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虽然成为了正式的情侣关系,但闻绛和谢启也没有二十四小时天天腻在一起——钱朗和霍夏彤当年都没这个频率,当中理由有很多,比如闻绛没谈恋爱前就非常充实的校园生活,他总是能找到很多愿意做的事去做。
当然,有了男朋友后总归是要抽出时间来约会培养感情的,闻绛也调整了自己之后的作业安排,其行程表就像一个被整理的井井有条的行李箱,没有“和男朋友在一起”这一项时,行李箱就看着满满当当,现在要把这横空登场的选项加进去,闻绛左右看看,顺手就把东西给塞了进去,照样能把箱子拉链好好拉上,不失为一种身为时间收纳大师的特殊技艺。
再比如谢启也不是个整日游手好闲的闲人,他有私人训练,有校外教学,目前还要腾出一大部分精力面对秘塔,暴走一时爽,爽完就得收拾接踵而来的一堆麻烦事,他和秘塔之间俨然要变成一场比过去势头更猛的持久战。
不过谢启也是个擅长挤时间的人,他过去能找到等人放学回家,和人周末共度的空档,现在也能找到,这周已经安排好了周六跟闻绛在“生日礼物”度过,周末去游乐园玩的计划,一个人的空闲时间,他还潜心研读了少女漫画《夏季碳酸苹果之恋》。
闻绛参考的“doki doki 任务表”便是出自此书。
任务表上说,要和某某君游乐园约会,在这之前还有一个突发事件,和某某君在家里共度一夜。
他的机会来了吗?
这是一部清水少女漫画。
谢启找到对应的剧情位置翻看,因为天色已晚,父母不在家以及突如其来的夏季暴风雨,男女主迫于形势,半推半就,乘胜追击,最终达成统一,男主夜宿女主家,二人共处一室,盖着共同的毛毯,脸对着脸,心里扑通扑通,听着雨打窗户,谈星星谈月亮,聊未来聊理想聊了一整晚,升华感情,增进了解,啥也没干。
他的机会如来。
不过让闻绛在“生日礼物”,现在也可以叫“情侣同居小别墅”里过夜,这个要求应该还是很好达成的,闻绛本来也留宿过,如今二人正式交往,明天还要去游乐园,前一天晚上顺便过个夜岂不是顺理成章。
就算闻绛犹豫,谢启也能继续争取一下。谢启自闻绛第一次留宿后就对对方的卧室进行了翻新,增添了许多符合闻绛喜好的物品和装饰,可惜后来意图邀请人留宿时仍然被拒绝了,谢启为了和“十分冷淡的恋人”更进一步,之后又尝试着做了些新准备,只是因为对方要做实践作业,一时也没派上用场,现在倒是可以拿出来。
提到“生日礼物”,就不得不提那三间密室,这在理论上当然也是个“机会”,以前都能用嘴呢,现在再进去怎么着,也得用上里面那张床吧。
然而谢启的异能自打和闻绛交往后就变得格外稳定,看着那个能力数值,实在很难睁眼说瞎话说出“我们进密室调理一下吧”这种话,又因为他正处于被密切关注着的维稳关键期,医生也谨慎地表示既然现在波动不大,就先这样子“保守治疗”一周左右,像项圈这种让人开心满足的小情趣没问题,但暂时不用在没有征兆的前提下,还特意地进密室做点什么。
闻绛想了一下,觉得医生的意思近似于吃点钙片啊,维生素片啊增强体质没问题,但不用在“还没出现感冒症状”的情况下提前开始每天喝感冒灵。
故而周六的时候,闻绛只是在室内浅浅试了下和抑制器配套的绳子好不好用,都没让谢启跪下,他散步时三过密室门而不入,谢启被牵着跟在后面走了一路,也说不出这到底是种纾解还是种折磨。
他其实是起了点反应的,闻绛散步时也没刻意做些什么,态度相当散漫,互动也少,去哪也都不会和他打招呼,自己一时没跟上就会看也不看地用力扯下链子以作提醒,反而让谢启莫名其妙地就在几次拉拽里起了点反应。
闻绛瞥了眼他下面,又看了眼腕带上的监测数值,平淡鼓励道:“继续保持。”
“”谢启说:“哦。”
等到了下午,绳子被取掉,谢启脸上的温度也降了下去,他看了眼时间,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份闻绛很喜欢的典藏版影碟,浑不在意地说:“时间还早,看个电影吧。”
可以,闻绛点点头,享受着客厅的超清大屏和柔软的沙发抱枕看起了电影。
电影演了三个多小时,期间谢启划了几下手机,等屏幕上开始滚动制作名单后,饭菜也按时准备到位,他自然而然地说:“到饭点了,吃个饭吧。”
也可以,闻绛应下来,享受了一顿很合自己口味的丰盛晚餐。
吃完饭后天色已经变黑,谢启看了眼外面,理所当然地说:“时候不早了,过个夜吧。”
演都不演啊这个人。
“浴室也添东西了。”谢启有备而来,又补充道,对象冷淡期他都觉得有望拿下,更别提现在可是正式交往期:“我集齐了你之前抽的那套入浴剂盲盒。”
闻绛:
一个小时后,闻绛泡在浴池里,感受起了传说中的盲盒隐藏款“夏夜如梦之璀璨星河”入浴剂。
听名字完全猜不出来是什么东西,当初就是因为好奇才抽的。
入浴剂是薰衣草味的,闻绛看了看整体呈现出蓝紫色的液体,和水面上像珠光粉一样闪烁的星星点点的银色——可能是在模拟星空,觉得视觉效果不如自己抽到的玫瑰味的“劲爆麻辣火锅”款逼真。
等他从浴室里出来,换上宽松的睡衣,头发上还挂着点水珠,谢启就像卡好了点一样来敲门,闻绛打开门后,谢启莫名停了一下呼吸,看着他过了几秒后问:“要擦头吗?”
闻绛眨了眨眼睛,把干燥的毛巾递给他。
搁在以前感觉会被人以“我自己能擦”为由给拒绝掉。谢启至今都会时不时有种自己在做梦的飘渺感,好在手里的毛巾和坐在椅子上的闻绛都是真实的。
谢启用毛巾擦过闻绛耳边的头发,触感柔软顺滑,乌黑湿润的发丝衬得耳朵越发莹白,又透露着热水泡澡后健康的淡粉色,谢启擦过时,手指会一并蹭过对方的耳垂,闻绛能感受到他的小动作,但是并未吭声,由着对方去了。
闻绛手里头拿着本书在看,一开始的时候,他看得津津有味,过了一会儿,他觉得情况有点不对劲,再过了一会儿,他觉得谢启今晚不想走了
确实也行。
谢启现在还有点“后遗症”在,因为被拒绝惯了,所以提一些要求时仍会习惯性反复思考,拉一个很长的“前摇”出来,闻绛个人则是“都行”派,没什么强烈的要跟人如胶似漆一刻不离的冲动,反正明早就又见面了,还会待在一起一整天。
反过来说,闻绛的确也想不到一个男朋友想留下来,自己却要矜持拒绝对方,或者表现得分外犹豫的理由。
何况也没人规定晚上一起睡就必须做些这个那个的。
闻绛觉得自己的头发已经够干了,他将手里的书翻过一页,干脆问道:“你要洗个澡吗?”
谢启的手停了停,不知为何笑了声,语气带着种漫不经心的调侃:“在你这儿洗啊?”
他们有各自的卧室,卧室里也都配有独立的卫生间,理论上是没必要的,闻绛平静地说:“可以。”
屋里一时静默,两秒过后,头顶的人忽然深吸了一口气:“行。”
这怎么听起来这么有觉悟呢闻绛默默无言,看着谢启放开他干燥的头,步伐稳重坚定地推门出去,很快又拿着点换洗的个人用品进来,面上云淡风轻,游刃有余地打开了浴室的门。
“”闻绛面瘫着脸瞧着对方这副做派,忽然开口说:“你要在这儿睡吗?”
谢启的手一松,手里拿着的东西直接掉到地上——未遂,它们在接触地面前被气流给拖住,晃晃悠悠地又回到了谢启手上。
谢启的喉结滑动了下,脑内天人交战三百回合,最后痛定思痛,终究还是效仿了漫画里那些一到关键时刻定力就如同老僧入定的招牌男主,放弃了唾手可得的诱人果实,尊重而克制地表示:“行,我打地铺。”
这说的都有点咬牙切齿了。闻绛沉默了一瞬后答应道:“行。”
谢启的背影无端萧瑟了一点,人从容地踏进浴室里面,闻绛看在眼里,觉得谢启要放东西了后淡淡开口:“你睡床上也行。”
浴室里顿时传来噼里啪好一阵动静,有什么东西倒在地上,瓶瓶罐罐也掉在地上咕噜噜滚远。
绝对是故意的!片刻后,浴室里传出谢启有点羞恼又有点无奈的声音:“行!”
有点好玩。
闻绛默默移开视线,垂下眼眸,把手里的书又翻了一页。
第82章 吻
君子有云,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白色的蒸汽在浴室里弥漫,谢启放空大脑洗了个澡,短短的二十分钟,他神游天外思考了很多重要的人生辩题,比如轻薄和尊重的界限在哪里,“油腻急色的下头男”和“该出手时就出手的成功男人”的衡量尺度又在哪里。
好难的辩题。
谢启看着地上的最后一点泡沫混着水流流入排水口,感觉屋子里有股淡淡的薰衣草的香气,然后想起来这是闻绛刚用过的入浴剂的味道。
我草。
谢启的辩题紧急终止,他抹了把脸把水关上,拿毛巾擦了擦头发,权衡两秒后,终究没有做出《夏季碳酸苹果之恋》里男主腰间围一条浴巾就出门之事——闻绛显然是不会看见后脸红闭眼尖叫的,谢启规规矩矩换上睡衣,打开浴室门,发现闻绛不在椅子上。
都是要睡觉的点了,在椅子上干坐着干嘛,谢启洗澡期间,闻绛已然将读书阵地转移到床上,他听见声音抬起头来,和谢启正对上视线。
很难形容这种洗完澡看见恋人在床上等自己的感觉,谢启面上不动声色。
闻绛眨了一下眼,也忽然明白了自己那股淡淡的既视感是什么,和同性在一间房里过夜,协调彼此的睡眠时间,双方都希望打鼾磨牙等情况不要出现,这是初中时参加过的夏令营合宿啊。
订的还是更便宜的大床房。
不过实际上的房间质量保底也是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了,闻绛视对方有如实质化的目光为无物问:“睡觉吗?”
谢启说:“睡。”
回的速度好快。闻绛保险起见多问了一句:“还有什么要做的吗?”
这显然只是在问他还要不要看看书啊,刷刷手机啊的意思,感觉某种其实本来也没有的“机会”从眼前溜走,谢启说:“没。”
回的语气好沉重。闻绛点了下头,合上书本放到一边,把床头的小夜灯打开说:“那关灯吧。”
谢启关了灯,屋子里就只剩下了闻绛旁边的小夜灯还亮着,等他爬上床,掀开被子钻进去,闻绛就一并把那盏灯也给灭了,卧室变得又黑又安静,谢启平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自觉自己的肩膀距离闻绛的肩膀有约莫一拃的距离。
谢启默默感受了会儿,也说不上来具体是在感受什么,有种满足,又有种正在奢侈浪费什么东西的空虚。
明早还要去游乐园,闻绛在旁边平静地开始酝酿困意,过了一小会儿忽然听到身边的人开口问:“还习惯吗?”
闻绛嗯了一声,又听见旁边的人问:“下次还能一起吗?”
闻绛说“可以”,明显觉得谢启开心了起来,他过了一小会儿再次听见对方问:“你困了吗?”
此情此景,好像自己在漫画里见过的那种谈星星谈月亮,聊理想聊未来的夜谈剧情,“还没有。”闻绛睁开眼,倒是不介意睡前聊天,他偏了下头,适应了黑暗的眼睛看见谢启在旁边一本正经地盯着天花板,和他聊起之前的面包很好吃来。
那可是潜心研究的得意之作呢,闻绛满意地赞同道:“我也觉得。”
他把头偏回来,在这时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些违和感,又把视线移回去,看见谢启仍在盯着天花板夸他。
“”
闲谈的话题总是随意发散的,从面包可以聊到晚饭,从晚饭可以跳到电子游戏,从电子游戏可以变到课程作业,谢启语气正常,语速正常,视线定死在自己的正上方,像一位冥冥之中已经入定的老僧,闻绛看了片刻,静悄悄地往旁边翻身,从正面睡变成了侧睡。
他忽的开口:“谢启,你看你左边。”
谢启忽然被打断,下意识地往左边看去,只能看到黑漆漆的墙壁和床头柜,那里显然什么也没有,他愣了愣,又听闻绛平淡地说:“你再看右边。”
在玩游戏吗?谢启边想边转过头去,眼里撞入闻绛近在咫尺的面庞。
夜色像一层薄纱,模糊了对方身上自带的那股锐利,闻绛的手搭在枕头上,姿态显得慵懒,柔软而惬意,那双如墨的眼睛安静地注视着他,睫毛如蝶翼轻眨,谢启的呼吸停滞,心跳声敲响鼓膜,恍惚中仿佛又闻到了薰衣草的香气。
对面的人铁定看出了他的失神,谢启听到闻绛发出了一声很轻的笑声。
这笑声比平时要低,尾音微微发绵,像是对着他的心脏轻挠了一下,挠得那里酥酥麻麻泛出痒意,谢启侧过身,忽的伸手抚上了闻绛的侧脸,他用指腹轻轻摩擦了两下,接着手向下扣住对方的腰,把闻绛揽进了自己怀里。
闻绛听到对方咚咚的心跳声,谢启的手烙在侧腰上停了几秒,最后还是顺着衣服滑了进去。
实打实贴合肌肤的触感远比隔着衣服更为细腻和顺滑,谢启的手来回抚摸了两把,头一次没有遭到任何拒绝,他如坠梦境,像被从天而降的馅饼砸得头晕目眩,喉结动了下,忽然小声嘀咕:“我草。”
他的手又向下,向后摸过光滑顺溜的脊背,成功摸到了闻绛后腰上两个浅浅的腰窝,脑袋又空了下,自顾自嘟囔:“我去。”
闻绛:……
男朋友,你边摸边骂人啊?
谢启过来拥抱他时用力的方向向下,这让他们在床上形成了一个高低差,闻绛只有半张脸能越过谢启的肩头,他好奇对方之后又要干嘛,干脆就什么也不干的任由对方继续摸了一会儿,然后他感觉……
……感觉有点困。
闻绛待在舒适安全,完全放松的环境里时,很容易变得更加懒洋洋的,对方的拥抱暖乎乎,身边缠绕的气息很熟悉,抚摸自己的力道很温柔,且左右也没摸什么很敏感的重点部位,何况人本来就待在床上,还是大晚上的,天时地利皆在,闻绛没能因为对方的抚摸生出情欲,只像缩进了窝里一样感到些困来。
这困意倒是不重,至少现在还不重,闻绛提醒对方:“你再摸会儿我要睡着了。”
谢启的手讪讪停了,干巴巴道:“哦。”
闻绛轻轻动了动,谢启就稍微松了力道,让闻绛能从紧密贴合的怀抱里出来。
但他依旧虚拢着闻绛,手也没从地方衣服里拿出来,大有你不提及我坚决不动的架势。
闻绛确实也没说话,只是抬头看他,谢启只觉得自己的神魂都被一并吸进去了那双深渊似的眼睛里。
闻绛正在他的怀里,比在任何一个人的怀里都来的自在。
闻绛包容他,准许他,不排斥他,愿意亲近他,每一次的拥抱皆是如此,越是了解对方,就越是能从中抽丝剥茧地品味出糖果般的特别,谢启每一次都会因此渴望得到更多,自认有机会得到更多。
拥抱,然后是
比过去每一次的试探都更为郑重,谢启低头凝视着闻绛,将脸慢慢凑了过去。
闻绛垂下眼睫,感受到对方的气息逐渐靠近,这一次没有任何闪躲。
情侣间这样,本就是不需要躲的。
于是那颗心骤然滚烫起来,唇瓣浅浅贴合,于短暂的分开后又一次相触。
谢启想,闻绛亲起来的确是软的。
青涩的初吻过后,随后的吻变得更缠绵,也染上更多的热度,一开始的时候,谢启觉得自己在亲吻一朵雪山下盛开的花的花瓣,花瓣上带着一点清冷的霜雪,后来唇被自己含热了,他又觉得是在吃洒了糖霜的糕点。闻绛的唇瓣在反复摩擦下变得殷红,谢启听见他的丁点气音,忽然松开了他,哑声问:“张嘴可以吗?”
闻绛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轻声说:“可以。”
于是谢启的吻再一次覆上来,这回舌头顺着微开的唇缝滑进去,他的实战经验为零,理论依据大抵是在耳濡目染中知道了不少,舌头探入更里面的地方,在几次试探后越来越娴熟,贪婪地试图索取更多,闻绛纵容了他,被带动着微微仰起脖子,谢启的侵略欲变得强盛,明显,而闻绛对此并不意外。
谢启总是这样,一开始的时候做得格外细致妥帖,逐渐就会变得上头,但他的放肆永远拥有边线,闻绛决定着线的高低长短,对方的手也变得越来越肆无忌惮,他刚刚探进裤腰,闻绛就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在换气的间隙说:“要早起。”
以现在的时间点和谢启之前展现出的精力合理推断,真继续下去,这觉没法睡了。
事实证明,人的前摇还是不能太长。
那只按在闻绛身上的手停住了,过了片刻后带着恋恋不舍,又十分顺从的退了出去,谢启和闻绛鼻尖相贴,试图索取听话的奖励:“再亲几次,好吗?”
谢启说出来的内容是请求,语气里倒是藏着些热烈的笃定,这可瞒不过表演系S级的耳朵,闻绛眨了眨眼睛,迎着对方的期待却是淡淡开口:“太慢了。”
听到命令后把手拿开花的时间太久了。
“”
谢启觉得自己要花点力气才能把“哦”给说出来。这居然比过往每一次被要求“忍着”时都难。
真的不能再争取一下?他正在内心反复抗衡着,又听见闻绛话题一转,平静说道:“不过可以。”
……这一晚上都恶作剧几次了!
谢启收拢怀抱,用力地再一次吻住闻绛。
第83章 价值
周六晚上,灯火通明的温家,注定迎来一个不眠夜。
林巡到场时,混乱的情况已经得到控制,温家的下人们正来来往往地收拾残局,处理掉那些异常出现的冰晶和横遭霜冻的植物。
空气里仍残留着寒意,林巡打了个哈欠,在作为“案发现场”的花园里转了一圈,他一边听别人跟在他身后陈述大致情况,一边随手捻了捻那些被打蔫的花朵花瓣,接着帮忙指出了几个异能残留痕迹明显的地方,让温家的人想办法趁早解决。
意外的源头是在灯柱下,因为故障意外灭掉的几盏灯制造了一小片笼罩温天路的黑暗,进而成为异能失控的导火索,最终破坏了今晚的小规模的花园派对。
值得庆幸的是,这里毕竟是温宅,自己家里永远是应对异能紊乱措施最完善的地方,且参加派对的人也少,事情发生时江鹤虎就在附近,对控制局面,拖延时间提供了很大的帮助。
情况远没有谢启刚制造的那起暴动严重,眼下的所有行动都会进行得迅速且“安静”,把事态遏制在苗头阶段,并不会惊动秘塔。
温天路已经被带走休息,之后嘛谁知道会怎样,温家这一家子人就没哪个精神正常,相较而言最健康的温如月也继承了其母那就容易看上“本质没用没骨气的废物”的怪癖。
林巡能帮忙更快地进行善后,但也没办法插手其他家的家事,他转悠完,大咧咧地坐到本次的最大功臣,在花园椅子上待着的江鹤虎旁边问:“所以,他就因为头上的几盏灯没了,就失控了?”
林巡凉凉地说:“他但凡往前走几步就重见光明了呢。”
江鹤虎本来在泄愤似的打游戏,把手里的按键按得啪啪响,闻言抬头看了林巡一眼,他的脸上贴着创可贴,手腕上缠着圈绷带,胳膊和腰上也有处理伤口的痕迹。
超A级基本已经能在能力者里横着走,唯独碰上S级,到底存在等级差距,好在江鹤虎没有大碍,人瞧着精神得很,加之他的异能本就是躯体强化的【浴血】,估计不用等到明早,他就又能活蹦乱跳的。
人在精神混乱的情况下,很难有做出正确判断的理性,就像溺水的人身体会下意识地乱动乱抓,不会乖乖配合救援,但,温天路虽对黑暗环境十分敏感,过去也没到这种周围一黑就立刻理智全失暴走的程度,会出现这种情况,一方面是他近来的心情极差,另一方面——
江鹤虎把一样圆形的东西抛到桌面上。
“这是什么?”林巡拿起来看,左看右看看不出端倪:“一枚硬币?”
“温天路的。”江鹤虎没好气地说,“不知道有什么用。”
黑暗刚降临时,温天路的确没有立刻暴走,结合几个当时在附近看见的人的口述,以及对现场的搜索调查,温天路当时应该是先去摸了自己的口袋。
他去拿口袋里的那枚硬币,可惜因为环境应激手在发抖,没能拿稳,那枚硬币从他的手里脱落,掉进了花丛里。
于是温天路没能从黑暗里退出来,回到近在咫尺的光明里,反倒因为去捡硬币,主动踏进了花园更深处,也更浓稠的黑色中,他在黑暗里摸索了几下没能摸到,仅仅过了几秒,寒潮就突然爆发了
什么超蠢的“自杀”行为。
林巡一时无言,狐疑地看着那枚怎么看怎么普通的硬币,这种东西有什么特意带在身上的价值?
林巡想了想,心里忽的闪过一个猜测,手上因此一顿,生出些荒诞的情绪来。
“因为他有毛病!”江鹤虎在旁边骂道,林巡转头看他,并不觉得江鹤虎真对温天路的行为毫无头绪。
甚至,他们可能有了相同的猜测,林巡又用手指摩擦了几下那枚从温天路兜里转到了江鹤虎手里,还带点余温的硬币,迟迟没有放下,听见江鹤虎在旁边冷声问:“你好了没。”
这也不是你的东西啊?林巡哂笑,将那枚硬币放下说:“放心,我才没兴趣拿别人的东西。”
他们之间忽然陷入种诡异的沉默,林巡的视线随便落在不远处的人群里,过了会儿打破安静道:“钱家的人也来了?钱朗这一天天的也太闲了吧。”
他这么说着,又似乎对这话题本身不怎么感兴趣,林巡招了招手,随便叫来一个人,不大正经地笑眯眯提议道:“现在就差个谢家了,要不你去帮忙喊一声,叫谢启也过来吧?”
那人的神色有些为难,委婉地说:“谢家少爷今天好像有要事在,特地说过不收任何消息。”
江鹤虎忽然在旁边嗤了一声,他眯了眯眼睛,尖锐的话没头没尾地冲着林巡去:“受虐狂。”
双休日对一对不同系不同班的学校情侣意味着什么?肯定是腻乎在一起约会啊,明知道人有事还特意问,自找难受。
谢启正在干嘛?江鹤虎和林巡在这露天花园里吹冷风的时候,谢启正和闻绛窝在被窝里。
谢启第五次亲吻对方,他尝试着变化不同角度去吻,又因这次吻的时间有些太久,忘记了克制,人快要翻到闻绛身上去,被牢记得还要睡觉的闻绛不轻不重地拍了下手背。
“我也有事。”林巡没搭理江鹤虎,凉凉抱怨道:“我还要早起带小孩儿呢,谁来赔我的睡眠时间啊。”
另一道有些轻快的声音忽然在旁边响起:“谢启他应该在和闻绛在一起吧。”
谢启收到相关消息估计要等明天,但反正也不差这么一会儿,钱朗则很悠闲,人在海外,吃瓜的速度就跟还在延海一样,钱家的下人面无表情地拿着一部手机加入两人的对话里,钱朗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说:“我们小绛很受欢迎吧?”
林巡和江鹤虎一时不吭声,片刻后,林巡悠哉地问:“你来干嘛?特意聊天啊。”
“是啊。”钱朗大方承认道,像唠家常一样说:“我这刚做完调理嘛,现在人被动比我过去聪明了那么一点点,不过没事,等药效过去了就恢复正常了,我就想着抓紧时间,和你们唠几分钟嗑,但好像少人了。”
“是,最关键的不在。”搁以前就很喜欢拆散情侣的危险分子提前被带走了,这下没法听说教了,林巡耸耸肩,打趣道:“不过你真觉得教育有用啊?我看悬。”
“那就随他去吧。”钱朗却直接果断道,似乎压根没起唠叨别人的心思,很快又说:“你们也是。”
林巡的眼睛越发冷下去,一直没说话的江鹤虎忽然呿了一声,他皱起眉毛,沉默了下才轻声说:“我才懒得掺和。”
他说的并无气势,但也没什么人拿此调侃他,江鹤虎感觉不舒服,不痛快,烦得要死,心里又下意识衡量着这件事,谢启再怎么暴走,之前没有伤到半点闻绛也都是事实,温天路失控起来像条疯狗,他爹的谁知道后面要干嘛。
“真稀奇,”林巡没有做出任何保证,只是问:“你不是闻绛的大家长吗,这会儿又随便啦?我还以为你要为他的恋爱保驾护航呢。”
“因为你们去了也没用啊。”
钱朗忽然笑起来,跟林巡展现出些针尖对麦芒的尖锐:“我越拦着你们,你们八成还要越来劲了,那刚好小绛亲自让你们死心,不好吗?”
“这事可跟闻绛对爱情忠不忠诚没关系,不过当然了,我们小绛的确是个好孩子。”钱朗说道,毫不掩饰自己言语的刻薄:“林巡,你有点太高看你自己了。”
“你说说,你们现在站在这儿,管你是受伤啊失控啊还是吹冷风啊,你觉得闻绛想知道这事吗?感兴趣知道吗?知道后会有反应吗?”
短暂比过去“聪明”了一点点的钱朗似乎根本不需要听到任何回话,就能一个人这样自顾自地说下去:“反正你们肯定想说谢启也不算什么好人吧,是,他那个大爷脾气暴得要死,以前谁能比他脾气更差,咱们这些人,本质都半斤八两,要不然怎么会凑到一起去。”
“但是他改了嘛,闻绛让他改了呀。”钱朗悠哉躺在躺椅上,对着电话另一头强调说:“第一个呢。”
幸运儿就是幸运儿,运气本身就是种资本,最先把握住机会抢占市场的人获得最多的利润,之后跟风的只能在下面喝汤,多么常见的一件事。
“你们跟闻绛相处的时间变久,我相信你们肯定也会像谢启一样发生变化,啊,其实你们已经变了不少了吧?”钱朗笑着说道:“但是迟啦,没有意义啦。”
“就算你能被闻绛教育得特别好,变成一个……遵纪守礼新时代好风范的五好青年,在那之前——你又有什么价值,值得让闻绛花费精力,再去教你这第二个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好……!!终于,完成榜单要求……!
第84章 鬼屋
圣人有云,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那么问题来了,情侣在游乐场里应该玩些什么呢?
谢启忍辱负重向钱朗咨询这个问题时,在谈恋爱一事上做着老前辈的钱朗思虑片刻,终究没有顶着对方的目光嘲笑出声,只能在心里默默吐槽对方毫无求人态度。
钱朗以延海中心区最大的游乐园为基准,给谢启提出了几条经典意见,诸如“在摩天轮升到顶点的时候接吻”,“在露天咖啡厅互相喂对方吃情侣蛋糕”等等。
谢启难以体会摩天轮的浪漫之处,他本来觉得专门去那上面接吻的做法太刻意,但经过周六一晚,他开始觉得这提案颇有可取之处。
闻绛则在出发前若有所思地看了会儿镜子,他一直都清楚身为圈内人的谢启知道的东西很多,而继先前参观了房子里的“密室”,发现谢启知道所有东西的用法后,他在昨晚上对谢启的“理论知识丰富度”又有了新的切实感受。
除了让人张嘴的,还有反过来先让人把舌尖伸出来的,除了含着吮吸的,还有轻咬唇瓣的,除了一开始就探入口腔的,还有注重于描摹外形轮廓的,除了非要抢人空气,或者会协调呼吸频率的长吻,也有以短促多次为特点的啄吻,闻绛配合到最后觉得嘴唇都有点发麻。
该说什么,这或许就是自己为了满足那突如其来的“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拿出多少种”的好奇心所需支付的代价吧。
倒是也不碍事,甚至感觉有助于锻炼肺活量,不过今早起来,闻绛总觉得自己的嘴唇变得比平时更红了一点。
闻绛又看了眼一大早就神清气爽的谢启,感觉对方瞧着就和平时别无二致。
力的作用不该是相互的吗?
到底是自己的错觉,还是说战斗系的能力者在这方面也具备“高速修复”的优势?
“谢启。”自己看不出来结果,闻绛喊了一声对方,他隔空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嘴唇,示意谢启看一下。
谢启愣了愣,脸忽然红了,然后凑过来“啾”的亲了他一口。
闻绛:?
也行。闻绛决定就当提前完成了“dokidoki任务表”里的“出门前给某某君早安吻”事项。
任务表的出处——《夏季碳酸苹果之恋》里也有专门的游乐园篇,谢启亦将其作为参考之一仔细研读,里面描绘了“一起乘坐云霄飞车时趁着心跳加速牵手”,“共乘旋转木马拍照”,“鬼屋密室惊声尖叫亲密拥抱”等事件。
鬼屋拥抱是没什么戏了,闻绛、谢启和钱朗以前也玩过那种密室恐怖逃脱游戏,三人之中能担任声乐一职的只有钱朗。
恐怖电影也是同理,谢启留意过,闻绛看电影时别说出声尖叫了,连微微睁大眼睛,稍微僵一下背之类的微反应都不会有。
不过,闻绛对这种活动的兴致倒是一向很高,每次钱朗开始“人菜瘾大”都会欣然答应邀约,显然对此乐在其中。
他认为自己有着丰富的参与此类活动的经验,比方说当看电影看了有三分之一,钱朗开始在旁边一惊一乍时,闻绛会慢条斯理地剥一个橘子吃,等电影进度超过一半,钱朗终于承受不住,惨白着脸握住他的手臂时,闻绛就会迅速往对方嘴里塞进橘子以作安慰,顺便堵住对方的高分贝惨叫。
曾经有一次,钱朗看完电影后晚上害怕得睡不着觉,迫使闻绛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他和钱朗长谈了半个小时,从运镜,特写,妆造,声乐,人物,背景等角度详细推测了电影实际的幕后拍摄会如何进行,还指出了几处穿帮镜头,分析出全片最大的BOSS,那个永远杀不死的鬼怪,在拍摄结局画面时其实饿着肚子。
闻师傅的心灵调理手段堪称完美,钱朗一路“啊?”,“哈?”,“哦”着听下来,最后默默挂断了电话,据本人称他之后躺在床上时的确不害怕了,收获了一种心灵的宁静。
以及一股没有缘由的强烈空虚。
谢启也有应对经验,钱朗太吵的时候,他有三种以上的不那么温和的手段让对方闭嘴。
游乐园的这间大型鬼屋在网上颇有名气,号称让人们开开心心进去,哆哆嗦嗦出来,内置迷宫通道,真人互动,恐怖限时解密等诸多要素,十分擅长让妆容恐怖的表演类员工突然从暗道里蹿出来,配合着惊悚的音乐吓人一跳。
谢启和闻绛一起进去转了一圈,让所有的员工都面对了一遍双人份的冷漠脸,区别只是一张脸是真的毫无变化,另一张脸则多少会皱眉表达出些不耐烦或“就这”的意思,总之,理所当然地没有发生任何心跳加速事件。
谢启内心毫无波澜地出来,难以评判这情侣鬼屋冒险算顺利还是不顺利,他出来后多看了几眼闻绛,第一个问题问:“挺开心的?”
“嗯。”闻绛很满意地点点头,不愧是有名的鬼屋,演员质量还蛮高的。
那就行谢启又猜测着问:“你刚在'演'吗?”
闻绛看起来更开心了点,面瘫着脸再次点点头承认,办鬼的演员会为了吓到人而表演各种异形、鬼魂、丧尸、精神患者,而他会扮演一个绝不受任何惊吓侵扰,从大块上的表情声音,到细微之处的呼吸脉搏都和平时毫无区别的“散步的路人”。
这正是逛鬼屋的乐趣所在。此乃游乐园里最有挑战性的竞技对抗型游戏
可爱。谢启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问:“那要再逛一次吗?”
“不用。”都走过一遍知道套路了,竞技难度也就下降了,而且,闻绛任由谢启继续捏着他问:“你自己想再逛一次吗?”
和自己另有乐趣不同,谢启没被吓到,自然也谈不上多有游玩激情,不过这某种意义上也是件好事,要是谢启害怕到下意识使出自己的异能,那游乐园之行应该就可以当下宣布结束了。
“我自己就算了。”左右也没必要硬装自己喜欢,谢启坦率承认道,想了想又突然咳嗽了一声说:“你反过来演那种,非常害怕的角色怎么样?
倒也不是不行,但这和旁人还有什么区别闻绛认真想了想,忽然顿悟自己的思路是有些狭窄,受惊吓的角色也分很多类型,不一定就只能在原地尖叫,他转而问:“比如那种害怕到当场抛下你独自逃跑的角色?”
恐怖电影里很常见的配置吧,那种进鬼宅探秘前还对恋人豪言壮语我肯定保护你,真出事了跑的比谁都快的人渣角色。
“”这和我想要的展开不一样……谢启沉默了会儿提议道:“能再换个吗?”
闻绛又问:“为了活命把你推给怪物的角色?”
人渣角色plus升级版。
“”谢启委婉地建议:“换个思路怎么样?正面阳光一点?”
有理。闻绛把思路逆转过来,猛猛给角色加魅力buff和悲情buff:“虽然很害怕但为了让你活下去还是哭着拦在鬼面前赴死的角色?”
谢启被他这个提议逗乐了,跟着调侃:“那鬼屋的员工可能要倒霉了。”
理论上应该只是玩笑话,但总觉得对方说话的语气里含着几分认真,闻绛决定还是别尝试为好。
他最后问道:“那种当场就吓到昏迷的角色?”
谢启刚要开口,突然也有所顿悟,话语在嘴边转了个弯变成了肯定:“我觉得行。”
人都昏了,那就只能由自己把对方抱出去了。
闻绛默了一瞬,其实他刚才那句是个玩笑,是想听人吐槽“这不是完全不需要演技吗”来着。
他思考了两秒要不要真这样顺势进去演一具与世无关的尸体,忽然福至心灵想到了《夏季碳酸苹果之恋》里的剧情,撇过头若有所思地看着谢启。
漫画里的女主角非常怕鬼,两次和男主增进感情一次是游乐园鬼屋冒险,一次是夏季校园恐怖怪谈大会,全程都眼角到泛泪,紧紧抱着男主,贡献出了早期一整卷的剧情都比不上的亲密接触量。
谢启和闻绛对视几秒,移开视线说:“最普通的那种也行。”
那根本不需要特意进鬼屋嘛。
闻绛左右看看,街上穿着各种可爱玩偶服的工作人员们正在卖东西,有的在卖最经典的气球,也有的在卖别的小玩具,闻绛从一只玩偶熊手里得到了一个一次性礼炮,他本来要付钱,结果粉红色的童心小熊挥了挥手,直接把礼炮送给了他。
闻绛道了谢,拿着礼炮回来,在谢启有些疑惑的注视里,对着面前施加了生活系异能的自动清洁区拉响礼炮,伴随着“啪”的一声,礼炮里弹出些五颜六色的彩带和纸屑,闻绛也面无表情地平淡出声:“哇。”
完全没有融入任何感情和演技的“尖叫”过后,他转过来伸手拉了下谢启的衣角,又凑近毫无敬业精神地抬了下手,虚虚抱住了谢启,谢启身体一僵,下意识伸手回拢,把它变成了一个亲密的拥抱。
闻绛看着谢启的耳朵渐渐红了,平静地问:“还用去鬼屋吗。”
谢启红着脸把怀抱收得更紧,实话实说道:“不用了。”
第85章 意外相遇
对谢启而言,游乐园本身并不有趣。
在他小时候第一次进入游乐园时,他的确觉得这里面有很多好玩的,但那更多的是图个新鲜,之后很快就没了兴趣。年幼时都如此,更遑论成年,虽然谈不上厌烦,但成年人有更多的娱乐选择,更少的休息时间,鲜少有谁把游乐园看作最佳的放松场所。
大人们会来游乐园,一般都是跟着恋人、家庭、亲戚家的小孩子一起,主打一个陪伴感,谢启本来也是类似的思路,他对今天玩什么毫无追求,具体玩哪项全看闻绛的意思。
有的项目单听名字挺适合他,实际上又很不够看,譬如游乐园里也有竞速赛车项目,但这哪里比得上真的开跑车出去带闻绛兜风,过家家似的模拟枪战也是同理。
觉得无聊但强装开心是能被闻绛看出来的,在进入游乐园之前,谢启担心过自己会让闻绛一并感到扫兴,不过实际逛下来,他越发觉得游乐园是个挺不错的地方。
虽然项目还是那些不新鲜的项目,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逛游乐园的闻绛”。
谢启发现,在游乐园里的若干项目中,闻绛会相对更喜欢那种比较刺激,同时又不需要多少运动量的游戏。
像是旋转木马,旋转咖啡厅杯这种节奏缓慢,追求舒适氛围的项目,他虽然不讨厌,却也不会很有兴致的主动提出要玩。
像野外真人射击赛,拳击对抗,攀岩墙这种运动类项目,他最多问问谢启想不想玩,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就会彻底移出考虑范围。
而像云霄飞车,海盗船鬼屋也算吧,这种就是闻绛偏爱些的项目了。
明明觉得已经比较了解对方,真的成天待在一起后,又常常有种又见到了对方新的一面的感受。
而且游乐园很懂把握商机,一些游玩设施会贩卖专门的情侣票,方便了谢启亲口听闻绛说出“请给我们情侣票”这种话,还有一些面向情侣的店会举办“拿赠品前要先证明你们是情侣哦”的互动小游戏。
这种游戏倒是也懂分寸,基本上就是拥抱,一起比心,给对方拍照之类的,闻绛看了看店里提供的那些抛飞吻,眨媚眼等参考姿势,选择了顶着一张纯粹的面瘫脸对谢启在胸前双手比了一个心。
他没能成功收获“你走点心吧”,“倒是演一下啊”之类的吐槽,谢启看着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按下相机快门,然后人有点飘飘然地跟店员选择了即刻打印服务,成功拿到了照片实体版和电子版。
闻绛默默吃着店里向情侣免费赠送一份的小饼干,维持着面瘫脸看谢启把自己的零演技比心照设置为了屏保。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告诉谢启其实只要对方吐槽一下,他就会顺势做出点“更走心”的表情了。
不过闻绛也有自己很满意的照片。
乘坐云霄飞车时,在穿过隧道,进行大坡度的俯冲,空中三百六十度转圈等阶段,会有对乘客的随机抓拍,闻绛他们坐完飞车,刚从上面下来,就被激动的管理人员找到,恳切请求闻绛允许他们把对方的抓拍照用做宣传,贴在售票处的照片展示墙上。
“太特别了,”管理人员言语间难掩激动,近乎啧啧称奇,“很难形容,这样的照片我真是头一次见!太厉害了!”
谢启去看闻绛的反应,闻绛没有意见,他便也没有出声,而在实际看到闻绛的照片后,他立刻就明白了管理人员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照片上的人样貌俊美,神情冷淡,风吹起他的衣领和头发,却吹不散他优雅神秘的气质,在其他人多在毫无形象的大叫的衬托下更是显得清新脱俗,夺人眼球,不像云霄飞车的抓拍,更像一期构思独特的时尚杂志的封面。
这当宣传确实能拉动销量,起码能吸引注意,但,怎么做到的?
闻绛不语,只是一味地在心里点头,对赞美来者不拒。
优秀的演员,每时每刻都能面对镜头做好形象管理,此是区区过山车能动摇的。
表演类,很神奇吧。
除此之外,谢启还发现闻绛对那种能换奖品的路边小摊也颇有兴趣,比如气枪打靶,扔圆环套物,扔飞镖扎气球等。
这类游戏对战斗系能力者和其他系能力者的游玩标准不同,闻绛可以睁着眼打靶,谢启拿最低档的奖励都要蒙眼,虚拟浮靶还会移动,谢启最后单手盲开了五枪,给闻绛换了一个名叫“苹果蟹”的吉祥物抱枕。
不得不说,把眼罩拿下来后让闻绛去奖品摊上随便挑喜欢的东西的感觉很不错,闻绛选的苹果蟹抱枕体积不大,对方拿到手后,轻轻捏了捏抱枕试验手感,低头和苹果蟹的两只豆豆眼对视了几秒,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流露出一种谢启能看懂的明显的开心来。
谢启完全理解了为什么一些人的减压方式会是给对象花钱。
闻绛还很喜欢尝试没见过的饮品。
游乐园里会售卖一些特色饮料,每一款或没见过或没听过的饮品都能引起闻绛的注意,他在饮料店里挑了一会儿,选了一个三小罐装的盲盒。
闻绛和谢启坐在休息区的公共长椅上尝试了这几款饮料。这地方设计得也很贴心,位置远离人群最密集的区域,不同长椅彼此之间的距离很远,每把椅子周围还必定存在融合于自然景观之中的遮掩物,为坐着的人提供了安静且私密的环境。
也正因此,会来这片区域的也多是情侣,谢启自己不喝,只是看着闻绛喝,第一罐饮料他们的运气不错,喝着的口感像是一种果汁气泡水,味道非常的清甜。
罐装饮料的容量偏小,两个人喝绰绰有余,一个人全喝完也不会影响之后吃饭,闻绛看着不远处的风景,顶着男朋友的视线默默地喝饮料,也不知道谢启到底从注视中获得了什么样的满足感。
尝试饮品要雨露均沾,第一罐没喝完,闻绛就又打开第二罐尝了一口,他的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伸手把饮料递到了谢启嘴边问:“尝尝吗。”
谢启看着这近在咫尺的饮料罐,福至心灵地想到了一些经典的漫画情节,把那句到嘴边的“不用”又给咽了回去。
他的耳朵攀上抹红色,就着闻绛的手低头喝了口里面的液体。
饮料滑过喉咙,甜蜜在心中滋生,下一秒,谢启因为这变态魔鬼麻辣味的整蛊饮料猛地转过身去剧烈咳嗽起来。
闻绛在谢启身后轻轻笑起来,他拍了两下谢启的背,把第一罐剩下的饮料都给了谢启解辣。
不过,天道好轮回,闻绛的“报复”也后脚就到,第三罐饮料表面看着平平无奇,但闻绛只喝了一口,他的眼神就立刻变得更“木然”了一点。
已经缓过来的谢启了然地问:“烫的?”
闻绛以麻木的面瘫脸承认:“嗯。”
辣味饮料肯定是不适合拿来止烫的,但第一罐饮料也已经喝完了,谢启往四周看了看,依旧毫无陌生人的身影,他在去给对方买瓶冰水和另一个选项之间纠结了两秒,终究还是声音放轻,试探着问道:“那,你把舌头伸出来?”
闻绛眨了下眼睛看向他,想起来昨天晚上刚刚见识到的一种。
心跳的声音忽的变大,谢启励志成为该出手时就出手的成功男人,此刻没有退缩,而是进一步主动握住了闻绛的手。
闻绛垂下眼睫,过了一两秒后吐出一点舌尖,被烫到的舌头看着比平时要红艳一点,谢启的喉结滑动了下,他偏头凑过去吻住闻绛,感受到了那上面残留的热度。
原来是苹果味的。
这个“降温”的吻在片刻后开始升温,接着便被“苹果蟹”打断了,闻绛把抱枕举了起来,正正好挪到两人之间,阻止了谢启继续。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可没再进一步的道理了。
“”谢启意犹未尽地和苹果蟹的豆豆眼大眼瞪小眼,又不得不承认停下来的合理性和必要性,只能听话地直起身来说:“哦。”
等在这儿待的差不多了,闻绛和谢启从休息区出来回到大道上,他们正琢磨着接下来要去哪里,忽然听到一个孩子大声叫起来:“啊!气球!”
闻绛朝天上看去,一个粉红色的气球悠悠扬扬地飘在空中,越升越高,他开口说:“谢启。”
下一秒,气流的流向改变,那只本该飞向高空的气球在无形的风的作用下,反向飘向地面,站在旁边的大人反应很快,立刻握住了气球的绳子,弯腰把它递给了小男孩说:“好啦,这回可要握紧了。”
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闻绛意识到这件事的同时,那一大一小两个人也侧过身看过来,四目相对,微妙的沉默在几人之间弥漫开。
谢启的脸一下子黑下去。
小孩子对现场的氛围一无所觉,他牵着气球哒哒往前跑了几步,看了眼谢启后果断选择放弃,转过来对闻绛脆生生开口:“谢谢大哥哥!”
“不用谢。”闻绛说道,还是努力给摆出张可怕冷脸的谢启拉了拉好感:“是这位哥哥帮你的。”
谢启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显然不打算理会小孩儿,只用带刺的目光直视着对面的大人。
一大早就来游乐园带亲戚小孩玩的林巡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总之还是摆出张官方笑脸说:“两位好巧啊。”
作者有话要说:
问题不大,某人很快就走了()
第86章 拼桌
俗语有曰,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一张室外餐桌,四个人围坐。林巡脸上挂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旁边的男孩左看看右看看,一双乌黑的眼睛滴溜溜转,两人对面,闻绛一脸平静地研究印着各种精美蛋糕图片的菜单,谢启双臂抱肩,成为桌上唯一的冷气制造机,带刺的视线一直盯着林巡
他居然能忍住不当场发火。林巡被盯得发毛的同时都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园区人多,难免会遇到“拼桌”现象,几人前脚刚在路上打了照面,后脚又在店里偶遇,林巡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展破冰行动:“你们也来这儿吃啊,真巧啊哈哈。”
“大哥哥,我喜欢吃这个。”
他的小侄子,小秋也积极配合,主动给闻绛推荐起甜品来,同一张桌子上由此气候分明,凭借拿气球积累的好感,自来熟的热情和小孩子做什么都会被原谅的优势,小秋迅速和大哥哥(之一)打成一片,而林巡那边依旧犹如经历腊月吹雪,并随着时间流逝越发趋于寒冷。
“巧吗?”谢启冷笑了声,边低头划起手机屏幕边说:“是挺巧,今天一天哪都能看见你。”
先前不确定也懒得提,从鬼屋出来的时候,路边上粉红色的童心小熊玩偶送了闻绛一个一次性礼炮,坐云霄飞车下来时,附近粉红色的童心小熊玩偶送了闻绛一个主题纪念手串,气枪打靶,买饮料的时候,隔壁一身粉红的童心小熊玩偶送了闻绛一个玩具口哨和一个棉花糖,连旁边跟着一起的小孩都没变过,真当别人傻是吧?
“小秋他要写观察作业嘛。”林巡圆滑跳过“为何工作路线和闻绛游玩路线高度重合”这个问题,只回答自己为什么会穿上玩偶服:“我也不能干看着他做啊,我就一起了。”
当然,说是让小孩子体验生活的课外作业,本质还是偏向于玩耍,半天的“班”上完,现在是理所当然的休息时间,被称作小秋的小男孩眨巴了眨巴眼睛,似乎也感受到旁边有些剑拔弩张的氛围,他抬头去看另外两个哥哥,闻绛轻轻把菜单推过去问道:“这个怎么样?”
小孩子的注意便被轻松地吸引回来,看着闻绛指出的甜品,眼睛变得亮闪闪:“这个也好吃!这个虽然看起来红红的,但其实是菠萝味的——”
他们那边越温馨,谢启的眼神就越带刺,林巡如坐针毡,尴尬的笑了一声,打着哈哈说:“意外,意外,这拼桌刚好拼到这里,我也没料到啊。”
“哦,是吗。”林巡说的是实话,但显然无法说服谢启,谢启放下手机,抬了下下巴说:“那现在可以分开了。”
林巡愣住,随即意识到什么,他转过头去,他们背后那桌的人正在麻利收拾东西,看上去心情不错,眉飞色舞地交谈着“奖品”。
多么幸运的一家人,才坐下不久就被店员告知他们这桌上的号码是店里今天选定的幸运数字,可限时兑换全家游奖券一份,挑战内容是一定要在半个小时内赶到兑奖地点,故而他们走得匆忙,手里还拎着自己未吃完的点心。
周遭站着寻觅座位的人不少,有其他游客眼尖瞧见这个位置要过来,却被服务员拦住致歉,说那里是被提前预定好的位置。
谢启视若无睹地提醒他们:“有地方了,你们去吧。”
表现得好像多不自在,我看你屁股倒是坐得挺稳,谢启的话语里带着不加遮掩的嘲弄,这同时也是一次“打脸”,一次露骨的警告,林巡明白对方的意思,“挪不开座位只好坐在一起”的借口,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委实太过拙劣。
林巡一时哑然,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他下意识地看向了闻绛,闻绛跟服务员点好了要吃的甜点,他显然听得到他们的对话,而对此没有任何表示。
一向自诩厚脸皮的林巡,在这时忽然感受到了阵窘迫,仿佛那虚幻的巴掌现在才切实落到他的脸上,他舔了下发干的嘴唇,顺着说道:“行,那我们就去后面那桌了。”
“啊。”小秋闻言抬起头来,有些犹豫地说:“可是我觉得在这儿也挺好的”
“乖,别——”林巡微不可闻地停了一下,继续说:“别打扰两位哥哥。”
他这么说了,小秋却还是没有乖巧答应下来,他面露不舍,又有点可怜地去看闻绛,好像希望对方能帮助自己留下。
林巡只觉两眼一黑,还能感受到的光亮都是小侄子这个小电灯泡发出来的,复杂心情之下他的声音也跟着冷下来,换了比较强硬的口吻说:“别闹了,忘了老师说过什么了吗?听话。”
小秋被林巡的严厉吓到,抿抿唇后低下头不再说话,林巡过了一秒后发觉不对,小孩子的眼圈都红了,大大的眼睛里蓄起晶莹的泪水。
“唉。”林巡感到一阵头疼,刚要开口,听见闻绛轻声说:“别哭了。”
闻绛伸出食指,隔着一点距离,轻轻抵在小孩子唇边,素来冷淡的脸上忽的绽放出一个温柔和煦的笑来,声音像一阵春风吹过雪山:“小秋吃饱之后,再来找大哥哥们好不好?”
是异能——不对,林巡下意识判断到,又在转瞬间否定自己的想法,这个似乎是无关于【戏剧舞台】的,更为纯粹的演技。
对方本就长得格外好看,眼下又做出了变化极大的反差,小孩子的泪水止住了,呆呆地看着闻绛,然后轻轻点了点头,林巡的视线也一同凝滞在闻绛身上,眨眼便把不做电灯泡的决定抛之脑后,他张开嘴,急于论证自己的答案是否正确,手腕却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没完了是吧!
谢启受不了了,没有当着闻绛和小孩子的面把林巡踹翻在地是他最后的理性,他选择了更“隐蔽”的手法,气流收紧了缠着林巡那只放在桌下的胳膊的力道。
服务员将甜品端了上来,多余的甜品本来要放到他们在的这桌上,谢启不再给林巡说话的余地,直接下了“逐客令”开口:“送到后面那桌。”
***
等林巡和小秋走后,谢启便也换了个位置,他换到了闻绛对面,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好在身上的那股戾气也已经消失不见了。
真让林巡造成的坏心情影响到今天的约会,怎么想都太亏了,谢启像只很委屈的大型犬,对付林巡是一回事,冲着闻绛发火是另一回事,林巡一走,他便只能这样子蔫巴下来,谢启看了眼闻绛,慢吞吞地问:“待会儿要带他玩啊?”
情侣约会忽然变成照顾陌生小孩算怎么回事,而且小孩还附赠一个碍眼的大人。
“跟着他走一会儿吧。”都已经答应了孩子了,当然不能出尔反尔,让小秋吃完后发现这边早已“人走茶凉”,不过闻绛也没答应更多别的。
自己家的孩子,自然得自己来管。这个年纪的孩子想玩的项目,大部分是只面向孩童的,大人多在旁边看着,闻绛吃了一口小秋推荐的蛋糕,没打算真就变成“四人行”,朝谢启半开玩笑地提议道:“等小秋开始玩了,我们就偷偷溜走,剩下的交给林巡。”
此乃成年人的“狡诈”之处,是时候让小秋见识这肮脏的成年世界了。
谢启被闻绛的这句话逗乐,燥郁的心情终于得到安抚,“也行。”他看向面前的甜点,叉子在手里转了个圈,认为还是该把精力用在“正事”上,谢启把一颗草莓叉起来,似是漫不经心地开口问道:“吃吗?”
来自钱朗提议的情侣互喂甜品环节,如果失败了,他这辈子都会唾弃钱朗。
闻绛眨了下眼,视线从二人中间的那颗草莓,移动到谢启抬得相当稳的手,再移动到对方游刃有余的表情,最后移动到对方已经开始发红的耳朵上。
嗯吃不吃呢?闻绛支起胳膊,单手托腮,也学着对方慢悠悠地思考起来。
谢启:
自己撑起来的面子,咬碎了牙也要撑下去,谢启纹丝不动,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在谢启快要撑不住前,闻绛终于俯身过去。
谢启的背微不可闻地僵了一下,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闻绛微微张开唇瓣,咬住了那枚草莓
他又想亲他了。
还挺好吃的。闻绛优雅地重新坐回原位,慢条斯理地咀嚼着汁水充盈的果实,他看着谢启骤然通红一片的脸想,谢启其实也挺“人菜瘾大”的。
“哥,”在他们背后,小秋边舀起自己那份芒果布丁往嘴里送边问道:“你是不是在难过呀?”
难过?我有什么好难过的?林巡回过神来,又听小侄子很得意地说:“没关系,你待会儿就又能和大哥哥见面了。”
小孩儿的心情来得快去得也快,现在已经完全遗忘了刚才的一点不愉快,主动给林巡支起招来,暗含“关键时刻还得靠我吧”的意思,林巡被小侄子这人小鬼大的语气梗了一下,都有点好奇小秋具体怎么看刚才桌上的关系了,悠悠承认道:“对,我在难过你这次月考的成绩。”
小秋的脸立刻皱巴巴地挤在了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写的比预计的长了些所以拆了一下,问题不大,某人明天就不打扰了()
第87章 不在乎
一吃完点心,小秋就如约哒哒跑了过来,他看到闻绛和谢启还在,眼睛就刷得亮起来。
小孩的五官还没长开,但已经能瞧出几分俊俏,像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期待又有点不好意思地望着闻绛,闻绛顺势摸了摸小孩儿的头,忽的感觉到一阵存在感颇为强烈的注视。
他沉默了一下,偏过头去,谢启正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那只搁在孩子头上的手,眼里闪过三分震惊,四分羡慕,三分委屈。
自己最近都没被闻绛摸过头呢!
闻绛:
闻绛忽视了这一注视,他低头看向小秋纯洁无辜的眼神,觉得不能让这个年纪的小孩儿对摸头产生多余的认知,手纹丝不动。
谢启申诉无果,只得自行调理,他对此轻车熟路,默默把视线移回来想,算了,摸小孩总比摸林巡好。
不管怎么说,和闻绛单独吃过饭的谢启心情明显好了很多,对小孩子的“威慑力”也显著下降,小秋想要去坐旋转木马,他的眼睛眨呀眨,仿佛从态度缓和的谢启身上看到了某种希望,一路上总会时不时看对方一眼,又不敢说话。
等看到了旋转木马的场地,小秋和林巡拉着手,眼睛又去瞧谢启,林巡琢磨出他的意思,一时哑然失笑:“……看来小秋想让你陪他去。”
谢启冷冷看着他,拿小孩儿做支开人的借口,林巡是真不要脸。
谢启不主动答话,这最后的决定人就落到闻绛身上,闻绛便跟谢启说:“你带他去吧。”
林巡对此其实有些惊讶,而谢启摸了摸脖子,碰到了他自己的颈圈,他虽然臭着张脸,但瞧着对闻绛的回答并不意外,谢启从林巡手里接过小孩的手,走之前看出林巡的讶然,不爽之余还对林巡回以了一声挑衅的笑。
怎么的,闻绛还要跟小孩子辩驳不成,这辈子都不可能这么黏人,林巡还是不懂闻绛。
事态的发展莫名变成了谢启带着林巡家的小孩去坐旋转木马,林巡本人反而和闻绛停在了稍远的地方看着他俩,气氛一时变得沉默,自打之前在“”爱丽烘焙”见过后,他们好像没这样子面对面独自待在一起过。
“……”林巡开口说:“哎呀,他可真黏着你们俩,都把我这个亲哥哥忘了。”
“一时的而已。”闻绛平淡地说:“他肯定最亲近你。”
小孩子总希望能得到所有人的喜欢,而这种在意来得快去得也快,真论要和谁长期待在一起,他当然只会选择林巡。
林巡笑了声道:“让你们见笑了。”
林巡张了张嘴,没说出“小秋太不懂事添麻烦了”之类的应承话,反而摸了摸鼻子,没头没尾地说:“他……很乖的,也很聪明,我应该更好的看着他。”
闻绛闻言眨了下眼睛,正眼瞧了林巡一眼,看的林巡的心头一跳,随后微一点头承认道:“他是个好孩子,你教得很好。”
其实能够看出来,林巡这人——有这样那样的问题暂且不提,但他的确是个好哥哥,对小孩子温柔有耐心,不会斥责打骂,或者只管高高在上地命令人家,而是很尊重小秋的想法,所以小秋才黏他——林巡对小孩儿知道把人家当人看,换成同龄人倒是不懂了。
生平头一次得到闻绛的肯定,林巡整个人愣住,脸上忽然浮现出抹红色,他应该是又说了点什么的,可闻绛却忽然觉得不对劲起来,对方的声音仿佛隔了一层水膜,听着模模糊糊不太真切。
……周围好像,变热了。
闻绛很慢地眨了下眼,低头注意到自己的手腕有些发红,把背包里的一包糖果拿出来递给林巡:“这个待会儿给他吃吧。”
“你一口气给他一包啊。行,我会给他的。”林巡笑起来,也不多客套,他接过那包糖,语气轻松了不少,顿了顿又笑着说,“还能收到你的礼物,我都有点儿羡慕他了。”
闻绛……没有对此做出什么反应。
声音变得遥远,视野变得模糊,某种相当熟悉的燥热里,闻绛想,这回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林巡站在他的旁边,眼睛忽然睁大了。
“闻绛?你没事——”
林巡的语气有些焦急,边说边伸出了手,但下一秒,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去碰闻绛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闻绛握住了他的手腕,阻止了他的进一步触碰。
林巡一怔,随后回过神来,心脏先于思维,沉入谷底。
和过去那时一样,闻绛的脸上的确有一点客观生理因素导致的浅红,但也仅此而已,那双眼睛沉默地注视着他,像永不回应的深渊,漂着浮冰的寒涧。
那只手的力道亦是如此,它握得很重,掐得很稳,绝不是中了情潮的人那种又热又软,本质毫无作用,可以任人为所欲为的相握,那只手传达出了清醒、强硬而明确的拒绝。
下午的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林巡却觉得有什么地方骤然冷下去
真的假的?
自己真的
林巡品味到自己本能的仓惶,又终于为此后知后觉地,生出些不可置信的感情来。
“你又有什么价值,值得让闻绛花费精力,再去教你这第二个人呢?”——钱朗的话在耳边响起,他当时虽然听着觉得不爽,但也没太在意,可现在林巡看着闻绛的眼神,忽然就懂对方的意思了。
他身上当然可以找出很多优点来了,那些前仆后继喜欢上他的人自然不该都被粗暴定义成“眼瞎”,他出生便在金字塔尖,人气客观而不含虚假。
林巡绝不是一个一无是处的人,甚至恰恰相反,他享有比绝大多数人更为优越的金钱和权力,拥有罕见的天赋与能力,人品上也不能说他是个完全的烂人,就像他在当一个对小孩子柔声细语的好哥哥,平心而论,从他身上也能找出几条符合普世价值观定义的优点。
闻绛不在乎。
林巡有着吸引人的闪光点,这要花费精力去“了解”。
林巡能够为了闻绛改变,或许假以时日,他未必就做的比谢启要差,这要花费精力去“调教”。
那么他,他们,有什么超乎常人的优点,值得闻绛来腾出这部分精力呢?
林巡忽然生出种强烈的嫉妒和不甘,在太阳之下泛着黑水发酵,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开口抱怨谢启的项圈,叱责谢启从来不是什么好种,闻绛不知道过去的谢启,不知道对方究竟是怎样的暴戾易怒,难以控制,圈子里没谁谈得上是个好人,可他看着闻绛沉如深渊的眼睛,又在下一秒骤然清醒,接着感到颓然。
闻绛没有理由再为第二个人投下目光了,这甚至无关乎谢启如何,而仅仅是没有必要。
“抱歉。”
林巡轻声说道,试图把手收回去,闻绛松了力气,应允了他。
林巡感到有什么东西从他的指尖溜走——尽管这本就是一种错觉,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握住过什么。
他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林巡听见自己把声音硬挤出来:“我把谢启叫过来吧。”
他停了停,又说:“……对不起。”
“不用。”
闻绛冷静开口,始终站得笔直,而旋转木马那里突然传来一阵骚动,谢启拨开人群出来,近距离看见闻绛先是一愣,接着走过去揽住对方。
这最多起到一个遮盖视线的作用,因为闻绛的脚步并不虚浮,不需要谁的支持,他甚至表现得比其他人都更清醒,视线先去看向游乐设施,谢启便意会说道:“没事儿,风看着他呢。”
小秋坐在马车上张望,无形的气流在他周围蛰伏,这话同时也是对林巡说的,谢启看了对方一眼,懒得多费口舌,轻声对闻绛说:“我会处理的,我们先走吧。”
那倒也不用,理论上只需要找个卫生间……闻绛思考着,又觉得算了,转而去看林巡,林巡勉强勾了下唇角,用一种较为轻快的语调说:“呃,我会看着小秋的,你们玩得开心。”
我去,自己到底在说什么东西,他刚说完就觉得尴尬,但也没人在乎这个,闻绛转过头去,再也没有回头看他了。
***
小秋玩完旋转木马回到林巡身边,得知了另外两个大哥哥临时有事的消息,他乖乖点了点头,看上去仍有些遗憾,林巡便叫他张开双手,然后变魔术似的给小孩变出一包糖来,小秋的眼睛就立刻又亮了起来。
糖是大哥哥送的礼物,小秋把糖果放进嘴里,被林巡牵着去下一个好玩的地方,他仰头看着林巡有些心不在焉的侧脸,忽然问道:“那个大哥哥是'慕斯'吗?”
……慕斯?
林巡愣了下,随后反应过来这好像是指“缪斯”,顿时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做作地咳嗽了一声问:“这说法怎么来的?”
“哥用手机的时候我有看到呀,置顶是'慕斯'”。
勤奋好学如自己,可是专门去查了第一个好陌生的字怎么念呢,小秋开心起来,得意洋洋地朝林巡展示自己天才的推理能力:“置顶的人肯定是很重要的吧,哥你屏保都是人家,屏保肯定也是重要的人,所以屏保就是慕斯。”
……什么时候翻的我的手机?!林巡一时说不出话来,心里生出种家贼难防的警觉,他“唔呃啊嗯”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自己面对手里牵着的小屁孩在矜持个什么劲,半响后抹了把脸承认:“是。”
果然吧!小秋弯起眼睛,然后很快意识到第二个问题,被叫“闻酱”的大哥哥明显和脸一直很凶的大哥哥关系更好,他的小脑袋瓜里滴溜溜转过一大堆电视剧剧情,林巡无语地看着他时而眉头紧皱,时而恍然大悟,时而若有所思,最后抬起头来,看着林巡的眼神几分感慨,几分悲伤,几分包容,问道:“那,哥以后的屏保还要是慕斯吗?”
现在的小孩子脑袋里到底都在想什么啊。
林巡又梗住,他恍惚中有种自己在出演什么八点档肥皂剧的错觉,而他就扮演那个刚和恋人分手的失恋男人。
为了走出失恋,从新开始,朋友建议他把对方的东西都给扔掉或换了,所谓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这世上还有大把的人等着他相遇。
……倒也是个主意。
林巡张了张嘴,脑海里想的却是,可这世界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缪斯了。
他在蛋糕店时看见闻绛的反应,难道就没隐隐想过这些吗?可只需要闻绛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笑一下,他便全都忘了。
他在圆滑的开玩笑蒙混过去和实话实说之间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说:“换了也没什么意义啊。”
所以就继续用着吧。
第88章 听话
比之前的感觉好些。
理论上,这应该就是最后一次情潮,【桃香】的残留反应远没有过去的剧烈,自己的头脑也更清醒,闻绛坐在沙发上,慢吞吞地环视了一圈陌生的房间,还有余力思考自己在游乐园的哪个地方。
以前半开玩笑地想过只要情潮爆发时人没在外面就是胜利,结果还真就赶着尾巴碰上了,一般来说,遇到这种情况应该找个就近的卫生间解决,但谢启显然追求比较高,硬是找了个空房间出来。
距离最近的酒店也要出了园区,体感上自己没走那么远,这里没有床,但是有沙发、桌子、电视,像个独立的休息室,谢启在门口和别人交谈了几句,让闻绛觉得此情此景颇有既视感。
“这儿是新划的休息区,还没对外开放。”谢启关好门回来,边说边主动在闻绛面前单膝跪下,闻绛嗯了一声,顺便踹了脚对方的小腿,谢启顿了顿,听话地转而变成双膝一起着地。
他见闻绛盯着自己瞧,握住对方的手问:“还好吗?”
闻绛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想,跪得挺熟练。
这就是自己培育的成果吗。
“还好。”感觉可以给对方一点奖励,闻绛边说边伸出手摸了摸对方的头发。
头上传来温柔的触感,有一阵子没被对方这样子摸了,谢启脸红的同时又有些躁动起来,他自觉这是个“机会”,可眼下的准备到底仓促了几分,在外找的地方也没有家里舒服。
这里没有闻绛熟悉的环境,喜欢的抱枕,已经开始睡习惯的床铺,事后清洁也不能让他舒舒服服泡在浴池里,谢启望着有些懒散的闻绛,犹豫了下后问道:“你知道这种时候,可能会做什么吗?”
这台词也好耳熟啊。闻绛听懂了谢启的意思,公事公办地回答:“应该先出示体检报告。”
原则问题不能动摇。生理健康手册上也特别提醒了伴侣同样要做好基本的安全防护。
谢启:
好吧!谢启感慨着叹了口气,末尾却染上了笑音,他不再纠结,转而低头轻轻吻了一下闻绛光滑的手背说:“行,我下次给你。”
这回就先谢启低下头,在用牙齿去咬裤头前又停住,他的喉结滑动了下,又退回去望着闻绛问:“这回换一种,好吗?”
闻绛眨了下眼睛,无声地询问对方理由,谢启便实话实说道:“不然就没办法亲你了。”
这个逻辑是……闻绛给事件的优先级别,或者说“干净度”排起序来,已知,上回吃饭时,谢启在用嘴帮忙前会先去漱口,所以这件事高于饭菜,又已知,用嘴帮忙后不能立刻接吻,所以接吻的序位要更高,再已知,根据常识嘴巴就是用来吃饭的,所以
噢噢,原来如此,在谢启心里三者关系是个循环的圈呢。
闻绛恍然大悟,又在下一秒想,自己脑袋确实还不清醒。
他垂下视线,看见谢启还在眼巴巴望着他,伸手碰到了对方的颈圈。
相较平时偏暖的指尖轻轻触碰到喉结,让谢启一怔,像将火苗投入油壶般燥热起来,然后那手指贴着颈圈下滑,勾住了下面的边缘,拜抑制器特殊的弹性材料所赐,闻绛的食指和中指轻松挤入了原本贴合的皮肤和颈圈之间。
没有项圈挂件,这样子也行。闻绛抬手,拽着对方的颈圈让其起身,谢启的呼吸停了,全然顺从着脖子上的拉力和闻绛凑近,从跪着的姿势转而跟着半个身子挤进沙发里。
“可以。”比平时低些的声音做出准许,手指毫无留恋地抽走,像蜻蜓掠过水面,只余颈部传来颈圈回弹的“啪”一声轻响。
草。这声轻响把谢启的魂给唤了回来,他随即低头吻住闻绛,一只手从后绕过揽住对方,另一只手摸上腹部向下,毫不客气地把另半边身子也挤进了沙发里。
他吻得急促,舌头伸进口腔搅弄,贪婪地进行索取,许是战斗系生本就擅长于身体型的记忆,谢启在接吻一事上越来越娴熟,单论吻技,怕是没人能想到他是个昨晚上才交出初吻的新手。
而闻绛随意把手搭在谢启的肩膀上配合对方,他一向是个优秀的学生,学习新事物的态度安静而包容,不然也不会以实践来观察谢启的“理论储备”。
这种纵容和默许一时让谢启有些飘飘然起来,他的手变得更加放肆,本能的侵略欲开始作响,心中总是呈现出强弱二象性的矛盾的闻绛的意象,因为闻绛这段时间的配合变得界限模糊,开始无条件的倾向柔软的花蝶,如同甘美的毒药,诱人的陷阱。
也许——谢启的吻进一步加深,将人压倒在沙发上,也许他还可以更多的——
——拉扯力骤然从颈后传来,毫不留情地提住他的项圈后扯,像惩罚一只不够听话的犬,谢启被迫抬起头来,拉力来自闻绛的事实让他本能地遗忘了反抗,于是S级的战斗系就这样被拽离,一息之后,便失去了主动作乱的立场,变成了只能在身上仰视对方的姿势。
那双淡漠的眼睛居高临下地锁定了谢启,闻绛稳稳地抓着他,忽的提醒道:“医生说,这几天不能做这些。”
小的情趣可以,大的不行,所以更多的褒奖和惩罚,不应该参与进没有悬念的主导游戏中,在此时派上用场,所以——闻绛轻声说:“你这次该自己听话。”
别让别人干出不合医嘱的事来。
谢启的呼吸一滞,视野拉远,他看见了闻绛被自己弄乱的衣领,和逐渐变得红润的唇瓣,喉结又忍不住滑动了下,他自不可能停歇对对方的渴求,但那话语仿佛含有某种魔力,叫他像被拴上了锁链,无法再离开由闻绛圈定好的界限。
他忽然想起一个很早之前就想过的问题,自己的诸多举动,究竟是源于纯粹的渴望侵占更多的欲望,还是一种本能的臣服呢?
如果他做得差,闻绛会惩罚他。
如果他做得好,闻绛将褒奖他。
“对不起。”
谢启顺从道,声音沙哑得厉害,近乎一种本能,他的手重新在闻绛的默许中伸下去,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过后,炙热贴在了一起。
动作轻柔小心,以完全的让人舒适的服务为唯一标准,谢启偏头亲了下闻绛柔软的耳垂,讨好着请示:“这样,行吗?”
作者有话要说:
之后一周没榜所以更得会慢一点哦
第89章 约好了
从行为定义上来说,今日下午进行的,应该叫“磨枪”。
身体的契合也是伴侣生活和谐的重要指标之一,当然“口和踩”的组合很好,但身为情侣,也不能一辈子不进行下一步吧,今天的行为,其背后代表着的顺理成章的亲亲抱抱,身体贴合,才堪称真正里程碑式的跨越。
谢启自是不希望以一句“不如以前”退回到过去的局面,他表现得颇为卖力,但也遵守着命令,以更温柔的方式含吮唇瓣。
抚摸和亲吻不会随着次数增多而让人腻味,反而令人越来越上瘾,谢启反复亲了一会儿,花了点力气从唇瓣上移开,又去亲闻绛的耳垂和侧脸,顺着向下吻上脖颈。
炽热的呼吸喷洒在皮肤上,唤起轻微的痒意,闻绛垂下眼眸,看着谢启搁在自己肩膀上忙活的毛茸茸的脑袋,觉得对方就像因为见面过于兴奋,把人给扑倒在地舔来舔去的大型犬类。
而这个过程有些像在实验室里做实验。
毕竟这也算是交往后的第一次亲密行为,显然,谢启此人会突然风格大变,变得柔弱娇软必不可能,他只会一如既往的积极主动,带着些战斗系与生俱来的进攻性,一般来说,闻绛会被人认为扮演能够承接他的水流的角色,以顺从柔和的态度将之照单全收。
不过,谢启并非第一次进攻,而是回回如此,闻绛因对方的攻势大乱阵脚或许更不可能,他也不像一池能完美承接任何攻势的水,闻绛的指尖点过谢启的后颈,在生活系表演类的眼中,对方的反应无所遁形。
他更像风的指向标,操纵着它的流向和流速,在收集基本数据,整理相关结论的过程中,闻绛意识到两件事,第一件事是,他的运动量好像没太多变化。
谢启就像一个断水绝食刚刚结束了十年修行的苦僧,僧人不能即刻大摆宴席满足饱腹之欲,谢启目前也难以承受“闻绛主动回应”这等强烈刺激,闻绛还没打算做些什么呢,仅仅一点甜头,就激起了谢启剧烈的反应,一下子步入上头阶段,闻绛听见沙发嘎吱响了一声,顿时心中警铃大作,认真拍了拍谢启的背说:“冷静点。”
在这种时候冷静点?!
谢启深吸了一口气,这简直比之前闻绛给钱朗打电话时还要辛苦数倍,他堪堪做出调整,因为担心自己控制不住力气,原本抱着闻绛的一条胳膊也松开了,转而用力握住了沙发靠背,小臂上浮现出忍耐的青筋
似乎以意料之外的方式又进行了教学视频里提及的内容。
于是闻绛意识到第二件事,这好像还是种“情趣”。
所以这算“小的”,还是算“大的”呢?
得到了合理摸鱼的理由,闻绛比较闲散地看向别处,他默默思考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又没声没响地把视线移回来。
闻绛的手指忽然抵上了谢启的身体,谢启浑身一震,眼睛睁大,他现在的体温已经比闻绛高了,故而对指尖的感受也变成了温凉,那点温凉向下滑过他的腹部,让他的身体越来越僵硬,谢启在忍不住动了一下后又听闻绛轻声说:“别动。”
我去。谢启下意识在心里骂了声。
明明已经贴得这么近了,对比以前已经算得上是一种“冒犯”了,那冷淡的语调却依旧随随便便剥夺着自己行动的能力,让谢启因为这简短的话语被束缚在原地。
为什么自己明明也在主动,却依旧觉得没有半点主导权?
闻绛明明也没用上什么厉害的手法,又或提供什么强烈的刺激,他的手只是或轻或重的往下滑动而已,却又仿佛轻轻拨弄着维持谢启理智的那根弦,似乎还想像翻花绳那样给它打一个结,让他变成自己手里的玩具。
谢启按在沙发上的手略微移动了一点,对方的指尖也跟着停住,闻绛抬起眼皮,冷淡地看了谢启一眼,谢启的心忽的一跳,身体先于思想开口:“对不起。”
“我错了……”
谢启干巴巴道,恍惚中有种又被带上了项圈的错觉,经历了连续两天被纵容的亲密,他在和闻绛挨得更近的同时,于情侣情趣的外壳之下,重新意识到他们在这种事上之间从未动摇过的清晰定位。
闻绛收回视线,既不夸奖也不责骂,那只白净的手牵引着心神向下,在离炽热仅差一点,谢启完全屏住呼吸的时候,它翩然抽身离去,不再给予任何刺激了。
这个举动彻底击溃了谢启的防线,他毫无悬念地落败,一如过去的每一次,闻绛等了几秒,观察着谢启格外难熬又纹丝不动的样子,最后终于平淡地开口道:“可以了”。
谢启骤然松懈下来,受不了地把脸埋在闻绛的肩窝里,声音里裹挟着无处发泄的浓重欲望,无奈请求:“求你了”
头上的人很轻地笑了一声,闻绛摸了摸谢启的头作为对方听话忍耐住的褒奖,全然收敛了刚才那冰冷的“警告”——难以辨别那是天性使然,还是用上了普通的演技,他不再故意使坏着玩了。
“继续吧。”闻绛说道,为了沙发着想还是补了一句:“刚才的不准。”
他的声音因为生理性的情欲比平时低哑,又透露出点明确的慵懒和好心情来,谢启深深地呼出口气,没忍住顺着对方抚摸的力道蹭了蹭对方的掌心,抬起头来再度吻住闻绛的唇瓣。
情潮晃晃悠悠地上涨,到达顶峰后下落,与此同时,下午的太阳逐渐向西移动,投下橙黄色的光影,天边如火般燃烧,在胜景过后拉上漆黑的幕布,游乐园的灯一盏接一盏地亮了起来,远望过去,像是颗颗璀璨的珠宝。
隐秘的响动皆已停歇,闻绛透过休息室的窗户往外看,谢启坐在他的旁边,给闻绛剥了一个橘子,大部分的游乐设施已经停止营业,谢启看着远处最高的仍在缓缓转动的建筑问:“要坐摩天轮吗?”
“嗯。”闻绛吃了瓣橘子,见谢启有些热切地改盯着自己,干脆又拿出一瓣来,作为先前吃蛋糕时的“回礼”。
谢启的耳朵染上红色,他低头把那瓣橘子叼走,似是随意地问:“下周你有事吗?”
这周还没过完都已经在想下周的事了,还真是深谋远虑,闻绛转过头来,认真地点了点头说:“有。”
有课业练习,社团活动,最后的实践作业该提上日程,还有那个长期作业其实也有了点苗头,除此之外还预约了新的校外烘焙课,邻居家请求说孩子实在想再补习一次,和公园大爷们约好了要举行下棋比赛车轮战
闻绛把要做的事项一条条一项项列出来,听得谢启的眼神从一开始的蠢动期待渐渐变得麻木,他也跟着在心里拉了一下时间表,脑海里进行了一番思想斗争,经过一轮筛选后选中了成功率最高的问:“下棋比赛,我能在旁边看着吗?”
“可以。”闻绛爽快应道,又问:“你没事吗?”
他意有所指,瞥向谢启至今仍会随身带着的检测腕带,谢启先说“没有”,跟闻绛毫无波澜的注视对视着沉默了两秒,移开目光乖乖改口:“要做检查。”
他又补了一句:“但看比赛的时间是有的。”
为了这两天都能和闻绛在一起,谢启已经把一些事项都推到后面去了,而堆积的事总要处理,这么一回忆,事态发展也是颇为造化弄人,曾经的谢启自信于绝对不会进入秘塔,但当时的他其实并没有和闻绛真正建立起情侣关系,现在他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秘塔这事儿又变成了比之前要麻烦的长久战。
“我不会进秘塔。”谢启又看向闻绛的眼睛,认真承诺道:“绝对不会。”
这一次,他的承诺终于传达出了正确的意义,谢启对于秘塔几乎没有“渴望自由”的执念,闻绛趴在沙发靠背上,半张脸埋在臂窝里看他,捕捉到了话语里那想要“一直在一起”的分量。
世界上不少人会对婚姻感到恐惧,无法想象和另一个人就此绑定一生,进入全新的环境,而他们作为好朋友的时间远比作为情侣的时间长,如果只按照成为伴侣的天数来算,这某种意义上如同隐晦的求婚宣言一样的发言提得尚早,自己听到这种话不觉得突兀和拘束,究竟是因为自己还没有实感,还是恋爱中的情侣总爱提前许诺海誓山盟,亦或该归功于他们毕竟已经相处了很久,想象那种情景并不困难呢?
“嗯。”感觉不坏就是了。闻绛又一次伸出手,它在半空中转了个面,变成了掌心向下的姿势。
谢启愣了愣,随后了然,默契而顺从地低头把自己的头送到对方的手心底下。
“约好了。”闻绛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
第90章 最后的任务
人生常言,恋爱和事业,两手都要抓。
情侣也不能周周约会,学校里的情侣基本都是在午休放学等时间段相处,分开后就使用短信聊天,交往了一段时间后,谢启开始忙于秘塔测试,有些时候学校里都见不到人影,因此,他重拾了自己早期做过的一个尝试:曾经没能咂摸出任何甜蜜味道的早晚安问候。
此一时彼一时,当时那是有误会才导致了失败,现在他们可是真正的情侣,问候早安晚安,聊各种无聊的话题,都应该是相处中不得不品的一环才对,此在《.欲.加.之.言.夏季碳酸苹果之恋》中亦有记载。
比方说早上到校的时候,谢启发短信:
谢启:到了吗
闻绛:小恐龙起床中.jpg
谢启:哦
午休结束的时候,谢启发短信:
谢启:吃饱了吗
闻绛:小恐龙点菜中.jpg
谢启:哦
快该睡觉的时候,谢启发短信:
谢启:睡了吗
闻绛:小恐龙吃饭中.jpg
谢启:哦
这都玩了一整天的“时间线延迟”游戏了,闻绛到底在模拟哪国时差,拿不准的谢启继续问:这吃的早饭还是晚饭
闻绛:小恐龙吃饱入睡中.jpg
谢启:晚饭啊
应该就是这种感觉吧。
以前的闻绛可不会在短信上和自己玩这么久,谢启咂摸了咂摸,满意地选择截屏保存。
毫无疑问,自己正处在爱情上升期呢。
***
——自己正处在事业上升期,此乃闻绛得出的结论。
当然,学生也谈不上真的有什么“事业”,这也可以叫异能上升期,闻绛最近隐隐觉得,在自己的辛勤锻炼下,他的异能水平得到了不小的提高,再过上一段时间,或许有望推进自己和林雯之合作的小组作业。
战斗系的能力者,其锻炼和升级给人的感受都更为直观,即便不采用互相对战排序的方式来观察实力进步与否,具体到异能本身也很容易观察。
比如谢启的风,对同样硬度的钢板进行快速切割,今天制造的平均切痕有5cm,后天有8cm,那他自然是进步了的。
生活系的能力者则常常因为太贴近生活,导致在喂,于小衍外人眼里很难产生“他通过努力和汗水变强了啊”的实感,但在闻绛自己的感知里,他这一年的“锻炼”可不少,而且已然捕捉到那种类似于武侠小说中的角色即将破关前的感受。
进一步压实了基础,也做了针对式拔高训练,整个过程稳扎稳打,循序渐进,换算成做试卷,这一套套做下来的卷子摞在一起至少到自己的腰那么高,故而成长乃是意料之中,水到渠成的结果。
这等成长反应到具体实例中,其中之一便是【因果蝴蝶】,严格来说,【因果蝴蝶】过去不在闻绛的观测和操纵之中。
它就像一个毛线团,闻绛和林雯之确定自己将线团抛出,也确定实验者们手里拿着线头,在这之后他们就进入了视野盲区,被拿走的线之后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是尚未派上用场,正在发挥作用,还是结束了作用,他们并不清楚,也没办法凭自己的意志让所有的线收拢回来。
解决这个现象的直观办法是简单粗暴的“变强”,这个任务一直都落在充当异能主体的闻绛身上,在闻绛原本的预计中,他应该能在学期末达到要求,回收全部的“线条”,让作业正式落下帷幕。
眼下趁热打铁,闻绛所需要做的自然是继续努力锻炼,稳步提升,比如说——是时候决定自己另一项实践作业的任务了。
先前差三项未完成的作业,现在只剩下了最后一项,闻绛干劲满满,最近有空就要刷一刷任务列表,顺便回复一下男朋友的消息。
他花了一周筛选,最后定下的备选项有三个,一个是来自正规剧院的演戏委托,一个是家庭亲人角色的全天扮演——没有禁断之爱也无特殊癖好设定的纯良绿色无害版,一个是潜入做真话谎话游戏的防作弊检查员。
选项的锻炼方向各有侧重,一时难以抉择,闻绛考虑把备选项一同报给老师,周五这天,谢启不在学校,对方要做一次由秘塔方提出的检查,估计放学前都不能回来,闻绛回家会坐谢家的车,顺便跟着去接谢启,不过在那之前,闻绛打算先和老师敲定好最后的作业选项。
而这个计划很快就被打乱了。
放学之前,闻绛忽然收到了指导老师林朝鹤的信息,说给他找到了一项实践作业,让他来办公室考虑一下
似曾相识的局面。
犹记上一次的计划也是像这样被突然打乱的,林朝鹤直接指定了作业内容,背地里则是林巡的手笔,这回居然又是由老师来选,让闻绛内心生出点不好的预感。
他在下课后去了林朝鹤的个人办公室,该说意外还是不意外,林朝鹤本人并不在,坐在办公椅上的人悠哉地转过来,是一张闻绛有些印象的脸。
“你好呀,等你好久啦。”温家的长女温如月笑眯眯地朝他挥了挥手,以温家人一贯的温柔语气熟稔地说:“闻绛对吧?我们之前见过呢。”
***
这场单独会谈持续的时间并不长。
大约二十分钟后,温如月便施施然离开了办公室,她走到门口时停下,然后于众目睽睽之下,笑着随手将一小瓶香水塞到了闻绛手里,说是送给对方的谢礼。
名叫“闻绛”的,让温如月感兴趣的小孩儿没什么反应,对方在办公室里时也是如此,无论温如月说什么,他全程都是那副冷淡的面庞,被塞了香水后礼貌地道了谢。
周围人的表情就比较精彩了——这地方可真热闹,在开始谈话前,温如月确定外面没有任何多余的人,谈话结束时,外面不仅谢家的人在,连江家的小孩儿都在。
如果自己没有猜错,江鹤虎大概只是碰巧撞见了这事,有些担心才顺便来的,而谢家的人则是为了“保护闻绛”而来。
温如月对此并不意外,毕竟自己弟弟的朋友,林巡有着“前车之鉴”,她也是考虑到这点,才专门挑的谢启不在的时候来找的闻绛,她可不想和闻绛的谈话刚起了个头,门就跟纸糊似的被谢家少爷给轰开。
不过即便如此,在他们谈了一会儿后,谢启留在学校的人还是敲响了办公室的门,阻止了这场谈话的进行,可惜,他们还是迟了一点点,在他们敲门之前,闻绛刚刚答应了温如月的要求,一如林巡那次一样,以接受指定的形式,将温如月的委托当成了自己的最后的实践作业。
摆明着就差一点,在温如月于门外特意表露“闻绛已经同意”这一事实时,谢家的人表面上不动声色,但温如月能感受到他们的心一下子就沉到了谷底,开始因为没能完成好谢启的嘱咐而头疼胃疼,江鹤虎看起来也有些闷闷不乐,大人也好小孩也罢,面对失败时的内心活动如此相似,莫名的就让温如月倍感开怀起来。
开心的事应当与朋友分享,温如月的闺蜜晚上听她讲了半天,早已习惯了温如月莫名其妙的笑点,最后颇为无语地问道:“你不是跟我说这事儿估计要黄了吗?”
这讲的内容跟大获全胜了一样。
“哦,是感觉要黄了啊。”温如月点点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摊开手悠悠说:“我能做的反正都做了,但感觉我弟弟也不争气呐。”
谢家的小子大闹了一通公馆,本以为即便谢家拦下来,以后进秘塔也是迟早的事,结果这乐子还没看个几天呢,就听说对方的情况忽然稳定了许多,扭头又发现自己的弟弟温天路的情况急转直下,异能波动情况开始触及母亲的底线,颇有种看热闹看到最后发现自己家塌了的现代荒诞感。
温家的姐弟俩的关系算不上差,同在一个家长大,凭着“同病相怜”之情也比跟父母好些,温如月并不介意帮温天路一把,她对闻绛提出的要求包含让对方和温天路见面,任务本质是想通过闻绛来稳定温天路的异能,毕竟另一位战斗系S级的稳定情况,就和闻绛息息相关。
“就凭这个?”闺蜜托着腮瞧她,无情拆穿:“你就是觉得好玩吧。”
“这也不冲突啊。”温如月坦率承认道,又说:“我还有别的理由呢。”
她笑眯眯地把手伸到身前,然后一张一合,拇指和掌心之间变魔术似的变出一枚硬币,它几经易手,从温天路的口袋到江鹤虎手里,再被温如月保管,正是温天路引发寒潮前,主动走进漆黑的花园去捡的那枚。
“我对这枚硬币使用了【回溯】。”
以前从没听说过自己的弟弟有收藏硬币的癖好,这硬币大概在他手里待着的时间不长,查起来便也不难。温如月把硬币在指尖转了个圈说:“这枚硬币他自从拿到后就一直贴身带着,【回溯】的起点是延海艺术节的前一天晚上,在高天剧院里,有人把这枚硬币给了他。”
“那天晚上,好像就是闻绛和他在一起呢。”
“”闺蜜想了想这其中的关系,忽然呀了一声,然后捂住嘴,倍感惊奇地问:“你的意思是你弟弟?”
她欲言又止,眼睛里带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戏谑,再开口的第一句话是:“那人家小男生也太倒霉了吧。”
这指的并非现阶段被关在家里,离进入秘塔或许只有一步之遥的温天路,而是在说被缠上的闻绛,闺蜜说的不留情面,温如月用手指缠着自己胸前垂下来的头发笑笑,非但不反驳,反而拍了下手附和:“就是说啊。”
外面的吹嘘一套接一套的,能把人夸到天上去,好像单是被温家关注,就是对象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自己之前订婚,从旁人嘴里听到这种夸赞时,温如月就笑得花枝乱颤,要是哪天换成自己的弟弟,她也能当着弟弟和弟媳又或弟夫的面笑得前仰后合。
“你弟弟不是只喜欢——”闺蜜想了想,换了个比较委婉的说法:“不太好搞到手的那种?这回和之前不一样?”
那的确,都是别人的情人乃至合法伴侣,搞到手的起始难度都不一样,闺蜜在期待着某种浪子回头的电视剧戏码,温如月摇了摇头打破了她的幻想说:“闻绛也有男朋友。”
那听着和以前一样嘛,闺蜜撇了撇嘴说:“你之前不是跟我说,你弟弟不会喜欢上'出轨'的人吗?”
只对有条件出轨的人感兴趣,又会在对方被勾到手真的出轨后兴趣全无,某种意义上还挺自我折磨的,闺蜜不予置评,而温如月耸了下肩,轻飘飘地说:“是啊,据说我爸当年也是这么想的,现在可能是报应来了吧。”
要真能撬动谢家的墙角,那这热闹可就大了。温如月这么想着,内心却没生出任何激动的情绪,她若有所思地看着手里的硬币,也没提闻绛的男朋友是谁,有多么不宜招惹,只是说:“我看天路没戏,死马当活马医吧。”
“我为了劝说闻绛,可是好话赖话都说了个遍呢,那一顿卖惨,谁听了不说我弟真是个痴情人啊。”
听不出有几分真情假意,温如月忽然晃了晃硬币说:“这枚硬币包装一下是个不错的故事吧?多'深情'啊,我还跟闻绛说,天路就差给这枚硬币穿个孔,做成项链天天戴着了,你猜对方怎么回的我?”
“既然黄了,那看来是没被你打动。”闺蜜随便猜到道:“他坚贞不屈,完全不为所动,跟你义正严词地强调自己已经有男朋友了?”
“那没有。”温如月否定道,想起闻绛不起波澜的黑色瞳孔,虽然表演类的能力者善于伪装,但温如月相信自己的直觉,那时候的闻绛没有在“演”,他是真的对温天路的“悲惨”没有半点感想。
那与“冷酷无情”其实并无关系,他不是因为内心冷漠,又或对人情木讷才没有反应,与对感情的忠诚也没关系,闻绛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中,而那个世界里并没有自己的弟弟的位置。
说句实话,温如月并不在乎闻绛的“情绪”和“品性”,他可能是货真价实的高岭之花,也可能是被包装得光鲜的庸脂俗粉,无论他是全然厌恶此事,还是觉得麻烦的同时,又忍不住对此感到几分得意与好奇,这都无所谓。
一切关系的起源来自于“在意”,在意即意味着能让人潜入其中的缝隙,爱也好恨也好,皆是次要的东西。
温如月只期待“闻绛会对此有所反应”这件事本身,而闻绛在短暂的沉默后,对她开口说:“蓄意破坏货币是违法的。”
不行呀。
温如月当时愣了愣,然后就噗嗤一声笑起来,还不忘给闻绛鼓掌,做对方的绝妙捧哏,她边笑边想,对温天路而言,这八成是不行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