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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第 41 章

    虞筝决定尊重直觉, 就起身道:“谢谢霍先生昨晚送我来医院,也谢谢霍先生这些时日以来对我的照顾,我感恩铭记于心, 将来定会努力报答,霍先生这会儿要是没有其他事,我就先走了,我得去学校上课了。”

    霍晋安仍坐在沙发上,淡淡地看她一眼,“你又要走去哪里?”

    虞筝忽视了霍晋安话中的“又”字,只是觉得他这会儿耳朵不太好, 又重复了一遍,“我要去学校上课。”

    可霍晋安静静地看着她, 像根本不信她的话, 虞筝想了一想,发现自己犯了个低级错误, 今天是周六,哪来的课上。

    都是拜昨天白天夜里乱七八糟的经历所赐,让她混乱地连周几都记不清了,虞筝给自己找补道:“我是说,我要去学校复习,快期末考了, 我得去学校图书馆复习看书。”

    说罢也不再耽搁了, 虞筝就转身离开,“我先走了, 霍先生再见。”

    话音刚落, 眼角余光就见霍晋安似是抬起了手,虞筝离去的步伐不得不僵止, 因为她的一只手腕,被沙发上的霍晋安捉住了。

    没喝酒时,霍晋安从不会对她有不合适的举动,昨夜他虽有把她一路抱到医院,但那也算是情急之下的绅士之举,其他时候,就算霍晋安本人已说了许多让人惊悚的话,但他也只是张口说说而已,他对她说再多匪夷所思的感情,行为上也是绅士守礼的,没有对她动手动脚。

    ……那这会儿……是在做什么?

    虞筝想当无事发生,将手挣出,然后迅速离开,可霍晋安虽并没用力到使她感到手疼,她却也怎么都挣抽不出自己的手腕,且还感觉到身后的霍晋安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感觉到霍晋安的呼吸落在她的后颈,伴着他嗓音的低沉力度,令她不由瑟缩地脖颈一凉。

    霍晋安道:“这一次,你不能想走就走。”

    虞筝尚未体会到霍晋安话中的“这一次”另有深意,只是急道:“霍先生,您不能强人所难。”

    “是不能。”霍晋安手掌虎口顺着她掌心下滑,手指捉握住她的指尖,像是轻轻的没有用力,可虞筝知道,她要是这会儿试图抽离指尖,定会被霍晋安紧紧攥住,霍晋安像是长期蛰伏在丛林中的野兽,忽然掀开了阴影一角,温文尔雅地朝她伸出了利爪。

    但昨晚……昨晚霍晋安还像是相对正常的,短短半夜时间,这是怎么了?

    虞筝边在心中试图思考,边道:“既然霍先生知道不能,就请放开我的手。”

    却听霍晋安低低地道:“我已经被迫放开过一次,你从前已欠我一次,如今,该还回来了。”

    虞筝听得一头雾水,就算霍晋安认定那个梦中世界是真实存在过的,可那个世界的结局,不是如他所说的“在一起”了吗?不已然圆满了吗?她能欠他什么?

    此刻的近在眼前,却是另一个世界里的他,毕生的永不可及,来自她发肤间的熟悉气息,似破开了两个世界的藩篱,萦绕在他鼻端之下,钻进了他的心里,霍晋安不觉俯下|身,在后抱住了虞筝,这个他曾爱了一世、也恨了一世的虞筝。

    昨夜,他在外间守候时,不觉坠入梦乡,看到了梦中世界的最终结局。

    这个世界里的半夜时间,却是那梦中世界里的许多年,他在那里度过了数不清的时光,却也是一眼就忘得到头的时光,从他被虞筝无情地抛弃起,每一日的光阴都同样地空洞寂寥,积年累月不甘的爱恨无从倾泄,唯能在他骨血里酿成陈年的积毒,即使跨越过久远的时空,亦将他心中蚀出绝不能再放手的偏执。

    少年亲手制作好了戒指,少年已准备好在第二日就向所爱的人求婚。

    他为第二日的求婚场地,已悄悄准备许久,他要以最盛大的求婚典礼,向她展示他的诚意,在绵延不绝的花海中,将戒指戴在她的手上。

    夜里,少年因满心的欢喜和期待无法成眠,就想悄悄地去她房里看她。

    这也不是他第一次这样做,但这一次,他看到的不是她甜美的睡颜,而是正撞见她就要在无人的深夜里,独自离去。

    他忙捉住她的手,问她要去哪里,她却像是被什么脏东西碰到了,迅速避开他的触碰。

    她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一个让她感到十分麻烦的陌生人,不似从前盈着温柔包容的爱意,凉得像水,让他不由心底生寒。

    他阻挠她的离去,他说他就要向她求婚,他甚至着急地把准备在明天才拿出的戒指,慌张地拿了出来。

    他急匆匆地取出那枚钻石玫瑰女戒,就戴在她的手上,他吻着她的手,问她是不是担心霍家长辈会干涉他们的恋情婚事,他告诉她霍家将由他做主,他向她保证没有人可以拆散他们。

    她淡漠地听着他真心的承诺,淡漠地抬起手来,目光冷淡地看着手上的戒指,钻石闪耀的璀璨光芒,落在她的眸中,也像是冷凝如冰。

    她忽然一笑,将那戒指摘下,就扬手丢下楼去,深夜里钻戒滚下楼梯的声音,似惊雷在他心中回响。

    她看他的眼神尽是戏谑和嘲讽,“玩玩而已,尽兴一场就算了,何必认真。”

    他紧抓住她的手,嗓音忍不住在颤抖,“你……你不要乱说……”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是否陷在一场噩梦中没有醒来,她不会对他说这样的话的,虞筝不会这样待他。

    可正有力量要带她离开,她的身后迸发出刺眼的光芒,那像是另一个世界,似有机械的声音在催促虞筝离去。

    虞筝半个身体已跨入其中,他却无法跟随入内,只能紧紧攥着她的手,虞筝冷漠地看他,嗓音似利刃贯穿了他的心口,“放手。”

    他坚决不肯,即使那些光芒正灼烧着他的手臂,像要将他的血肉剥离出身体。

    将一切都剥离干净,她是否能看到他的真心,他在剧烈的疼痛中不甘地嘶吼,“你要去哪里?你到底是谁?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临别前,她似施舍般给了他一句话,“这几年时间,对我来说,只是一场错误的旅行,我对你并没有过真心,我真正在意的事,远比你重要千倍万倍。”

    “远比你重要。”她这样说着,将他的手指一根根地掰开了,她决绝地转身离去,至身影彻底消失前,未曾回头看他哪怕一眼。

    而少年余生却永远迷失在那一夜,他曾经为她走出了高高的城墙,却被她反手推入走不出的深渊中。他的心像困在了一座迷宫里,那一世到死都寻不到出口,只能似孤魂野鬼在其中徘徊徜徉,寻觅一个永不可能再出现的身影。

    那样深重的悲沉怨恨,似跨不过的千山万壑,压在他的心房上,霍晋安喃喃着不由勒紧双臂,像要将身前人勒进他的骨血中。

    过去与现在于他脑海中摇晃重叠,他是这个世界的霍晋安,也是曾经的少年,仿佛是身体无法同时容纳承受两个灵魂,头痛越来越深,像要将他撕裂,但在那之前,他却不禁将她抱得更紧,无论如何,都不能够再放手。

    虞筝还在消化霍晋安所说的那个世界的结局,还未能想明白许多事,就感觉自己像是要被霍晋安勒得喘不过气来。

    不仅是身体上的感觉,此刻的霍晋安,令她心中也不由有种窒息感,尽管她这会儿背对着霍晋安,看不到霍晋安此刻的神情,但霍晋安近似禁锢的拥抱,似对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在进行着清晰的压迫。

    虞筝原还想试着劝一劝霍晋安,劝他别将梦境和现实混淆,可当她挣扎着回过头去,看见霍晋安的眼神时,她知自己这会儿再说什么都是徒劳,唯有跑为上策。

    此时的霍晋安,幽眸中有种不顾一切的疯念,熟悉而又陌生,像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论力气,虞筝自然不是霍晋安的对手,但霍晋安自己像是身体不适,一声忍痛的闷哼后,他的手劲不由松了些。

    虞筝趁机就挣脱了霍晋安的禁锢,也不顾霍晋安疼得弯腰,就往房门处跑,且已将门拉开半扇,就要跑出去时,却听到“砰”的一声响,是霍晋安大步追近前来,一手按关了房门。

    霍晋安背靠着门,堵住了她的去路,他双眸泛红,像是头痛欲裂,可眸光紧紧追缠着她,让她无路可逃。

    房间里,似乎有手机铃声在聒噪地响着,虞筝在霍晋安的目光中惊怔后退时,看到了霍晋安亮着的手机界面,见上面是沈遇来电,忙就抓起手机,像抓住一根忽然飘来的救命稻草,急切地告诉沈遇她现在在哪里,让沈遇快些来找她。

    为让沈遇快些到来,虞筝甚至夸大地叫了声“救命”,霍晋安应该不会故意伤她性命,可霍晋安现在这状态,也许他自己都不知他自己会做出什么,只是他身体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暂时克制了他的行动。

    在等待沈遇到来时,虞筝努力与霍晋安保持安全距离。

    其实也不需她保持,因霍晋安自己像也无法对她做什么,若不是强行用意志力在硬撑,他此刻像是能疼得直接昏过去,连走到她面前来的力气都没有。

    霍晋安没有昏过去,像纯是因为他不能闭上眼,他不敢闭上眼,也许目光一瞬间,她就会再度消失不见。

    第42章 第 42 章

    虞筝默默望着霍晋安苍白的面色、紧抿的唇角、额际毕露的青筋, 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道:“霍先生,你别这样,你让我走, 我找医生过来……”

    霍晋安像不信她的话,认为她定会直接离开,而后可能会就消失,永远不再回来,仍是固执着守着门口,即使那疼痛似要将他撕裂,他额上已沁出冷汗, 他已疼得牙齿打颤、说不出话来,可目光仍是绞缠在她身上。

    虞筝默然无奈时, 忽然想起里间病床那里, 是可以直接呼叫医生护士过来的。

    她心中一亮,就要向里走时, 霍晋安却像以为她要换个路线逃跑,不知从哪里又迸发出了几分力气,跌跌撞撞地上前来,再度从后抱住了她。

    但这也是霍晋安最后的余力了,当他冰冷的唇印在她的唇上,他微弱的一声“别走”, 似叹息落在她耳畔时, 他的身体也像硬撑到了极点。

    虞筝用尽了全部力气,才勉强扶住霍晋安半边身体, 让昏过去的霍晋安, 没有就直接重重地摔在地上。

    这不像是正常的突发恶疾,霍晋安一向身体健康, 怎会忽然痛昏过去,在他跟她讲述另一个世界后不久后?是这游戏世界bug的影响吗?

    虞筝将昏倒的霍晋安扶躺在沙发上后,自己也累得需要坐会儿歇歇,坐着时,她在心中询问系统,为何霍晋安会忽然这样?

    系统并不能给她一个准确的答案,但是说:“我刚刚在尝试突破封锁。”

    虞筝心中一动,想难道封锁系统的那股神秘力量,与霍晋安有关,所以在系统尝试突破封锁、对抗那种力量时,现实中的霍晋安本人,直接受到了影响?

    显然系统也有这种猜测,不然不会突然和她说这么一句。

    系统又问她:“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虞筝道:“等沈遇找过来,然后跟他走,和他装装可怜,走他那条线,反正霍崇光这条线看着是废了,不可能成功了,我现在和沈遇的关系,还可以吧,‘哥哥’‘妹妹’地叫着,比以前亲近多了,沈遇好像也没那么感情木头。”

    系统却陷入了沉默,虞筝感觉不对,“……有话你就说。”

    系统道:“我在排查时,发现这世界的基础设定,曾被那种力量篡改过,很严重的篡改。”

    虞筝道:“……你讲。”

    系统道:“被篡改后的设定里,沈遇是你的亲哥哥,同母异父的亲哥哥。”

    虞筝:“……”

    虞筝:“我可以搞骨科吗?”

    系统义正言辞:“不可以,我们这游戏非常和谐,不可以擦边违规。”

    又道:“原设定里,你和沈遇没有半点亲缘关系,你是纯贫寒出身,和这些豪门世家毫无关联,是那种力量擅自篡改了你和沈遇的基础人设,为了……我想应该是为了斩断沈遇这条线,断了你通过攻略沈遇、成功通关的可能。”

    虞筝沉默片刻,又问:“陆沉舟那条线呢?我不会和他也是什么失散多年的亲人吧?”

    系统道:“那倒没有,只是你也知道,想要攻略陆沉舟那条线,必须要利用激发他的第二人格,但是在那种力量的影响下,陆沉舟的第二人格被抹消了。”

    换句话说,就是在这个世界里,暗黑版陆沉舟从一开始就不存在,而冰山版陆沉舟是不可能表现出爱意的,原先想要攻略陆沉舟,必须要从他的第二人格入手,但既然那一人格并不存在,那陆沉舟就永远是冰山铁板一块,根本不存在被攻略的可能,从一开始,陆沉舟这条线就是条死路。

    虞筝再问道:“那霍崇光呢?他的设定和游戏的原本设定,有什么区别吗?有被篡改过吗?”

    系统道:“没有,游戏男主里唯一没有被篡改过基础设定的,只有霍崇光,我想,应该是那种力量的来源,本身对霍崇光有种特别的关照,区别于对待沈遇和陆沉舟。”

    系统此时心中的猜测,应该与她心中猜测近似,虞筝道:“你是不是也在怀疑,那种力量,是来自于某个世界的霍晋安。”

    霍晋安身为叔叔时,对侄子霍崇光的亲情不是假的,也许是这种感情的影响,使得霍崇光避过了被那种力量篡改基础设定。

    系统道:“我只是猜测,我还不能突破那种力量的封锁,我需要你的帮助,但我不敢擅自要求你的帮助,你可能会承受不了。”

    事到如今,已是条条死路了,这个世界像已对她封堵住了全部出口,她此刻是坐在医院病房里,还是去到其他什么地方,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她能趁霍晋安昏迷,逃离他身边又如何,她又逃不出这个世界。

    虞筝道:“把我的感情还给我吧,也许这样,我可以记起在其他世界的事,找到这一切的根源,寻找可以解决困境的办法。”

    系统向她确认,“你确定吗?短时间内,同时叠加多个世界的感情记忆,你的身体和心理,可能都承受不了。”

    虞筝在思虑后,仍是点头,反正已是无路可走,不如奋力一搏。

    系统随她下定决心道:“好。”

    随着系统话音落下,山呼海啸般的力量,忽然涌入虞筝的心房和脑海中,庞杂的情感与记忆,如雪崩向她冲涌而来,她被冲入了意识的最深处,在那里,她好似旁观者目睹了所有过去的发生,又好像真真切切地,将自己曾经走过的路,又重走了一遍。

    她的初次穿越之旅,是一次错误的旅程,时间地点人物全都是错。

    第一次来到这游戏世界时,她穿越到了错误的时间节点,比真正的游戏开始,要早上近二十年。由此引起的蝴蝶效应,使得原世界基础设定也有变动,如霍晋安的人生发生了变化,从理应的平安顺遂,到实际上的多灾多难。

    因为错误的穿越,系统与她失去了联系,她也失去了自己原本的记忆,她似天生就是这世界里的一员,就如这个世界的人活着,为一份工作,来到霍家,成为了少年的钢琴老师。

    六七年时间过去后,她与少年的关系,不再是学生和老师时,系统终于在时空乱流中找到了她所在的世界,联系上了她。

    系统唤醒了她的记忆,她记起自己只是这世界的外来者,在她心中,对于回到现实世界的渴望,应该要大于一切,她自然要离开这个错误的世界。

    此处本就时间错误,她又和一个错误的人在一起,将永不可能通关离开。

    她必须回到正确的时间节点,以正确的身份,选择攻略正确的游戏男主。

    原本,她只打算在夜里悄悄离开,可是少年却寻了过来,她望着他眸中的执着,她想彻底粉碎他的执着,而后这个世界的霍晋安,将忘记虞筝,忘记少年时一段错误的恋情,继续他原本顺遂平安的人生。

    她扔掉戒指,坚决地选择了离开,她开始经历一个又一个正确的世界,在正确的时间点,选择攻略霍崇光、沈遇或是陆沉舟。

    但每一次,在她离成功最近的时候,那个世界总是戛然而止,她会被某种力量裹挟着脱离那个就要成功的世界,而被投往另一个新的平行世界,冥冥中似有一种力量在阻止她成功通关离开,迫她只能在失败的世界中循环往复,如果她不做出新的选择。

    在与系统共同努力探询后,她发现根源在于最初的世界,那个世界的霍晋安从没有忘记她,他的执念之深之强,强行影响了往后的所有世界。

    她已经失败太多次了,机会是有限的,再失败下去,也许她将永远被困在这游戏世界里。

    她还一直记得最初的世界,清楚地记得最初的记忆与情感,也许是因为在情感与记忆上,她与最初世界的霍晋安,一直保有联结,所以他才能影响到她之后所在的所有世界。

    遂她让系统抽离了她有关从前世界的所有情感记忆,想以一个新的没有过往的虞筝,在这世界里进行攻略,但那实际效果,却像是引起了那种执念力的疯狂反扑,那力量不仅篡改了这世界的基础设定,甚至连系统记忆都被封锁,在这最后的世界里。

    现实中一瞬间的功夫,虞筝却像是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太多的情感记忆,沉沉地压着她的心,她手揪着衣领,感到心悸得无法呼吸。

    而沙发上,昏迷的霍晋安面色苍白,地上的手机屏幕再度亮起,是霍崇光正打给他的叔叔,“嗡嗡”的机身轻震,像是一声比一声更焦躁愤怒的质问,房间外,有敲门声急促响起,沈遇正着急地尝试开门,并焦急地呼唤着她的名字,“虞筝!虞筝!”

    ……“虞筝”……“虞筝”……

    好像不仅是门外的沈遇在呼唤她,还有其他许多声,似是沙发上的霍晋安在喃喃,似是手机那头的霍崇光在呼唤,甚至是来自其他许多个世界的他们,同时在杂乱地呼唤她,虞筝不由抬手扶住头,好像这样可以抵挡住一部分声音。

    “你还好吗?”系统担心地询问她,并道,“这个世界,怕是就要崩溃了……”

    “崩溃……会怎样?彻底的失败吗?”

    虞筝一边对抗杂音,一边问系统道:“你能再打开一个新的世界吗?”

    当虞筝情感记忆复苏时,系统也恢复了一定的能力,但它无法完成虞筝的要求,“这理应是最后一个世界,我无法再开启一个全新的世界,最多只能对现在的世界,尝试改造。”

    系统问:“你想要一个怎样的世界?”

    第43章 第 43 章

    虞筝从侍者手里拿过一条浅绿色的中长裙, 道:“你们出去吧,我自己试穿。”

    女侍者们遵命离开并要带上门时,守在门外的霍崇光, 笑朝虞筝指了指他腕部的手表,意指她不能挑衣服挑到误了晚饭时间,今晚的晚餐,对她和他来说,都尤为重要。

    虞筝朝贵宾更衣室外的霍崇光微微笑了笑,门被关上时,她揉了揉脸, 将那件绿裙就先扔在了沙发上,自己也在沙发上坐下, 初来乍到, 她需要独处片刻,整理心神。

    虞筝最想要的, 自然是一个可以轻松通关的世界,但系统做不到那样的事,纵然系统已竭尽全力,但霍晋安的执念力在经过多个世界的叠加后,实在太过强大,两方力量的撕扯对抗下, 眼下被改造过的这个世界, 相当于是最初世界与最终世界的融合。

    最终世界的一些设定,系统无法将其推翻。

    比如陆沉舟的另一个人格依然被抹消, 比如她与沈遇在血缘关系上, 仍是同母异父的兄妹,沈、陆二人的线, 她依然是无路可走。

    而最初世界的一些事,也因为霍晋安的执念被保留。

    尽管系统使年逾三十的霍晋安,忘记了最终世界里的学生虞筝,但霍晋安少年时的记忆里,仍有一位钢琴老师,他在经历灾厄后,在最痛苦迷茫时,遇见了一位钢琴老师,爱上了那位钢琴老师。

    虞筝既只能走霍崇光这条线,当然希望系统能够消除霍晋安有关她的全部记忆,包括他少年时钢琴老师的存在。

    但系统无法做到,系统在拼尽全力之后,也只能篡改霍晋安的部分记忆,让霍晋安以为那钢琴老师早已死去,在抛弃少年的他后,就因一场意外已不在人间。

    系统亦篡改了霍晋安记忆里她的名字,现在的她,若出现在霍晋安面前时,就只是与霍晋安故人容貌相似,而霍晋安的故人早已死在十几年前。

    在现在这个世界,虞筝的身份是霍崇光的女友,就将要和他第一次回家见家长,见他的叔叔霍晋安。

    虞筝相当于是在这个世界卡bug,霍晋安对她起疑心也不要紧,只要她能够在霍晋安有所动作前,成功和霍崇光完婚,她就算是通关成功。

    但她能成功吗?

    对此,虞筝自己也不是很有把握,可是她也没有其他路可以走了,只能拼一回了,她也只能再拼这么一回了。

    虞筝轻轻呼出一口气,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将那条绿裙换穿上了,打开了更衣室的门,走向了在外等待的霍崇光。

    她自然而然地微微踮脚,轻吻了吻霍崇光的脸颊,仰首笑问道:“好看吗?”

    虞筝清楚地记得在某一个世界里,她与霍崇光曾热烈地相恋过,情感记忆在她心中,使她这会儿在面对霍崇光时,她自然流露出的状态,就是霍崇光的恋人。

    不像曾经失忆的她,虽然身份是霍崇光的女友,虽然努力表现地像是霍崇光的女友,但与霍崇光日常相处时,她对他并没有自然的情侣互动,不似此时。

    当虞筝靠近霍崇光时,霍崇光也自然地抬起手臂、揽着她腰,笑着道:“好看。”

    他吻吻她的唇,笑意中衔着一点催促,“那我们就出发了好不好?天快黑了,晚餐不能迟到,我叔叔很注重守时,第一次见面,不能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虞筝点点头,就与霍崇光挽手离开了商场、坐上了汽车。

    司机将车开往霍家,虞筝因想着这是她最后一次机会,望着车外的风景,心情不免有点凝重时,身边的霍崇光像是察觉到了她的心绪,轻轻握着她的手道:“别担心,我叔叔只是看着严厉,其实是很疼我的,就算他这次不同意,之后我多央求他几次,他也一定会点头的。”

    在霍崇光眼里,虞筝因为贫寒出身,会担心他叔叔以门第之见棒打鸳鸯,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他努力宽慰,但他宽慰的言辞,像是起不到半点效果,虞筝像还是对见霍先生这事感到不安和紧张。

    霍崇光看着这样的虞筝,默默片刻,径将一枚戒指取出,戴在了虞筝左手中指上。

    “本来打算吃完晚饭再向你求婚的,那时不管叔叔答不答应,我都要向你求婚。”

    这会儿提前为虞筝将戒指戴上,是为了定虞筝的心,也是为了表现他的决心,霍崇光牵着虞筝的手,在那枚戒指的晶莹光芒上吻了一吻,笑对虞筝道:“不用担心,无论如何,我霍崇光的妻子,都只会是你。”

    虞筝朝戒指看了一眼,又看向霍崇光,微笑道:“……是你擅自给我戴上的,我只是答应和你回家吃晚饭,可没说定会答应你的求婚。”

    “不管,反正已经戴上了”,霍崇光握紧她的手,严肃地板着脸道,“戴上了就是我的未婚妻了”,话音刚落就绷不住,又绽开了笑脸,靠过来飞快地吻了下她的脸颊,“你好,未婚妻。”

    从牵住她手,就没有放开,当汽车抵达霍家庄园,下车后,霍崇光还是一路牵着她的手,一直到走进别墅中,到他叔叔面前,方才缓缓将手松开了。

    霍崇光收了嬉笑的神色,认真向他叔叔介绍她道:“叔叔,这就是虞筝,我的女朋友,我的……未婚妻。”

    天鹅绒掩映的落地窗旁,沙发上的男人似是深潭里的玉,他的目光随霍崇光话音向她看来,璀璨明亮的水晶吊灯下,眸中陡然漾起的一丝涟漪,隐秘地藏在灯光中,外人难以察觉。

    虞筝暗定心神,向沙发上的霍晋安走近半步,礼貌地道:“霍先生好。”

    因见沙发上的叔叔,许久都定身不动亦不言语,像在故意冷落虞筝,像是不屑和虞筝交谈,霍崇光心中不由焦急起来,他看虞筝僵站地已然处境尴尬了,忍不住开口求唤了叔叔几声,语气中有着明显的恳求。

    霍晋安因侄子恳求的唤声,回过神来,他微垂下眼,目光正落在手上戒指上,他微微蜷缩了下了手指,将心中飘着的惊乱思绪,抑回了心中深处。

    霍晋安早知道侄子在学校里有女朋友,但没有过多关注,以为只是年轻人一时兴起的恋爱,侄子性情本就有几分轻浮不定。

    但没想到侄子那样认真,竟说要带女友回家见他,这是要他认可的意思,侄子竟动了要和那女生结婚的心思。

    见侄子这般认真,霍晋安也只得重视起来,同意了今晚的晚餐会面,想观察下那女生是个怎样的人,但怎能想到……怎能想到,世间之人,竟能相似到如此地步……

    第44章 第 44 章

    ……怎会相似到这种地步……就好像是那个人, 此时此刻亲自站在他的面前……

    ……但那是不可能的事,那个人早就死了,死在十几年前的飞机失事中, 从万丈高空坠入深海,尸骨无存,绝无生还的可能……

    ……世间人数以亿计,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却面目相似甚至几近相同,并不是十分罕见的事……

    多少年过去了,每当忽然想起那人, 想起她的死亡,心犹像是被溺在幽深的暗海中, 感到冰冷的窒息。

    霍晋安暗自压下复杂沉冷的心绪, 终于在侄子恳求的目光中站起身来,向那女生伸出手道:“你好, 我是崇光的叔叔,霍晋安。”

    因此前以为崇光的恋爱,只是他一时兴起的游戏,霍晋安未令人对崇光的女友做过深入调查,对那女生的了解,只是大抵知道她无父无母, 出身贫寒, 是受霍氏慈善基金会资助,才能被特招进霍维尔学院读书。

    此刻, 她的表现也似是贫寒出身的孤儿, 在面对他时,虽极力表现地落落大方, 但像还是有点怯怯的,见他向她伸出手,忙微微躬身,伸手轻握住他手,再一次恭敬地道:“霍先生好。”

    来自她柔暖指尖的温润触感,竟也似曾相识,勾起他心底的久远记忆,许多年前的雨天,那女子携一身雨意走到钢琴旁,向轮椅上的少年伸出手,掌心温暖,指尖轻柔。

    霍晋安知道自己这会儿,只是因受眼前人容貌影响,而心神不稳,易有错觉。

    他微微同她握了下手,立就将手松开了,并移开了目光,转看向崇光,同崇光道:“昨日你和我说吃晚饭的事时,只说虞小姐是你的女朋友。”

    虞筝将手垂下,默然在一边,方才她和霍晋安握手时,感觉他指尖冰冷,她握他手仿佛是握着一块坚冷的寒冰,但这会儿,霍晋安说话的语气倒似寻常,并不是特别严冷,就是寻常的不冷不热又蕴有威仪,叫人难以辨别他的喜怒,窥探他真正的心境。

    霍崇光平时是这世上最不怕叔叔的人,无论他叔叔用怎样的语气和他说话,可事涉虞筝,他就难有往常的淡定,心里不免也有些忐忑,在叔叔此刻这句话,或许含有责备时。

    他在还没得到叔叔同意时,就向虞筝求婚了,虽然就算今晚叔叔不同意,他还是会这么做。

    霍崇光不怕叔叔责备他,但怕叔叔会坚决反对他和虞筝交往结婚,叔叔似乎对虞筝第一印象不佳,像对虞筝连握下手、说句话都不愿意,刚才要不是他在一旁恳求地提醒,叔叔像是能将虞筝人晾在那里,半天都不搭理。

    可叔叔越是有可能反对他和虞筝,他就越要向叔叔表明他的决心,霍崇光朝虞筝走近,紧握住她戴着钻戒的手,对叔叔解释道:“我在回家的路上,忍不住向虞筝求婚了,所以虞筝现在是我的未婚妻。”

    霍崇光目光坚定地看着叔叔,“叔叔,我想和虞筝结婚,我要和虞筝结婚。”

    说罢,霍崇光忐忑地等待着叔叔的反应,却从叔叔面上看不出什么来,叔叔眸光静淡地扫过他和虞筝,向餐厅走去,“先吃饭吧。”

    霍崇光年幼失去双亲后就和叔叔一起生活,这些年在家吃晚饭时都只他和叔叔餐桌对坐,今天晚上虞筝的加入,是霍家这十几年来的第一次例外,大抵落在仆人眼中都感稀奇。

    侍从们将晚餐呈上桌后,都退避到了餐厅角落里,霍崇光昨日和叔叔提请一起吃晚饭时,已向叔叔说了虞筝一箩筐的好话,这会儿他还想再同叔叔说说虞筝的好话,但叔叔好像不想再听他讲,而想亲自考察虞筝的为人品性等。

    叔叔虽正喝着淡酒,眼睛并没有看着虞筝,但话却是在问虞筝,“虞小姐和崇光,是怎么认识的?”

    虞筝与霍崇光的恋爱记忆,就是某个世界里她攻略霍崇光时曾有的真实经历。

    虞筝就按照记忆,回答霍晋安的话道:“有次我走经过图书馆前的喷泉池时,崇光也正好走过,他走得太急,撞上了我,将我捧着的书都撞到了水里,崇光向我道歉,又陪我处理书的事,我们就这样认识了。”

    “是吗”,霍晋安垂着眼帘,唇际似是微微浮起一丝笑意,“我想以崇光的性格,他撞上你后,第一件事不是道歉,而更可能会是责怪你不会看路。”

    “……叔叔!”霍崇光窘迫地微涨红了脸,“我……我当时没那样……”

    虽然没叔叔说得这么霸道,但他刚和虞筝认识时,性情确实不是很好,因他从前性格就像叔叔所认为的那样,不过他后来为虞筝渐渐地改了,不能不改,不然虞筝会离开他的。

    他心里有种感觉,当虞筝下定决心要离开一个人的时候,是无论对方怎样努力挽回,都无法再挽回的。

    叔叔没有继续问初见的事,而是问他们后来是如何交往相处,虞筝就接着回答,霍崇光在旁听着,心里感到美滋滋的。

    虞筝话中有在美化他,他和她的交往并不是从一开始就甜蜜无间,中间也曾吵嘴不和过,可是虞筝并没向叔叔提那些事,虞筝定也是希望叔叔能认可和祝福他们,虽然在来的路上,他给她戴戒指时,虞筝说什么还没答应他的求婚,但其实虞筝也是很想嫁给他的嘛。

    霍崇光心里甜得像在吃蜜,悄悄在餐桌下挽了虞筝的手,又看向叔叔,想知道叔叔在听到虞筝的讲述后,这会儿对虞筝印象如何,对他和虞筝的恋情态度如何。

    但霍晋安此刻心神,并不在虞筝的话上,早已不知不觉地恍惚飘离。

    霍晋安原有在认真听虞筝讲述,他想知道崇光与她交往的过程,想了解崇光喜欢上的是一个怎样的女生,崇光既认真到要和这女生结婚,他这当叔叔的,当然要为崇光好好把关。

    可渐渐的,霍晋安就不由心神飘恍,因他越听越觉这虞筝说话的嗓音,像极了故人。

    又也许不是,容貌相似已是极巧之事,怎会连嗓音都相似,除双胞胎外,这世间怎会有方方面面完全相同的两个人,隔着十几年的生死,这虞筝怎可能和那人是孪生关系?

    也许是他早在漫长的时光中,对故人的嗓音已经记忆模糊,虞筝说话的声音其实并不像故人,是他误以为像了,因虞筝容貌太像他记忆里的那个人,当虞筝开口说话时,他不觉就以为是故人在对他说话,他早已遗忘故人的声音。

    他今晚又喝了点酒,更是容易心绪乱迷。

    霍晋安将酒杯放下,从开始用晚饭起,他就刻意地没有看虞筝,因为太像,单看一眼,那些被埋葬的记忆,就像忽起的风雪呼啸过他的心房。

    可是这会儿,心内却又有一个声音,在蛊惑般地让他抬眼,虽然只是相似而已,可是那样相似,而他,已在心里思念了那人许多年。

    有多少个夜晚的梦里,她并不是葬身海底的一缕孤魂,他也不孤单,她就坐在他身前,对他笑,对他说话。

    手指抚摩杯壁多次后,霍晋安抬起了眼帘,他看见了一对年轻的男女,是崇光和他的女友或说是未婚妻,他们坐得极近,桌下挽着手,肩膀靠着肩,不经意流露出的肢体语言,已在说明他们恋情的甜蜜,他们一齐看着他,灯下的目光蕴着一样的期盼,期盼他的认可和祝福。

    第45章 第 45 章

    起初是几点雨滴打窗, 不一会儿,淅淅沥沥的雨点落得越发急切,落地窗外的夜幕下, 花木在夜雨中随风飘摇,一处处温亮的庭灯在雨中朦胧,像是裹融着挥不去的白雾,又像是星子落在汇流的雨水中,团团光晕迷蒙缥缈,如梦如幻。

    隔着夜雨,霍晋安执餐巾拭了拭唇, 起身离开餐桌前道:“若是下雨不方便走,今夜就宿在这里, 让老周安排。”

    霍崇光期待叔叔同意他和虞筝交往结婚, 却听叔叔说了句与之不相干的话。

    “叔叔……”他忍不住站起身来,看向要离桌的叔叔, 想从叔叔那里得到一个确切的回答,可叔叔似是并不想立即给他这个回答,至少今晚不想,离桌后径就走远了。

    霍崇光见叔叔走的是回房方向,叔叔像是累了需要休息,也不好追上打扰。

    他也不敢这时硬追上去, 非要叔叔给他一个回答, 万一他将叔叔惹恼了,叔叔直接棒打鸳鸯, 那他可是自讨苦吃。

    霍崇光默默望着叔叔身影消失在他视线范围内, 心中担忧片刻,又敞亮了起来。

    叔叔虽没直接同意他和虞筝结婚, 可也没说什么反对的话,而且叔叔还允许虞筝留宿,对虞筝的态度是有好转的,至少对比刚见面那会儿时,连句话都不愿和虞筝讲,要好太多了。

    霍崇光心定了定,就转而去安慰虞筝,“叔叔会同意我们的事的,明天我再和叔叔好好聊聊,别担心,不会有什么风波的。”

    又笑对虞筝道:“今晚就睡这儿吧,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我们就不回去了吧。”

    霍崇光话中“回去”的地点,是他和虞筝同居的公寓。

    在和虞筝确定情侣关系后,霍崇光就在霍维尔学院附近置办了一处房产,缠闹着虞筝,让虞筝搬出学校宿舍,住在了那里,平日里霍崇光也时常在那里过夜,与虞筝早算是半同居关系。

    虞筝说了声“好”,守候在旁的周管家听了,就领着女仆走近前来,要引虞小姐往客房去。

    “何必麻烦,睡在我那儿就好了”,霍崇光笑朝虞筝眨了下眼,“都快结婚的人了,难道还分居吗?”径就挽着虞筝的手,带她往他房间去,边走边道:“你还没见过我在家的房间是什么样子呢。”

    周管家见了,也就止步,吩咐女仆准备一些虞小姐可能会用到的女性衣裳用品等,送到少爷房间里去。

    女仆们将一应用物都送过去时,少爷正在浴房里洗澡,而虞小姐在外间沙发上看电视,虞小姐向她们道谢、让她们将东西放下,女仆们将衣物等放下后,就都退出去了。

    电视里正在放一部新上线的大片,虞筝也没认真看,只是盯着屏幕出神。

    没一会儿,她身边的手机“嗡嗡”地震了一下,虞筝拿起手机看去,见是沈遇给她发了一条信息,沈遇问她今晚这顿晚饭吃的怎么样,霍先生对她态度怎样等等。

    在这个糅杂的世界里,虞筝与沈遇是同母异父的兄妹,虞筝在进入霍维尔学院不久后,就已与沈遇私下认亲。

    只是外人尚不知晓他们的这一层关系,除他们兄妹二人外,就只有霍崇光知晓,还是一次霍崇光乱吃醋后,沈遇不得不将他和她的兄妹关系告诉了霍崇光。

    沈遇很关心她这个妹妹,曾对她和霍崇光的交往表现过担忧,但见她“深爱”霍崇光,十分想和霍崇光结婚,也就没再对她说过她和霍崇光或许不合适的话。

    沈遇随时关心她的动向,知道她今晚要和霍崇光回家吃饭,要见霍先生,担心霍先生会为难她,担心她在霍家会受到冷遇,毕竟外人眼里,她只是贫寒孤儿出身,与霍家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挺好的,不用担心”,虞筝给沈遇发了这一句后,又敲写道,“我觉得霍先生对我……”

    虞筝本来想写“霍先生对我态度还可以”,但细想了想她今日见到霍晋安的所有细节,又感觉捉摸不透霍晋安,她并不知道霍晋安对她态度到底是怎样,猜也猜不清楚。

    虞筝将这几个未发出的字删去了,她默默地看着熄灭的手机屏幕,心里想起上个世界崩溃时的事,那时她就要离开,霍晋安却从昏迷中忽然醒来,他无力起身,用不知从哪里来的一点力气,捉握住了她一只手,她依然将他的手掰开了,转身离去,就像在最初的世界。

    ……那时霍晋安的眼神……像是落雨的阴天……

    虞筝起身走到了窗边,夜雨潇潇,中庭树影灯影朦胧,正对面的楼层一片昏暗,她靠在窗畔,听着雨声,也不知时间过去多久后,听见有脚步声靠了过来,霍崇光在后抱住她,沐浴后湿热的气息热烈地包裹着她。

    霍崇光陪她看了会儿雨,下颌抵在她的肩上,渐渐,他的吻也落在她肩上时,虞筝忽然望见对面黑黢黢的小楼二层,似是有一点火光,是黑暗中乍然燃起的一点红星,像是一支被点燃的香烟。

    又也许是她看错,隔着夜色中的雨水灯光,是她看错了,虞筝闭上眼,靠在了霍崇光怀中,任他将她抱往柔暖的床榻,雨夜寒凉,她放纵自己此夜沉沦在一时的温暖中。

    一点残星似的火光,在黑暗里冷寂沉默地燃到了尽头,霍晋安从窗畔走开,却也不知是要走往哪里,漫天的风雨声中,他人在自己家里,却不知要往何处去,能往何处去。

    他不知要在这空荡荡的宅子中,去哪里寻找那人的痕迹。

    多年前的一日夜里,那个人背弃他离去,即使少年的他一再恳求,当场向她求婚,她还是冷笑着将戒指扔了,她说只是和他玩玩而已,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

    他在极度的愤恨之下,决心将她从他心里彻底剜去,将她曾存在的痕迹都毁了。

    她曾使用过的房间,被完全改造,她曾用过的东西,被全部丢弃,他们一起写的琴谱、一起拍的照片,他亲手一张张扔进火盆里,甚至就连手机上的通讯往来,他也都全部删除干净,并命令霍家所有人,不可再提那人的名字,就当那人从未来过霍家,从未存在过。

    最后他要处理的,是那一对戒指,他亲手制作出的结婚戒指。

    少年的他以为自己已经下定决心,但在处理那一对戒指时,还是耗费了数日的光阴,他是贪恋她曾给予他的温暖,但她带给他的伤害如万箭穿心,最终内心撕扯数日后,他将那对戒指扔进了花园的池塘里,任之沉落在塘底的淤泥中,就像他的心意被她践踏成烂泥。

    他以为算是放下了,此后他的人生里再也没有那个人,他会将她渐渐彻底忘记。

    然而仅仅过了数日,他就得到她所乘飞机失事的消息,着火的飞机从万丈高空坠向深海,绝无生还可能。

    绝无生还的可能,他却还是在得到消息后,立即就奔赴海边,动用所有的力量,进行了旷日持久的搜寻。

    理智上他知道自己在做傻事,但他控制不住自己,在她背弃他时,他想他这一辈子都不要再见到她,可那时候,他盼望着奇迹的出现,他把所有的爱恨都放下,想着只要再见一面,再见一面就好了。

    当然是不可能的事,他终于放弃的那一天,在海边站了很久很久,后来他离开了,却好像这辈子都走不出那处海域,此后,就是漫长的十几年。

    这十几年里,他从没遇见与那人相似的人,直到今天。

    隔着茫茫的雨夜,他看到她与崇光拥抱亲吻,仿佛看到了他的曾经。

    第46章 第 46 章

    霍晋安不由地羡慕侄子, 羡慕侄子可以拥抱亲吻所爱之人,不必似他忍受雨夜的孤冷,隔着跨越不过的生死天堑, 忍受这十几年来爱恨纠缠而又无望的相思。

    霍晋安亦羡慕侄子的幸运,羡慕侄子无需承受被爱人背弃的痛苦,侄子被所爱之人深爱着,那名叫虞筝的女生,接受了侄子的求婚,想与侄子走进婚姻的殿堂,为此在爱人的叔叔面前, 小心而又努力地表现。

    但若那虞筝不似她所表现的那般,实际另有所图呢?

    作为叔叔, 霍晋安不得不替侄子想深远些, 遂他不能立即答应侄子的请求,至少得考察一段时间, 霍晋安不希望侄子将来可能遭受情伤。

    是关心侄子的合理想法,但在霍晋安心底,这想法亦有两分迁怒的私心。

    因为虞筝与那人容貌相似,就不由怀疑虞筝对待感情的态度,是否也会与那人相同,霍晋安知道他这样的想法, 有种荒诞的迁怒意味, 但也无法将这想法,完全从他心里剔除出去。

    合理关心也罢, 有迁怒意味也罢, 为了侄子,多考察些时日, 总是没错的。

    遂当翌日霍崇光再向叔叔请求时,叔叔给他的回答是,过段时日再给他答复。

    霍崇光想,叔叔这是要再考察虞筝一段时日,霍崇光不怕叔叔考察,在他眼里,虞筝无有不好,叔叔再怎么考察,也揪不出虞筝的错处的。

    除非,叔叔非盯着虞筝的出身,以出身为由,不许虞筝进霍家的门。

    如果是这样,到时候霍崇光就只能请沈遇来帮忙,将虞筝的真正身世告诉叔叔了。

    若不到万不得已,霍崇光并不想这样做,虽然沈遇是虞筝的亲哥哥,可霍崇光心底,总不希望虞筝和沈遇走太近,大抵还是一开始的误会吃醋影响。

    霍崇光虽怕适得其反,不敢急催叔叔,但还是没忍住小小地催了一句,“叔叔,我希望能在毕业的时候和虞筝结婚,毕业典礼和结婚典礼在一起,挺有纪念意义的。”

    离毕业没多久了,霍崇光希望叔叔在那之前就答应他的请求,与其同时,在叔叔还未真正答应他前,他已在悄悄准备婚礼,因想给虞筝惊喜,霍崇光私下进行,未急着告诉虞筝。

    虞筝近来就清闲得很,因毕业论文之类的事,她曾在好几个世界都做过,可直接调用,对这些她无需多费心,只需等待毕业即可。

    虞筝最近,就只是一边等待霍晋安的态度,一边尽量表现,表现为霍维尔学院里品行兼优的好学生,表现地对霍崇光一往情深,虞筝知道霍晋安最近有在派人调查她,她周围时刻都可能有审视的目光在看着她。

    但没想到,这日看着她的目光,来自霍晋安本人。

    在学院里,也许是霍晋安得空来亲自考察她的为人,又也许只是霍晋安有事来学院,恰好遇见了她,在学校图书馆旁的林荫中。

    不管怎样,既遇见了,虞筝必要上前和霍晋安打个招呼,就算霍晋安不搭理她。

    她如今是霍崇光的未婚妻,她深爱着霍崇光,既如此,于情于理,她怎能对未婚夫唯一的至亲,态度冷淡呢。

    霍晋安像正闲着,并没敷衍她两句后就打发她走开,而说要和她聊一聊。

    虞筝就只得伴走在霍晋安身边,在这片白桦林里,在霍晋安询问她的家庭状况和个人成长经历时,将自己那套孤儿院出身的设定,一一讲给霍晋安听。

    渐渐将“标准答案”说完后,虞筝也就无话可说了,霍晋安像没什么新的问题要问她,可也没有让她离开,仍是沉默地缓缓地向前走着,虞筝只得缓缓跟随在霍晋安身后,将近黄昏的日光透过林翳,随着缓行的步伐散落在她和霍晋安身上。

    林间一闪一闪的日光,让人神思有些昏昏沉沉,一前一后沉默的步声中,虞筝恍惚起想起某个午后,也不知是哪个世界的午后,阳光洒落在黑白琴键上,风中摇曳着轻纱的影子,琴声若有若无。

    虞筝正是有几分心神不定时,身前的霍晋安又忽然停下了步伐,虞筝一下子没回过神,没来得及收步,就撞在了霍晋安的后背上。

    撞得生疼的鼻子,让虞筝立即醒过神来,“抱歉,霍先生”,她边捂着鼻子向霍晋安闷声道歉,边匆匆后退了两步时,恰又一脚踩在了小石块上,脚下一崴,不由疼得抽了口气,险些没站稳。

    霍晋安转过身来看她,恰是处在背光的角度,虞筝看不太清霍晋安面上的神情,就见他向她伸出手来,又下意识后退了半步,这一退,脚踝疼得虞筝不由皱了皱眉头。

    霍晋安伸出的手僵停在半空中,但也没放下,他对她开口说道:“你好像流血了,擦一擦,要去医院吗?”

    原来霍晋安是递了块帕子给她,虞筝接过帕子后轻按在鼻下,见雪白的帕子上果然有一点血迹,但也只是一点而已。

    虞筝向霍晋安道谢并说道:“不用去医院,没怎么流血,只是有点疼而已,过会儿鼻子就就没事了。”

    霍晋安的声音又问道:“脚怎么样?”原来有注意到她这会儿站姿并不自然。

    虞筝弯下腰,轻揉了揉崴过的脚踝处,感觉虽然这会儿还疼着,但没多严重,没伤筋动骨,歇一会儿应该就会好多了,就道:“也不用去医院,歇歇就好了。”

    霍晋安朝四周看了看,道:“那里有长椅,我扶你过去坐下歇歇。”

    “不用了,我能走过去的。”

    虞筝拒绝了霍晋安的搀扶,见离那长椅也就二十来米的距离,就想慢慢地挪过去,但在挪的过程中,偶尔那只伤脚落下点一点地时,她还是会忍不住疼地暗咬一咬牙。

    也没疼几下,因霍晋安忽然就扶住了她一条手臂,道:“我扶你过去。”

    语气淡淡的,似是温和,却又实际蕴着不容他人反驳的力量。

    也不算扶,虞筝感觉自己几乎是被霍晋安搂着肩臂半抱起身,眼前日光树影晃了几下,她人就已经坐在了长椅上。

    虞筝愣了下才回过神,说道:“……谢谢霍先生。”

    又道:“我没事的,我在这里坐会儿就可以自己走回去了,霍先生若是有事……”

    话没说完,就见霍晋安也在长椅上坐了,虞筝默默地收了声,垂眼盯着长椅旁的草地。

    身旁坐下的霍晋安亦是沉默的,只听到风吹过树叶草地的沙沙声响,远处传来林外走过的一点人声,隐隐约约的,像是隔着半个世界 。

    霍晋安也不知自己此刻留坐在这里作甚,就像他不知自己今天为何要来这一趟,他目望着前方的白桦林,听到心里有个声音让他离开,却不能照做。

    他今天本没必要来这里,因他根本不会根据虞筝说的话,来判断侄子的婚事,虞筝无论说什么,他都不会深信,他更相信他自己派人所做的深入调查。

    他来这里,可能只是想看一看那张相似的脸,听一听那或许相似的声音。

    林间光影在风中摇晃闪烁,像将心绪也悄悄摇乱了,霍晋安忽地开口说道:“你长得很像一个人。”

    从在这个世界见到霍晋安的第一天起,虞筝一直在等霍晋安可能提说这件事,此时终于听他开口,因早有心理准备,并没有惊惶的情绪,就平静地问道:“什么人?”

    霍晋安道:“我的一个故人,我在这世上……最恨的人。”

    第47章 第 47 章

    虞筝暂沉默着, 听霍晋安自顾说道:“如果不是调查显示你与她绝无关联,我真要怀疑你和她或许有什么血缘关系,你和她长得太像了, 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说世界上应当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可却能有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人。”

    “竟是这样像吗?”虞筝表现出一点惊讶,说着理应符合现在她现在身份和心态的话,衔着好奇问道,“霍先生为什么恨那个人?因为那个人做过危害霍家的事吗?”

    霍晋安唇际浮起些许自嘲的淡笑,眸中映着远空中缥缈的几丝薄云。

    当虞筝以为霍晋安不会对她这个外人深说往事时, 她听霍晋安说道:“我还年少时,曾被那个人欺骗过感情, 骗得很彻底, 到现在都翻不了身。”

    虞筝默默须臾,表现出应当的义愤填膺, 附和未婚夫的叔叔道:“欺骗感情,实在是很过分的事,要是我在年少时曾遇上这样的事,我也会恨那个人一辈子的。”

    却听霍晋安说道:“我最恨她的,不是这个。”

    霍晋安的嗓音淡如林间的微风,“我最恨的, 是她死了。”

    虞筝微垂着眼帘, 听霍晋安淡淡的言语,像是在对她诉说, 也像只是在自言自语, 多少年岁月的沧桑,已被时间淘澄得像落在水面上的夕阳, 在暮色中无声地随波逐流。

    “她死了,我心中的所有感情,都没有了去处,像是河流被堵塞,没有归途,也没有出口。”

    霍晋安问她:“如果是你遇到这样的事,你会怎么处理?”

    虞筝低着头道:“如果是我遇到这样的事,我会选择忘记那个人。”她顿了顿,重重地说道:“彻底地忘记。”

    眼角余光处,霍晋安唇际似微有笑意,像是在轻嘲她这回答的天真,又像是在自嘲。

    “我年轻时,也曾像你这样想,那时年轻……”霍晋安没有再说下去,他修长的手指搭在膝上,夕阳下白皙得看不出血色。

    这个世界的霍晋安并没有戴戒指,虞筝在刚来这世界时,就已注意到这件事,过去的那个她早已死了,一切都应随之埋葬,这个世界的霍晋安就是这么做的。

    也应当这么做,即使遇见与故人相似的人,那也与已被埋葬的过去,毫不相干。

    霍晋安像是分得清过去和现实,所以能坦然地和她说这些话,虞筝道:“总将过去的事记得清楚,心会很重的,崇光定也希望霍先生过得轻松开心些。”

    霍晋安没有再和她继续这个话题,只是忽然问道:“你和崇光,是打算毕业时就结婚吗?”

    “是”,虞筝下意识答后,想难道霍晋安肯同意了,嚯然抬起头来,双眸定定地看向霍晋安道,“霍先生是答应了吗?”

    根据调查,虞筝和崇光只向他隐瞒了一件事,即虞筝的真正身世、虞筝与沈家的关联,其他并没有什么欺瞒,虞筝与崇光确实是恋情甜蜜的情侣,这段恋情对崇光也有好的影响,崇光为虞筝上进,从前略显跋扈的性情也改了不少。

    既然崇光非要和虞筝结婚,那如他所愿也未为不可,既然他现在深爱着虞筝,迫切想和虞筝踏入婚姻的殿堂。

    也许将来会遭遇七年之痒,会有婚变,会成一段兰因絮果,但那也是侄子自己的事,谁人能一生完全顺遂如愿,做叔叔的,并不能永为他遮风挡雨,人生路上的事,好与坏,喜与痛,崇光将来得全力担着,并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

    霍晋安本来已经确实是要松口,可这时在对望着虞筝的眼神时,那一个“是”字,却又忽然说不出来,像是突然被堵在心里,堵在那之前的,是他的心跳声。

    多少年,未有过这样的心跳,今天却已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在林间小道里走着,虞筝忽然撞走在他后背上时。

    那时,他认为只是一次偶然,因他那会儿正心神飘恍,恍惚间觉得是和那人在林中散步,但此刻呢,在他和虞筝四目相对时。

    这其实是他与虞筝第一次真正对视,此前他因她容貌太过相似而刻意不去凝看她,虞筝在面对他时,也总是怯怯的,不会直视他,这是他们第一次眼神交汇,互相注视着对方的面庞和双眸。

    此刻的心跳,虽太久没有过但他仍不陌生,像是突然一空,噗通地坠入水里,不可自抑地落沉着,随即又被温水推涌着上浮,伴着朦胧不清的话语,在胸腔中如蝶翼扑飞。

    多年前,在面对那个人时,他的心常是这般,而此刻他看着虞筝,竟恍然心中似是当年。

    他不应该会对那个人以外的人有这样的心跳,即使容貌极为相似,除非……眼前就是那个人……

    霍晋安心中涌起雾气般的迷茫,似迷路之人不知前后时,忽听虞筝唤道:“霍先生……”眼前的女生,一脸期待地望着她,期待从他口中听到她想要的回答。

    雾气像梦醒般暂时散去,霍晋安在深林暮色中道:“我再想想。”

    但很快,雾气又悄然在他心头凝集,在尚未走出这片白桦林时,在看到崇光赶来抱扶着虞筝时,挥之不散,明知所思跨越生死时空,不合情理不合逻辑,却仍抑不住那念头,若用理智衡量是极荒诞可笑的,却在情感上唯一可解释通的念头。

    虞筝又住回了霍家,在霍晋安的提议下,霍崇光认为这是好事,是叔叔对虞筝的接纳,当然不会反对。

    也许是接纳吧,虞筝只能这样想,她现在并不能做什么,只是等待而已,等待她想要的那个回答,能否在期限之前从霍晋安口中说出,如果不能……如果不能,她也没有再来机会了,没有那样的机会,好像也没有那样的心力。

    没有那样的心力,也许是因为对于现实的无力感,虽还不至于彻底随波逐流,但虞筝心里,似是多少萌生出了一点听天由命的念头。

    因为最初时空穿越上的错误,她和霍晋安像在互相折磨,她确实在最初的世界深深伤害了霍晋安,但霍晋安的执念,也一次次地阻断了她的归家之路。

    她和霍晋安理应彼此憎恨,可她心里并不是很恨霍晋安,就像那天在白桦林中,霍晋安对她所说的恨,也并不是指她对他曾经的伤害。

    若恨不彻底,那爱呢?

    她心里也并不止一份爱,多个世界的情感记忆叠加,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上,若她愿意认真去想,每一份爱,曾经都是鲜活的。

    鲜活的,但也都只是游戏里镜花水月一场的梦,在和霍崇光、沈遇等人的世界里,即使曾将感情真切地投入其中辅助攻略,她也时刻清楚地记得,这份恋爱并不会天长地久,在最圆满时,结局会是永远的分离。

    唯独,唯独在最初的世界,那时候的她,因为暂时的失忆,以为那里是真实的世界,在那里度过了所以为的真实的人生,在面对和接受一份感情时,有想过是天长地久,执手一生。

    在来到这个世界后,虞筝平时都会尽量小心,隐藏真正的自己,将许多日常习惯都刻意改了,连自己真正的饮食口味喜好都不暴露,只为不在霍晋安面前流露出痕迹来。

    在住到霍家后,她更是谨慎,以防自己不慎表现似曾经的自己,她已尽力,但也许是那种无力感让她偶尔会懈怠,这一日,她还是不小心犯了一点小小的错误。

    第48章 第 48 章

    只是一点微小的错误, 她与霍崇光在霍家花园里散步时,霍崇光兴致上来,偷偷摘了朵新开的黄玫瑰, 忽然别在她的发间,却说有飞虫落在了她的头发上,小小地吓了她一跳。

    她惊慌地抚向头发,却抚到鬓边的玫瑰时,立嗔怪地看了霍崇光一眼,笑说霍崇光有时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霍崇光也不反驳,只又笑着摘了一朵玫瑰, 还要别在她的发间,说这般昭示着她名花有主, 她一边闪躲, 一边笑说着没有“名花有主”这回事,她由她自己做主。

    话罢, 虞筝忽然感觉自己这话有点耳熟,好像曾经说过,在某个世界,也是在霍家的花园里,在有人摘花别在她的发间时,她也笑着对那个人这样说, 那个人……那个人是……

    虞筝心中泛起朦胧的迷茫时, 忽然就望见了霍晋安,隔着重重的花枝, 在不远处, 也不知霍晋安有没有将她这句话听去,虞筝不知道, 花影随风婆娑,她看不清霍晋安的眼神。

    怔愣之间,霍崇光已将另一朵玫瑰也别在她的发间,“真好看”,霍崇光笑着说道,并吻了吻她的脸颊。

    虞筝怔怔地朝霍崇光看了一眼,勉强对他笑了笑后,再看向霍晋安伫立方向,却见那里已没有人影,仿佛方才所见只是她的错觉。

    虞筝到底因这一点口误,悬了一点心事,此后在霍家,越发注意言行。

    而那日所见,也许真是她的幻觉,又也许霍晋安并没听到她说了什么,此后的一天天,霍晋安待她和之前并没有太大区别,也没有多出什么试探的举动,霍家的餐桌上,并没有悄然出现她会微有过敏的食物等。

    可能只是她多想了,因离那期限日越来越近,她不由地会心绪不安,夜里也常会忽然醒来,难以入眠。

    这夜亦是失眠,虞筝轻轻地下了床,走出了卧房,来到阳台上。她靠着栏杆倚着幽幽的夜色,似在想心事,可心里又空得像什么都没有在想,只是安静的夜风拂着幽寂的花香,对面小楼窗畔似有人影走过。

    也不知凭栏多久后,拿在手里的手机忽然亮了,来电是一串数字,虞筝并没有将这位来电人的号码,保存在她手机的联系人中,但因为从前世界的记忆,她知道是谁人在这万籁俱寂的夜深时候,忽然给她打来了电话。

    夜色幽茫,树影遮蔽,目之所及皆是晦暗不清的,她的心亦浸浮在幽夜中。

    一声声的手机机身轻震,像是暗夜里的心跳声,虞筝按下了接通键,手机那边,并没有说话声传来,只有轻低的呼吸声,虞筝亦是无言,是沉默的通话,两边都没有言语,只有轻轻的呼吸声,默然地在夜色中交融。

    最终,是那边先挂掉了电话,不一会儿,亮起的手机界面也熄灭了。

    虞筝伏趴在栏杆上,凝望了片刻昏暗的夜景,在心中唤了唤系统。

    联系不上,和某时的情形,很是相似,这样的情形有可能意味着什么,她已经不陌生了。

    虞筝将头埋在臂弯中,唇边浮起无可奈何的苦笑,好像她更应该为她的处境哭一哭,可真到这一刻,她却是忍不住苦笑。

    也不知是在笑她自己曾种下苦果,以至往后都只是徒劳的挣扎,还是在笑某人的太过执着,唇边的笑意渐渐地淡了时,虞筝的眼睫有一点湿,但那一点水光,就像草叶上的露珠,在夜色中眨一眨也就不见了,连她自己都看不见。

    翌日,霍崇光被叔叔唤到书房说话,叔叔给了他一个任务,有关一桩收购案,在国外,叔叔让他和多位公司高层去处理此事,这是叔叔在他毕业前对他的历练。

    大概要在国外待上三四天,霍崇光本来一直在悄悄准备婚礼的事,这时要突然放下这事,他当然心里是有一点不情愿的。

    不过他不会违背叔叔的话,只是也不能白去一趟,霍崇光仗着叔叔对他的关爱,小小地讨价还价道:“若是我做得好,回来时,叔叔能答应我和虞筝结婚吗?”

    原以为叔叔还会再拖一拖,说要过段时间再给他答复,却听叔叔就说道:“可以。”

    霍崇光愣了一下,陡然间还没反应过来,“……叔叔是在说‘可以’吗?叔叔您……是答应了吗?”

    叔叔淡淡看他一眼,“等你回来。”

    等他回来,叔叔就会同意他的婚事,霍崇光听了这话,立时振奋百倍,高兴地谢过叔叔后,也不拖延,立就去寻虞筝告别,想着早去早回。

    遂虞筝这日在见到霍晋安前,已从霍崇光口中知晓,他的叔叔等他回来就会同意他们的婚事。

    这与虞筝所想不同,她心中对此不太明白,但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就像一个好的未婚妻,在未婚夫要暂时离开几天时,去机场送了送他。

    从机场出来时,一辆熟悉的黑色汽车停在了她的身前,后座车窗摇下时,虞筝看了看车中的人,上了车,一路上,霍晋安都没有对她说什么,最终,汽车行驶至远郊,停在了一条靠海的公路外。

    此处并不是什么景点,海边荒凉,潮水摇覆在礁石上,来回往复,虞筝随霍晋安下车走在海边,海风吹摇着他们的衣裳,虞筝伸手揽了揽凌乱的发丝时,听霍晋安说道:“因为她葬身海底,每次我想起她时,就会来海边走一走,这么多年来都是。”

    霍晋安目光远处,海浪拍打着望不到天边,“你上次和我说的那些话,我事后有认真想过,你说的对,我应该忘记,彻底忘记,往后我不会再来这里了,这是最后一次。”

    “只是我心中一直存有遗憾,若那遗憾无法消除,想要彻底忘记也不能”,霍晋安在海边看向她道,“我需要你来帮我消除那遗憾,你和她……那样像。”

    虞筝在潮浪声中看着霍晋安,“……要我怎么做?”

    “陪我三天,那三天里,你……就像她那样”,霍晋安道,“三天后,崇光会从国外回来,到时我会为你们安排婚事,会让你们在毕业时完婚。”

    霍晋安目光再度看向绵延不尽的海面,嗓音淡然,“我是一个商人,这是我提出的交易要求,如果你答应,你就会得到你想要的。”

    虞筝望着霍晋安的背影,在海风的气息中忽然有些鼻酸,潮起潮落间,她看见的是男人冷毅的背影,却又好像是曾经的那个少年,“好……霍先生”,她道。

    第49章 第 49 章

    海风将霍晋安平淡的话音, 传到她的耳边,霍晋安说交易的地点在另一座城市的海边度假别墅,说他在少年时, 曾计划与故人婚后在那儿小住几日,共度二人时光,但世事无常,少年时的计划,成了他心中永远无法实现的遗憾,他想借她这道与故人相似的影子,了结了他心里的这处遗憾。

    他与她的三日之期, 就将在那处海边别墅中度过,霍晋安向她承诺, 三日后, 他会带她回到霍家,那时崇光也已从国外回来, 到时候他会为她和崇光主婚。

    虞筝没理由不答应这样一桩交易,不管是为了什么。

    随霍晋安去到另一座城市,来到他所说的那栋别墅前时,夜幕已经降临,夜晚灯光的点缀下,以白色为主体色的别墅构造, 整体轮廓线条十分地流畅优雅, 像是一架钢琴的具现,在海边无声地伫立着, 夜色中若有琴声轻响。

    虞筝望着眼前的别墅, 忽地想起她曾画过一幅画,在最初的世界, 是以钢琴为灵感的随手绘画,也是那时她心中的畅想,她畅想着画出了她心目中的家,世外桃源般的存在,外在轮廓宛若钢琴的别墅小屋,屋外庭中植有薰衣草与紫罗兰,树下架有秋千,夜晚时庭中的小地灯宛若萤火虫在幽色草丛中忽闪忽闪。

    那幅画,此刻就完全具现在她眼前。

    有此处管家式的人物出来迎接,虞筝随霍晋安走进别墅中,默默听着管家与霍晋安的交谈,大抵从他们话中知道,这处别墅是霍晋安十几年前命人修建的,只是在建成后,霍晋安没有在此住过一天,甚至在今夜之前,霍晋安只在建成的那日来过,那一次,他人站在外面看了半晌,都没有走进别墅中。

    别墅内的管家仆人等,很快将住宿用餐事宜安排好,是夜在此用过晚饭后,虞筝在上楼去往自己房间前,与霍晋安道了晚安。

    临别前,霍晋安对她道:“明天,我希望你对我换个称呼,她不会这样叫我。”

    “晋安”,虞筝手搭在楼梯扶手上,看着霍晋安道,“是这样吗?”

    楼梯畔,霍晋安的身影在灯光下拖曳在地上,他沉默片刻,“嗯”了一声,取出一支烟来,但并未点燃,像要等到她离开。

    虞筝问道:“霍先生还希望我怎么做?在接下来的三天里。”

    霍晋安没有直言,又或说,他是说得更为明白,“我曾以为我会和她在这里度过一段婚后时光,以为……她会在这里爱着我。”

    虞筝道:“我知道了。”

    她转身向楼上走去,身后有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轻如飞羽无声,却又像有着无形的重量,拖缠着她向上离开的步伐,令她脚下似是沉甸甸的。

    虞筝脚步微顿了顿,仍是扶着扶手,一步步地走到楼梯高处,穿过走廊,走进了她的房间。

    房间里的陈设令她眼熟,连一些零碎小物件的摆放,都与她在最初世界时的日常习惯相契,桌上花樽内插有一捧黄玫瑰,黄玫瑰有纪念已逝之爱的含义,但一旁花笺上的英文花体字,却写着欢迎回来的话,漫长的岁月里,有人一直在等待已逝的爱情。

    虞筝拿起那张花笺,凝望许久,在安静的夜晚,连同一支玫瑰放在床头,伴她入睡。

    玫瑰色的一夜幽梦后,第二日晨光初亮,虞筝从房间里出来时,见别墅内四下无人,昨夜所见到的管家仆人等一个都看不见,偌大的房屋空荡荡的安静,只厨房方向有些响动。

    虞筝向厨房走去,见在里面的人,竟是霍晋安,霍晋安穿着家居常服,正在磕鸡蛋,显然他以前没干过这事,单手操作不利索,有蛋清快要流洒出来了。

    虞筝紧步走上前去,边拿起一只小碗接住流出的蛋液,边问道:“其他人呢?”

    霍晋安道:“我将他们都遣走了,这几天,他们不会过来。”

    换句话说,这三天,他们要完全自力更生。

    虞筝是无所谓的,但霍晋安……她对他的日常自理能力存有疑虑,霍晋安那双手,可在商海翻云覆雨,可以做到许多寻常人做不到的事,但与之相对的,寻常人所做的寻常之事,对霍晋安来说,可能是十分棘手,会让他手足无措。

    虞筝问:“你磕鸡蛋是要做什么?”

    霍晋安道:“煎两个荷包蛋。”又说:“粥已煮在锅里了。”

    虞筝朝煲粥的电煮锅看了一眼,煮粥只是水加米,极其简单,但煎蛋是要开火烧油的,别弄不好火烧厨房了,虞筝问霍晋安道:“……你以前有做过饭吗?”

    “没有”,霍晋安答得并不心虚,“可以看视频教学,看起来并不是很难。”

    见霍晋安坚持,虞筝也没有上手,就走出了厨房,在外等待早饭。

    等待的过程中,她将餐厅的一扇窗户开了,让衔着清露的晨风吹进室内,又理了理随风拂动的窗纱,将餐桌花瓶里的插花,按她心意重新修插了一番。

    等待的结果,没有虞筝想得糟糕,霍晋安没端出两盘黑炭来,白粥清淡,煎蛋也没有明显的焦痕,入口咸香适宜,边缘微微的酥脆。

    虞筝就与霍晋安坐在窗边一起用着早餐,安静地只有勺筷有时碰到杯盘的声响,偶尔清脆的一声,像是窗外风铃在晨风中轻轻摇曳。

    虞筝问:“今天有什么安排?”

    霍晋安道:“我们得去采买些东西,冰箱里食物不够。”

    这处观海别墅临近景区,周边生活配套设施齐全,有大型商超之类,虞筝点了点头,在用完早餐后,就预备与霍晋安出门。

    她回房换了身轻便的衣裳,再下楼时,见霍晋安正倚在门边等她,飘洒的阳光使他身上的白衬衫有种薄脆的透明感,他衣领处松着,是偏休闲的穿法,不像以往在人前,他总将衬衫扣子一丝不苟地系到最上。

    虞筝下楼走到霍晋安身边换鞋,正要弯腰系鞋带时,霍晋安已弯下|身去,他单膝蹲在她身前,垂眸为她系着鞋带。

    虞筝低眸看着霍晋安的动作,看他乌黑的发梢在日光的折射照耀下,晃眼得似是拂着雪意。

    虞筝不由轻拂了拂那处发梢,像想将雪掸落了,她手上的动作,使得霍晋安手上的动作略停了停。

    霍晋安微顿了顿后继续为她系好鞋带,而后站起身来,在日光中看向她,他默然地朝她靠来,一只手抚上她的脸庞,轻吻上了她的唇。

    虞筝没有避开,她微仰着首,接受了这个忽如其来的温凉的吻,也似乎并不忽然,这一吻,似雪花从空中落下般自然。

    虞筝望着霍晋安,见日光中他的长睫也似落有淡淡的雪,“晋安”,她喃喃的一声,在唇齿辗磨间似是叹息,霍晋安微离了她唇,眉心贴靠着她的眉心。

    虞筝松开手,将霍晋安身前的那一角白衬衣轻轻抚平了,道:“我们走吧,早去早回。”

    就像一对寻常的夫妻来到海边度假,期间需要完全自理生活,虞筝与霍晋安驱车至最近的商超,直接来到了生鲜蔬菜区,那里人流熙熙攘攘,烟火气热闹。

    霍晋安推着购物车,虞筝就走在一旁,和他一起穿梭在各式各样的货品中,时不时拿起一两样蔬菜肉食,询问霍晋安的意见,安排这三天的食谱。

    最后两大袋蔬菜生鲜,被塞进了后备箱,菜式的选择有依着她的口味,也有依着霍晋安的。

    不似在霍家时还需小心谨慎地隐藏她的饮食口味,现在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在那晚那通沉默的通话后,她与霍晋安已是彼此心知肚明的状态,只是这三天,无需挑明。

    又何必挑明,就只这三天而已,与那多个世界纷乱庞杂的时光相比,这三天的时间,微小的像是草叶上的露珠,露珠在天明日出时就会自然消散,而在那之前,又何必将它掸落泥中。

    如寻常夫妻度过寻常的一日,在琐碎的生活里一日三餐、朝暮相伴,晚饭后,虞筝在庭中凉伞下看夜灯中的花时,肩膀处一暖,是霍晋安将一道披肩披在了她的肩头。

    霍晋安还带来了一瓶酒与两只高脚酒杯,虞筝接过酒杯道:“单喝酒无趣,不如做个游戏问问题,若是能猜中对方对那问题的回答,对方就要喝一杯。”

    霍晋安颔首同意,持杯在她身边坐下,虞筝举着酒杯问他道:“三天后,我们会回去吗?”

    虞筝望着霍晋安的眼睛道:“我想我们会回去。”

    霍晋安目光注视着她,夜灯下有种深海般的幽蓝,他唇际微有一丝笑意,像风掠过海面的涟漪,不知是在笑她的犹疑不安,还是笑她这个人冷心冷肺。

    霍晋安没说她对错,但将酒杯送到唇边,饮了一口,这已是无声的回答,告诉她,她的答案是对的,这里的三日浮生,就是天明前的露珠。

    是她想要的回答,是可以使她安心的回答,虞筝低下眸子,也饮了几口酒时,听霍晋安问她道:“你爱我吗?”

    虞筝侧眸看向霍晋安,霍晋安在她的沉默中,已自答道:“我想,大概是不爱。”

    霍晋安的嗓音淡沉在风中,“可能有一些爱,但很轻,很浅,像一张纸,跟其他的事相比,轻飘飘的,可以轻易被放下,是吗?”

    霍晋安眸光幽静,凝视在她面上也未给她压迫感,只是在安静地等待一个回答,像风在等待候鸟的讯息。

    虞筝静默良久,还是抬起手臂,将酒杯送到了唇边。

    第50章 第 50 章

    美酒入喉, 却像是苦涩的,火辣辣地烧着她的嗓子,一直灼烧到她的心底。

    霍晋安已经看到了她无声的回答, 却还是望着她,继续问道:“那么……曾经爱过吗?”

    “也没有吗……”霍晋安淡笑着叹息,见她酒杯已空,举起酒瓶,为她又续斟了半杯。

    虞筝唇贴着杯壁,抿了一点酒,只是一点, 并不足以叫人醉昏头脑,可这一点酒, 却像将她心底火灼般的感觉又放大了数倍, 从喉咙到心口,似是有道绷紧的弦, 略碰一碰,就有种难言的酸涩。

    在第二口酒被抿到唇边时,虞筝忽地松开了手,揪住了霍晋安的衣衫。

    酒瓶酒杯的滚落声中,她吻上了霍晋安的唇,在酒水横流地上的馥郁香气中, 她就循此刻本能做了这件事, 不管那些或许理智的心声。

    霍晋安是怔愣的,他呼吸微急, 但压抑着, 手捧着她的脸颊,像想从她眸中寻找什么。

    可找什么呢, 一些事,连虞筝自己都无法做出准确的回答,她只是又吻了上去,而这一次,霍晋安暂放下了惊茫,径是几乎狂暴地用力加深了这个吻,从周边在夜风中摇曳的薰衣草,到深处卧房内的暖黄灯光下,太多被岁月压抑沉淀的纠葛需要释放,还有那些无法消解的隐秘的嫉恨。

    接近凌晨时,虞筝依稀醒来过一次,她靠在一具温暖的怀抱中,睡眼惺忪,抬手动了动,似是在昏暗的光线中抚到了霍晋安的下颌,霍晋安捉住她的指尖,在唇边吻了一吻道,“天还早,再睡会儿”,她轻轻“唔”了一声,又阖上眼睫,沉入了宁静的睡梦中。

    天色大亮时,虞筝又因一通电话醒来,来自海外的霍崇光,应是在忙完了一天的事后,在他晚间休息时,打电话给了她。

    虞筝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欲要按下接听键时,她身后却插来一只手,径将手机按至静音,扔到了一边。

    “交易条件。”霍晋安提醒的话音落在她的耳边,伴着温热的吻。

    这三天里,只有虞筝与霍晋安,不该有其他任何人横亘在他们之间。

    虞筝抚着霍晋安的鬓发,想霍晋安所知道的,可能比她所以为的还要多,此刻抱着她的男人,也是曾经的少年,可能是多个世界霍晋安的融合,那股执念所凝聚的力量,是连系统都难以匹敌的,如果霍晋安一意孤行,也许她就真的只能留在这个世界一辈子了。

    但是霍晋安向她提出了这桩交易,说三日后,就会回去为她主婚,霍晋安没有必要伪言伪行,他所说的,就是他将做的。

    若她能和霍崇光顺利完婚,在霍晋安的认可和祝福下,那么按照游戏设定,她就会永远离开这个游戏世界了。

    她走之后,这个世界应会彻底重启,再没有虞筝这个人,存在于他们的记忆中。

    那样,是个很好的世界,一切都干干净净的,沈遇、霍崇光等依然是天之骄子,不必为情爱烦忧,霍晋安则是受人敬仰的霍先生,是霍崇光的好叔叔。

    在重启后的世界里,没有因最初错误穿越引起的蝴蝶效应,霍晋安少年时应也不会遭受许多波折,能平安顺遂地长大,也就不需要有一个人来抚平他的心伤,那样的霍晋安不需要爱任何人,他足够自傲地屹立于世间。

    “在想什么?”霍晋安吻着她的掌心问。

    虞筝揉了揉霍晋安的头发,道:“我在想……你的头发乱糟糟的。”

    霍晋安道:“那你给我理理?”

    虞筝微微睁大眼睛,“你说真的?”

    霍晋安道:“真的。”

    竟是说真的,没有合适的理发工具,就只能在别墅里找了把小剪刀,早饭后虞筝让霍晋安坐在庭中白漆椅上,在他身前身后围了一圈布,一手捋着他的头发,一手“咔嚓”“咔嚓”地动了几下剪刀,总是下不去手。

    “要是剪糟了怎么办?”虞筝犹犹豫豫,“到时候出不了门。”

    霍晋安仍是鼓励她,虞筝在霍晋安的鼓励下,沿着阳光披洒的头发外缘,动剪刀小小地修了几下,统共也没剪几根发丝下来,就罢手道:“好了,好了,就这样吧,挺好的。”

    霍晋安问:“不乱糟糟了?”

    虞筝顺手给霍晋安头发抓了几下,本想抓个肆意点的发型,但实在能力有限,只能对着蓬起的头发现编道:“不乱,现在比较……呃……青春飞扬,像男大学生。”

    霍晋安回头朝落地窗玻璃映着的人影看了一眼,抬手捋了捋自己的头发,笑道:“我倒是想有和你一起上大学的经历,想想就是很有趣的事。”

    怎会有这样的经历,她和霍晋安的相遇,不是太早,就是晚了,他们的时间本就不在一条平行线上,因为基础设定,本该不存在相交的可能。

    虞筝将围在霍晋安身前的白布收了,要走时,霍晋安挽着她一只手问道:“我现在这样,是不是真的年纪太大了?”

    虞筝道:“还好。”

    霍晋安仍坐在椅上,抬眸望着她,“在你那个世界里,你会和这样年纪的人交往吗?”

    这还是霍晋安第一次直白地说了出来,霍晋安所知道的,果然比她所以为的更多。

    在联系不上系统后,虞筝就知霍晋安大抵已恢复记忆,也许他会将所有世界的事都想起来,但没想到,这一次,他已经直接看到这个世界的本源,他与她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虞筝摇了摇头,在霍晋安难掩黯淡的目光中,开玩笑道:“你这样的,还太年轻了,我会找个年纪更大的,离进棺材就剩一口气那种,办完婚礼直接继承遗产。”

    霍晋安眸中涌出笑意,明灿的阳光下碎金般在眸中忽闪,“那可惜了,两个世界的物质并不能互通。”

    虞筝还未问霍晋安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霍晋安已起身推着她肩,带她往室内道:“我们换身衣服去海边走走吧,今天天气很好。”

    这时候海边游客不多,海滩上游玩的人零零散散,小孩子玩闹呼叫的声音也被旷远的海风吹得很淡,落在耳中,并不吵扰,只有童真的活泼。

    虞筝与霍晋安走在海边,令人惬意的海风吹拂着来回往复的潮浪,有人在拉手风琴,风中带来的琴声隐隐约约,听不太分明,但又总是若有若无地萦绕在他们耳边。

    悠扬的琴声中,霍晋安搂着她的腰道:“要不要跳支舞?”

    虞筝看向他,“就在这里?”

    霍晋安笑吟吟地看着她,“就在这里。”

    就在拍打海滩的浅浅潮水中,在阳光下,踩着湿软的沙泥,试作一舞。

    虞筝因一脚深一脚浅,跳得磕磕绊绊,屡屡将脚踩在霍晋安脚上,霍晋安舞步要比她沉稳得多,但有时候,也会因为她的失误,衔接不上。

    虞筝跳着跳着,忍不住停下笑了起来,手推着霍晋安的胸膛道:“别跳了,那边都有小孩子看过来了,要成笑话了。”

    “我不觉得你会怕那些”,霍晋安噙笑说着,没有松开手,像仍想与她将这一支舞跳完,虞筝只得依着他,这一次,因脚下有了一点经验,她跳得要比之前好些,随舞步旋转时,阳光下在她眼前一闪而过的霍晋安的面庞,有种朦胧感,像碰一碰,就会消散。

    好像在完成少年时曾憧憬的旅行清单,清单里有一起买菜做饭、在海边跳舞等等,将单子里的内容,一样样地都划掉后,最后,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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