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幕城一如既往直播。
他兴致不算太高，在略有些昏暗的房间里，靠坐在电竞椅上，姿势懒散，沉黑眼眸中透着几分无聊。
一局结束，幕城机械性按下开始，屏幕却跳出提示，他被强制了。
在游戏里上分，因为打了太长时间，游戏会强制玩家休息5或15分钟。
这次幕城被强制15分钟。
他啧了一声，抬手撩了撩过眉的额发，随意向头顶拢起头发，露出深刻的眉骨，对直播间观众说：“来个人连麦吧，混个时长。”
只一秒，麦序就炸了。
幕城没有感情轻笑一声：“这么多人？”
麦序上一个顶着空白头像的人是郁嘉。
郁嘉是个全职作者，在写耽美小说，成绩不好不坏，一年不到十万收入，只能勉强够用。
看幕城的直播，原本是想要找素材写小说，后来倒是被幕城又凶又猛的直播效果吸引，沉迷其中，贪恋看直播时分泌的多巴胺。
因此，他天天守着幕城的直播间，偶尔看高兴了，才会刷一些小礼物。
此时，申请了上麦的郁嘉心想：人这么多，肯定不会选上我。
他不常刷礼物，也不怎么发弹幕，在直播间几乎是隐形状态。
弹幕也在起哄，称要卡死连麦系统。
郁嘉就浅笑着点了连麦。
这种时候，他很喜欢跟着网友一起疯癫。
下一秒，郁嘉笑容僵硬在嘴角。
不是！我怎么被选上了？
榜前十都申请了，你为什么选我！
当然，他只敢在心里悄声痛骂，甚至不敢隔着屏幕骂出声。
郁嘉下意识屏住呼吸。
他……他其实是个社恐。
幕城声音从耳机里传来，低沉中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称呼也是大多数主播对直播间粉丝的寻常称呼：“老板，上麦了怎么不说话，尬住了吗？”
郁嘉脸刷一下通红，甚至瞳孔地震，已经带上痛苦面具：当然尬住了，不然呢！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呼吸都停了！快把我踢了啊呜呜呜！
幕城又在呼唤他：“老板？不能说话吗？”
“老板？能听到吗？”
“卡了？”
幕城声音冷了下去，无聊叹息：“老板好像卡了，我们下一个吧。”
郁嘉松了口气。
呼吸声瞬间传到直播间。
郁嘉：“……”
啊啊啊啊啊啊！他忘记关麦克风了！
幕城好像猜到什么，这倒有点意思。
他又笑了，这次笑声倒是有些兴味：“老板？”
“好了老板，我都听到了，你不要再躲了。”
郁嘉捂着已经快要跳出来的心脏，另一只手疯狂扇风给脸降温。
他紧张到可以原地升天，满脑子除了幕城的声音，就是心如擂鼓的轰隆声。
郁嘉指尖发抖，颤着声音，心一横开口道：“我……我在。”
他的声音因为羞怯而轻浅，如同软白的麻薯，又软又糯。
直播间弹幕因为男粉的出现疯狂刷屏。
主播却没有回应连麦的粉丝，直播间异常安静。
幕城看到弹幕集体刷问号，这才从回忆中回过神来。
他面无表情，微不可见摇摇头。
昂贵的耳机听见连麦对面那个男粉压制不住的慌乱呼吸声，幕城无聊的眼底又冒出些许“邪恶”，声音带着漫不经心的调笑：“老板声音好软。”
！！！
郁嘉甚至感觉自己脸颊轰一下，开始疯狂冒热气。
他要疯了！
软、软个屁啊……
呜呜呜呜，放过我吧。
直播间又是一静，幕城的笑声又明显了几分：“老板别哭。”
郁嘉：“？？？？”
你他妈怎么知道我哭了。
他也只敢在心里小声叨念。
弹幕也在打问号。
幕城说：“我打游戏配的耳机比较好，能听到一些很细微的抽气声。”
片刻又说：“刚还听见老板呼吸声有些慌乱，看来老板是我真爱粉，和我聊天很紧张。”
不等郁嘉反应，他又对郁嘉说：“老板，帮我直播一下，我去上个厕所。”
已经被幕城的话砸得不知如何反应的郁嘉，屏住的呼吸一瞬间泄气。
整个直播间都听到他崩溃呼出一口气。
郁嘉真的要疯了。
好蠢，好想哭。
幕城真去上厕所了。
郁嘉还能听到拖鞋在地板上吧嗒的声音。
他真的会哭的。
此时弹幕刷得飞快，郁嘉眼睛已经看花了。
【卧槽，男粉！】
【哇靠，声音好软的男粉！】
【卧槽卧槽，关注列表只有幕城的男粉！】
郁嘉：他就不该开放关注列表，这些人手速怎么那么快！
弹幕：
【男粉说话啊！】
【嘉嘉说话啊！】
郁嘉很后悔，当时取网名，为什么要带自己真实的名字！
他网名叫：嘉嘉只想赚钱。
弹幕：
【尬住了，直播间彻底尬住了。】
【幕城的直播间从来没有这么尬过！】
【刚来，这是什么情况？这个连麦的是谁？】
【什么，是个男人！男人说话啊男人！】
幕城的男粉很稀奇，女粉们如狼似虎，就想调戏郁嘉。
即使隔着屏幕，即使真实世界，房间里只有郁嘉一个人，郁嘉还是感觉到无比社死。
不过，让直播间尬住真的不太好，会影响幕城的推流。
郁嘉是真喜欢幕城这个主播，也很感谢幕城能给他带来那么多情绪价值，他给幕城花的钱不多，如果影响了幕城推流，心中会很愧疚。
郁嘉嗓子一紧，艰难开口，“那个，主播，上厕所去了，大家等等他。”
弹幕一片哈哈哈。
有粉丝问他：【主播上大上小？】
郁嘉脑子已经宕机，完全转不动，嘴比脑子快了一个火箭的速度，“还没回来，应该是大的吧。”
粉丝比郁嘉想象中生猛：【让他夹断！赶紧回来直播！】
“这是可以说的吗！”
郁嘉说完这话立刻用力抿嘴，看着满屏哈哈哈，又软兮兮解释道：“不是，直播间，还是不要讲这种带味道的话题吧。”
粉丝逗他：【你不是说是大的吗？】
郁嘉心想：是啊。
“如果是小的，这个么长时间，肾……”
郁嘉绝望闭上眼。
幕城用自己的号在直播间发弹幕：【？？？】
直播间满屏都是粉丝的哈哈哈。
郁嘉睁开眼就看到幕城的弹幕。
他快要哭了，软软的声音已经开始哽咽：“你、你快点啊，你的强制时间已经过了。”
15分钟已经混过去，游戏可以玩了。
幕城其实已经解决了个人问题。
之前手机一直放桌上，开着直播间，便与他看弹幕观察直播间各种状况。
刚才去厕所，手机顺手拿走了。
上厕所这段路短短的来回，他一直看着粉丝逗这个男粉。
这个叫嘉嘉的男粉，声音和某位旧人相似度很高。
幕城玩游戏这么久，对这种类型声音的主人，总会有些特殊对待。
他走到客厅时，脚步顿住，心念一动，没有立刻回去直播，而是来到客厅沙发坐下，看郁嘉代播。
他垂眸的样子，看不见眼底情绪。
听见男粉快被粉丝调戏哭了，幕城嘴角勾起一个懒懒的弧度，忍不住逗这个男粉。
【快不了，你再撑一撑。】
【不要造谣我。】
屏幕那头，郁嘉呼吸变了好几次，都是深吸一口气，做足开口的准备，却又泄气。
幕城拇指微动，打字：【不要尬。】
【我直播间从来没有这么尬过。】
郁嘉无语凝噎，“那你，快点回来啊！”
他微颤的小声音比一般男生都软，听着格外惹人怜惜。
郁嘉不喜欢自己的声音。
幕城难得眼底兴味更足：【我也想回来，条件不允许。】
“什么条件不允许……”郁嘉反应过来了。
他捂脸深呼吸，这辈子没这么尴尬过。
上厕所，条件不允许幕城离开厕所，还能因为什么？
弹幕已经疯了，满屏都是哈哈哈和尬住了。
因为互动极速上涨，直播间的人数还涨了不少。
原本是两万观众的，现在已经涨到两万五。
不少刚来的粉丝发弹幕：【听说有男粉尬直播，正在加班的我，偷摸来看了。】
【晚自习来看直播，让我看看软萌尬男粉在哪里！】
【男粉说话啊，快点说话，时间不等人，我马上就要下了！】
幕城歪着身体倒在沙发上，岔开双腿大马金刀，眼角闪过一抹笑意，继续发弹幕逗他：【说说话，帮我暖场，再三分钟就回来。】
郁嘉看到希望，再次开口，声音还是有些颤颤巍巍的：“大家再等等，主播还有三分钟就回来。”
弹幕有人问他是谁，他道：“我是连麦代播的粉丝。”
弹幕：【这么害怕，怎么还申请连麦啊！】
【哈哈哈，我听他说话脚趾母已经抠出三室一厅！】
【我也搞不懂，他为什么要申请连麦，手滑了吗？】
郁嘉要哭了，“我以为他不会选我。”
榜一：【哈哈哈，我也以为他会选我！】
幕城还真是手滑了。
不过，倒是有点意思。
郁嘉又尬了一会儿，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
幕城这才收起若有似无的笑意。
想到一些不好的回忆，幕城压下嘴角，冷着一张脸，起身手顺势插在运动裤裤兜里，扒拉着拖鞋，懒懒散散往直播的房间走去。
郁嘉听到幕城回来的脚步声，整个人精神状态都不一样了：“他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