圈儿,没忍住,问道:“新灵感是什么故事?”
沈青越:“探案的故事。”
池远舟、张叔阳:“探案?”
沈青越:“对,探案。”
起码池远舟家书铺里没有专门的侦探故事。
他决定框架借鉴三侠五义、狄公案之类的,主角是捕快、游侠、侦探,内容就自己编了。
看过那么多悬疑、刑侦小说影视剧,编应该也编得出来。
而且连环画故事进度比较慢,他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边画边推想具体的故事和案件。
他们俩好奇,沈青越当场给他们现编。
开局,就先死个人吧。
某间客栈,一个来采购的茶商,意外死在房间,被冤枉的游侠,前来审讯破案的捕快,抽丝剥茧从细微证据发现作案真相的侦探。
除了替茶商身边歌女伸张正义的游侠。
他还故意搞了几个迷惑项。
和茶商产生口角的竞争对手。
因为失误被他打骂责罚的小厮。
似乎另有故事的歌女。
混在客栈,盯上他当肥羊的小偷。
……
把身为茶商的张叔阳听得麻麻的。
他喝了口茶水,突然觉得自己住那客栈都不安全了。
池远舟还沉浸在沈青越现编的故事里,“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沈青越:“中毒吧。”
池远舟:“可是别人都和他吃的同样的饭菜呀!”
他滔滔不绝,想要答案。
而沈青越自己也还没想好,到底是用常见的药物相克,过敏死亡,还是幻想一点儿,什么见血封喉的毒针,扎了下隐蔽的头皮之类的。
池远舟越怀疑,张叔阳越头皮发麻,“那什么,不能换个人吗?皮货商,杂货商,非要是茶商吗?”
沈青越和池远舟静了静,开始爆笑。
不过中途才从山下回来的姜竹也觉得这个故事有点儿吓人了。
镇南郡各县茶市陆续开始,想提前做准备的茶商这时候已经到了,县城和码头的客栈、旅店住客越来越多,偏偏初春季节也没什么好吃的。
无非就是应季的野菜、春笋,年前储备的山货之类的。
姜望南瞅准了机会,这些天从村里收菜,往码头和县城、镇上的餐馆、客栈送菜送野味。
野菜好说,从初春到初夏,从山脚到山上,一直能找到。
春笋和山货就主要来自姜竹家了。
姜竹和江宏明都还有些年前没卖完的菌子、干菜之类的,姜望南想跟他们买了再去倒卖。
春笋就更简单了,姜四山领着姜望南爹娘直接到姜竹家还没盖好的仓库那去收。
反正从山上挖了下山也得经过,当场称完,当场算钱,四分之一给挖笋的村民,四分之三记账给姜竹。
姜望南找姜竹下山就是为了说这个,不用自己去算账姜竹也省得轻松,和姜望南商量了一旬结一次钱就行。
往年这时候大伙儿都是挑着担子到镇上卖的,今年有姜望南家收,他们就不用出村了,攒够了过去送一趟,虽然不如自己去卖赚得多,但不用出人去卖菜,留在家里挖得也多,核算下来赚钱是差不多的,甚至比往年还能多赚一点儿。
姜家村越来越尝到靠量赚钱的甜头了。
可惜一年就两次茶市,秋季茶市也远不如春季茶市火热。
沈青越又把故事给姜竹简略讲了一遍,姜竹听完,想了想道:“嗯……我觉得,家业石生他们可能更想看长腿鸟那样的故事,这个故事……适合写成话本子?”
沈青越愣了愣,“话本子?”
姜竹:“嗯,我觉得还是挺有意思的,到底是谁杀了茶商呀?”
也正猜凶手的张叔阳:“皮货商!皮货商!”
几人都笑。
最后,沈青越综合了几人的意见,把故事改编成更容易让小朋友共情的玩具商。
也从死亡变成了被偷,丢了他所有的钱和玩具。
“更可怜的是,没了钱,他就没办法付房费住店了,外面飘着雪,寒冬腊月,他要卖了这些玩具才能赚钱买过年的食物,丢了钱,他家没吃的了,也没办法给女儿买新衣服了,全家都要饿肚子挨冻了……”
“嘶,”池远舟搓搓胳膊,感觉好像刮过一场寒风,“要不然还是让那个茶商死吧,这也太可怜了。”
张叔阳面无表情地看他,“肯定能找回来!”
钱丢了找回来,还能皆大欢喜。
茶商死了,就算找到凶手,也活不过来啊!
“就这个!我儿子女儿肯定爱看,就画这个!”张叔阳敲敲桌子,“池兄要是不愿意印,我可以……”
池远舟:“我也可以!谁说我不印了?张兄还是先解决四海书院的序跋吧,能搞定那个,才能说这个。”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怼起来。
怼得沈青越都怀疑他们俩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仇,跑他这儿借题发挥了。
不过茶市在即,他们俩一个卖茶的,一个买茶的,都是忙里偷闲。
能凑出半天时间跑他这儿商量《长腿鸟》第二本的事就已经相当不易了。
今天他们俩是来对进度的。
海康那边刻印的速度要比宝峰这边快,张叔阳不愿意印好了等池远舟,还真把先前他在宝峰县和居安县招募的石刻工匠介绍给他了,不过能不能说动居安的工匠到宝峰来,得池远舟自己想办法。
另外,第二本张叔阳还想他印精装版,池远舟印平价版,但上册的情况就在眼前摆着,池远舟印大几千册才能赶上他一千册的利润,池远舟也趁着对进度要和他掰扯。
扯来扯去。
还是张叔阳来印精装版,但卖给池远舟的价钱得降低。
沈青越:“你们俩是商量好了还坑我吧?扯来扯去是我吃亏呗。”
卖给池远舟便宜,那分给他的利润就少了呀。
池远舟:“我只在自家书铺卖卖,总共也没多少本。”
沈青越:“行吧。”
反正周边这几个县二两八钱一本的书,总共也卖不了多少。
分到他手上的钱,兴许都不够买池远舟送他茶。
第二本他页数画超了,加封面一共七十三页。
如果去掉最后一页的“见天地”,能省下一张纸。
池远舟也试了试印到封页上,但效果不太好,还是留下了。
不过有第一本的利润参考,沈青越还想保持和第一册一样的价格,“等你们印全册本时候再换纸加钱吧。”
据他所知,池远舟岳父从难民里挖了两个衢国来的纸坊工匠,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抄出来的竹纸更薄,更细腻,造价还更低些了。
卖到现在,他们第一册利润很高,第二册还是让一让利吧。
买书的主要是小朋友呢,普通人家小朋友攒一年都不见得能攒够三百五十文钱。
“对了,你家纸坊要用竹子吗?”沈青越问起来。
去年他们忙来忙去的,都没往纸坊卖竹子,也没怎么卖树。
今年开荒会清理一片竹林,肯定要砍竹子。
老竹子可以留下来做建材,嫩竹子可以用来造纸。
笋是挖不完的,林子里很密,可以间苗式砍一砍。
第134章 谈价(二更)
纸坊是需要竹子的。
不过宝峰县的纸坊都集中在南边, 从姜家村送过去,差不多要走一天, 路途很远。
纸坊更愿意在周边近处买,如果当初不是姜竹实在没什么赚钱的营生,也不会往那么远卖竹子。
得租车,新砍的竹子又沉,一车装不了多少,路费太贵了。
姜竹如果想卖竹子, 也得想办法自己往纸坊运。
不过纸坊除了要竹子,还要麻和构树、桑树之类的皮。
只用从每年的新枝上剥下来树皮即可。
路途远,还是卖麻到纸坊更划算一些。
沈青越想了想,作罢。
既然如此, 还不如留着竹子做竹编。
今年他们可以早点儿开始准备扇子。
也可以编些有花样的篮子、筐子之类的。
姜竹编不完,可以找别人一起编。
竹子卖给谁不是卖, 卖给本村人做竹编, 还能带动大伙儿一起赚钱。
趁着张叔阳和池远舟还没下山, 沈青越把姜竹给他做的竹帘拿出来挂上了, “这样的竹帘, 你们觉得卖多少钱合适?”
两人齐齐诧异:
“你们还要做这个?”
“小姜还有时间做这个?”
沈青越:“我们没空, 村里有人有空啊, 做一个需要挺久的, 也做不了多少。”
姜竹冬天时候做这个做了差不多半个月呢。
如果分工兴许能快一点儿, 经过先前走马灯, 他发现大家还是挺会分工节约时间的。
姜正家, 就是刀工更好的姜正和家俊来削竹子做零件,家蕙和石生帮他们糊灯笼,家业负责拼成灯笼。
开始慢, 后来还挺快的。
他们的竹帘可以让会破篾的只破篾,再专门找一两个人过剑门刀刮篾,让会编席子的来专门编。
为了节省成本,可以用绳子来构图,做出来几个样品后,分工比着编,每个人只需要记一部分篾条对应绳子的位置,理论上,应该是可行的。
先前刘三给他染料时候,他曾经想过用染料染竹篾。
不过现在想想,为了节省成本,他们可以染绳子。
用彩色的绳子来编出彩色的图案。
反正长腿鸟颜色简单,主要就是黑灰白红,也好染。
在村里召集人手应该是可行的,就是不知道利润有多高。
如果卖不上价,兴师动众的就不值当了。
沈青越:“你们觉得值多少钱?”
池远舟还真不懂这个。
张叔阳也不太清楚这该怎么定价。
不过如果是他们自己买,“五两左右可以买。”
看来这事还得找刘三问。
沈青越粗糙估算一下,如果按一人完成一个竹帘需要十五天,每天工钱八十文,那成本就是一两半。
另外他们得租个场地。
帘子不比扇子,铺开需要挺大地方,分工后说不定一间大屋子都装不下。
而且现在天气还凉,也不能让大家在院子里干,至少得有个遮风挡雨的屋子才行。
做好了,还得有个仓库存放。
山上家里的前院倒是挺合适的,但是他们俩自己在山上自在习惯了,尤其是想和姜竹腻歪的时候……
除非迫不得已,还是在山下租个院子吧。
房租得算上。
再加上竹子和线的成本,可能要新买的工具,还有一些可能现在还没想到的成本,一张得卖二两以上,他们才能比较宽裕地盈利。
沈青越想得美滋滋,花了十天时间,和姜竹一起动手做了个样品出来,卷上去找刘三问价。
到了他的布铺,刘三竟然不在。
他们把车放到布铺外,顺便在县城逛了逛。
距离茶市没几天了,街上外地人都多起来了。
还有趁着人多耍把式演杂技的,占了个街角,敲着锣鼓就开始演了。
喷火的,耍刀剑的,顶罐子顶碗的,练软骨功夫的,还有逗八哥、小猴的。
看热闹的人群围了一圈儿又一圈儿,瞧见有小动物,他们俩没往前面凑,隔着些人看了一会儿。
茶市来的商人多,讨赏钱时遇到心情好的商人,说不定就能收到银子。
他们俩正看呢,刘三回来了,隔着远远地喊他们:“沈兄弟,姜兄弟,沈青越!”
他们回头,刘三哈哈大笑,“你们俩怎么跑城里看杂耍来了?”
沈青越:“看什么杂耍,找你呢。”
刘三:“找我?走走走,到店里说,街上太吵。”
他们转身前,看到刚刚表演了软骨功的小姑娘端着锣走到他们正前方了,姜竹掏出几枚铜钱喊前面的人帮忙放进去。
沈青越笑了笑。
刘三瞧见了,叹气:“这些都得打小下苦功夫练,再大点儿筋骨就没这么软了,练不成了,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
说着,他也往里递了把铜钱。
是啊。
有钱人家谁会让孩子吃这个苦,还居无定所,一年到头到处卖艺表演。
回到店里,刘三又喜气洋洋了,“坐坐坐,你们今天是想买点儿什么?”
沈青越也乐:“你这是捡着钱了?”
刘三嘿嘿笑着,“买到了几张茶引子。”
他朝姜竹道:“小姜兄弟,你那小堂哥,真不错。”
“嗯?”沈青越诧异:“怎么了?”
“嗐,前几天他们有个同僚说好了要卖我的茶引子,一扭头,又许给别人了,这事也怨不到姜树头上,他就牵了个线,今天这不,他又闷不吭声地从别人那儿给我弄到几张。”刘三笑眼眯眯地从袖袋里掏出几张纸给他们看。
沈青越这才看到传说中的茶引子。
其实就是一张纸,不过印章纹样做得很复杂,纸质量也很好,这大半年纸研究多了,沈青越一拿都能判断个大概,他刚要搓搓研究是什么档次的纸,刘三连忙阻止:“手下留情!这可不能乱来,折印了,弄脏了,卷角了,这可就作废了!”
沈青越:“作废?”
刘三:“可不是嘛!”
为了好验证,那是一点儿污迹折痕都不能有,他拿回来都是虚卷着,路上还得躲着点儿人,生怕别人给他挤了。
沈青越服了,好家伙,支票吗?
他把茶引子放桌上看了看,发现了其中的高明之处。
除了复杂的阴文、阳文框,连印的字都是特殊字体的,故意在某个字的笔画上缩短或者拖长,上面所有东西都是印的,用的墨也非常黑,一般买不到这么黑的墨。
用的纸应该是皮纸,纸中还留了些丝絮纹理,像是故意洒的,似乎还有些特殊光泽,不知是用了云母还是什么东西。
大概都是为了防伪。
这种应当是专门的官营纸坊做的,可见茶引子有多受重视。
不过沈青越也很意外,姜树竟然能混这么如鱼得水。
可见选到适合的路,大家都是人才。
刘三忙着参加茶市的事儿,沈青越也没和他闲聊,直接说明了来意,给他看竹帘。
刘三想了一会儿,“我收的话,二两银子,不过边缘还要再打磨打磨。”
沈青越:“然后你回去卖五两?”
刘三:“五两?”
沈青越:“张兄和池兄可都说,五两他们愿意买。”
刘三笑,“那是他们不管采买!要想卖五两,现在这样还不行,帘子更细一点儿,更精致一点儿……”
沈青越:“挂绳下面编个流苏吧,就是……这样……”
沈青越借用他纸笔画了画,“上面再编个结,我试试能不能弄成鹤形,不行再换些吉利漂亮的款式。”
刘三想了想,“可以。”
沈青越:“三两。”
刘三:“三两不行!”
沈青越放下笔:“应城可是大地方呢。”
刘三:“大地方也不行!”
沈青越:“你知道编这么一张帘子需要多久吗?难道这还没一本儿书贵吗?”
刘三:“那怎么一样!便宜的书一本才三百五十文……”
沈青越:“三两,做一个帘子,姜竹这样的熟手还得十五天呢,一天一百文,只工钱就得将近二两银子了……”
刘三:“等等,你等等,怎么就一天一百文了?”
宝峰哪有这工钱?!
上码头卖力气扛大包,一天也赚不了一百文啊!
别以为他不知道,在他们家山上开荒,沈青越一天才给人家五十文,还得扣二十文算在田租里呢。
沈青越:“怎么不能一百文了,哪个手艺人工钱不得贵点儿?你们老家染布的师傅一天多少钱?”
刘三:“学徒小师傅不要钱!”
沈青越:“学徒能做这个吗?你去做一个,做成一个我给你三两银子。”
两人来回地讨价还价,一个死咬着三两,一个最多给二两二,姜竹都蓄第三杯茶了,看看天色,快该回家了,提议道:“要不然你们折中一下?”
最后,各退一步,定价二两六。
沈青越:“你等着瞧,明年我肯定要涨价!”
刘三笑呵呵送他们出门,还送了他们一些布头。
他知道沈青越要缝口罩,给沈青越弄了两包:“专门给你留的,这些是丝的,这些你拿回去给你小徒弟练手玩儿。”
沈青越一瞧,“怎么还有这样的碎布?”
一看就是裁衣服剪下来的。
刘三:“才开了间成衣铺子,裁缝也是从应城带来的,以后你们做衣服,就上西街刘记找我,我若是不在,报我名字也行。”
沈青越:“行呀,要不然你带我们去认认门,那边的布头也给我装上。”
除了他做口罩,给石生学针线玩儿,还能挑挑拣拣做鞋呢。
做不了鞋面,也能做鞋底啊,这不比纸边糊的鞋底软么。
刘三哈哈大笑,还真领着他们去了。
新铺子才开张,做衣服很优惠,来做春衣的人还不少,他们扫荡到一袋子的碎布和布条。
沈青越:“没白来,赚了!”
他原本预期是二两半来着,谈到二两六钱,还赚一袋子碎布。
姜竹转头看看他,忍了好一会儿,也笑了起来:“刚才我都不敢看你们谈价。”
沈青越:“嗯?”
姜竹:“生怕不小心,让他看出来。”所以一直低头喝茶。
沈青越,“哈哈哈!走,咱们去买只烧鹅庆祝一下!”
第135章 招工
沈青越想吃年糕, 他们俩又去买了些糯米,见糯米质量不错, 干脆多买了几斤,趁着天气还凉快,东西不容易坏,他们俩可以试试包粽子吃,包不成就做竹筒粽子。
到村时,正好是傍晚时间, 各家都开始归家做晚饭。
他们一进村,就听见两户在对骂吵架,沈青越稀奇,“这是怎么了?”
自从村里开始办扫盲班, 尤其是赵先生来了之后,村里已经很少听见有人这么骂脏话对吵了。
听起来好像是谁家偷了谁家的鸡?
“哎呀, 竹子, 沈先生, 你们回来啦?”凑在人堆里吃瓜的梁玉兰先瞧见他们, 吕香梅听见也过来了。
沈青越吃瓜之心不死:“这是怎么了?”
梁玉兰:“还不是野菜闹的!”
她噼里啪啦开始跟他们说, 走到家门口, 经过也说完了。
事情其实非常简单。
最近野菜值钱, 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们, 每天从茶园摘茶回来, 也舍不得傍晚做饭前这点儿时间, 都得去山边地头摘一篮子野菜回来。
左边那家, 摘了野菜想一会儿就去姜望南家卖,就没往厨房拿,随手把菜篮子放在自己家院子里了。
恰巧右边那家鸡没关好, 不知怎么几只鸡就跑左边家院子里,还把人家刚摘的野菜给啄了。
啄了菜也不值当什么,顶多心里有点儿不舒服,无论是赔菜,还是骂几句出气也就了了,坏就坏在他们家狗没拴着,把一只鸡给咬死了。
两家女主人听见动静都从厨房出来了,正好看见狗在吃鸡。
一篮子野菜不值钱,但一只母鸡就值钱啦!
右边家的一瞧鸡被咬死了,急了,骂是左边家故意放狗咬的。
左边家的一听也怒了,大骂自己家狗在自己家院子抓贼,谁让他们不看好鸡。
你一句我一句,怼着怼着就骂起来了,骂出了火气,把从前的摩擦积怨也骂出来了,里正来了都没劝住。
沈青越好奇:“会赔吗?”
梁玉兰:“赔个头!谁让她不看好鸡的,狗又没跑他们家掐鸡,哎哟,你们这大袋子装的什么呀,怎么软乎乎的?”
说得激动,她朝车上拍了下,正好拍到了那袋子碎布。
沈青越:“布头,正好都在,一会儿分一分。”
梁玉兰:“布头?!”
她马上顾不上别人家的鸡鸭狗了,兴冲冲跟着车进了姜正家,解开袋子一看,大多都是好布料,马上喊吕香梅:“大嫂,拿个床单垫垫!”
吕香梅喊家蕙,家蕙从屋里出来,一瞧是怎么回事,脚下没停,一个转弯就跑回去拿单子了。
姜竹把车上其他东西放下来,等家蕙把床单拿来,他们直接铺到车上,再把那袋子碎布都倒出来。
除了从裁缝铺装的,还有刘三给沈青越挑的那些。
布口罩洗干净能多次用,也不容易洗坏,沈青越也用不了多少,干脆把素色的布拣出来,其他的也放进去给他们挑。
刘三专门给他留的都是大块儿,有不少是丝的,直接拼接一下缝个边就能当手绢儿,家蕙开心坏了,还把姜竹奶奶也喊出来挑。
“我都多大岁数了。”老太太乐呵呵凑过来,嘴上谦虚,但手没闲着,像掉进油缸的小耗子似的,在里面扒拉倒腾。
“大块儿的还不少呢,我看给家安拼个衣服都够了。”梁玉兰在里面翻大块儿的,遇到心仪的,就往一块儿比划,看看放在一起颜色合不合适。
反正本来也是给她们要的,沈青越和姜竹由着她们高兴,坐到一边儿去问姜正和姜大山村里有没有宽敞能租的院子。
姜正:“你们俩想下山住?”
沈青越:“不,我们想找个地方做竹帘,姜竹……”
姜竹应一声,过去把竹帘拿来给姜正看,沈青越:“买家我都找好了,价也谈好了,就看能找到几个人干了。”
他把想如何分工和姜正说了说,姜正其实也会一点儿竹编,草帘子、草毡子也没少编,沈青越一说他就明白了,他们摊开了帘子比划得分几项工,每个步骤占多大地方。
边说还边拿着竹帘在院子里比。
比完一圈儿,姜正:“还真得找个大院子。”
姜竹:“也得有屋子,天气冷,只在院子不行。”
姜正点头。
劈竹子破篾能在院子里干,砍来的竹子也能先扔到院子里。
开始编,这天气还是得进屋,屋里也干净些。
他们想来想去,“那村里合适就两个地方,一个是江大爷家宅子,一个就是最大那个荒屋,再不然,就是山上。”
不过问题也是现成的。
姜大爷家,那是住宅,虽然现在他们主要在县城住,也借了最大的屋子给村里孩子们读书,但到底是住宅,借给小孩儿们,可以给空宅子增加人气,他们也不会破坏院子里那些果树花草,但用来当作坊不一样,来回的搬运东西,放东西,肯定难免会磕碰了东西,人家家里面还有挺多家具呢,也不见得愿意把好好的屋子腾空了给他们当作坊“车间”。等他们哪天回来住了,还挺影响生活的。
另外一间,问题就简单了,一言以蔽之:破。
那是村里荒了好些年的房子了。
从前是一个外姓的逃难过来的人家盖的,后来他们举家搬家走了,房子就闲了下来。
再之后,谁家要盖房子没地方住,就暂时到那儿住一阵子。
再再之后,房子越来越破,就没人去住了。
那房子漏风漏雨的,也就是石头墙结实,这么多年都没塌,不过想要用,墙也得好好修修。
先前赵先生挑房子时候,也被领着看过这儿,后来给孩子们找地方念书,也考虑过这儿,最后都放弃了,就是因为不论干什么用这儿都得下功夫修。
趁着天还没黑,大嫂她们一时半会儿也没空去做晚饭,姜正、姜竹领着沈青越去看那破房子。
那房子连个门都没有,一进去,除了院子里的柿子树长得又高又茂盛,就哪儿都破破烂烂了。
他们到屋里转了一圈儿,姜正仔细看了看,“这要是真想用,房梁,屋顶,都得修。”
木头都朽了,人在里面进进出出地干活儿不安全。
瓦也都坏了,估计整个房顶都得换一遍。
这租就不合适了。
把这些都修修,肯定比租金还得贵。
姜正:“我看你们还是把山上前院收拾收拾,就在山上干吧!”
砍竹子干嘛的,姜竹家就有现成的工具,什么都方便。
沈青越不这么想。
他还是不太想把生活和工作搅和到一起。
虽然他自己是没特意区分的,但他的状态是生活大于工作,要是正经弄个作坊像他那样肯定不行。
“要是买下来,这房子值多少钱?”
沈青越冷不丁的一声,把姜正吓了一跳,“买下来?”
沈青越:“嗯。”
姜正想了想,“得二三十两吧……”
一亩多地呢,光地就得十好几两了。
沈青越:“要是修好,得花多少钱?”
姜正:“嗯……主要是梁木和砖瓦贵……”
姜竹:“木头能上山砍。”
姜正:“那少说也得一二十两的。”
这房子大,修下来不算木头也不少钱呢。
那就是加起来得有个五十两……
沈青越还没想好要不要买呢,就听姜正道:“不过你们要是急着做竹帘,那房子一时半会儿也供不上用。”
沈青越诧异:“怎么说?”
姜正笑:“没人修啊!”
春天田里虽然没夏收秋收忙,但也不轻松。
而且村里的青壮劳力都忙着开荒呢,谁有空修房子?
从外村找人倒是也行,但价钱肯定不如从本村找便宜。
更重要的是,“就算找来了泥瓦匠,想修好也得大半月吧,再算上找木头,做木工,买砖瓦,快也得修上一个多月。”
姜竹点头,“木工慢。”
而且新木头也不能马上用,得放干。
得,那省钱了。
上山吧。
开局怒省一笔房租费。
就是招人,沈青越有点儿担心别人不愿意天天上下山。
晚上他们俩在山下蹭的饭,两家的女人们挑布头挑得上头,做饭时候已经晚了。
来不及做什么细致的,就煮了一大锅疙瘩汤。
好在沈青越也熟了,算不上什么客人。
自家人凑一起吃,也不讲究那么些,一人一碗,再摆上杂粮面馒头,一人一筷子咸菜,晚饭就算做好了。
姜竹要把他们买的烧鹅拿出来,吕香梅也没让。
梁玉兰:“那些布我们就拿了啊。”
沈青越:“拿吧,本来就是给你们要的。”
不然他和姜竹弄那么多布头回来干什么。
“能做点儿什么做什么,做不了就做鞋。”
梁玉兰马上就不同意了:“那么好的布哪儿能做鞋!”
吕香梅也道:“有破衣服做鞋呢。”
四伯母也道:“对,你俩别管。”
沈青越直乐,“行,你们说了算。”
梁玉兰:“不然我给缝个桌布吧?”
沈青越:“桌布?”
梁玉兰:“我瞧你那桌子上不是铺个桌布吗?”
她上山不多,瞧见沈青越把那么好的布铺桌子山了,简直是暴殄天物。
沈青越反应了一会儿才想明白了,说的是他专门做的茶席!
他好奇:“碎布能做吗?”
梁玉兰:“拼一拼不就成了,费点儿针线的事儿。”
沈青越也没再问,梁玉兰针线活是挺好的,而且手也巧。
想着,他正好问:“四嫂,大嫂,你们知道村里哪家嫂子、婶子手巧会编帘子、席子吗?”
梁玉兰一听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瞬间就动了心思,“怎么,你们想找女人来干啊?”
沈青越:“砍竹子、破篾之类的,找男的,编竹帘,只是编,活儿不算重,但比较繁琐,我觉得可能女人会更擅长点儿?”
毕竟做女工也常常要编要绣的,她们从小就在和针线图案打交道,而且女性普遍更细腻些,擅长做细致工作。
别人还没反应过来,梁玉兰高声道:“可不就是这个道理么!小沈啊,做这个怎么算钱?”
沈青越:“按天或者计件,先按天吧……”
想计件也得看看大家普遍的工作效率再来定计件的单价。
或者弄个保底工资另加奖金?
他想了想:“一天……六十文吧,超过了……”
超过了预定的工作内容,多做的另外加钱,分个档,每高一档加五文、十文、二十文。
他还没说完,就被梁玉兰惊讶的声音打断了:“这么多?!”
沈青越:“嗯?”
他一想,哎呀,忘了,村里开荒一天才五十文呢。
正想要不然回去再算算工价的事,只听梁玉兰声音突然温和起来了,“小沈啊,你可能不知道,嫂子我手艺也好着呢,我们家席子都是我编的,冬天那个灯笼,主要也是我弄的,不信你问问你四哥和竹子,他们都知道。那个帘子也不难,你看嫂子怎么样?要不然嫂子去山上给你们干活儿?”
第136章 标准(二更)
家蕙也道:“小叔, 我也可以去么?”
吕香梅:“要是行,那我去呀。”
姜竹几个堂哥也跟着起哄, 弄得沈青越哭笑不得。
晚上回家沈青越和姜竹仔细盘算了下。
决定还是就按六十文一天的工钱给,多的钱做奖金,年节给大家发发福利也行,省得一下定太高,不能来干活儿的人家有怨气。
“开荒那边,也提到六十文一天吧?”
“嗯。”现在他们手头有钱了, 可以给大家发,沈青越说编竹帘工钱每月一结,姜竹:“开荒那边也每月一结吧?”
“行。”
“按四十文给,还是六十文?”
沈青越算了算, 如果按照平均一天有五十人在开荒,六十文就是……
一百一十多两。
沈青越眼前一黑。
顿时觉得他那堆银票轻飘飘了。
“还是先按四十文给吧, 等赚到了钱再补。”
“嗯, 行。”沈青越喝了口茶压压惊, 又有给张叔阳画封面的动力了。
不过想想山下那么大片的梯田都是他们家的, 他又平衡了。
前些天他们又搞了一次抽签, 只有十几亩, 不过位置靠近溪水, 可以蓄水种稻子, 赶在春耕前租出去了。
这回姜家俊没能抽到, 江顺子家一下抽中两亩, 高兴坏了。
想到秋天就能吃自家梯田长出来的大米, 沈青越也挺高兴的。
“先按四十文,明年争取给大家发六十文。”
姜竹笑,“嗯。竹帘也会像扇子一样, 有人模仿吗?”
沈青越:“短时间不用担心。”
他们的纹理是他先画出来,再比着画来编的,没有实物比照着,不是那么好模仿的。
做好后,他们直接卖给刘三,不会在宝峰县流通,别人想学他们的图案不会像扇子那么容易,编别的图案,则没有他们借《长腿鸟》的东风这么好卖。
而且竹帘做起来麻烦,只是师徒那种小作坊,一个月也做不成几个,其实根本谈不上竞争。
万一有人模仿他们分工细化,把价钱压低了,那也不怕。
竹帘的成本造价摆在那儿呢。
和扇子一样,也不是没人编花纹,他能比别人价钱高,优势在图案,而别人能比他们有优势的,无非是把工钱压得更低。
六十文在宝峰县已经算是高价了,但是再低,干一天手工,起码也得给四十文,他们图案的优势,不怕这二十文的差价竞争。
大不了哪个图开始泛滥了他就画个新的,反正笔在他手里,他们家编什么图案他说了算。
模仿是一定会被模仿的,不过这些都不是现在需要考虑的问题,眼下他们只需要趁着市场没有,物以稀为贵的时候多赚点儿。
最好能在《长腿鸟》第二本印出来开始卖的同时,他们的竹帘也跟着一起卖。
那个时间一定是最好卖的。
所以他们还真没什么时间先修房子。
房子缓一缓,赚到了钱再说不迟。
沈青越叹气:“就先来山上吧,至少先把人都教会了再说,赚到钱咱们再挪下去。”
刚开始他们俩一直跟着也好,能及时发现,及时纠正,谁弄错了也好及时改。
他们俩又商量起了招人。
招人也得有个标准。
决定产量的关键在竹篾上,他们得先去问问村里能劈篾的愿不愿意上山,确定他们的人数,才能对应着招帮忙砍竹子、刮篾的和编帘子的人手。
他们村里除了姜竹有这手艺的一共就三个人,年纪最大的今年都六十了,也不知道愿不愿意爬山。
姜竹:“明天我去问问,如果他不好上山,在家里做,我每天下山拿一次也行。”
沈青越:“嗯,最好还是能一起,万一要调整什么,大家能商量着来。”
姜竹:“嗯。”
沈青越:“咱们去年去镇上交税时候遇到那个大爷,就是说手艺比你爹还好那个,他是哪个村的来着?”
姜竹想起来了,“刘家村。”
沈青越:“也去问问他愿不愿意来,他要是嫌远,咱们可以十天半月过去拿一趟竹篾。”
反正他做这个主要是为了消耗竹子、带着村里的人一起赚点儿钱,多弄点儿竹篾,他们还能多雇几个人呢。
姜竹:“嗯。”
说到这儿,沈青越道:“编和染,就只雇女的吧?”
这年代男的怎么都比女的更好赚钱。
而且无论是种地,还是打猎,男的都比女的有先天的体力优势,村里穷些的人家,有些真的就是因为男人少,缺少能赚钱的劳动力。
姜竹“嗯”一声补充道:“不要小孩儿。”
“嗯?”沈青越愣了下,马上反应过来了。
编竹帘不需要太大的力气,小孩也能干,但如果他们也要小孩儿,说不定很多人都会把半大的孩子送来干活儿,哪怕工钱少些。
但村里的小孩儿好不容易读上书了,他们不收束脩,起码在读书上无论贫富,大家是公平的。
一旦他们招童工,那家里条件差的小孩儿,尤其是女孩儿,说不定就要丢了读书识字的机会。
说来村里的女孩如今都能读书,还是因为去年底村里一个叫田杏的姑娘和邻镇一个耕读人家的孩子定了亲的缘故。
那家算不上什么大户人家,但家里有百十来亩的田,在他们镇上也算富裕。那家只有一个独子,是个读书郎,他爹前几年不在了,就剩他们母子俩相依为命。
做母亲的生怕万一她有一天也出了什么意外,想给性格单纯的儿子找个踏实能干的姑娘,而读书的男孩,想要找一个能读书识字,和他聊得来的姑娘。
然而这年代能读书的姑娘都是有钱人家孩子,镇上县里会给女儿请先生的人家,还真瞧不上他们家条件。
就这么挑来挑去,媒婆也找不到合适的人,恰好田家出嫁的大姑娘听说了,硬要把妹妹介绍去相看。
两人见了一面,那家读书郎很喜欢文静的田杏,知道她因为家里条件不好,不能到村里书院读书,只是跟着一起玩儿的小姐妹学了些字和算数,还想以后他教她读书识字。
而他母亲也很喜欢踏实勤快的田杏,两家接触了一冬天,开春前已经商量着定亲了。
村里其他人知道了难免动了心思。
田杏只是跟姜美月识字都能找个读书郎,他们家女儿要是从小就念书识字,将来长大了相看人家都能挑个条件好的呀。
就因为这个,今年赵先生开新蒙班,村里的女孩几乎都来了。
还有年纪太小被劝回去的。
而年纪大些,不好意思来的,也都干活之余跟着姜美月学。
虽然是令人哭笑不得过于现实的理由,但结果还是好的。
沈青越也不想因为自己家作坊打破书院现在的情况。
他沉默了一会儿,提议道:“好,咱们就……只招二十以上的,优先已婚的!”
盘算好了招聘条件,他们一说,先受到了家蕙的激烈抗议。
“凭什么呀?!”
沈青越:“到时候有男有女的,上去一群你这么大的小姑娘多不合适?万一影响你们说亲呢?”
吕香梅本来还想替女儿争辩争辩的,找谁不是找,他们家蕙手多巧啊,又不会耽搁他们的活儿,一天六十文,说不定还能再给奖钱的活儿,打着灯笼都找不着!上大户人家做丫鬟,一个月也就给一二两银子。
而且守着家门口,路也不算远,去姜竹和沈青越那更不用担心干活儿挨骂受欺负。
可一听沈青越这么说,顿时也不吭声了。
家蕙犹自不服气:“那我也没关系呀!”
梁玉兰:“你怎么没关系了?你不是大姑娘啊?还没说亲呢,是得注意点儿。”
家蕙:“我怎么一样!姜竹是我小叔,我们俩一起干活儿不用避嫌,沈先生……沈先生不是不成亲么?”
沈青越摸摸鼻尖儿,有点儿后悔没跟姜竹一起去找篾匠师傅了。
梁玉兰:“你这孩子,他说不成亲别人就信啊,万一被人传出闲话,你嫁他呀?”
家蕙:“谁传闲话我就找他理论,撕烂他嘴巴!”
沈青越忍不住看了看家蕙,没看出来啊,平时文文静静的,他还当脾气随姜正呢,原来也是随娘。
梁玉兰:“都传出来了你把人撕了也没用,这么好的活儿,指不定就有那妒忌的长舌妇呢,到时候万一瞎传瞎说,我看你还怎么说亲,你……”
说着说着,她顿了顿,嗖一下把目光投向了沈青越。
“哎,沈先生……”
沈先生,没死啊!
沈青越被她看得头皮发麻,“嗯?怎么了?”
梁玉兰两眼冒光,“哎哟哟!”
没死啊!
冬天都过去了也没死啊!
这不是好端端地坐在这儿吗?
“你俩……要不我给你俩撮合撮合?”
懵逼的沈青越:“???”
还在生着气的家蕙:“???”
吕香梅愣了愣,也忍不住歪头看沈青越。
“嗯?”沈青越被看得一激灵,连忙站起来,“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梁玉兰越想越合适:“怎么不行啊?我们家蕙多漂亮啊,你们也能算知根知底的……”
沈青越这样貌,别说他们村,放镇上县里那也是百里千里挑一的,认识快一年了,他什么品性大家也清楚。
任性,贪嘴,孩子气,还娇气,但是心眼好,又能赚钱,人也不坏,前面的问题也不算什么大问题。
一旦换了个视角,梁玉兰顿时发现,她从前怎么就没注意沈青越是个好女婿人选呢?
还没有公婆,可以入赘到家里。
万一将来闹了矛盾,沈青越一个人势单力薄,还能欺负了家蕙这有两个兄弟撑腰的吗?
她都两眼放光了,忍不住想掐吕香梅一把,瞧瞧这娘当的,糊里糊涂,人天天在眼皮子底下晃荡,怎么就没想过拉自己家来呢?
要不是她自己已经嫁人了,又没个年龄合适的女儿,她指定要把沈青越弄进自己家。
沈青越吓得往大门方向走了几步,笑道:“鸳鸯谱可不能乱点,差了辈分了,石生可是我徒弟呢。”
梁玉兰:“嗐!那有什么,姐夫不能教小姨子画画了?”
家蕙脸都红了:“四婶你瞎说什么啊!我又不喜欢沈先生!”
沈青越:“对,我也只喜欢姜竹那样的。”
梁玉兰、吕香梅:“啊?”
家蕙茫然:“小叔那样的?”
三个女人一时间都脑补不出来姜竹那样的……是个什么样的?
正说着,姜竹回来了,三人齐齐看他,看得他发懵。
“怎么了?”
家蕙:“沈先生说他喜欢你这样的。”
“嗯?”姜竹愣在原地,震惊地看沈青越,还忍不住有点儿不好意思,“你说了吗?”
“没!我什么也没说!”沈青越连忙走过来拉他,“谈好了吗?他愿意来吗?”
“别走啊,”梁玉兰也赶紧出声拦,“竹子,你觉得沈先生和家蕙怎么样?”
“沈先生和家蕙?”姜竹一时都没反应过来,“什么怎么样?”
梁玉兰:“说亲啊!”
家蕙:“不怎么样!”
姜竹震惊地猛回头:“不怎么样!”
他声音没控制好,把梁玉兰吓了一跳。
家蕙继续强调:“没错!就是不怎么样!”
沈青越无辜道:“看到了吧,我为什么不同意没成婚的上山,你看看咱们这院子才几个人就这么乱点鸳鸯谱了,要是弄山上一群大姑娘,我和姜竹指不定被传成什么样了。”
几人都怔了怔,“啊……?”
沈青越自然地把话题拽回来:“所以,还是优先手艺好,年龄大的来吧!”
这回家蕙没意见了,对他们的决定深以为然,又说了几句,就匆匆回房间去了,唯独吕香梅觉得哪里好像有点儿怪怪的。
他往沈青越和姜竹那儿看了看,也没明白他们俩是在打哪门子的眉眼官司。
不过她也顾不上深想,连忙也不让梁玉兰瞎说了,沈青越是好,她也觉得好,奈何他们家蕙好像更喜欢健壮一些的小伙子呀!
去年让她相看,瞧见一个嫌瘦弱,瞧见一个嫌个子不高,附近几个村数不出来一个她满意的,唯一一个她没嫌弃身材不好的,那小伙子身材确实好,但是吧,那个子,比家俊、姜正还高一头,那个大个子呦,吕香梅都得仰着头看,结果家蕙嫌人家脸长得不好看。
她都不好意思跟媒人说为什么,绞尽脑汁地想理由,暗示媒婆找又高又好看的来。
见他们真没这意思,梁玉兰也没再提,省得山上没什么事儿,再有人经过门口不小心听岔了,回头真以为要撮合家蕙和沈先生呢。
不过,她是真觉得可惜。
等姜竹和沈青越交代完请她们帮忙介绍人上山的事匆匆忙忙跑了,梁玉兰还想问问家蕙为什么不愿意。
家蕙:“我就是愿意,人家沈先生也不喜欢我呀!”
梁玉兰:“那也是……你说他喜欢什么样的?”
家蕙:“他不是说了吗,喜欢小叔那样的。”
“……”梁玉兰还是想象不出来,“那你说说你小叔是啥样的?”
家蕙:“……嗯……脾气好,人能干,模样好,身材不错,不爱说话,被沈先生随意欺负也不生气,家里有山,还会打猎?”
梁玉兰:“……”
她默默没理家蕙的总结:“他们俩怎么就没一个是个姑娘呢?”
家蕙腹诽,他们俩有一个姑娘也不能一起住山上啊!
出了大伯家,还没走几步,姜竹忍不住问:“为什么要你和家蕙说亲?”
沈青越乐:“问你四嫂去!”
姜竹看着他没吭声。
沈青越:“哎呀呀,要不然咱们包点儿饺子吧。”
姜竹:“饺子?”
沈青越:“好给你配两缸醋吃呀!”
姜竹:“……”
他没好意思继续看沈青越,转开了脸狡辩道:“没有。”
“嗯?没有?!凭什么没有?!你四嫂都要撮合我相亲了你还不吃醋?”他戳着姜竹胸口,“说,你是不是心里没我?”
姜竹:“……?”
他难以置信地看沈青越。
沈青越伸手指扒拉姜竹胸口的衣服,“让我看看是不是平时吃醋吃多了,把良心给腐蚀没了。”
姜竹被他戳得发痒,边躲边笑,“那你……你最近要不然……”
沈青越:“要不然什么?”
姜竹声音越说越小:“要不然别……别去我大哥家了。”
沈青越挑眉:“嗯?凭什么?”
姜竹:“尴尬……”
沈青越:“谁尴尬?”
姜竹:“家蕙尴尬。”
“哦!”沈青越拉着长长的调子,“哦!咱们回家包饺子吧小姜师傅?”
姜竹笑着抓住了沈青越的手:“不包!”
沈青越:“呦呦呦,要不然你威胁威胁我?”
姜竹:“嗯?”
沈青越:“你说,以后不许我看别人,只能看你,否则就不许我下山,不许我出家门,要不然就……”他眨了眨眼睛,凑到姜竹耳边小声耳语几句,还没说完姜竹脸就红透了。
姜竹下意识往四周看看,“有人听见……”
沈青越:“哪有人?我都看了没有人。”
他反扣上姜竹的手大摇大摆地晃了晃,牵着手继续往前走,还没走几步,一拐弯遇上了刚从山上下来的姜四山。
姜竹、沈青越:“……”
姜四山两手攥着一把蘑菇,莫名其妙地看他们俩:“你们俩干什么呢?”
姜竹、沈青越都没松手。
姜四山弯腰往他们俩牵着的手那看,“藏什么呢?给我看看?”
姜竹:“……”
沈青越:“银票。”
姜竹扭头看他。
姜四山:“胡扯,银票还不好好放好?”
沈青越淡定地问:“这是从哪儿弄的蘑菇?”
“嗯?”姜四山瞬时心虚,想往后挪挪,偏偏两手捧着蘑菇,还不好动,“这不是早上才摘的,咳……”
沈青越:“这阵子的蘑菇应该好吃吧?”
姜四山:“呵呵……”
沈青越:“要不然咱们做点儿蘑菇酱吃吧?配点儿肉,做肉酱,四伯母会吗?”
姜四山:“会!怎么不会?要不然,做点儿?”
沈青越:“好存吗?”
姜四山:“多放点儿油,大半年都坏不了!”
沈青越:“那做啊!吃不吃?”
姜竹:“嗯。”
姜四山嘿嘿笑了,“行,等着吃吧!蘑菇我就直接在山上拿了啊!”
沈青越:“好呀。”
他们乐呵呵又聊了几句,姜四山溜达着回家送蘑菇了。
送完蘑菇他还得继续上山看着野菜、笋和蘑菇呢,只让姜望南爹娘看秤他不放心。
沈青越和姜竹则溜溜达达回山上继续收拾前院了。
他们俩一路竟然没松开手,就这么你捏我一下,我捏你一下,边闹边走,一直牵着手进了家门。
第137章 开工
一天六十文的工钱诱惑还是挺大的。
加上姜竹, 他们一共四个半篾匠,勉强算五个, 姜竹现在不去镇上赶集买卖东西了,但是草市和山里的集市他还得去,集市前后,还要去采购进山的东西,出来也要往码头送药,还要分拣山货。
另外山下开荒、建仓库, 他时不时也要下山去帮帮忙。
不能专职做篾匠,所以只能算四个半。
另外四人,两个四十多岁,一个五十多, 还有一个六十的。
真正的篾匠其实就一个,还是刘家村的那个老头, 他们村的三个只是会, 从前没怎么专门做过这个, 效率算不上太高, 谈工钱时候, 他们也没多要。
刘家村的老头一天是八十文, 他们村里三个, 都是一天七十文。
考虑到他们破篾的速度可能不是太快, 也不想给他们太大压力, 编竹帘的一共雇了十二个人, 都是会编竹席或者草席子的, 平均年龄三十出头,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
彩线一部分是买的,一部分是沈青越自己染的。
自己染色一来能便宜些, 二来他可以调多点儿颜色,尽可能颜色过渡自然些。
不过颜色多,工序就复杂,他们分工也够细,十二个人,就十二道工序,每个人记忆压力不大,最后一个人主要比着前面做好的,检查哪儿编跑形了,然后拿着竹片把跑形的线绳推一推调一调,都弄好了,再把席子放到一起,专门打磨边。
另外加上砍竹子的姜齐,下午过来,灵活机动有什么干什么的姜松,他们小作坊的人员就这么确定下来了。
虽然没雇年轻姑娘,不过他们外包给村里姑娘们打络子的活儿。
上面编花,下面挂流苏。
沈青越就一个要求:“上下颜色一致,络子越像鹤越好。”
其他的花形也可以挂,如果谁编出来鹤形了,他单独给一两银子设计费,以后她教会别人,别人编同样的鹤形络子,只要卖给他们用,每收一个依旧单独给她一文钱的设计费。
为了那一两银子和未来的每个多一文钱,村里的姑娘没事就开始琢磨。
不过她们暂时还不能全天琢磨,明前茶虽贵,但过了清明节茶也还能再采一个月呢,最近她们还是天天上茶园子去采茶,采完回来了,才凑到一起识字学习、商量怎么打络子。
村里的姑娘们的身价一下水涨船高。
本来采茶就赚钱,手快的姑娘,一天能赚上百文,手慢些,也能有大几十文,现在又多了个打络子。
打络子的绳线是姜竹和沈青越给的,编一个给五文钱。
手快的姑娘从茶园回来到天黑前,能编两个到三个,要是全天都干这个,说不定一天不比上山编竹帘赚得少呢,连村里不大的小女孩儿没事都拿着点儿线编着玩。
不过青壮们有空的都忙着开荒,姜竹还说从今年开始算,每天工钱提十文钱,这个月底也会把正月、二月的都算上,一下能多不少钱,白捡的一样,大伙儿还挺高兴的。
山上正式开工前,先所有人一起帮姜竹和沈青越把前院的东西搬了搬。
好搬的小件他们已经自己收拾好了,只剩下些太沉或太大不好搬的。
桌椅之类的,他们也没全搬走,都贴着墙放好了,兴许干活儿时候能用得着。
沈青越的工作桌也被他们挪到他房间去了,对着后院窗户放,同样能边欣赏山景边画画。
冬天才画好的屏风也跟着被搬进房间,四下看了看,沈青越把它摆到床前,算是给床和其他位置做了个隐私隔挡。
现在山上人多,难免有人找他会往房间来,还是挡一挡。
家里前院客厅最大,先前东西摆在客厅沈青越还没感觉,现在都挪到他房间,他才突然发现,原来他已经有三套茶具,还有不成套的茶杯好几个,笔、纸也好些,放到一起,把一直闲置的小榻都要堆满了。
沈青越:“有空咱们做个架子吧?做些格子,一部分放书,一部分放纸。”
姜竹:“行。”
他也觉得有些满了。
他把沈青越房间暂时用不着的东西都挪他房间去了,琢磨着往哪儿给他放个架子好。
开工第一天,收拾完了院子,每个人的“工位”——沈青越现教的新鲜词——也安排好了。
第二天,他们又一起进林子砍竹子。
专门雇来砍竹子的,就是姜竹六堂哥姜齐,姜齐对姜竹家山和竹林也熟,姜竹随便教一教他就能认出新竹子老竹子,人也年轻有力气。
姜竹没给他具体安排每天必须砍多少竹子,只要供得上用就行,他哪天有事,提前把竹子砍出来就能去忙自己的。
另外逢年过节他们也是放假的,不过这时代没有带薪假期那一说,沈青越也没提,只默默想着过节时候给大家发点儿福利算了,一步步来。
他们砍了一天竹子,第三天开始,进入竹编工作。
篾匠们开始破篾做篾条,其他人拿着先前姜竹准备好的篾条跟着姜竹和沈青越学怎么编。
演示是姜竹来,但每个人负责哪儿,怎么看图案,是沈青越来教。
他们现成用绳子编出图案的样品竹帘就一个,更早一版是图案拼的,沈青越还往上面画了些细节,都放到房间给她们当参考了。
不过就这么比着编,适应到上手,也用了将近三天才把流程理顺了。
为了防止她们看混乱,沈青越还找了绳子和布条,夹进样品竹帘里做分隔,有东西隔开,她们只要数数自己要编的位置就好找多了。
这三天沈青越什么都没干,尽在前院纠错了。
开始编竹帘第二天,本来安排在第三个位置的大嫂和最后一个大嫂换了换,把记性好的放到了最后面了。
起初大家觉得最后一项是最轻省的活儿,实际干起来才发现,需要靠最后一个人拿竹板纠正的碎活儿特别多。
搞得原本安排在最后的大嫂眼睛都花了,没坚持过两天,自己都不自信了,越看那图越不像只鹤。
换了人之后她轻松多了,还是编东西更实在。
不过这也和大家才开始还没怎么上手有关系,每个人衔接的位置容易不流畅,而且样品少,她们不能拿到跟前比着编,靠眼睛看来确定位置本来就容易出错,连沈青越看多了都有点儿眼花。
等熬过前几天,他们的竹帘编够十二个了,每个人脚边都有能比着来的样品做参考,效率一下就高了。
前几天篾条根本用不完,每天甚至都用不了一半,下山时候大家都蔫头耷脑的,觉得这六十文赚得怪亏心的。
到后面上手了,篾条嗖嗖地用掉,一会儿一个过去抓一把,一会儿一个过去抓一把,把来了几天,每天坐院子廊下边聊天边干活儿的四个篾匠都搞得话少了。
除了开始两天上手示范,后面就在忙着给沈青越做书架的姜竹也不得不过来兼职半天。
姜松更是从最后一步拿竹板帮忙调绳子位置,摇身一变,变成了专门刮篾的小帮工,每天下午来了就是刮篾条,连姜齐砍完竹子了都要过来帮会儿忙。
期间池远舟邀请沈青越和姜竹去茶市玩儿,沈青越给拒了。
他们忙着一鼓作气呢,现在大家正是士气高涨又新鲜的时候,茶市哪年没有?明年再看!
沈青越:“做生意不能厚此薄彼,你别只忙着卖茶忘了我的书啊。”
“没忘没忘,卖着呢!”池远舟心想你也好意思说,因为忙着画蒙书,还给张叔阳画封面,说好的探案故事现在还没个影子呢。
不过他们家工匠也实在是刻不过来了,等《长腿鸟》下本快刻完他再来催也不迟。
池远舟参观了一圈儿,觉得他们的竹帘倒也还算新鲜精致,“沈兄,你们这帘子要多少钱卖?”
沈青越:“不零售,你要的话,友情价,三两银子一个,优先给你挑。”
池远舟觉得挺划算的,县城没什么花样的竹帘子也要二两银子呢,这东西实用,家里喝茶、会客的地方都能挂,他们家书铺也能挂,“就是这个季节挂竹帘显得冷了点儿。”
沈青越:“我们编着也冷啊,你到前院看看,看上去轻松,谁手都冻得凉冰冰的,就这么几天,我们好几个大嫂手上都要冒茧子了。篾匠师父更不用提,本来就是一手的茧子。”
他们主要想夏天卖,编可不就得提前。
哪怕腾了屋子,但是破篾的,还有最后打磨边缘,都会到处飞竹屑,不能在屋里干。
屋里空间确实也小一些,只要没刮风,不是太冷,大家还是更愿意到院子里干活儿,光线也好,但冷。
初春季节只有中午还暖和一些,冷了还得挪回屋子里,坐在那儿干一天活儿,还是很辛苦的。
沈青越没急着多卖,只先卖给池远舟六张,给他回去挂书铺和茶市的摊位用。
十八两银子入手,沈青越让姜竹去买了几斤肉,开张第一笔生意,得庆贺一下,下午给大伙儿做肉汤喝,也能暖和暖和。
众人都惊呆了:“做肉汤?”
沈青越:“嗯,主要是小姜师傅也不会做别的。要不然……”
他扫视一圈儿在场所有人,尤其是编竹帘的大娘大嫂们,“要不然劳烦谁下个厨?”
反正他和姜竹就那个厨艺。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梁玉兰:“那还买什么肉啊!林子里那么多笋呢,再去仓库那儿看看今天有蘑菇野菜没有,咱们做点儿蘑菇汤算了。”
“对对对!”众人也应和。
沈青越:“那不行,第一次开张呢,怎么也得吃点儿肉吧?”
天气还挺冷的,天天让大伙在室外挨冻,他也挺心虚的。
梁玉兰见他真想买肉,生怕沈青越想要按他自己那挑嘴败家子的标准来做饭,这么多人呢,都按他那样吃,得多少钱啊?
她连忙道:“这半晌午的,哪儿还有肉啊!买点儿骨头算了,竹子,你就去买点儿骨头,骨头炖着香。”
姜竹点头:“我过去看看还有什么。”
第138章 宝匣(二更)
梁玉兰担心多余了, 姜竹到了屠户家,肉已经卖光了, 只剩下骨头和内脏之类了。
姜竹想多点儿排骨都没有,只买了一篮子骨头和一对猪肝回来。
买了不少,路过大伯和四伯家,他还给两家分了点儿,到仓库时从仓库那儿拿了些蘑菇野菜和笋。
这会儿姜大望和他娘在这儿收菜,身为一个全村知名的学渣小朋友, 姜大望识字不多,但已经是他们家里识字最多的了,身兼重任,被他哥安排在这儿记账, 干一天他哥还得给他两文钱报酬。
有这份激励,他最近识字都积极了点儿, 写字也比从前整齐了些。
就这么点儿小买卖, 主要是跟姜竹家对账, 也不值当专门弄个账本, 他娘也学着从前沈青越那样, 弄了些笋壳当纸。
不过为了整齐干净, 还是用笔墨来记。
笔是沈青越淘汰的, 墨是从赵先生发给学生们的便宜墨块儿, 记够十天的, 他们结完账, 就能把笋壳撕了当柴烧,
然后再用新的记。
姜竹要给他们母子俩几块儿骨头,姜大望娘不要,姜竹干脆把姜大望领上山跟着混碗肉汤喝。
有他和姜松在, 都不用大人去洗菜了,他们俩跑去厨房拿了盆儿到溪边洗蘑菇和野菜,还从仓库拿了些萝卜干。
做汤的事也不用姜竹和沈青越管,梁玉兰和一个大嫂接手了,他们俩只等着吃就行。
梁玉兰舍不得用姜竹家白面,临时洗了点儿杂粮让姜大望和姜松去磨了,一碗白面掺三碗杂面,做了一盆儿面片。
大火熬一锅汤,蘑菇、笋、野菜都是山上的,不要钱。
萝卜干不值钱。
白面没用多少,杂面也不怎么值钱。
那些骨头、猪肝加一起才一百文多一点儿。
全部成本加一起,都不到二百文钱。
他们一共二十一个人吃,吃得饱饱的。
如果不算姜大望,平均一人还不到十文钱。
还都吃到了肉。
如果买鱼做汤,还能更划算。
沈青越觉得超值。
沈青越提议:“要不然咱们以后加一顿午餐吧?”
虽然他们这算不上重体力活儿,但干一天也挺辛苦的。
不吃午饭到傍晚肯定就很饿了。
反正他和姜竹也要吃饭的,有人做饭,他们俩还能跟着混,都不用自己动手做了。
姜竹同意,沈青越过去直接通知。
刚吃完饭的众人:“……?”
他们难以置信:“以后中午都管一顿饭?”
沈青越:“对。”
“……”
他们面面相觑看姜竹,想让姜竹劝劝。
毕竟,一天六十文,还管一顿饭,从前只有农忙时节去做短工才有这种待遇。
姜竹:“没事,我们也要吃饭的。”
众:“……”
他们忐忑地接受了。
也不知道沈青越能坚持几天。
毕竟看上去挺心血来潮的。
不过中午暖和,中午干活儿也最舒服,大家想趁着暖和干活。
沈青越干脆提议,天热起来之前早点儿做午饭,反正村里吃饭早,干一上午活儿也累了,等以后天气热了,再挪到中午吃饭休息。
就这么说好了,沈青越还给他们排了个做饭的班,他和姜竹不算在内。
他们恍恍惚惚干完活,下山时候,正好遇到姜竹去山下买粮食回来。
两袋子杂粮运上山,他们确定了,起码十天半月的,山上肯定有饭吃。
而就这么一晚上,村里都快传遍了——
山上编竹帘工钱高还管饭。
第二天一早,天刚刚亮,姜竹家大门就被拍响了。
沈青越人还在睡着,听见前院有敲门声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姜竹已经醒了,沈青越贴着他睡,他怕一动把沈青越吵醒,干脆也没起,正闭着眼睛赖床酝酿回笼觉,一下也被惊醒了。
“好像是李大嫂?”
“我去看看。”姜竹快速穿了衣服跑出去,沈青越衣服还没穿好呢,他又跑回来了,“没事,睡吧,李嫂她们来了,说想早点儿来干活儿。”
“……嗯?”不甚清醒的沈青越懵了懵,“早点儿来干活儿?!”
“嗯。”
“……”疯了么?
他们干的是日工啊,又不计件,这么拼么?
沈青越瞌睡都给震惊跑了。
他连忙穿衣服起来去问问怎么回事。
结果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好家伙竟然还是新添那顿午饭给闹的——
一天六十文,包午饭,姜竹、沈青越还要跟他们一起吃,就算比不上昨天,不用想也知道伙食肯定差不了。
这么好的待遇,她们几个干活儿慢点儿的生怕被人给顶了。
村里虎视眈眈盯着这份儿活儿的人可不少。
她们能来,除了本来会编东西,其实主要还是因为和吕香梅、梁玉兰比较熟,关系好,她们俩给姜竹沈青越找人,正好问到她们了。
但真干起活儿来,关系哪有手艺好管用呢?
她们想早点儿来多干会儿,比不了最利索的,起码不能比梁玉兰干得少吧?
人家还是亲戚呢。
沈青越都没想到,他们这么小个手工作坊,竟然还能卷起来。
梁玉兰也怪冤的。
她是替姜竹心疼钱,看见谁聊天偷懒不干活儿就忍不住催一催,尤其爱催那几个弄竹篾的,但她也不是故意多做点儿要把谁比下去,她就是挺擅长做这个,性格又急,见不得拖拖拉拉而已。
她干的还是起头的第一步,沈青越说她这个是最难的,她弄的位置歪了,整张竹帘就歪了。
别人不知道一张竹帘多少钱,她是大概知道的,弄坏一张耽误工夫不说,一想原本能卖二两多银子的东西可能只能卖一两了,她就肉疼。
要是歪狠了,还得作废,只能自己留着用了,想一想她心都要滴血了。
原本她想干最后的收尾步骤呢,沈青越这么一说,她就主动请缨跑第一个干了。
哪承想第一步放了个卷王,后面卷不动的活儿越堆积越多,越多她们越心虚,一看见姜竹或沈青越从后院过来,尤其是沈青越,她们就忍不住紧张。
沈青越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他竟然像他爸一样,成了别人眼里的老板。
他有那么亿点无语。
他明明是好心才说管午饭的啊。
想要解释吧,想了想,还是算了。
虽然他们就是个小作坊。
但是有人就会有矛盾,有人就会出管理问题。
刚开始可能还不明显,以后指不定什么情况。
这样也好,万一出了什么矛盾,需要调解,他们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也是个方法。
他来当这个黑心资本家吧。
他们小姜师傅和村里闹了这么多年矛盾,好不容易缓解了,形象刚扭转过来,就不要再恶化了。
让他这个不受信任的外乡人来当坏人吧!
沈青越兴致勃勃地跟姜竹分享他的牺牲和付出。
姜竹:“……”
虽然沈青越口口声声都是委屈,但是他的表情神态……嗯,没有一点儿不开心,特别的乐在其中。
像冬天讲话本子遇到了感兴趣的情节,突然就要演一演时候似的。
姜竹给他夹了一筷子蘑菇,“嗯。”
沈青越不满:“你怎么这个反应?”
“嗯?”姜竹从善如流,放下筷子,攥着手看他,夸张道:“你辛苦了。”
“……”沈青越捂着嘴笑起来,“吃饭呢,别逗我笑场。”
姜竹也笑场了:“你先开始的。”
沈青越:“我就是想不明白,我这么平易近人好说话,她们怎么会怕我呢?”
姜竹:“你有时候……”
沈青越:“嗯?”
姜竹:“还是挺吓人的。”
“嗯?!”沈青越刚拿起筷子,又撂下了,“我?”
“嗯。”
“吓人?”
“嗯。”
“我什么时候吓人了?”
“就是……你不想让谁干,谁就干不了了。”
“他们也可以拒绝我啊。”
“大家想赚钱。”
“……也是,能赚钱的门路还是太少了。”
姜竹点点头。
尤其是去年沈青越喊大家一起编扇子,起初大伙儿都没信,结果没信的没赚到钱,信了的都赚到钱了。
后来让大家做走马灯,做了的也都赚到钱了。
今年又招人编竹帘,还给这么高工钱……
大伙儿是挺怕得罪他的。
姜竹:“还有……”
沈青越不可思议:“还有?”
姜竹:“你说一些我们听不懂的话的时候,也挺吓人的。”
沈青越:“……?”
他懵逼地盯着姜竹:“吓人?”
姜竹:“嗯……听不懂,就……就觉得自己很笨,就像……我们好像不在一片世界。”
沈青越:“……”
他们之前确实不在一个世界。
姜竹:“快吃,要凉了。”
沈青越端起碗喝了几口汤,没忍住问道:“你也这么觉得吗?”
姜竹:“嗯,不过我现在不觉得了。”
沈青越:“你什么时候觉得?”
姜竹:“嗯……”
他看着沈青越,有那么一点儿难以启齿。
沈青越:“说呀。”
姜竹悠悠道:“你说你是神仙的时候。”
沈青越:“……”
这回他没忍住,笑得差点儿呛到自己。
“那你什么时候觉得我不是神仙的?”
姜竹:“发现你的法器里也锁了好多你自己的时候。”
其实他从一开始就是有点儿不太信的。
但是沈青越拿出来的东西太神奇了。
再后来,尤其是他们睡到一张床上后,每天那么紧紧贴在一起,沈青越是人是神还是妖怪,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神和妖怪到底什么样他不清楚,但肯定不能是沈青越这个样的。
“哈哈哈!”沈青越笑得停不下来。
那不是也骗了很久吗?
难怪有一天他觉得姜竹捧着他的平板表情特别奇怪。
沈青越越回忆越想笑,“帅么?”
“嗯?嗯。”姜竹想想他的手机和平板——经过一个冬天,他已经知道这两样“法器”的名字了——里那些照片,沈青越真的很好看。
和现在不一样的好看。
他盯着对面的沈青越,回忆手机平板里的照片。
更……不开心一些?
有几张像多看几眼就要和人打架似的。
浑身笼罩着一种带刺的病态。
是他不熟悉的沈青越。
但是挺好看的。
有种偏执又吸引人的感觉。
下一瞬要打架,或是下一瞬要哭出来。
沈青越不知道姜竹心里对他照片的评价,还兴致勃勃去拿了手机过来,翻着相册问姜竹最喜欢哪张。
姜竹翻了翻,指着他穿西装的一张道:“这个。”
他没有见过这种衣服,怪怪的,看上去很束缚,完全不能干活儿,大概连写字画画都不会太舒服,但穿在沈青越身上,特别特别漂亮。
“这张啊……”沈青越笑了,这张应该是学校办什么活动,恰巧那天他和他爸因为什么在电话里吵了一架,刚挂了电话还没消气呢,同学看见了抓拍的。
他也觉得这张拍得挺好的。
他生气都这么帅这么好看。
“可惜没打印机,不然打出来送你。”
又出现新词了。
姜竹默默地先猜了猜打印机是个什么,想不出来。
打他懂。
印他也懂。
又打又印……
是要用打的方式来印?
怎么打?
锤吗?
还是拿刷子扫那种?
姜竹有点儿想不明白。
不过他都快习惯了,沈青越总是会时不时蹦出个新词来。
起初他确实是有点儿不适应的,好像他真的是神仙,而他是个普普通通的人,他们隔着天上地下那么远。
不过现在他不这么认为了。
他觉得会随时说些他不懂的东西的沈青越像个宝匣子。
话本子里宝匣故事的那种宝匣——
有什么不懂的不会的问一问,宝匣就会告诉他。
沈青越就是个有趣的宝匣。
姜竹问:“什么是打印机?”
“打印机啊……就是把照片传进去,它就会把照片印出来。”说着,沈青越去拿了纸笔给他画简单的示意图,“这样!”
姜竹看得似懂非懂,但大概是明白怎么回事了。
法器和法器用一种方式连起来,里面的东西,就能变成画一样长出来。
他震撼地问:“咱们能弄一个吗?”
“……嗯……”沈青越抿唇,“好好吃饭,别难为本神。”
姜竹哈哈大笑,边喝汤边笑。
沈青越:“别笑了,也不怕呛到。”
说完他自己也开始笑。
沈青越十分后悔,他怎么就没带个拍立得出来。
好在他能画。
不过他已经很久很久没画过自己了。
至少有四五年了,他竟然又画了起了自己的肖像画。
第139章 画
上次画自己的肖像画, 还是上学时候老师留的作业。
沈青越让姜竹挑了几张喜欢的照片,他自己也挑几张。
不挑不知道, 一挑真的吓了一跳。
他都不知道,原来他从前看上去那么抑郁吗?
或者是……
和姜竹凑在一起拍照的时候他笑得太多了。
把两张自拍放到一起,对比堪称惨烈。
这种照片还是算了。
他也没兴趣画自己多抑郁。
翻来翻去,沈青越翻到了几张在学校画室时候拍的照片,那时候看上去还开心点儿。
但画自己,还挺神奇的, 尤其是正经画。
他照镜子的时候都没这么仔细观察过自己。
隔着显示屏和另外一个人对话似的。
沈青越有时候画着画着,就画不下去了,陌生感太强烈,他必须得去画一会儿蒙书、封面或者姜竹、酱酱缓一缓。
这时候, 他就特别爱画姜竹,看到姜竹, 就能重新找到自己, 然后……
想哄哄从前不开心的自己。
有什么大不了呢?
不要总一个人闷在房子里。
出去走走, 外面的世界很大。
没有人喜欢, 也可以自己喜欢自己。
沈青越画好了两张给姜竹看时, 姜竹愣住了。
他画的和手机里的很不一样。
同样的衣服, 同样的动作, 但画出来好像开朗多了。
姜竹看了看得意洋洋的沈青越, 笑道:“很好看。”
沈青越:“好好拿着, 我可是头一次这么认真画自己, 帅吗?”
姜竹:“嗯!”
非常帅。
比照片上更帅。
姜竹想把画保存起来。
他跑去县城找裱画的铺子把两张画都裱了, 花了好几两银子。
裱画的师傅跟他说保存好能上百年不坏。
姜竹满意了,把两幅画堂而皇之地挂在他们屋子里。
沈青越欣赏着他的大作,和大作上的他, 怎么看怎么觉得但凡他丑一点儿,表情僵硬一点儿,这都像个通缉令。
想想一进房间先看见他两张画像,饶是他足够不要脸,脑补一下也忍不住升温脸红。
沈青越:“咱们商量一下,要么,把你的也裱两张一起挂这儿,要不然,把我的也收起来。”
姜竹为了挂他的画,竟然答应了再裱两张他自己的。
还十分心机地选了两张主要是风景,他占比很小的画。
沈青越要笑死了:“行,就这两张,姜竹啊姜竹,我就知道你坏在馅儿里!”
然而一山更比一山高,姜竹拿画时候没防备,藏画的地方被沈青越逮个正着。
“愿赌服输啊小姜师傅,画我凭本事找到了,你也得履行诺言,等哪天暖和了……”沈青越走近来,捏捏他的衣领,暧昧道:“脱光了躺床上给我画一天……”
完全忘了有这回事的姜竹:“……”
沈青越视线在他身上缓而慢地扫视,像要用视线把他衣服烧了似的,“你要是不愿意我也可以自己画,你身上每块儿肌肉长什么样我都清清楚楚的。”
姜竹:“……”
“给你画……”姜竹沉默了一会儿,说完脸都红了。
只要一想他躺在床上沈青越对着他赤裸的身体画,比晚上盯着他还不自在。
至少晚上是公平的。
姜竹吞了吞口水:“不、不能在纸上画。”
“嗯?”沈青越眨眼,“那画哪儿?”
姜竹:“画你的大镜子上。”
画那个里面,至少没别人看见。
沈青越笑呵呵地答应了。
用平板画啊……
纸墨限制,他画的可能还不那么逼真,如果用平板的话,可尝试的风格会更多种多样呢。
沈青越跨坐到姜竹腿上,先讨了好一会儿福利。
有人上山就是这点儿不方便,他们俩白天都没什么机会像冬天时候那样随时亲昵。
平时趁着姜竹过来给他端茶倒水送零食亲两口都要注意前院的动静。
偷情似的。
亲够了,姜竹要把不用的画都收起来。
沈青越拦住他:“这些画,不至于要藏那么隐蔽吧?”
一边说,他一边腹诽,这父子俩也太能藏了。
姜竹爹竟然在床板中间挖了个暗格,做得还非常隐蔽。
亏他先前把床上床下翻遍了,还往床底下钻了两回连地板都敲了也没发现。
别说他,估计来了贼都不可能发现。
他们家床是姜竹爹自己砍树打的,床板有一寸多厚,五块儿原木并排拼在一起,那叫一个沉甸甸。
而暗格就在第二块木板里面。
最有趣的是,他把第二块木板弄成了一个盒子,且是上面大,下面小,像个薄薄的礼品盒似的,从四边绕着看,也看不出一点儿痕迹来,怎么看都是一整块木板。
而从下面看,因为边缘留的缝隙窄,趴在床底下视线不方便的情况下很难注意到边缘。
即便注意到了那有个小缝隙,应该也只会当成床柱子和床板衔接的小缝,谁会想到要从那儿掀床板?
况且这床板还挺沉的,没点儿力气还真不好掀开这暗格。
姜竹自己估计也不常掀开,里面除了那些画,就两样东西。
一个银子打的小长生锁。
一把镶着碎宝石的银发钗。
长生锁很小,比一节指肚大不了多少,应该是姜竹小时候的。
发钗,应该是姜竹娘的。
就再没别的了。
沈青越拿起了小长生锁,仔细看上面竟然有个小小的竹纹,他笑道:“这是你爹给你打的?”
“嗯。”
“真可爱。”
他把玩了一会儿,看向发钗:“这是你娘的吧?”
姜竹:“嗯,别的首饰我爹都放进墓里了,只留了这个做个念想,他不太好的时候我和他商量等他不在了也放进他的墓里,我爹说让我留着,万一我遇到什么事,这是银的,可以换钱,也可以熔了。”
沈青越拿起发钗看。
钗头是一对并蒂莲。
做工还挺好的,花瓣的形状做得很逼真,花蕊用了很小的黄色宝石。
姜竹肯定是不会熔的。
遇到什么难事大概都不会把这银钗给卖了。
要不然他也不会把它藏到这儿来。
这地方宝贝的,他们家大几百两银票都没资格进来。
沈青越摸了摸他的头,“重新放回去吧。”
“嗯。”姜竹掀开床板,把长生锁和发钗重新放回去,要放画的时候被沈青越拦住了。
“这些画,真不至于藏到这儿来吧?”
“……”
“书架做好,我们做个木头盒子,把画都放进去,没人会去翻的。”
“……”
“不经你同意我也不翻行不行?”沈青越好说歹说,总算让姜竹把画拿了出来。
不过当天晚上姜竹就点灯熬夜做了个木头盒子。
木头是现成的,他做书柜准备了不少木头和木板,拼拼凑凑就做出来了。只是边做边被沈青越笑。
沈青越:“要不然你再去买把锁?让人一看见就知道里面藏了东西?”
真有点儿动心想去买锁的姜竹:“……”
沈青越:“家里遭了贼第一件事就是撬锁。”
姜竹:“……”
他默默把盒子放下了。
转天他把快要完工的书柜一格拆了,又花了几天,给沈青越改成了六个很浅的小抽屉,专门给他放画用。
平时抽屉关着,来客人也不会乱动抽屉的。
就是来了贼挨个拉开,发现都是画,肯定也不会觉得哪个抽屉里的画有多奇怪。
这样放,还能防尘,方便沈青越给画分类。
沈青越忍笑用上了。
第一层用来放蒙书的画稿。
第二层用来放长腿鸟的画稿和封面。
第三层用来放目前还只写了设定的探案故事。
第四层用来放姜竹和他的人像画。
剩下两层用来放他的日常练习。
“这么放行吗?”木藏于林,放到第四层,无论从上面往下看,还是从下往上看,翻到这儿都会觉得不过是画,和别的抽屉里的画区别不大。
姜竹点头。
他们俩把家里的笔墨纸砚和沈青越那堆小摆件也一起收拾了下。
他做的架子很大,像博物架一样贴着墙放在书桌和床之间,足够把家里所有的纸,所有的书都摆上去,还能把沈青越暂时不用的茶具也放上去。
为了方便拿取,先前他做的盒子被当成托盘儿用,下底装茶具,上盖反过来放沈青越的墨和颜料。
那些笔,沈青越捡了几根漂亮的树枝和竹子,让姜竹给他做成了几个笔架。
没用过的笔放进抽屉,用过的挂起来,挂完像多了个笔林子似的。
沈青越:“我有这么多笔?这些都是没用过的?”
姜竹:“嗯。”
沈青越:“……不能再买了。”
姜竹边摆边看他,压根儿就不相信:“没事,买吧。”
反正就这么点儿爱好。
“嗯?”沈青越抱着手臂站到一旁,“嗯?嗯?嗯?”
姜竹笑:“喜欢就买,喜欢什么就买什么。”
沈青越夸张地:“呀呀呀呀呀!”
姜竹没忍住,伸手捏了捏沈青越的脸。
沈青越愣了下,挑挑眉,也捏了他一下。
姜竹两只手捏他两边脸颊。
沈青越不甘示弱回击。
“竹子,你说明天……”梁玉兰从前院过来,一进门就见他们俩互相揪着对方的脸,把脸颊都扯变形了。
梁玉兰:“……”
姜竹、沈青越:“……”
梁玉兰不可思议,反应超快,高声道:“松开松开!不能打架啊!多大的人了有话好好说,可不能打架!”
姜竹、沈青越:“……”
“打架?”
“谁打架了?”
前院等消息的众人听到“打架”连忙往后院来。
“谁和谁打架了?竹子和沈先生?”
“啥?”
“没没没,我们闹着玩呢。”沈青越忍笑,揉了揉姜竹的脸,证明他们俩没翻脸,把姜竹脸都给揉红了,“刚刚说什么来着?”
“没打架就好,可不能打架,有话好好说,沈先生是读书人,竹子你可不能跟沈先生动手。”姜齐也吓了一跳,沈青越虽然不像城里那些书生似的,看着就弱不禁风,但他看上去也是斯文那一挂的啊。
收拾几个孩子还能行,真要和姜竹打架,他觉得三个沈青越都不见得能打得过一个姜竹。
姜竹讪讪地揉了揉自己发烫的脸,看看沈青越,也学着他揉了揉他的脸以示友好:“没打。”
沈青越被他揉笑了,“一手茧,拿开。”
姜齐:“快松开快松开。”
姜竹都手足无措了。
沈青越憋笑,“明天放假对吧?”
“对对对,”梁玉兰也想起来她刚刚想问什么了,“是明天就不来了吗?”
姜竹:“嗯。”
后天是山神生日,姜竹想明天和沈青越进城买东西,他们前后忙了有一个多月了,也该休息几天了。
姜竹:“明天、后天、大后天都不来。”
有人挺开心的,天天上山,一白天都见不到家人孩子,他们其实也不太适应。
往年出去采茶也少有一干这么久的。
而且一般采茶开始得早,到下午就结束了,很少会干到傍晚。
干了一个多月,能休息个三天,这感觉跟过年什么都不用干似的。
也有人挺舍不得工钱。
三天就是一百八十文,何况中午还管顿饭。
沈青越给他们定的餐标是一人一天十文钱。
山上能摘能挖的东西还不算钱,不是天天吃肉,也平均两三天就能吃一顿鱼或者肉,伙食比好些人家里还好。
要不是沈青越不让往山下拿,他们这些当爹当娘的真是舍不得吃,都想装下山拿给孩子或家里老人。
既然拿不走,他们慢慢也不再不好意思,一个个敞开了吃,每天都把饭菜汤吃得干干净净,干了一个多月活儿,每个人都胖了一圈儿。
明显的,脸都变圆了点儿了。
今天放假,姜竹提前换了钱过来。
他们前后一共干了四十六天,编竹席的大嫂们和姜齐都是每人差四十文够三两半银子。
姜竹直接每人发三两半。
篾匠老刘头是四两六钱,他们村三人都是四两多二十文。
姜竹每人也多给了四十文。
姜松名义上是姜竹徒弟,徒弟给师父干活,出师前是不能要工钱的,姜竹私下给了姜松一两八钱银子,让他攒着读书用。
大家拿上银子,喜气洋洋地下山。
走之前还互相帮忙,把手头没弄好的竹帘都收了尾。
工具全收拢了,篾条、竹子都摆齐了放进屋里,竹帘也都一张一张弄整齐放进仓库了,临走前把前院各屋子和院子的卫生也打扫了。
几个没好意思提前走的篾匠还过去帮姜竹扫了鸡圈、牲口棚,给酱酱添水,顺便喂了喂鸡。
经过春天繁殖,他们家小鸡孵出来十只,不过夭折了三只,只剩下七只了。
活下来的瞧上去都挺精神的,养了一阵子看上去越来越壮实。
老刘头帮他们看了,说七只里面三只公鸡四只母鸡,再养养,等都开始下蛋,他们就不缺鸡蛋吃了。
第140章 很有钱(二更)
等人都下了山, 沈青越拉着姜竹进仓房开始数竹帘。
一口气发了六十多两工钱,沈青越一点儿都不心疼。
编竹帘刚开始确实慢了点儿, 磨合了二十来天后,速度稳定下来,可远比他预期有效率得多。
到目前,他们平均每天能编成八到十张竹帘,和最初一天三张都手忙脚乱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如果不是竹篾供不上用,他们甚至还能再多编一两张。
不过这个效率已经很惊人了。
在全员都卷的情况下, 三个半生手的篾匠效率都还在提升。
姜松现在都不去林子里帮忙砍竹子了,每天中午过来坐下就是刮篾,一直刮到下山。
那成堆的竹篾看得沈青越都绝望,姜松能一声不吭地坐那儿一条接着一条地刮, 纯流水线作业不用动脑子,他还能往旁边放本书, 边背边刮。
现在他们编竹帘的大嫂们都会干这个, 有时候手头的活儿忙完了, 也过来帮忙干一会儿。
反正他们是日工, 按天算, 干什么都是干, 边刮篾边聊天, 她们都不觉得累也不觉得烦。
梁玉兰:“这才哪儿到哪儿?这比我们纺线简单多了。”
大嫂们深以为然。
刮篾也是需要控制力度需要手感的, 她们速度比不上篾匠们, 但练了一阵也能干, 最难的破篾部分不用她们做, 只是打磨把篾条刮匀刮干净,又没什么难度,何况工具都是现成的, 姜竹家的工具很好用,什么东西钝了他马上就会拿去镇上修。
就算不小心弄断了弄坏了,姜竹沈青越也不会嫌她们浪费东西,只管大胆干。
几个篾匠吃饭时候还会凑到一起琢磨琢磨怎么改良工具。
老刘头和姜竹这样正儿八经的篾匠用的工具就比村里三人的讲究,也趁手。
不过每个篾匠的工具不是继承来的,就是自己做的,他们互相参观对方的,还真把自己不怎么趁手只是凑合着用的工具改进了。
现在他们工具有好几样,除了大家自己用习惯的篾刀,沈青越让姜竹把其他的小工具都给统一了。
大家一起选一个最好用的,然后去找铁匠按着他们选出来的工具当标准打几个一样的。
这样就能保证到最后不管是谁做出来的篾条粗细尺寸基本一致,再过完剑门刀、刮完篾,几乎就是一模一样了。
毕竟卖得贵,竹篾的光泽度、光滑度还有韧性、手感,也都是要讲究些的,毛刺不能有,篾条也要整齐一致,均匀好看。
前二十天他们一共编出来九十多张。
后面十六天一共编出来一百三十多张。
不算先前池远舟买走的六张,库房里还有二百二十三张。
卖给刘三,二两六钱一张,能卖差不多五百八十两银子。
再加上卖给池远舟的十八两,将近六百两。
扣除人工、原料,他们的利润依旧非常可观。
沈青越:“我觉得咱们午饭的餐标可以再提一提,要保证每天能吃到肉吧,让四嫂别天天使劲儿掺杂面了,多掺点儿白面吧,工作时间我觉得也可以重新定一定,没必要天刚亮就来,以后咱们一天四个时辰,干够了大家早点儿回家。我想想,再雇个帮忙砍竹子和刮篾的人来?”
竹子一根根也挺沉的。
最早他觉得姜齐每天干个大半天就能回家下地忙自己的事了。
结果到后面他也是从早干到晚。
和别人相比,他钻在林子里砍竹子还是正经的体力活儿。
“给你六哥涨涨工钱。”
姜竹愣愣地点头:“好。”
先前他也没进仓房数过。
真是不数不知道,一数吓一跳。
他们做第一个时候,用了半个月还多一点儿。
不过冬天做来玩的时候他也没持续一整天做竹帘,沈青越的图也是一直会修改调整。
后来做给刘三看的样品时,沈青越还给他帮忙了,从头到尾,他用了十天时间弄完。
虽然那十天他也有其他的事要干。
但他自己预估过,按他的正常速度,每天主要就是做竹席,从砍竹子开始到编完,做一个最快最快,差不多八天一张。
加上有姜松帮忙,他们按他的预估,到今天大概能编个一百多张。
最多一百二三十张。
哪知道今天一数,库房竟然有二百二十三张。
直接多了一百张啊!
扪心自问,在场的所有人做这个都没他快。
唯一比他手艺好的老刘头也因为年纪大,速度其实也不如他。
十二个编竹帘的,四个篾匠,一个砍竹子的,加上只来半天的姜松和尽量帮忙的他,满打满算,十九人。
十九个他一个半月时间,也编不出这么多啊!
姜竹盯着那些竹帘,没忍住又数了一遍。
这回他还多数出来一张。
然后从头又数了两遍,和先前一样了,二百二十三张。
沈青越看得直稀罕,“你数什么呢?”
姜竹摇摇头:“我想不明白,为什么能多这么多张。”
沈青越:“嗯?”
姜竹把他的疑惑跟沈青越说了一遍,说着说着,他自己其实也有点儿想通了,“是因为每个人只干一样吗?”
沈青越失笑:“对。”
分工嘛。
真的能降低难度提高效率。
一个人再熟练,想完全记忆一整张竹帘的图案也是挺难的。
但是拆成十二道,记忆起来轻松多了。
到后面编竹帘的大嫂们,大多都不怎么用一直对着样品编了,只偶尔对一眼。
每天都是一样的工作,枯燥是枯燥,但确实熟能生巧。
要是篾匠们愿意分工,年轻的破竹,年迈的破篾,技术最差那个只拉篾、刮篾,说不定效率也能再提高一点儿。
不过,篾匠和编东西不一样。
编竹帘每个步骤技巧难度其实是一样的,无论负责哪一步,将来自己家想编点儿什么,都能直接上手做。
但篾匠不一样,如果只做一道工序,以后万一他们的小作坊停工了,不干了,他们就是做个三年五年,十年八年的,刮篾的永远不会破篾,永远成为不了真正的篾匠。
所以沈青越也没管。
万一他们哪天不做这个了,至少让人家下山后能做个有经验的篾匠。
姜竹消化了一会儿也有点儿想明白了。
如果他一整天只编东西,那肯定比什么都干要节省时间。
比如他六哥,一直在林子里砍竹子,砍够了再往院子里搬,就比需要了去砍两三根要省时间。
而破篾的几人,也不用操心竹子够不够用,不用自己去挑,在手边一拿就行了。
确实是快,只是他没想到能快成这样。
姜竹默默消化着分工合作带来的冲击。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们确实比预期赚钱要多得多。
把线、挂坠、竹子的成本、运去码头的工费等等通通算上。
剩下的纯利都够他们付开荒的工钱。
姜竹觉得前路的钱路都明亮了,“这个能一直干吗?”
沈青越:“将来肯定没有现在赚钱多。”
毕竟有《长腿鸟》加持作用,等哪天《长腿鸟》不那么紧俏流行了,他们的溢价也得降一降。
不过眼下是不用愁的。
沈青越预估:“两三年问题不大,不过农忙时候,还有冬天太冷了,咱们肯定要停工。”
姜竹点头。
那只靠卖竹帘,也足够他们今年开荒支出了。
“我们……好有钱啊!”姜竹眼睛都亮了。
沈青越乐,“我们现在就很有钱啊!”
姜竹:“那……”
沈青越:“明天下馆子吧小姜师傅,咱们下馆子吧!不瞒你说,你四嫂真是太抠门了!”
说好了大家一起吃饭,他又不好意思自己吃独食。
但那粗粮饼子粗粮面,他是真不爱吃啊!
逼得他每天中午少吃点儿,晚上就剩他们俩了再让姜竹给他做白面、蒸白饭。
做贼似的。
姜竹要是多蒸一笼白面馒头,被发现了梁玉兰都能念叨他们俩一天。
姜竹:“下馆子!”
去吃鸡,去吃鸭!
馋虫起来的沈青越连晚上都没熬住,让姜竹骑酱酱下山先去村里卤肉家买点儿荤菜吃。
结果姜竹到了一看,好家伙,店里全是他们竹编作坊的人,连他四嫂、六嫂都在。
今天领了工钱,全想一块儿去了!
姜竹到得晚,连肉都没买着,心想多亏沈青越没来,不然他这老板非跳脚不可。
眼看是买不到肉了,姜竹干脆让人家给他多舀了点儿卤汁,赶紧到隔壁村屠户家里去买肉。
结果路上也有他们作坊的人正要去买肉呢。
姜竹生怕肉也被买空了,匆匆打声招呼拍拍酱酱快点儿跑,总算是买到了不错的肉回来。
晚上他们俩用卤汁做汤底,搬出来小炉子在后院煮火锅。
菜和肉都摆好了,涮起来了,他们俩终于有了放假的实感。
沈青越:“明天不用早起了,哈哈,明天不用早起了!”
“嗯。”
“回头我一定要把村里那个荒房子给买了!”沈青越恶狠狠地夹起一块儿肉,“看谁还一大早来敲门干活儿!”
姜竹忍笑。
其实也挺好的。
沈青越比从前早起一会儿,能在院子里活动活动打打拳,做做操。
他现在都开始每天给菜园子里的菜和门口的果树浇水了。
沈青越:“明天咱们直接去县城买东西?”
“嗯。”姜竹给他数着要买的供品,“点心,果子,菜,香烛也要再买一点儿,买好的。”
“用去山神庙吗?”
姜竹摇摇头,“不用,咱们在家里供。”
“嗯。山神生日……”沈青越想起来,去年他把姜竹给山神准备的供品给吃了,给姜竹心疼的,乐着乐着,他忽然想到:“哎!山神生日!我们马上就要认识一年了呀小姜师傅!”
“嗯。”姜竹点头,所以要多买些东西。
回来庆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