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说帮高老师誊抄翻译文稿挣钱的事, 钱都还没到手呢。
这会儿就讲出去不是于朵的性格。
她谋划宣传科临时工岗位的事，如果不是非得这么摆在明面上，也是不会跟人去讲的。
如今事情可能不成, 真是周遭一片同情或者幸灾乐祸啊。
于凌点头, “行, 你去吧。”
昨天钟言走的时候告诉了自己, 他们今天要去的地方。
他这样刚加入的，暂时只能充当维持秩序的小喽啰。
于凌准备中午拿到100块就给他送过去。
如今快过年了，黑市是从早到晚都存在的。就是要趁过年这个一个月，公安睁只眼闭只眼，老百姓需求量大多挣钱呢。
如果这是正经工作就好了。
就守着路口收门票，同时放风，一天给两块钱。
嗯，平时如果不是从早到晚，就是一块。
另外, 这么一天还包吃两顿。
但有个投机倒把罪的罪名悬在那里, 就难免让人心头悬吊吊的。
不过, 要是没有风险，收入也不会这么高了。
其实, 除了担心这一行的风险, 于凌还有些担心钟言和朱姐走太近了。
两人住得近，一起在黑市做, 相当于每天同进同出。
就一辆二八大杠骑着。
钟言说于凌想多了。那是给机会的邻居姐姐，是黑市一伙人的大嫂。让她别表露出来，看得罪了人家。
于朵一路往高老师家去，脚步十分的轻快。
高老师给她定的工作和学习的时间是九点半到十点半。
还说准备去办病退了，以后就专心做翻译。
病退的话, 要年满45周岁，还得去医院开身体已经不适合工作的证明。
这俩条件高老师都符合的。
不过，病退了得损失退休工资的20%。
像高老师一个月要少十多块呢。毕竟她工龄挺长的。
不过，如果翻译工作做得好，多翻译几千字就挣到了。
关键这样省心，可以少一桩事。
不然虽然教音乐课时不重，但每个年级都是她教。每天的上课时间还不一样。
于朵叩门里头道：“是于朵么，进来吧。”
她有钥匙，就不用等高老师拄着拐杖来给开门了。
走进书房，高老师已经戴着眼镜在翻看《英汉大辞典》了。
这会儿是9：14。
看到于朵她笑道：“先坐下歇歇、喝口水。对了，我内退了。”
于朵正转身给自己倒开水呢，她在这里有专用的水杯。
听了这话惊讶道：“这么快？”
去年的最后一天才说给自己听的，昨天学校放假呢。
今天这才刚开始。
高老师道：“昨天校领导来家里慰问我，我就和他们说了。他们说不用我再去跑一趟，回头校长秘书会把手续全办好，拿来给我签个字就作数了。”
于朵很高兴，这说明老师之前私藏英文书信的事真的不是事儿了。
不然，哪有这样的优待啊？
又是慰问，又是不用亲自去办内退手续的。
不过，“连去医院开证明手续都可以不亲自去办，这么好的？”
高老师笑了起来，“嗯，校长秘书会去找之前一直给我看诊的医生开证明。说就不用我再自己跑一趟了。这说明你师丈也没什么事了。他以前，有一定级别的。”
于朵不太清楚这茬。
这几年周遭也没人说起师丈，毕竟当时他去改动改造也几年了。
而且他和高老师是办了离婚手续的。
就是高老师偶尔提起，也没提过什么级别的事。
听起来，这级别怕是还不低呢。
高老师笑道：“我知道你不清楚。不过清不清楚的，几年前敢对我伸出援手，你这丫头也是胆子大。不过，你当年差点被拉去游行，是怎么说服你哥哥的？”
至于于朵自己，她倒是说过。
看准了厂长和两个主要的副厂长都是正直的，愿意保护厂里挨整的人。
于朵挠挠头，“那当时不是周老师第一个站出来，然后其他的老师、家属也都站了出来。甚至袁蓓蓓的爸妈都站出来替我说话么。有惊无险的就过了。我哥说不让我再来的时候，我就跟他讲，人不能显得太趋利避害了。那样的人人家会觉得不值得深交。”
跟于承就只能这样剖析利害关系。
当时她帮高老师，虽然惹来了袁蓓蓓小题大做。
但绝大部分的人暗地里是觉得她品性好的。
不然哪怕有周老师带头，也不会一个个站了出来保护她。
于承看她也没出什么事，被保下来了。而且也承认她说得有道理。
就没再干涉。
高老师道：“嗯，那年头你哥胆小怕事，怕你卷进是非里也是正常的。”
等于朵歇了歇，高老师把准备好的手写字母表、简单对话教给于朵。
顺带就把对话里的单词还有音标也教给她。
“这样比干巴巴的背字典好记一些。贪多嚼不烂，咱们一天学十个单词。但只要记住了，那一年就是3000个以上了。不过，这种记忆类的东西是需要反复记诵才牢固的。我当年，你师丈就是这么教的。”
这一个上午，高老师教了于朵20分钟，然后继续做翻译的工作。
就让于朵自己在旁边小声读写。
于朵本来准备默读的，省得妨碍到老师工作。
“不行，必须读出声来，不能学哑巴英语。你妨碍不到我的！我正好听听你的发音标不标准。”
至于誊抄的工作，完全可以过几天把3000字一次性的抄完。
于朵近乎如饥似渴的学习着。英语可是很实用的工具，远的不用去想。
近的想想翻译千字三五元，她就动力十足了。
“老师，有点像拼音。”
“是，只要掌握了音标的读法，其实也蛮容易的。果然学英语大多重语法，不过你师丈说应该更重运用。语法是其次！”
于朵有些懵的问道：“语法是什么？”
高老师想了下，“就譬如汉语中‘的地得’用法。有人为此能出洋洋洒洒十万字的专著，但使用中实在没必要去钻研那十万字。等以后手头宽裕了，你可以买个收音机专门用来听BBC。听得多了，自然会形成语感。”
“哦。”
到十点半于朵离开的时候，把高老师手写的
‘课本’带上了。
“老师，年前不是只要把三千字交过去定价就可以了么。您悠着点，别师丈和师兄回来看到你累出个好歹，那肯定要心疼的。”
于朵发现高老师经常提起的都是师丈，儿子哪怕提到也多半是顺带。
她觉得和自己身边的那些妈妈们有些不一样。
她们都是把儿子看得更重些。
“我着急啊！”
“我知道您担心他们回来看到您的腿难受。可是，除了腿，身体其他部位也得爱惜啊。您送送我吧，顺道走走。久做不好！”
高老师想了想，拄着拐杖起身。
“之前您预计一天不超过两小时。就算急着在师丈回来前治好腿，也别超过三个小时。”
高老师点点头，“你说得对，确实不能涸泽而渔。”
元旦校领导来过，她就知道老头子的问题可能快说清楚了。
她就想着别等年后了，尽早定好价就赶紧展开工作吧。
当然，那三千字的定价稿肯定得好好弄。
一千字差一元，时间久了收入差距好大的。
走到庭院篱笆初，于朵又问道：“您不是有公费医疗么，自己需要负担的部分应该不多吧？”
“嗯，我自己只需要负担50%。可惜49年10月1号前没能为组织做点贡献，那样如今就不是退休而是离休了。可以享受100%报销的待遇。”
这说到最后肯定就是玩笑话了。那会儿参加革命的人谁是奔着这个离休待遇去的？
于朵道：“解放那会儿您才十六七岁吧？”
以前她没打听过高老师以前的事。毕竟高老师从前一脸愁苦，哪能不识趣的多问？
高老师点头，“是啊，家里那会儿送我去教会中学，而不是去城里女子中学读书。错过了一个进步的机会。你师丈倒是解放前几年就给地下党当联络员送情报了。后来他家里看他上了特务的黑名单，找关系把他送漂亮国留学去去了。然后他们全家都去了，他50年代中期独自回国参加的建设。”
“那您跟师丈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在国外就有书信往来的，应该不是师丈回国后组织上介绍的。
高老师校了一下，脸色露出一些红晕。
“我们俩从小就一起玩儿。后来他们家都去了漂亮国，没带我去就是婚约作废了。那会儿他把信寄到日不落，然后那边的朋友再给我寄过来。日不落1950年1月在资本主义国家里率先承认了新华国，并表示想和新华国建交。所以当时民间是能通信的。”
于朵道：“漂亮国当时和我们不能通信么？”
“通倒是能通，但当时很多科学家跑回国。所以寄回国的信件会被拆封，回国也会受阻挠。”
“为什么日不落要率先承认我们？”
高老师道：“当时49年，101都率军打到罗湖口岸了，准备顺势过去收复香港。然后接到主席亲自打的电话，让他不要过去。老人家要把香港作为新华国面向西方世界的门户。最开始是没想一边倒，靠向毛熊国的。后来抗美援朝战争期间，我们不是被封锁禁运么。香港那边的爱国商人以走私的形式给祖国大陆输送了大量医药、军火等物资。那会儿大家才明白主席的远见卓识，收回来肯定一起被封锁禁运了。那样的话，想搞一只阿司匹林都艰难。香港六七十年代就是因为这个特殊政治地位才迎来了大发展。日不落应该就是因为我们没急着收复香港，才会在新华国建立后不久就做出友好表态。不过后来，他们也被漂亮国裹挟进了十七国联军。”
后来的事于朵就知道了，因为抗美援朝战争，我们在50年代还是走向了一边倒。
华国和日不落正式建交都是1972年的事了。
比和漂亮国建交也只早7年。
但当时还是特殊时期，往来也不太多。懂英语的人才没借着那次机会翻身。
但漂亮国不同，它是资本主义世界的老大呢。
而且，那个特殊时期已经结束了。
于朵从高老师家离开，往自己家走。
路上她和袁蓓蓓狭路相逢了。
袁蓓蓓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怯怯的，不复前几年的嚣张。
不过，当年她没参与打高老师的事，于朵也不打算和她计较了。
毕竟袁蓓蓓父母当年也站出来帮过她。
第32章 第 32 章 但于朵也没有和袁蓓……
但于朵也没有和袁蓓蓓打招呼, 直接就走了过去。
反倒是袁蓓蓓叫住了她。
“于朵——“
于朵扭头看过去，袁蓓蓓给她鞠了一个躬，“对不起！”
于朵静默了一会儿, “我接受。”
她没有说没关系, 其实当时她也吓到了。
于朵当年只料到大人不会把她怎么样, 漏算了这样嫉妒又得势的女同学。
如今这样的人日子就不大好过了。
她回到家做好午饭, 一家六口一起吃了。
然后于凌洗碗、邱新梅收拾桌子兼扫地。于朵跟着于承去银行。
她准备开个账户，把100块存起来。
于承取钱需要拿户口簿和存折去。她一道去开户正合适。
户口簿现成的，监护人也到场。
不然还差两个半月才满16周岁，于朵自己去想开户的话还有点麻烦。
于承骑二八大扛，左脚一踩踏板，右脚抬起一扫就上去了。
于朵小跑几步，跳到后座坐下，手扶着他的腰。
到了银行，于朵很顺利的办到一本活期、一本死期的存折。
她存了80元的半年死期, 20元的活期。
存好后她美滋滋的把两本折子一起放弃斜挎包里。
嗯, 这是军用的斜挎包, 高老师拿给她的。如今可时髦了！
出了银行大门，于承笑道：“这么高兴啊？笑得开花开朵的。”
“头一回名下有财产了啊。你不会懂的！”
于承照旧载她回去。但是一进大杂院的大门, 众人就都看向了于朵。
于朵有些莫名其妙, “出什么事了么？”
于鹏道：“小姑，刚才黄师傅的女儿过来找你。她说了一件事。”
“什么事？”
“她说今天上午宣传科进了一个新人, 是秦副厂长新夫人娘家的远亲。也是最近回城的知青，初中生，临时工。黄师傅说王科长也没有办法。让你、让你早作打算！”
虽然已经有些预感，但今天算是另一只鞋也落下来了。
那毕竟是于朵谋划了几年的，从母亲过世她就开始努力了。
可如今, 被截胡了。
就差了两个多月！
于朵脸上的喜色立即就荡然无存了。
于凌和邱新梅还有院里几个跟于朵关系好的大妈，都是一脸担忧的看过来。
于承道：“小妹，想开点。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至不济，咱们不是还能去读高中么？”
有辛主任在，只要小妹跟他儿子确定了关系，别说临时工，宣传科的正式工也不在话下。
秦副厂长夫人家那个远亲，估计也是很远那种了。
不然不至于没给谋一个正式工。
临时工和正式工待遇差别还是很大的。
而且转正的名额往往也有限。除了年度先进，能转正的也都是有关系的。
不过，这也是无形中给小妹施加了压力啊。
他看看邱新梅，后者点头。
示意自己会尽快去找在肉联厂的小姐妹打听清楚。
如果可能，赶紧推动小姑子和辛主任儿子见一面再说。
其他人也纷纷道：“是啊，以后还有机会的。”
话是这么说，但那毕竟是于朵为之努力了几年的工作岗位。
这时候乍然听到坏消息，心情还是不可避免的低落了下来。
她冲众人点点头，“嗯。”然后跟着大哥进屋。
于承把另外100给了于凌。
忍不住道：“都办了离婚手续了，还是要多长个心眼。”
“知道了。”
邱新梅抬抬手腕，亮出手上的梅花手表，“于承，咱们该去上班了。小鹏，领妹妹去学校！朵啊，有什么事咱们都要往好了想。嫂子托了小范下午买麦乳精回来！到时候给你浓浓的调一大杯。”
麦乳精如今可是好东西，一般人家不舍得吃的。
而且去供销社也不一定能买到。
小范是路大妈儿媳，供销社的售货员。
她之前问邱新梅借过钱应急，就答应了帮着买些紧俏物资。
那会儿还不知道家里会有个去黑市干的‘姑爷’，这种人脉就很重要了。
“谢谢嫂子。”于朵有气无力的回了一句。
她真觉得心头堵得慌！
哥嫂和侄儿、侄女急匆匆的走了。
于凌拿到了十张大团结，原本急着给钟言送去的。
看她这样也道：“用不用我留下来陪陪你？”
于朵道：“没事儿，我调节一下就好。下午还要继续去学英语呢。”
她学得正上心，不能为此就打乱了进程。
而且，这机会多难得啊！
如果高老师真决定年前就开始翻译工作，那她也能跟着在年前就有一份收入的。
万万耽误不得。
而且，她这会儿也只想自己待一下。其实不想听那些安慰的话。
于凌看她还有照常去学英语的心理素质便道：“那、那我就走了啊。”
“嗯，你走吧。”
于凌把于承停在庭院里的自行车推上。
她之前就借了车，所以于承才压根没锁也没推进去。
这一次过去就不用四五十分钟了。
半个小时都不要就到了。
毕竟离过年还有25天，黑市今天还不算太热闹。但陆陆续续也一直有人来去。
于凌骑到离自家最近的黑市的路口，准备跟人打听情况。
守在这里那个正剔牙的小平头警惕的看她两眼，“做什么的？”
于凌道：“您好，我是今天刚来的钟言的老婆。请问他在哪里？”
小平头诧异的看于凌一眼，“你是小钟老婆？哦，他在那边。你顺着这里过去，转个弯再骑一两分钟就能看到他了。”
“好的，谢谢您啊！”
于凌顺着指路找过去，果然看到了钟言。
他好像也是刚吃过饭，在警惕的看着往来人群，尤其是盯着路口。
看到于凌他也没动。
干一行、爱一行，这儿是他的工作岗位。
刚才来了个人，让他们四个收门票的轮替着去吃了午饭。
伙食开得很好，除了一个豆芽炒肉丝和辣白菜，还加了个鸡腿。
于凌走过去，小声道：“我分到了父母留下的100块。给你，要是看到好东西也可以转手赚一点。”
钟言点头接过，也从怀里掏出用油纸包裹的鸡腿，“嗯，今天菜有些多。这个你拿去吃！”
他估着第一天于凌会过来看看。
而且昨天她说了她哥是去岳家讨债准备凑钱给她们姐妹俩。
于凌忙道：“你自己吃吧，今天中午我们家也吃了肉。”
钟言道：“你们又一起吃饭了？”
“是啊，人多好安排，也省些柴。”
钟言还是塞给了她，“吃吧，我已经吃好了。”
“我也刚吃了午饭不久，不饿的。你留着，一会儿下午饿了可以吃。”
钟言笑，“这个天气，等饿了早就冷了。放心吧，四点钟还要发鸡蛋糕的。你拿回去。现在吃不了就晚上给家里加个菜。”
于凌想了想。于承对钟言印象好像不大好，正好让他吃人的嘴软。
“好！哦，对了，小妹说懒得去一处处排队，想托你置办年货。”
钟言点头，“行，我看着有好的、实惠的，先留起来。到时候找个时间一起给你们送过去或者通知你来拿。”
搁家里不太保险，他大嫂看到肯定不会理会是替人带的，直接就用了。
来人了，他得工作了。
钟言朝于凌挥挥手，示意她回去。
等收了门票把人放进去，又对没走开几步的于凌道：“最近会越来越忙，你别来了。”
这种地方，家属来得勤也是会被人说闲话的。
“知道了。”
于朵在家自己静静的待了十几分钟，然后起身洗了个脸，振作起精神来。
日子还是要过的！
她看看挂钟，时间差不多了。于是背上挎包、锁上门，再度往高老师那里去。
杨大妈问道：“朵朵，你去哪啊？”
“哦，我去高老师家。”
“你上午不才去了么？而且，31号你也去了。”
以前不是十天半月才去一次么，怎么最近这么频繁？
高老师出啥事了？
于朵道：“不是的，我在跟高老师学英语。这不华国和漂亮国建交了么，以后会英语的人肯定吃香。”
杨大妈点头，“哦，这样。可是学堂里好像都不教啊。”
“可能不够老师吧，中学就没有开课。大学是要学的！”
“哦，大学生才有资格学啊。那你好好学！”
既然国家开了课的，应该就没什么不好了。
以前跟老毛子关系好的时候，学生也要学俄语的。
那会儿懂俄语的好找工作。
“好的！”于朵挥挥手，继续背着军用挎包往前走。
等她到了高家，高老师已经又在翻看《英汉大辞典》了。
还问她，“你中午复习了么？”
于朵一滞，“没有。”
取了钱回来是有一段空闲时间的。
高老师挑眉，盯着于朵看看，“你这状态跟上午比不行啊。出什么事了？”
于朵就把宣传科进了新人的事儿说了。
高老师也知道她为这个岗位努力五六年了。
如今一朝被截胡，是有些难以接受。
于朵道：“我其实也有心理准备的。一下子回来那么多知青，那个岗位也不可能等我两三个月。”
可心头还是难受。
如果不是高老师这里给了她另外一份工作，这会儿对她来说天都塌一半了。
高老师道：“今天上午去人事科办的报到手续啊。那估计年前领导就定下来了。不过，那么大个机械厂，也许不只差一个人。”
“还有两位资深的同志，只等说清楚问题也要回来了。办板报这块应该就不怎么缺人了。”
高老师道：“人生不如意事常□□！好在你主要就是为了有一份稳定的收入。咱们师徒俩把翻译的活儿做好，也能达到同样目的的。好了，一边已经没戏了，剩下另一边总得抓住。”
于朵点头‘嗯’。
晚上，于凌把鸡腿蒸上，然后用筷子分。
闻到香味的于鹏和娜娜跑了进来，看到这一幕惊喜地道：“大姑，你买鸡腿了么？”
邱新梅在堂屋听到挑眉，小声同于承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或者是今天拿到一大笔钱心头高兴？”
行吧，既然是公婆给女儿的嫁妆，她也就不多想了。
当年她爸也给她买了六床铺盖的。
于承道：“还是觉得有点奇怪啊。”
于凌已经拈起撕了的鸡腿肉喂了侄儿、侄女和正炒菜的于朵一人一根。
“不是大姑买的，是你们姑父让给你们加菜的。”
于朵道：“这是盐焗鸡退吧，还蛮好吃的。不过这么大一个鸡腿，估计至少得一块钱了。”
小孩子最好收卖了，吃过鸡腿立即道：“大姑父真好！”
于朵道：“鸡腿骨给我，明天煮白菜汤。”
于凌笑着递给她，然后把盘子端了出去。
“大哥、嫂子，来尝尝盐焗鸡腿。”
第33章 第 33 章 于承吃了手撕鸡腿道……
于承吃了手撕鸡腿道：“嗯, 让小钟有空到家里来坐坐。我还没见过这个妹婿呢。”
虽然不是什么正式工作，但和他最初的预想也算是不谋而合了：一个能挣钱男人把于凌娶走！
于凌道
：“他都让我不要再去了，说会越来越忙。可能过年后能有些空闲吧。”
于朵好奇地道：“他们包饭还吃鸡腿, 伙食开得相当不错嘛。不过二姐你拿回来的是个完整鸡腿。那姐夫岂不是没肉吃？”
别说两个小孩了, 她都有点被这一口吃的收卖了。
这年头能给人吃肉, 多大的功德啊！
尤其她今天本来有些郁闷的, 都被滑嫩、可口的鸡腿肉治愈了不少。
早知道晚上能有个鸡腿，今天她就不买肉了。
那这个月就可以多一个吃肉日。
于承道：“估计晚上还有肉菜吧。小钟就腾给于凌吃了。”
那还算不错，于凌也不是纯粹倒贴。
不说一定要吃他什么，但得有个态度。
于鹏笑眯眯道：“然后大姑就拿回家给我们大家吃了。”
平常日子吃到一个鸡腿，那真的是跟过年一样幸福啊。
这肉一吃，大家的心情都好了。
邱新梅看就连于朵的情绪都还可以便道：“那你们两个有没有谢谢大姑啊？”
两个小的赶紧道：“谢谢大姑。”
一家子嘛，没有隔夜仇。
而且最关键的那个工作，于承和邱新梅也承诺会做出赔偿了。
还是要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的，低头不见抬头见, 有台阶下就都下来了。
父母的遗像还在堂屋里挂着呢, 当着他们一直闹腾, 还是有些心虚的。
所以虽然之前闹过，这会儿饭桌上的气氛还可以。
“不用谢。他们中午是两荤一素。除了这个鸡腿, 还有个豆芽炒肉丝。”
于朵道：“大冬天哪买的豆芽啊？”
这个季节可不好发豆芽。
物依稀为贵！就算有发出来卖的, 肯定也贼贵。
于承道：“人家就是做这个的，物资肯定丰富。”
做哪一行的, 肯定多少能占到哪一行的便宜。
他一个朋友在电厂上班。厂子内部用电是不要钱也不读表的。
这样的天气，说是宿舍里一人一颗100瓦的大灯泡，一整晚亮着暖被窝。
比灌的盐水瓶恒温。
邱新梅道：“那麦乳精就明晚再兑给你们仨你们四个喝了。不能一天穷、一天富的。”
十几块一瓶呢。
是于凌回来之前她托的人，排了一阵的队才排到。
那会儿不知道接下来整整支出了700块。
唉，真是想想都心疼啊！
她是不好临时去取消, 其实有点舍不得花这个钱的。
要是去取消了，下次还怎么托人给带东西啊？
去年家里给俩小的做的新衣服，还是人家小范拿回来的瑕疵布呢。
那种瑕疵布，其实有瑕疵的就一小部分，裁掉就和好的一样了。
甚至有人干脆不裁，花纹不一就花纹不一好了。
这种布一般外头的人都拿不到的，好便宜的。
是小范和卖布那个柜台的人关系好，平时经常互通有无。
她拿回来给自家孩子做了，余下的匀给了这两兄妹。
于朵道：“那他们一个月给开多少钱啊？”
她还蛮好奇这个的。
尤其昨天听那些知青说了自己打算去做什么糊口之后。
当时她感觉路子一下子宽了好多，思路都被打开了。
要不是高老师给的工作和围炉煮茶的见闻，这次工作落空她没这么快接受的。
于凌高兴地道：“说是过年这个月得从早到晚，两块钱一天。”
于承一惊，那干满一个月比他这个三级工的工资还高了。
不过，也就是这个月工资高，而且无风险。
长期当然还是当工人好啊。
能有铁饭碗，谁去冒那个风险？成天跟打游击的似的。
讲出去也不是多光彩的工作。
而且那被抓到了，是真的要蹲号子的啊。
想到这里于承又觉得自己刚一高兴，就邀请钟言到家里来有些冲动了。
他道：“你们在外头，千万不要讲钟言是在黑市做工的。”
于朵和邱新梅对视一样，“那咱家托姐夫买了东西，大宅院里的人能看到啊。回头问我们是不是有门路，这不好不帮人捎带的呀。”
她们平时也找人捎带东西的。
“那，捎带归捎带，不要讲于凌男人在黑市干。”
说完问于凌，“那你们打算几时复婚？”
于凌道：“总要等忙过了再说，应该年后吧。我也打算问问看有没有出租的房子。”
于朵道：“不好找的，如今家家户户基本都不够地方住。人均居住面积只有5平方。”
其实比起来她们家还算是好的了。
还有没结婚的兄弟姊妹，中间拉一道帘子就共享一个房间的。
然后高低床，还有像姐夫那样用长凳子和门板拼接在床边睡的都不少。
于凌道：“嗯，反正平时帮我留意着吧。我不挑，一个单间就好。”
一个单间应该8块钱左右一个月。她和钟言现在负担得起了。
说来她们回城不到一个月，钟言就能有收入已经算很不错的了。
唉，真想孩子！
可是答应了那家老乡他们不能再去打扰的。
人家说一岁多的孩子还不记事，还能养得家。要是大了是不肯要的。
还说回头要搬家，这样邻居也不会知晓。
那孩子送出去，就算是和她们断绝联系了。
邱新梅听到于凌要找出租的房子，听得舒心畅意的。这可是太好了！
于朵点头，“行，我帮你留意着。”
“对，你天天往教师宿舍那边跑，看看那边有没有出租的。”
那边的房子都还不错，而且邻居也都是知书识礼的人。
于承不看好那里，“路璐两口子在学校工作这么多年了，一家三口还在娘家挤着呢。那还是两个老师的家庭呢。”
这几年学校都没有修新的宿舍楼。
小范就是路璐的弟媳妇，最近和邱新梅很有共同语言。
邱新梅看一眼正吃着鸡腿肉的于朵。
还是朵朵命好啊！
一个临时工被截胡算什么？回头和辛家儿子定下来，正式工都不在话下。
关键就是公公是后勤部主任。
回头年年得先进、长工资，分房子也会比旁人快许多。
那就什么都不用愁了。
这年头自己干得好，也要上头有人帮衬的。
不然就算她之前忙活这么几年，白忙活了！
人人都知道她样样都出众，可领导有亲戚要进，还不是就把她挤掉了。
可惜自己和于承虽然是双职工，却是分不到房了。
因为，他们有一套继承自公婆的房子。
要是公婆还在，如今一大家子挤着不够住。他们两个分到房的概率就很大了。
而且公婆如果还在，还能多两份退休工资呢。
虽然他们都是内退的，退休工资在原工资基础上打了个八折。
但二位老人都是节约的人，用不完的啊。
再和辛家结了亲，以他们俩的工龄铁板钉钉能再分一套。
这都是不怕人说嘴的。
她才不会轴得有好处都不要呢。他们又不是不够条件。
邱新梅吃过晚饭，急急忙忙的出门去了。
她要去一个小学同学家里。那同学的哥哥就是肉联厂的。
那家人人品还可以，答应了不外传的事不会往外讲的。
于朵一边收拾碗一边道：“嫂子大晚上做什么去啊？”
冬天天黑得好早的，吃过晚饭很少人回出去。
嫂子回娘家才过了两天啊。
而且他们前两天是回去讨债的，估计邱大妈当时脸都快掉地上了。
嫂子也不会这么快又想去。
于承道：“哦，她一个同学带话，找她有点事。晚一点我骑车去接她。”
要是辛家小子有些什么原则性的毛病，那这件事最好就这么船过水无痕的过了。
所以这时候不用告诉于朵。
不过，最好是没有啊。
如果真结成亲家，他们家也算是朝中有人的了。对以后升职加薪大有好处。
他说着看看于
朵，“你这情绪还比较稳定啊！”
有点出乎他的意料，前几天不是还跟那什么似的么。
于朵心道：那天跟你闹一场，就是情绪最不稳定的时刻了。
至于今天，她下午听高老师特地给她讲了年轻时候和师丈隔着大半个地球，如今也隔山隔海的经历。
但他们终究是要迎来团聚了。
嗯，师丈肯定也在盼着团聚。他们父子每年都有几封信来的。
要不是通信不方便，还能跟多些。
想想高老师这几十年的风风雨雨，于朵觉得她自己这点波折也算不上什么了。
而且，她不是很快就找到一份新工作了么。
现在也不求什么铁饭碗、稳定收入了。
只要能有收入、自给自足就是好事！
有个努力的方向就好！
“事情都已经这样，尘埃落定了。我还能怎么样？咱家又没有一个副厂长亲戚。”
于凌笑道：“你想得开就好！”
嗯，今天见到钟言的状态很好。她也觉得自己应该把心放宽一点。
钟言这里有了一份进账，她暂时也衣食无忧。
昨天真不该想着和小妹争‘遗产’份额的。
谁能知道她今天就‘失业’了呢。
于朵和于凌一起收拾了，就回房间拿出今天学的英语复习起来。
她大声读着，不但于凌和于承，就连路家、周家等人家都听到了。
周大妈从窗户探头出来问于承，“于朵这叽里咕噜的在干嘛？”
看她之前的样子，不像是受了大刺激想不通啊。
其实杨家也听到了，不过杨大妈很淡定的告诉了家里人是怎么回事。
于承仔细听了听道：“听着有点想外语。”
于凌道：“就是外语，她今天开始跟着高老师学外语了。说是咱们和漂亮国建交了，以后和英语国家的往来一定会更多。学了外语以后吃香！”
路大妈道：“这于朵可真是个百折不挠的性子啊！”
于承道：“不能把注都下在一个地方啊。技多不压身，她乐意学、也有人教就让她学好了。”
最近《新闻联播》也常说外国的事，看着风向是变了。
反正也不要学费的。
杨大妈走出来道：“你中午说之不尽还能去读高中？”
于承点头，“是啊，商量好了的。如果这个工作落空，让她去读高中。”
想到他们家三兄妹是怎么商量的，几个大妈都不由得露出笑意来。
笑得于承有些讪讪的。
杨大妈道：“嗯，于承和小邱供着三个读书的也是辛苦了。”
别笑了，只要送去了就算是好的。
辛苦供了还要被嘲笑，这就让人下不来台了。
周大妈立即接口，“是的、是的。你爸爸、妈妈知道了一定会高兴的。”
第34章 第 34 章 路大妈道：“是该多……
路大妈道：“是该多读书, 尤其孩子不是学习不好。读了书分配的工作比自己找的强多了。”
机械厂内部还算平静，子弟校的小学生也没闹什么事。
比较跳一点的就是初中、高中的娃儿。
她家路璐这些年当小学数学老师过得还可以。
工资随着工龄稳定增长，还有寒暑假。
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教师宿舍不够, 青年教师好些都没分到房子。
不过据说今年可能要动工了。
于承和大院里几个年纪差不多的唠了一会儿嗑。
这个年纪的男人, 大多上有老、下有小。像于承这样还有兄弟、妹子在读书的也有。
一说, 也是个个都觉得负担重、生活不易。
原本于承应该挺幸福, 两个老人都是退休工人。自己有一份工资，还能补贴儿孙。
结果相继得病去世了。
对门周晨道：“唉，于朵这回帮宣传科办的板报，大家都说好。可惜了——”
路远也道：“咱们下边的人说好有什么用？我听说王科长也极力推荐了于朵，可人家是副厂长老婆的亲戚呢。而且，于朵也还差点岁数是吧？”
于承点头，“嗯，她公历三月生的。谁知道会一下子回来2000万知青呢。”
于凌也和路璐聊上了，她也不知道自家妹子在念些什么。
说是一定要念出声来, 学英语不能学哑巴英语。
她就不进房间了。
她和路璐是校友嘛。当年也一同上学、放学的, 还是路璐领着她。
路璐听了那些男人的话道：“是这样的啊, 我们学校图书馆那些个管理员也多半和校领导沾亲带故的。于凌，你有什么打算啊？”
于凌想了想道：“我妹劝我去考大学, 我没想好。”
钟言那里稳定了, 她这里也暂时有一份稳定收入。按期能拿到，过日子确实够了。
看钟言今天那样子, 工作得还蛮投入的。
他说比在家无所事事、看人脸色强太多了。所以，也许真的就此跟着朱姐干吧。
他应该不想去考大学了。
那自己以后做什么，确实得好好想想。
路璐是一天在聊天、一边在打毛线，给她男人织围巾。
她道：“是条好路子啊。”
“太挤了，我成绩不好又不爱上学。但别的工作现在也找不到。哎, 你这毛线在哪买的啊？”
5号她拿到钱也可以买毛线替钟言织。
他们上班也是真的辛苦，寒风中将近十个钟头。
一天两块也不好挣啊。
织围巾有些浪费毛线，可以织个围脖就套在脖子上挡风。
“托我弟媳妇帮忙买的，她和百货公司的人也熟。回头织了围巾，剩下的还能织一副手套。”
于凌和小范不熟。
她想了想，准备拿到钱自己去百货公司看看能不能买到。
嗯，她给于朵也织一条好了。就当为之前的事致歉。
天擦黑了，于承看到于朵出来喝水便道：“我去接你嫂子。你照顾他们兄妹洗脚、上床。”
于朵端着水杯点点头，“好的。”
于承便推着自行车出去了。
他车上有一个矿灯式样的车灯，自己改装的。
踩动就能发电，打开就亮，还能蓄电。
不过这会儿还用不上。
于朵已经把今天学的都复习过了。
叫了侄儿、侄女回屋，自己抬凳子。
又拿了大盆子去厨房舀水，然后让他们就在厨房里泡脚。
这里方便倒水。
于凌也回来了，“咱嫂子还挺喜欢去串门啊？”
前些天没发现呢。
于朵道：“估计有事吧。”
她把两个盐水瓶灌了开水，又包上枕巾放到大房间的两张床上。
本来只放了一个到大床上，担心小侄女一个人睡不暖和。
结果小鹏也闹着要。
行吧，一人一个。
反正如今热水够用，晚上烫了脚睡是暖和的。
这会儿于承也接到人了。
他们从邱新梅同学家出来，开了自行车的灯照明，边走边小声说着。
邱新梅道：“听说小辛长得一表人才，穿着也十分讲究。很讨厂里上上下下的女的喜欢。不过，确实贪玩。还伙着一群家世差不多的年轻人玩。老莫餐厅也时不时就会去一次。然后跳舞现在也开始有了，他也爱去。也爱和同事一起打打小牌什么的。”
于承道：“很讨上上下下的女的欢心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厂里有个年轻男同事，长得好、家世好。人又大方、随和、爱开玩笑。对老中青的女的都比较尊敬。那肯定讨她们喜欢啊。”
其实她同学的哥哥对小辛好像有些酸溜溜的。
这也正常。
人家一出生就在很多人的终点了。
尤其是讨女孩子喜欢这一点，成为男性公敌也不奇怪。
于承道：“不是什么花花公子吧？”
“不是。他妈妈给他交代得很清楚的，兔子不吃窝边草。他跟那些女的都没有实际关系，顶多遇上了说笑几句。这就是人缘好嘛。”
于承想了想
，“只找一个人打听还是不够的。咱们再找找，看还认不认识他其他的同事、同学。至少要问三个人，问过没问题再和小妹说。”
这听着确实没什么大毛病。
他起先还想过是不是耳朵不太灵光、眼睛太过近视啊这些。
反正肯定不是瘸子。
邱新梅点头，“行！都说还不错的话，可以让朵朵和他见一见，看彼此性情投不投。这也算自由恋爱了。”
“年后再说吧，还没满16呢。”
邱新梅道：“辛家和辛明宇这么好的条件，万一咱们这么端着，人家找别人去了呢？”
“叫辛明宇啊。他才18，本来也不用太急啊。辛主任说是怕咱家朵朵被别人抢走，这才着急和我提的。低头娶媳妇，又不是我们上赶着。”
邱新梅点头，“也是。这时候都不端着些，以后就更端不起来了。这门亲要是结成了，对咱们在厂子里的处境应该都是有好处的吧？”
她想换个不用一天站八个小时，轻松一点的活儿啊。
于承道：“那肯定啊。”
晚上睡觉的时候于凌听到于朵睡着了都在唉声叹气的。
知道她不如表面这么平静，却也不知道能怎么安慰她。
元月5号是机械厂发工资的日子。
邱新梅把两个人的工资一起领了，每个月都是这样。
然后她留5块钱零花，其他的交给于承。
50块伙食费2号就给于朵了，是上个月的结余。
刚回到家于凌就过来了，“嫂子——”
邱新梅点出一张十块、一张五块的递过去。
于凌伸手来接，结果第一次还没拿得走。
邱新梅下意识的就把钱捏紧了。
“我说，你这是几个意思啊？”
邱新梅这才讪讪松开手，“一个意思，舍不得。”
于凌嗤笑一声，好歹想着在休战期间，没让她‘不舍得那明天去人事科把工作还回来’。
于凌第二天骑车去百货大楼买毛线。
她买了二两蓝色的毛线，二两红色的毛线。
她预备织五条。
她借自行车于承还是很大方的。给侄儿、侄女也一人织一条。
这要是织围巾，也就一条稍微富裕些。
还是围脖好，一点不浪费。
毛线20多块钱一斤，这就花了十块钱了。
真是不经花！
但是要挣十块钱可不容易。
回去之后于凌就找出竹签子开工了。
这个快，一个上午，于朵的就织好了。
等于朵十一点回来做午饭，她就拿了出来，“小妹你试试，给你织了个围脖。”
于朵楞了下，这比围巾要省事些。
正好她的围巾有些脏了。嗯，她就一条冬天的围巾。
“谢谢二姐了！”
“客气什么，自家人。”
于鹏他们回来的时候，于凌正在织一条蓝色的小的。
看到他们，于凌便道：“小鹏，过来试一下。”
两个小的已经看到于朵戴的围脖了。
于鹏高兴地过来，“大姑，我也有么？”
“有啊，哪能把我们小鹏漏掉了？”
于凌拿着在他脖子上比了比。
虽然说毛线有弹性的，但还是比一下为好。
娜娜瞅瞅于凌，“大姑，我有么？”
“有的啊，你跟你小姑一样是红色的。”
娜娜立马笑了，“太好了，大姑。幼儿园有个坏小朋友，拉我的围巾。”
邱新梅正好回来听到了，“那可不行啊，回头勒着脖子了。有没有跟老师说？”
“有，老师批评他了。”
“对，有坏小朋友就是要告诉老师。嗯，于凌，辛苦你了啊。”
于凌道：“没啥，自家人。”
邱新梅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昨天她还舍不得把钱给于凌，结果于凌第二天就买了毛线给她儿女织围脖了。
下午的时候于朵从高家回来，在转角处遇上骑着自行车过来的钟言。
“小姨子——”他车龙头下面还挂了两条鱼。
今天钟言上早班，四点就下班了。
他看到黑市有一家的鱼不错，就买了两条。
给大舅哥家一条，另一条就带回家吃。
他不整天在家待着，跟家里的关系都要处得和谐些。
这再隔三差五带些吃的回去，哥嫂脸上笑容就多起来了。
只不过，自己和大哥一起睡，让嫂子去和侄女睡依然不是长久之计。
他得赶紧挣钱挨着盖一间屋子搬过去。
那100块他已经近水楼台的倒了两次手，赚了二十多块。
回头多赚一点，正月间生意不好的时候，他就预备买了砖瓦和水泥盖屋子。
只要他能挣钱，于凌住到他家也不至于受气。
不过可惜这次来没有提前打招呼，于凌不知道上哪去了，没在家！
于朵把鱼放到盆子里，接上水。
然后瞅了瞅那蓝色的大围脖，还没有完工。
而且，也该二姐亲手交给他才好。
听说于凌不在家，钟言就直接没进来了。
“那我走了。你告诉她，明天这个时候我再过来一趟。”
“哎，好的。”
“至于你要的年货，晚一点吧。这离过年还有21天呢。晚一点弄新鲜的。”
“好的。给你添麻烦了啊，姐夫。”
钟言笑着调转车龙头，“你叫我姐夫呢，跟我客气什么？”
于朵进去，周大妈问她，“这个点，哪来的鱼啊？”
“我姐夫在河沟里抓的。”
“我看那鱼还挺好的。这还是挨着农村好，有地方弄些吃的。”
“是啊。”
等于凌回来，得知钟言来过了有些懊恼。
“他说他明天四点一刻还来的。姐，你喜欢吃红烧还是清蒸？”
这是姐夫送来的鱼，她当然得优先考虑姐姐喜好。
“有多大？”于凌看了一眼。
得有两斤多的样子。
“一样一半会不会麻烦？”
“有鱼肉吃哪有麻烦的？行，一半清蒸一半红烧。二姐，你会杀鱼么？我杀鱼不熟练。”
于凌道：“当然会啊。当过十年知青的人一般都是全能的。”
于朵就把工具给她拿出去了，还在水里兑了些热水。
第35章 第 35 章 于承他们回来看到今……
于承他们回来看到今晚有鱼吃也很高兴。
这也是打牙祭了！
邱新梅道：“2号吃了人家一个鸡腿, 这6号又是一条鱼。”
家里有姑娘还蛮好的。
于朵道：“姐夫今天下午可能有话跟二姐说，但二姐不在家。他说明天四点多还要来一趟。”
要是姐夫来的日子有规律，她真的可以把吃肉日错开啊。
一想到一个月能多吃几天肉, 她就感觉日子真好！
吃人的嘴软, 于情于理于承都只能道：“于凌, 明晚留他吃晚饭。这鱼不是还有一半没做么, 明天做吧。再加点别的荤菜。”
于朵点头，“行，明晚做水煮鱼吧，我加些豆腐在里面。”
一斤多鱼，可以配两斤多豆腐了。
这样煮上就是一锅。
然后再做个白菜炒腊肉，一个炒土豆丝，一个蒸蛋，再一个咸菜，也就够这么多人吃了。
临睡前于凌问于朵, “你说他骑的自行车来的, 是不是后面还绑了个坐垫？”
“是啊, 好像是比着大小专门做的。还挺好看！怎么了？”
于凌蹙眉，“是那个朱姐的车。”
这两人怕是每天形影不离啊。
朱姐也就比他们打个一两岁而已。按钟言的说法, 从小带着他玩儿的。
好在钟言说朱姐是黑市的大嫂。
大哥进去了, 她顺势接管了黑市的渠道和人手。
如果她不守着、想另外找，其他小弟也
不会答应的吧。
这种算是在外头很混得开的女人, 这方面还是不会乱来的。
这是她能吃得开的根基啊！
而且投机倒把罪总是能够出来的。
于朵听二姐说了一阵挠挠头。
大哥的女人？她没接触过这种人。
不过二姐说得好像挺有道理的样子。这是姐夫告诉她的吧，那她现在重复是在说服自己？
反正不可能是只为了说给她这个妹子听。
截止目前，于朵对钟言这个姐夫的印象还是挺好的。
第二天下午钟言果然来了，又带了两条猪尾巴和一网兜红苹果。
这会儿于承两口子还没有回来。
钟言和于凌在堂屋里小声说话。
于朵切了一个红苹果，摆盘端出去给二姐、姐夫。
然后在厨房和侄儿、侄女分吃一个。回头哥嫂也一个。
姐夫没来的日子, 她和二姐一个。
一共有十来个，能吃三天。这个可以放两天的。
如今能日常吃上水果的人家真的少之又少。反正她们家是办不到的。
于鹏道：“这苹果好好吃！”
娜娜‘嗯嗯’点头，嘴巴不停。
于朵也觉得确实不错。
现在苹果三毛五一斤，这种品相好的应该能卖到四毛。
哦，不对。她算成供销社的价格了。
在黑市应该能卖到五毛一斤。
黑市有人真的是好啊！
可惜一年只有这一个月比较安全。
如果姐夫能一直安稳的待在里头，甚至升到高层就好了。
那估计只要有钱，她可以想吃什么就能吃上什么。
哇，挣钱的动力更足了！
她指着猪尾巴告诉两个小的，“回头熏了慢慢吃。切成一截一截的，可好吃了！”
两个小的点头，他们现在可太喜欢大姑父了。
钟言是来和于凌说他之后的打算的。
但于凌听说要去他家加盖一间屋住不太乐意。她倾向于在城里租房子。
“你不是在城里上班么？”
钟言道：“我早晚时常和朱姐同路，跟她走得近对我自然是有好处的。”
和朱姐的亲近让他在‘组织’里比较吃得开。
他目前还不能泯然众人。
钟言如今给自己的定义是大哥的小舅子！
“等我攒的钱多了，可以设法转行。开一个小商铺，到时候我负责进货，你就看店当老板娘。”
在黑市混熟了，进货就不是什么难事儿了。当然，得避开公安。
于凌道：“开在你们村里啊？”
“到时候就可以进城了。前铺后屋，前头是门面，后头是住的。咱们争取买下来，以后日子就轻松了。”
那倒是可以！
不过，“这之前我做什么啊？我想来想去还是不想去参加高考。那么低的录取率，不想浪费时间。我又不像小妹那么好学。如今还自发的学起英文来了。”
钟言有些吃惊，“哦，小姨子在学英文啊。那她看得还蛮远的，而且还有地方、有机缘可以去学。”
于凌给他说了于朵照顾高老师的事。
“那是好心有好报了。照你这么说，小姨子考上大学的几率应该不小吧？”
于凌点头，“我们家这一辈应该只有她才有希望。她回头9月就要去上高中了。”
“宣传科那个工作呢？”
“前几天被副厂长夫人的亲戚截胡了。她要是年纪大几个月，早点进去把位置占着。以她的能力，就算有人要给这个关系让位置，应该也不会是她。可现在都没能入职就没办法了。”
钟言想了想，“再过个大半年，我们应该能攒一笔钱。如果小姨子9月上学，大舅哥吃力，我们可以资助她。”
于凌道：“我是出嫁女，对妹妹没有供养义务的。”
“这不是供养，是投资啊。而且以小姨子的眼光、手段和心性，这应该是不会亏的投资。就算没考上大学，她以后应该也能混得不错的。这种事别让大舅哥专美于前！上了大学的人，视野和际遇是完全不一样的。”
于凌看出他溢于言表的欣赏，“你这么欣赏她啊？”
心头还有点泛酸呢。
“是，我欣赏她早早就为自己谋划。这一点比你我都强！她应该是小时候以你为鉴了。”
于凌道：“是的，她自己也说就是看我被牺牲，物伤同类，怕步上我的后尘。”
她把围脖拿出来，“你试试。”
钟言戴了一下觉得很不错。想起她的手工活儿确实是做得相当好。
可惜如今黑市卖得好的基本都是吃食，要不然就是布匹之类的生活必需品。
手工活儿暂时没市场。
家家户户的女人都会做点儿，而且大多有时间。
再说了，辛辛苦苦做手工活，真不如倒买倒卖赚得多。
钟言说着压低了声音，“我之前用你那100块倒手了两批鸡蛋，就五天的功夫赚了二十多块。你如果不打算考大学，这个月来帮我卖鸡蛋也可以。”
他是用钱把自称农民的两兄弟带来的鸡蛋以批价买下，然后趁不上班的时候就在黑市里卖。
自家兄弟没收他每次的进场费。其实也不多，就是个意思。
这个主要是积少成多的。
那俩自称是农民的兄弟，应该是倒爷。
他们去乡下收鸡蛋，然后批发给他。
这样节省了出货的时间，可以把重点放在进货上头。
一条线上，大家各自赚一些。
经过了两次，已经基本混熟了。
什么年代都有胆大的。那十年都有，何况如今？
钱壮怂人胆，这么赚两次快钱，胆子怎么都会大起来的。
于凌点点头，“好！”
与其在家这么无所事事的，去卖东西也可以。还可以时常见到钟言。
而且倒卖鸡蛋这么赚的么？
比那些喂鸡的人赚多了。喂鸡还有一户三只的上限呢。
于凌想了想又道：“就这个月么？”
“嗯，这个月黑市最安全。然后你回家过年，正月歇一歇。下一步做什么再说。”
于凌道：“其他人怎么卖货，我都可以学的。反正你已经陷进去了，跑不了你也就跑不了我。”
一倒手，五天就赚了20多块啊？
天啊，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
早知道黑市钱来得这么快，她何必在家这么斤斤计较？
嗯，跟于承两口子还是要计较的。但跟小妹和侄儿、侄女就无需像之前那样了。
她感慨道：“我妹说得没错！我们这个家就只有这点家底，再努力的去刨，总数也只有这点。更应该往外头去想法子挣。”
钟言点头，“她说得很对啊。我现在再看到把香皂、肥皂都藏起来的我嫂子，只感觉到可笑。我那天带了一条鱼回家去，她脸上摆出了僵直的笑，冲我。”
于凌道：“我妹今天要做菜招待你。不过她说她一个人可以。让我不用去帮忙，陪你说说话就好。”
前两年起，年夜饭也是于朵唱主角的。
所以，四个需要现做的菜，真算不得什么。
她这会儿开始备物料了，打发了那两兄妹出去玩。
她用小炉子的柴灶来烧豆腐鱼，柴加足了自己烧就行。
蜂窝煤灶炒菜。（这时候的蜂窝煤是纯的，没有加土。火力相当的强劲！）
这都不需要让人烧火。
很快，于承和邱新梅也下班了。
出厂子大门的时候于承脚步不算快，邱新梅看到就走了过来。
“家里好像没酒了，忘了让小妹买点。不过她应该能想到的。”
吃了人家的鱼和鸡腿，现在姑爷上门肯定得好好招待一下。
于承道：“我还是觉得他那活儿不稳妥。”
邱新梅道：“有稳妥的活儿，那不轮不到么。小钟这样已经算很不错了。于凌还没找到工作呢。走吧，于凌铁了心要复婚的，认定这个男人了。再说咱们都吃了人家
两回东西了。一会儿你陪他喝两杯。”
两个小姑子都有相对来说比较好的归属，她就觉得圆满了。
于承本来对钟言在黑市干就有些忌讳。结果吃饭的时候听到于凌说她从明天起，要去黑市卖鸡蛋了。
“黑市总归是黑市，你被抓到了怎么办？”
于凌道：“我暂时只卖这一个月。不，准确说就20天了。这20天不会抓的。”
今天都1月7号了，1月27号除夕。
“当真只卖一个月？”于承还是担心于凌被抓。
“放心吧，万一真被抓了，我也说跟你已经分家了。我都结婚、离婚的人了，连累不到你头上的！”
“我们在一个户口簿上呢。”
“这20天真不会抓。北京那么多人口，供销社能提供的货有限，没黑市作为补充老百姓怎么置办齐年货？”
不管于承答不答应，于凌是准备要去做了。
于承看向于朵，“你不许去啊！”
于朵道：“我不去，我学英语忙着呢。”
明天就要去誊抄那三千字的定稿了。
高老师这六天真的是反复琢磨，精益求精呢。
鱼头于朵剖成了两半，一半邱新梅让于凌夹给钟言，另一半她夹给了于朵。
她比于承表现得要热情许多。
她巴不得钟言和于凌赶紧复婚，肯定欢迎他来啊。
于鹏还嘟囔呢，“我也想吃鱼头。”
“鱼头刺多，你小孩子不能吃。妈妈给你剥鱼肚肉，这里好吃。”
“那为什么大家都喜欢吃鱼头？”
邱新梅道：“鱼头吃了聪明。等你长大不怕刺就可以吃！”
第36章 第 36 章 吃过晚饭略坐了坐，……
吃过晚饭略坐了坐, 于凌送钟言离开。
看到钟言推着的、朱姐的自行车，她心头很有几分堵。
可她没车给钟言骑。
“你也不好经常借人家朱姐的车吧。回头等咱们有了钱，就自己买一辆。反正你在黑市, 要弄一张自行车票应该不难。我这个月的15块花了10块, 以后就都会攒起来了。毕竟回到家里也不能真一毛不拔。咱们尽快把车还给人家, 人家自己也要用呢。”
当下如果手头有钱, 钟言肯定更愿意拿来做本钱。
这两次他是真的尝到甜头了。
100的本钱，再加上近水楼台先得月。就这么倒手两次，五天赚了二十多。
这个倒卖鸡蛋的生意他是打算一直做的。
这样一个月就是150左右了。
嗯，他之前只是见缝插针的卖鸡蛋，黑市这个月有充足的客流量的。
等于凌明天来了，她有时间一直守着摊子。
他们应该能赚更多。
那两兄弟也说了，如果卖得动，他们可以多收一些鸡蛋来批发给他。
反正他们就是骑着三轮车，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收购。
那些农民家里家家户户都养了下蛋鸡。
如果卖得动, 他们可以多走几个村子。明天先看看能卖多少再说后头的走量。
不过, 明天起他还是把进场费交了。一天也就五毛钱, 省得落人话柄。
不过于凌说的也在理，老是借朱姐的车确实不好。虽然他每天都当司机载她。
这会儿他也是要去黑市那边接她一起下班回家。
好吧, 一辆新车180, 自行车票也有人拿到黑市来卖。
算下来就是两百多一辆车。一两个月应该就有钱买了。
钟言点头，“好, 我先想办法弄自行车票。等攒够钱咱就买一辆。不管以后住哪里，自行车肯定用得上的。等回头手头宽裕了，再给你买一辆女士的。”
于凌点头，“嗯，等咱们有钱了就租房出去住。省得看于承那副生怕咱们连累到他的嘴脸。”
“好, 我走了。这外头冷，你赶紧回去吧。”
钟言骑上自行车走了，直接往黑市去。
再见到朱姐，看她脸色不是太好，钟言小心翼翼问道：“朱姐，可以走了么？”
朱姐看看他，“好，我今天不回娘家。你送我回自己家吧。”
钟言点头，“好。”
朱姐把场子里的事交代给得力下属，然后小跑几步上了钟言的后座，手扶着座椅。
朱姐在后头指路，钟言一路把车骑到了传说中的团结湖小区。
这一片一开始是专门修来安顿进京工作的各路干部的。
算是除了60年代的华侨公寓以外，最早的商品房小区。
这一片大得很，当年专门划出来的。
不少人调往外地或者有了更好的房子，就会把这里卖出去。
一百多一个平方。
朱姐前些年干黑市挣了不少钱，就在这里买了一套50多平方的。
算下来差不多8000多块。
“走吧，去姐家里认个门，喝口水再走。”
钟言点头，锁好车。
“好！”
两人一路走上楼去，楼梯间还有灯呢。
“朱姐，你既然在城里有房子，干嘛还天天往城外跑啊？”
朱姐道：“我回去看老子娘啊。这不还有你当司机么，我坐在后头又不冷。我一个人在家，冷冷清清的，有时候不是个滋味儿。”
“那倒也是啊，回娘家一起住热闹些。行，我给你当司机。你就踏踏实实在自行车的副驾驶位坐着。”
听着他逗趣的话，朱姐笑了起来，“自行车的副驾驶位，你不会骑辆自行车就满足了吧？上海牌轿车，两万五一辆。回头我手头方便了就打算买一辆来开。你也可以想得远一点啊！”
已经到朱姐买的三楼了，她从手包里取出钥匙开门。
钟言道：“目前给我辆自行车我就真满足了。小轿车，那暂时不敢想。”
朱姐回头冲他笑道：“可以想一想的。你一周前也没想到过自己这个月能挣200吧？”
那倒是。一周前，他还在为住处烦恼呢。
明明是自己家，搞得好像寄人篱下似的。
他动容地道：“这都要多谢朱姐给的机会。”
朱姐开了门，进去后拉亮了电灯，“进来吧，随便坐。”
钟言看到刷得雪白的墙壁。
“这要不少钱吧？”
“八千多。喝什么？嗯，我很久没回来了，开水是没有的。有汽水和啤酒。”
“汽水吧。我能参观一下么？”
朱姐点头，“随便。其实这里户型不好。一共就两个房间，客厅都没有。吃饭的桌子就摆在大的房间里。我拿来当餐厅兼书房用。小房间是我住的。去过一回华侨公寓熟人家做客，那才是真的房子啊。150——240平的面积，布局又合理。住着之舒服，当年专门修理啊卖给归国华侨的！人嘛，就得这山望着那山高。不然人类如今都还在刀耕火种呢。”
钟言也觉得她说得在理，不过得先上了这山才能望得到那山高啊。
不然都没地儿望去。
他先上了这山再说。
小房间钟言肯定就没有进去看了。他在大房间、厨房、厕所各处转了转。
这房子可真好啊！已经是他目前认知里最好的了。
从大西北回到家后的处境，让他对房子真是有些耿耿于怀。
八千多，好像真的不是不能想一想啊。
在乡间盖一间两百多就能办到，就只需要买砖瓦、水泥的钱。
人工费很少。
他喊个泥瓦匠，带俩徒弟。一个房间，而且有一面就用现成的墙壁，地基也不用挖。
两天就盖起来了，窗户都能包安好。
反正又不用去批屋基。如今查得不严，先盖起来住着再说。
总不能让哥嫂长期分居。
搞得好像他这一回来抢了谁的房间似的。
明明家里四个房间，怎么都该有自己一间。
他们一房人就占了三间。
八千多，他和于凌一起挣。一个在黑市上班，一个在黑市摆摊卖鸡蛋。
一个月要是能挣300，那三年应该也能买得起了。
行，三年后他们也才虚岁30。
30岁能在北京城里有一套自己的房子，他觉得很不错。
三十而立，他也算是立起来了。
想到这里，他真是由衷地感激朱姐。
多谢这个童年带着他一起玩耍的小姐姐，
给刚回城前途渺渺的他指了条明路。
不过，男女有别，他还是不能久留。
嗯，于凌去黑市卖鸡蛋的事儿他还是说一声好了。
虽然黑市只要给进场费就可以去的。
朱姐听了点点头，“来啊，我早想说了。她与其等着国家给安排工作，真不如来咱们市场做点小生意。不过，你的工作我近期是打算调动一下的。你可没法跟她开夫妻店啊。”
钟言笑道：“革命的螺丝钉，哪里需要哪里搬。一切服从组织安排！”
朱姐正色道：“小钟，我知道你这人灵活机变，想带你跟我出去应酬。你知道，我是个女人嘛。但有时候饭桌上又不能不喝酒。甚至有些事还得喝了酒才能谈下来。我也担心万一喝高了或者中了谁的招被人占便宜。你这个小兄弟的人品我是信得过的。那种时候就需要你把我安全护送回来了。”
钟言郑重其事地道：“朱姐你放心。你就是我亲姐，出去了我一定保护好你。”
“另外，可能还需要跟着我出差。有一些货源需要去外地找，可能一去就是好几天。这个有没有问题？”
钟言摇头，“没问题，我也想多出去见识、见识。”
他想以后开店，正需要认识供货方呢。也想学学朱姐都是怎么做生意的。
以后他开店的辐射范围避着点朱姐，不跟她抢生意就是了。
“那朱姐，我就先走了。你那车我骑走了啊。”
朱姐道：“行啊，那你明早来这里接我，顺道给我买些早点上来。这楼下有人家在包子、馒头和稀饭，我那天瞧着生意还可以。”
“私人可以开这种早餐店了么？”
以前这都是归国营饭店的，给钱和粮票购买。
现在好多东西都是这样的购买方式，包括今晚小姨子用来烧鱼的豆腐。
一方豆腐（250克），就是5分钟加□□票。
别说，小姨子手艺真好。
不但鱼好吃，豆腐也入味得很。他今晚足足吃了三碗饭。
朱姐道：“偷着开的呗，就在底楼自家院子里卖。收入应该还可以！咱们可以想办法，人家也可以啊。现在好像抓得也没多严了，你们那么多知青回城找不到工作，对做这些小生意的人还是有好处的。还有，就我们出城那一片，我上次带你去吃饭那里。那十年里都在偷偷做私房菜卖。他们家解放前就是开饭馆的。不靠这一技之长混饭吃，难道一家子眼睁睁饿死啊？当然，只卖熟人。我也是当年你姐夫带我去的。”
钟言道：“也是一条门路啊。我感觉现在好像哪哪都是路子！怎么刚回城的时候找不到工作，就觉得前途无亮了呢？”
“一通百通嘛。而且刚回来本来就需要先了解一下情况。赶紧走吧，我也要洗洗睡了。”
“好，明早见！”
钟言顶着寒风骑车出城。他戴着于凌给他织的围脖和手套，还戴了个口罩。
不但不会冷，反而还浑身热乎乎的。
不过，确实是在城里有房子更好啊。
他以前不知道北京城里还有这样的商品房小区。
只想着没有正式单位，没地儿给分房。外头别说卖，连出租的都很少。
所以才一心想着先挨着老宅修一间起来。
以后有合适的再租。
但今晚去过团结湖小区，这是给他打开了一扇窗啊。
完全可以努力挣钱来城里买房。
前后也就一个星期，如今真是觉得天地都开阔了。
他骑着自行车，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
也许真的可以实现回城后抓住青春的尾巴干一番大事业的愿望。
朱姐买房子这个方向，和他回家是顺路的。
出城的时候路过她说的私房菜馆，他还扭头看了看。
居然这会儿灯笼都还亮着，说明还有生意呢
第二天早上七点四十，老于家一家六口吃过了早饭，准备出门了。
于承两眼复杂的看看于凌，“你真要去啊？”
“是啊，你是不是不想借车给我了？”
于承还真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道：“算了，这个月不是不抓么。吃了你不少东西，小鹏和娜娜还戴着你织的围脖呢。就这个月啊，之后不借了。”
“行！”
到时候离他们攒够钱自己买一辆也不远了。
实在不行她就坐一段时间公交车吧。
第37章 第 37 章 等哥嫂、侄儿侄女都……
等哥嫂、侄儿侄女都出门了, 于朵小声问蹲着身子给自行车打气的于凌。
“二姐，你之前不是怕这也怕那的么？”
“怕有什么用？还是能挣钱最实惠。你看到了，钟言一次、二次带东西来。就算是咱哥那么现实的人, 也对他笑脸相迎。你说得没错, 咱们都得努力去外头刨食。在家里抢占份额不算好汉！再说了, 你姐夫陷进去了, 不就等于我们两个都陷进去了？”
于朵笑，“其实是因为在黑市干，真的很赚钱吧？”
看起来卖一天鸡蛋赚的应该比两块钱多。
那他们夫妻一天至少四块钱进账了啊。
要不是有了高老师那里的工作，她都想去黑市找机会了。
她也有一百块的嘛，而且还有亲姐夫这个人脉！
不过如今比较起来，还是学好了英语、能干翻译更好些。
以后对外开放肯定用得上。
而且比在黑市当倒爷还是要稳定一点的。
过年这个月公安不会去黑市抓投机倒把的人，但还有十一个月就得跟做贼似的打游击了。
而且，黑市说白了就是一伙人偷税漏税，薅国家的羊毛。
他们凭什么收市场管理费啊？
以后国家各项秩序恢复了肯定会整顿的, 会把这一块收归国家相关机构负责管理。
黑市里头的人就只能运用拓展的人脉做其他去了。
她是打算考大学的, 还是学英语、接翻译的活儿挣外快更适合。
高老师挣的钱是要交稿费税的, 是正当的外快。
而且，英语学得好了还是比较赚钱的。
不要看眼下她只能赚誊抄工那份钱。
关键是高老师教她的英语, 没别处可以学去啊。
她得知道好歹。
这才是万金都不换的机会。
于凌也忍不住笑道：“是啊, 你说到点子上了。”
于朵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 皆为利往。那你就去好好赚钱吧，我得买菜去了。唉，我要是有钱，就把钱给你，让你从你上班那地儿带肉、带菜回来。”
黑市里物资丰富啊, 天南海北的货都有。
供销社也是从各地调货，但未必能轮到她们这样的普通老百姓。
可是，她没钱啊！贴补不起供应价和黑市价的差价。
于朵挎上菜篮子，叫了杨大妈、周大妈一起去菜场买菜了。
买了菜她还要急着去高家呢。
之前六天都是学英语，今天才是去挣钱！
于凌骑着车过去，从别人看着的入□□了五毛钱入场费。
那人看她空着手，“大姐，买东西不用交钱的。”
买东西要交钱的话，谁肯来啊？那他们的生意就做不成了。
“没弄错，我是来卖东西的。”
说话间，钟言过来了。他知道于凌过来，走这个入口最近。
他道：“小黄，没错。她是来买东西的。我让她来帮我看摊子卖鸡蛋。”
他调岗了的嘛，就不用守入口了。
如今算是流动岗，主要是跟着朱姐鞍前马后。
“哦，钟哥你请的人啊？那不用给了。”
钟言把他递钱过来的手推过去，“不不不，该收的还是得收。你当然没什么啦，但怕有人会说闲话。哦，这是我老婆于凌。以后多关照啊！”
这个岗位也是流动的，上一次见过于凌的不是这一位。
小黄诧异的看于凌一眼，很快道：“原来是嫂子啊。行，钟哥你放心！原本交了管理费就是要关照的。又是自己人，那就更不用说了。”
“好，那你忙着。”
钟言带于凌去他占好的地方，“等一下那两兄弟就来了，我介绍你和他们认识。我接下来出差的机会不少，就由你和他们直接接洽了。”
出差？
于凌忙问道：“和朱姐一起么？”
钟言看她两眼，“那是我姐，跟亲姐没两样的。没人家，咱们俩如今都还在自己家里过得很不如意呢。你不要想多了！我跟她要是有什么，能让你来这里么？这种话不要再说了。得罪了朱姐，咱们再退回去之前的境地？人家一个女人家也不容易，帮忙还要被泼脏水么？”
当然不至于退回之前，他现在思路已经打开了。
至不济，两个开个早餐摊还是可以的。
但如今已经看到了康庄大道，让他再回去走羊肠小道他是不愿意的。
于凌便不出声了。
之前在家无所事事，除了兄嫂的赔偿没有其他进账。
那日子真的不好过！
是，自己也在这里呢。肯定不会给别的女人机会的。
而且，钟言对谁都介绍她是他老婆，显然没有生外心。
“来，这是32块，一会儿会有人送40斤鸡蛋来。咱们卖完了再知会他们送来。暂时这点钱就够了。挣了钱，咱们才能买自行车、才能租房子。我告诉你，这北京城里有商品房卖。”
于凌也是离城十年了，团结湖小区就是近年兴起的。
所以她不知道。
不过她知道华侨公寓。
“你说的不是华侨公寓吧？那是卖给归国华侨的，修得老大了。人家是在国外挣了钱拿回来买的，自然买得起。在国内想挣到那么多钱，是不可能的。”
华侨公寓最小的户型150平，一套要几万块啊！
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不是说那里。我说的是团结湖小区，那边八千多就能买到一套。50多平，两个房间。水龙头直接入户。浴室里还一个水管出冷水、一个水管出热水，直接兑好了洗淋浴。还有抽水马桶，用过拉一下拉绳冲得干干净净的。还有，听说以后楼房可能要像东西长安街的公共区域一样，集体供暖。”
于凌回家又重新体会到了胡同里排队上公厕的酸爽。
听他这么一描述也觉得美得很。
“咱们这么卖鸡蛋，就可以挣到钱买房子么？”她眼带憧憬地道。
“我算过了，都像这个月的话，咱们两个人三年就能买到。而且，以后路子熟了，咱们除了鸡蛋还能卖别的嘛。总之，日子是会越来越好的。”
正说着，卖鸡蛋的两兄弟中的老大也来了。
他也是交五毛钱进来，然后和钟言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目前还需要付全款，不压货款。
因为这俩兄弟也是本钱很少那种。
就是图省事，这才批价卖给钟言，让他转手赚一道钱。
钟言把于凌介绍给他认识，依然说的这是我老婆。
“行，那以后我们就和你老婆接洽。”
40斤鸡蛋，差不多400个。一个能赚两分的差价。
钟言都没让于凌点。
合作过两次了，还要继续长期合作。
这点信任还是有的，没必要浪费时间。
那人和钟言一起抬了两个竹筐下车，里头铺满了谷草。
又把钟言卖光的两个筐再抬上空车厢，然后就骑着空的三轮车走了。
于凌道：“徐然说要去火车站骑着三轮车拉人、拉行李。就是这样一辆车吧？”
“是啊。”
对比徐然只能卖苦力，钟言觉得他们这样轻松多了。
朱姐是他们夫妻的贵人。
有人过来道：“钟哥，朱姐叫你了——”
钟言对于凌道：“行，那你就在这里卖鸡蛋吧。放心，有小黄他们看着，你安心买鸡蛋，旁的什么都不用管。中午你回去吃了饭再来，摊子直接摆这儿也不用管。”
旁人肯定不能这样，怕掉东西。
但自己人的摊子，小黄肯定会照看好。来顶替他去吃饭的人，也会如此。
这里一直不回离了管理员的。
钟言说完，急匆匆的就跑开了。肯定不能让朱姐久等啊。
于凌看着他的背影，有些郁闷。还以为来守摊子，就能跟他在一处了呢。
“哎，这鸡蛋怎么卖啊？”旁边有个看起来就很精明的大妈问道。
于凌只能收敛心神，把价报了。
“贵了，便宜点！便宜给你买点。”
于凌也不多说什么，这鸡蛋这么大一个，贵什么啊？
这种话术她才不会上钩。
爱买买，不买有人买。
这黑市的客流量，不亚于供销社的。
当然，这是自家生意，她肯定不会像供销社端铁饭碗的售货员那样态度不好的。
她们卖多卖少一个样，她这卖了可是进自家腰包的。
所以她只是笑着摇头，“少不了。您去别处看看吧！”
旁边想着这个老太婆把价杀下来再买的人，见她坚决不让价就有的蹲了下来看鸡蛋。
那个老太婆道：“你别把大的都挑走了。”
于凌看要涌过来几个人，赶紧两手护着摆出来的框子道：“不要挤，挤坏了鸡蛋要赔的。”
于朵这会儿也买完菜回家，见缝插针的开始处理菜。
她担心今天第一天誊抄，效率不高。耽误了回来做午饭。
赶着处理一下，然后再去高家。
等到九点十分了，她才关上门出发。
于朵走得有点快，走到的时候已经浑身都开始发热了。
还好，才九点二十五，没迟到。还有五分钟呢！
高老师把初稿递给她。
学英语今天就歇一天，后面的教材她也还没弄出来。
这会儿于朵誊抄，她就开始编写后面的教材。
试验过了，这么学确实有效。
高老师的初稿有些杂乱，还有涂改的痕迹，有些地方字迹也潦草。
但于朵誊抄的却是必须整洁、端正。因此比平常写字要慢一些。
有些地方看不懂高老师是怎么划改的，她就拿过去问一下。
可不能嫌麻烦，这才是体会她价值的地方。
于朵抄着、抄着发现这应该是一篇英文报纸上的文章，讲漂亮国生活的。
她上午抄1500字，花了一个小时一刻钟。
“老师，我先回家了。下午我再来！”
“好！”
高老师拿起她誊抄的手稿来看，对干净的卷面和工整的字迹十分满意。
回去的路上，于朵忍不住悄悄的盘算了一下价钱。
如果高老师的翻译文稿定价千字三元，她也跟着挣了九毛了。
如果是定价千字五元，那就是一块五。
差距有点大！
老师的文章，她抄着觉得十分的流畅、优美。
希望能定个高价。
回到家十一点一刻了，她赶紧淘米做饭。
这才赶在十二点饭熟菜好。
十二点到家的于凌递给于朵用小碗装着的两个破碎鸡蛋，“加个菜！”
这不知道是那两兄弟路上颠破了壳，还是被挤到了。
她就拿回来吃了。
人能挣钱就有了底气。今天上午三个小时，她赚了3块多钱。
两个鸡蛋也就不在意了。
于朵乐呵呵的接过去，“好嘞。”
她小心翼翼把所有蛋壳去了，然后直接炒！
这也能勉强算是个荤菜了。
看二姐这副轻松、愉悦的神情，估计今天没找挣啊！
邱新梅回来看到炒鸡蛋不由道：“昨天不才吃了鱼么？”
第38章 第 38 章 于朵道：“这没花钱……
于朵道：“这没花钱, 是二姐拿回来的。蛋壳破了的那种。”
于承道：“那敢情好。于凌，多谢了啊！”
于凌摆摆手，没有说话。今天一上午招呼客人说了不少话, 这会儿一点都不想出声。
娜娜童言无忌地道：“要是每天破两个就好了。”
邱新梅瞪她一眼, “别瞎说, 那大姑不就亏钱了么。”
于凌伸手摸摸侄女的头, 表示不在意。
于承
也觉得她今天这么大气，怕是挣了不少。前几天买菜给小妹吃，买得那都是什么啊！
不过，也就这一个月！
过了年就不可能有这么好的事了。
那黑市根本就是薅社会主义羊毛的，把该国家收的市场管理费收去了。
这就是投机倒把，非法行为。
于凌看出他的想法，嗤笑一声。有本事你别吃啊！
下午一家六口又次第出门。
大杂院里几个大妈有些好奇于凌这早出晚归是干什么。
于承一家四口是上班、上学。于朵大家现在也知道了，去高老师那里学外语。
那这于凌也没找到工作，成天都在出去做什么？
还有, 她那个每次来都拎东西的男人又是做什么的？
不是说两人是一起的知青么。为了回城离婚手续都办了, 儿子也送人了。
按说应该也没找到工作才是啊。
吴大妈走出来见于朵在锁门便问道：“于朵, 你二姐在外头做什么啊？”
不是她多管闲事，她是管院。
要是在做什么不好的事, 她有责任的。
管得了就管, 管不了也该去居委会反应一下。
于朵道：“嗯，她没跟我交代呢。吴大妈你知道, 这个家我只管得了两个小的。不过吴大妈你放心，她肯定不敢干什么坏事的。”
在她心底为了生存打点擦边球，不算坏事。
人总要先保障生活。
吴大妈想想现在回来那么多知青，有一些成天在街上跟二流子似的晃荡。
而且之前管得比较严的一些事，现在也在渐渐放开了。
尤其是对回城找不到工作的知青, 有些人偷偷干点小买卖，也没怎么过问了。
行吧，于凌那样子看起来也不像是能干多坏的事的。
“你要提醒她，不要跟一些在街上胡混的知青混在一起。”
于朵点头，“放心吧，吴大妈。上次来咱们大院围炉煮茶的，都是好同志。”
都是想着自食其力的，当然是好同志。
吴大妈尽到了提醒的义务，点点头，“又要去学英语了？快去吧，我昨天还跟我孙子说让他跟于家小姑好好学习呢。都有你这个好学的劲头就好了。”
于朵苦笑，“这不是之前谋划的工作落空了么。得早打主意啊！”
周大妈道：“于朵说得没错。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咱们这样的家庭，都没什么家底。经不起一次大病的冲击。”
吴大妈道：“你这是去医院给儿媳妇送饭，又看到什么人间疾苦了吧？”
“那可不，医院里得了重病没钱医治只能拉回家去，美其名曰寿终正寝的老人好惨啊！”
于朵听她们几个大妈就这个话题聊上了，便自行离开。
要想不落到那份上，只有多多挣钱啊。
这样以后才能不给儿女添麻烦。不用见识久病床前无孝子！
于朵下午继续誊抄翻译稿。
这回70分钟就搞定了，后面又通读了一遍查缺补漏。
高老师拿过去看了看。
因为这是要定价的三千字，她也比较仔细。
她的医药费尤其是手术费，可全着落在这个翻译事业上了。
看过她确认无误，“嗯，做得不错。”
说完递出一张写着地址、邮编的纸条还有一些零钱，“你去买个信封、贴张邮票帮我寄出去。接下来咱们师徒等着对方的回复就好。”
于朵点头，“好的，我这就去邮局。”
现在去还能赶得上今天寄出。
她现在也非常看重这份誊抄工的收入。
“嗯，我十号下午要去一趟医院。咱们的英语课还得停一下午。”
于朵道：“好的，到时候我还是去借周老师家的三轮车。”
不是装货的，是偏小的、装人的。
之前高老师一个月得去两回，就是于朵骑着三轮车载她去的。
高老师道：“这回我们得走远点。我托人联系了一个故友，人家帮我联系到协和医院的骨科大夫。做手术还是去那里更放心些。”
“好！我后天下午早点过来。”
之前两人都是就近去的厂医院。但论起医术，自然是协和医院的医生更好。
不过，去协和得花不少钱吧？
高老师道：“一月份不是刚发了工资么。我就看看，诊费应该是够了的。”
钱不够的话，就先不拿药嘛。
于朵想起大杂院里，她走时还在感慨‘黄金有价药无价’的几个大妈，心头有些感慨。
不过，今天还有事呢。
她把稿子、零钱还有带地址、邮编的纸条一起收进挎包，便向高老师告辞了。
出去就快步朝为厂里服务的邮局走去。
晨兴机械厂上万名职工，还有各自的家属。这一片自然是什么机构都有分支的。
邮局、银行这些统统都有。
于朵去到邮局，一看还不到四点。还赶得及！
她赶紧买了信封和邮票，然后把邮编、地址誊抄上去，把信投进了邮筒。
然后又把地址、邮编抄了一遍在自己的小记事本上。
这样就省得掉了没出找去。
办好这件事正打算离开，遇上个熟人。
“于朵——”对方显然没料到会遇上她，挺惊讶的。
“黄师母——”是黄师傅的爱人。
黄师母来领包裹的，于朵等了等她一起走。直接把包裹扛自己肩膀上，送她回家。
“唉，辛苦你了。”
“没事儿，有事弟子服其劳。也不算重！”
黄师母道：“你现在有什么下一步的打算么？”
“我哥答应让我去读高中了，还把父母留给我的100元也给了我。”
黄师母脱口道：“你哥怎么舍得？之前不都说没钱了么。”
“之前钱被借给他小舅子应急了，如今邱老爹一个月还10块。另外我二姐不是回来了么，我俩一起跟他闹。说他不给就要找领导反映情况。他就妥协给我们了。”
黄师母点头，“嗯，这也是一条好路子。你的脑袋瓜子，还是很有希望考上大学的。”
“嗯，幸好离开学校还不算久。初中的知识应该都还捡得起来。”
于朵直接把黄师母送到了家门口，谢绝了进去坐坐的邀请。
“我得回去做晚饭了。”
“哦，那我就不留你了。”
于朵往家走，路上遇到放学的于鹏和娜娜。
他们都在一个学校里，于鹏负责接送娜娜。
送进教室他再自己去上课，下课也到教室门口去接。
幼儿园特地多留了一堂课，就是方便这个点才有时间的家长。
也幸亏还有于鹏，不然于朵每天又得多一个活儿。
他俩和大杂院的其他小朋友一起走着。大家都是在厂子的附属学校上学。
于凌晚一些也回来，不然要错过饭点。
她骑着二八大杠，然后两个竹筐摞在一起绑在一边。
鸡蛋没有卖完，差不多还有30多个，约摸三斤多。
她今天卖掉了360个，赚了七块二。
照这个速度，这二十天能挣140左右。
真是想想都吓人！
这剩下的就准备和明天送来的一起卖了。
于凌直接把车推进家门。
她是用谷草把鸡蛋盖着的，但框子得卸下来。鸡蛋也要捡到不易被碰撞的地方。
不然框子就挂在自行车上，万一于承两口子要用车不方便。
两个空的框子要放许多，搁柜子上都成。
但如果有鸡蛋，碰撞一下就容易裂口。
她正把鸡蛋往外捡，过来找于朵给穿针的杨大妈就从旁边路过，预备回自己家去。
看到鸡蛋，久经风雨的杨大妈就懂了。知道了她早出晚归干什么去了。
甚至连于凌男人的职业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也是，总要想办法求存啊！
杨大妈正好想买鸡蛋。
她过年想用面粉、蛋液裹了生鸡块下锅炸了坐酥鸡。
这样想吃的时候放几
块到汤里，再加上条粉、素菜蛮好的。
酥半只鸡能吃好几回呢。
但是吧，鸡蛋供应又不太够。拿三四个蛋做了这个，其他地方就不够了。
于是小声问道：“于凌啊，你这卖么？”
于凌道：“卖啊。我卖给外人一块钱一斤。杨大妈你要，九毛五。”
杨大妈也知道黑市是要贵一点，不然人家倒爷吃什么？
“不过我只要半斤就够了。”有五个就能补充她的所需了。
于凌道：“那也行，收你四毛七。”
“行，我回去拿个东西来装。”
杨大妈回去拿了个小蒸笼盖子，里头放上米再过来。
鸡蛋放在米里面，可以多存放些时日。
而且也正好遮掩一下。
于凌挑了五个大的，秤尾翘得高高的。
杨大妈满意的藏进米里，然后端回去了。
她刚走出去，就被周大妈看到了。
“你干啥呢？”
周大妈直接上手去米里面翻找。
杨大妈腾出一只手打她的手，“你管那么宽做什么？今年打算自荐当管院啊？行，我投你一票。”
周大妈已经摸到鸡蛋了。
脑子里转了几转，想到于凌刚载回来的两个大竹筐反应了过来。
她把手缩回去，压低声音道：“还有没有？”
杨大妈点点头，知道她也是不会跑去检举、揭发得人。
上头都不怎么管了，总得给这些回城知青一条活路啊。
你不给人活路，总有人是会铤而走险的啊。
他正经求不到吃穿，就会从不正经的地方去着手。
所以，于凌倒卖点鸡蛋算得了什么？就是老吴知道了肯定也会装聋作哑的。
很快，周大妈也端了一小盆米过来。
于凌也是尽着大的给她挑，单价和杨大妈的一致。
再一会儿，前院的大妈都来了，一人买了半斤。
鸡蛋是家家户户都用得上的东西。
而且于凌卖的这个鸡蛋个头挺大的，也很新鲜。
稍后，后院的大妈除了吴大妈也都来了。
大家都端着米往于家走，她也不可能不知道就是了。
不过比起旁的一些事，倒卖个鸡蛋真不算什么。
而且一个大院住着，从小看着长大的、老同事的孩子。
下乡十年回来没有着落，还真能去举报啊？
装着不知道算了。
一来二去，竟然把于凌剩的三斤多都买走了。
于凌道：“也就第一天！”
大妈们都是估着这个月短缺的量买的。而且也是因为要过年才有比较大的需求量。
平时还是不舍得吃那么多鸡蛋的。
看来明天还是要减少量。
第39章 第 39 章 下午又撞破了一个鸡……
下午又撞破了一个鸡蛋, 于朵和了面粉和土豆丝做饼。
就一个鸡蛋，干脆都做给两个小的吃。
稍后，两人一手捧了个用厚纸包着的圆饼, 大口大口吃着。
娜娜嘟囔道：“小姑, 好吃！”
于鹏道：“小姑, 你要是去卖吃的, 生意肯定很好。”
于朵挑眉，“卖吃的？”
于鹏点头，“我们上学的路上，看到有人挑着担子出来卖早点了。”
说完看看于朵，“每天早上不是吃面条，就是吃昨晚剩饭做的汤饭、炒饭。想换换口味呢！”
又竖起四个手指，“四毛钱就够我和娜娜在外头吃个早饭了。”
于朵道：“于鹏小朋友，来，咱们算笔账。你爸妈一个月给50块钱让小姑管伙食、水电还要买蜂窝煤这些。杂七杂八的咱们算五块钱。那每天还有多少钱买菜, 买米面油等等？”
以前二姐没回来是45块, 现在只增加了5块钱。
可以理解, 他们一个月总数没变，现在每月还得赔给二姐15元。
但要把伙食办好, 压力就大了。
这个月幸亏是姐夫拿了鱼啊、肉啊的过来。
二姐这里坏了的鸡蛋也在拿给家里吃。
算是贴补了一部分。
不然于朵更为难。
于鹏一年级, 其实还没学乘除法。但算账是人耳濡目染下的本能。
他很快报了出来，“一块五。”
“摊到咱家六个人的人头上呢。”
“二毛五。”
于朵点头, “对啊，你俩一天加起来才五毛钱。吃个早饭四毛，午饭、晚饭喝西北风啊？想换口味，可以。找你妈妈另外要钱！”
于凌叹口气，“都是穷闹的！要是咱家很富裕”
她觉得自己如今都宽容、大方多了。归根结底都是因为倒卖鸡蛋挣到钱了。
于朵道：“听说所谓豪门的兄弟姊妹更是一个个都乌眼鸡似的, 恨不得吃了对方。”
高老师元旦后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套四大名著，让于朵闲暇的时候在书房看看。
她见缝插针的看了《红楼梦》的开篇十几回。感觉有钱人家更复杂！
还有，老北京的老人喜欢讲古，很多以前的传奇故事也爱讲给小辈听。
旁边有个院子，那老大爷听说原本是整个大杂院屋主。
如今只占了两间屋住着。
于朵小时候就喜欢过去听他给小朋友们讲故事。
所以，虽然没见过豪门，但她也听说过一些。
于凌就不说话了。
她最后给了蔫头耷脑的于鹏四毛钱，“明天带你妹妹去换个口味吧。”
于鹏立即欢喜起来，“谢谢大姑，大姑最好了！”
于朵道：“我不好是吧？我打小伺候你们吃喝拉撒的。”
于鹏忙道：“好好好，小姑也好。知道小姑你和我们一样，不挣钱、做不了主呢。”
于朵道：“偶尔一次啊，下不为例。四毛钱都够买一把挂面了。”
所以，卖早点应该挺赚吧，只要生意好！
而且二姐也是真的赚钱了。
她当初办伙食，七天一共花三块多钱。
如今四毛钱说给就给了。
嗯，还一天就给了三个鸡蛋吃。加起来又是三毛钱。
于朵觉得这个月家里可以不用买鸡蛋了，能省则省。
于凌道：“我听钟言说，京郊还有私房菜馆。那饭菜比国营饭店的都贵，就好在不收饭票。还有偷着在楼房底楼卖包子、馒头、稀饭的人家了。风向好像真的在变了。”
于朵道：“看来确实在放开管束了。”
这就是对内改革、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么？
于凌道：“嗯，我现在有活儿了。不然我也可以卖早点去。”
比起倒卖鸡蛋，做早点卖可就太辛苦了。
第二天早上，邱新梅看到于朵只下了四碗面，那两兄妹还不见人便问道：“他们俩呢？”
于朵把面挑到碗里，“他们说想换换口味，跟二姐讨了四毛钱去外头吃了。”
邱新梅问道：“没想到她还挺宠孩子的。外头的东西干不干净哦？”
于朵道：“小鹏说弄得很干净。”
“那是给他们看到的。看不到的地方，譬如清洗食材，能像家里这么精心么？”
于朵道：“小孩子就是图新鲜，不给他去肯定不成。”
邱新梅蹙眉，“是啊，都讨到钱了，不去肯定不甘心。算了，养孩子养得糙一点没事。我们小时候还喝凉水呢。”
她顿了顿又道：“看来这黑市是真赚钱啊！不过朵朵，要往长远看。你的福气在后头呢！”
他们已经又找到一个熟人打听过辛明宇了。
当然，她和于承的人脉，辛明宇一起玩的那帮二世祖是不可能认得了。
但找到一个他的校友。说的跟之前打听来的也差不多。
于凌目前是挣到钱了，但肯定跟于朵的将来没得比。
于朵听得莫名其妙的，嫂子这话好像说得还挺笃定。
是，她也觉得自己会越来越好。
等高老师的稿件定了价，她也就能跟着挣钱了。
就算不像二姐挣快钱，但长远确实应该还不错。
可嫂子说的可能跟这不是一回事。
不过，早上大家伙都急匆匆的要赶上班、上
学的时间，就连于凌那里都要去赶早市。
于朵也就没多理会。
反正现在不是旧社会了，他们没法直接做主她的婚事。
他们现在能琢磨的也就是这个了。
下午的时候，有电话打到教师宿舍区的门卫室找高老师。
她拄着拐杖过去接。
于朵继续复习今天学的英语单词。
过了一会儿，高老师回来了，很高兴的告诉于朵，“过稿了！”
投稿还有可能被退稿的。不过如今急需翻译人才，懂英语还能做翻译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直接退稿的可能性很低，最多就是提出些修改意见。
于朵惊讶，“这么快？”而且没说要改动呢。
高老师点头，“他们急等着稿子用，报纸上要开始介绍漂亮国。嗯，这个样稿给的千字五块。”
“太好了！”
高老师直接拉开抽屉给了于朵一块五，“喏，拿着！”
“谢谢老师。”
相当于她两个半小时挣了一块五。
她时薪还蛮高的嘛！
当然，老师更高。不过，翻译这种脑力劳动她一天肯定干不了八个小时的。
“不用，你应得的。你付出了无差别的人类劳动呢。嗯，我晚上去食堂打饭，要加一份肉菜。”
子弟校有食堂，高老师这些年要么对付一口，要么就一直在食堂吃。
她高兴过后告诉于朵，“出版社说我的稿件质量很高，还夸了你的字写得好。接下来有一本八万字的短篇小说让我翻译。嗯，翻译完就是360块入账。可以做好多、好多事情了。”
于朵也乐颠颠的，“我是40！”
高老师道：“上次这3000字咱们弄了一周。除了必须精益求精，很多年不碰了有些生疏也是一个缘故。接下来应该会快一些，而且会越来越顺。小说涉及到的专业知识也会比较少。八万字，咱们接下来争取快一点。另外，一万字交一次稿，过稿就会付稿费。50元以上就会给汇一次。今天9号，还有17天过年。咱们争取能完成三万字！接下来应该就慢慢顺了。”
于朵两点了几下头。一天誊抄两千字，一个小时完全可以搞定。
抄一千字就有五毛钱，真是想想就有动力。
她一天能挣一块钱了！关键她现在还能学很有钱途的英语。
这件事给了于朵极大的自信。
她高兴得都忘了问一下‘你的福气在后头呢’是什么意思。
于凌也蛮高兴的，今天又是七块进账。
这辈子她也没这么赚过钱。
黑市过年这个月的生意真是太好了！
差不多她把鸡蛋摆出来，就源源不断有人来买。
她一个人称秤、一个人收钱，忙得不亦乐乎的。
还剩下几个没卖完的，她直接就拿回来了。
于朵把没破壳的三个直接捡到放蛋的米缸里。真的可以不买鸡蛋了。
破了的两个，直接蒸来吃。
蒸好了，放一点油渣儿和板油，香！
于承泼于凌冷水，“你也别太高兴了！省得这个月过了，生意没那么好不说，到时候可能还要躲公安。你卖的又是鸡蛋，很容易碎的。”
这话不中听，但是确实说得在理。
听小黄说，平时真没这么好、这么安稳的生意。
平时他们一块钱一天，还未必能上满一个月呢。
就是开市，买东西的人和卖东西的人还不足此时的三分之一。
那自己的收入如果降为三分之一，就只有两块四一天了。
其实两块四也很好了，不比于承一天收入低。
可经历过一天七块二，要降到一天两块四落差就有点大了。
而且万一遇上公安抓得严，不开市。那就自己没收入了。
她看着于承，“我还没高兴两天呢。”
这个人就是见不到她高兴。
“就是提醒你别飘嘛，省得以后接受不了。”
于凌道：“不否认你有这个意思，但你是不是眼红啦？”
哼，于承一直就觉得他是这个家的中心人物。以前爸妈在的时候就是如此。
那会儿爸会压着她们姐妹，妈也会给她们洗脑。
然后于承就心安理得当那个既得利益者。
如今自己明显比他赚得多，他就不舒坦了。
于承端着饭碗道：“我是眼红你的高收入。你一天起码赚三五块吧？但是，我想想你们这些倒爷一年也就这个月安稳赚钱，我心头就平衡了。放心，我眼红也没要拉你后腿。我不还借车给你用么。”
于朵没吭声，安安静静吃饭。
她现在有收入，情绪十分的稳定。
而且，二姐有车、有框，回头姐夫给弄的年货她完全不用管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这么和于凌说。
于凌道：“什么你姐夫给弄，他现在成天东跑、西跑根本见不到人的。回头肯定我抽空在黑市一样样去买。”
于朵道：“你们没在一处上班啊？”
“没有，他调岗了。应该算是升职了吧。跟着朱姐在外头跑和应酬，一个月百来块应该是能挣到。”
于朵道：“这个朱姐很信任他啊。”
于凌回头看着妹子，“我就是担心，他们又不是亲姐弟。可如果不是我想的那样，万一她恼羞成怒，我们俩就又得跌回之前差不多的处境。”
于朵解散自己的鱼骨辫，用木梳子梳直，省得蓬蓬的。
“那你赶紧叫上他去办复婚手续，你们现在不是能挣钱了么。对了，你们要去把小外甥接回来么？”
于朵对钟言这个姐夫目前唯一的不满就是他连亲儿子都能放弃。
现在有钱了，总该去接回来了吧。
第40章 第 40 章 于凌摇头，“跟人家……
于凌摇头, “跟人家说好了的，不能去打扰。而且对方也说了会搬家。不过我把我们家的地址留给他们了。毕竟是在北京，很多资源比大西北好。万一有用得上的时候呢。”
于朵皱眉, 那岂不是一辈子都看不到了？好虐啊！
怪不得二姐对小鹏和娜娜那么喜欢。
10号下午, 于朵一点就去周老师家借了三轮车。
周老师也知道她要带高老师去医院, 不过听说要去协和他吃了一惊。
“那里, 恐怕不那么方便吧。”
于朵道：“高老师说她联系了故友，对方帮忙安排好了。”
“哦，那还行。去大医院没个熟人，连地方都不好找的。对了，听说你在跟着高老师学英语啊？”
“是的，以后肯定用得上。”
周老师点头，“没错，不过其他的功课也别落下了。回头你不还重新参加一次中考么。全市拉通排名，考得名次靠前是有机会去更好的高中的。”
“嗯, 我知道。老师放心！”
她准备年后重新复习。
于朵把车推到高老师的庭院里, 又往后车厢铺了垫子好坐得舒服些。
然后才把从头武装到脚的高老师扶上去坐好。
高老师只有162, 比如今的于朵还矮一些。
从小干活的于朵如今甚至抱得起她，比前两年方便多了。
于朵自己也‘武装’得挺好。帽子、围脖、口罩、手套一样不缺。
从这边过去协和要骑40分钟。
但这样不用高老师上上下下公交车。
而且公交车还不能直接从家门口开到医院门口, 中途甚至还需要转车。
于朵吧, 如今给高老师做什么那真是殷勤得很。
她托高老师的福，如今也是千字五毛的人了啊。
五毛的购买力很强的, 能买三斤大米，半斤猪肉、五个鸡蛋、一斤苹果、半斤白糖、四瓶汽水
高老师自然也能感受到她的殷勤照顾和喜悦之情。
这都是人之常情。
而且，自己什么都不能给这孩子，反而可能连累她的时候，她也没躲开过, 一直在
尽己所能的照顾。
能对于朵有所回馈，高老师也挺高兴的。
于朵把车厢里的高老师安顿好，然后坐到位置上，“出发了——”
她骑三轮车还是三年前周老师教的，就是为了送高老师去厂医院。
她自己家里没有三轮车。
当时她是踩半圈骑大哥的二八大杠。
但三轮车和自行车的骑法迥异啊。第一次上去的时候，她差点撞到周老师家的篱笆上了。
如今再骑，人也往上窜了二十厘米那就轻松多了。
倒不是周老师或者其他老师与家属不肯对高老师伸出援手。
于朵当初努力送高老师去厂医院的时候，那些老师可能都头戴尖尖帽，正挨斗呢。
高老师能解脱出来，不再是挨斗的主角，总得有人顶上啊。
而且，那时候他们都是牛鬼蛇神，要是互相帮助，还可能被安上别的罪名。
反倒于朵这么个半大孩子不用担心太多。
于朵已经打听好了路线，这会儿在前头蹬得很起劲儿。
遇上上一点坡的路，她就直接站起来踩。
要是平缓路段就坐着骑，高老师还听到她在哼歌：“小小竹排江中游，巍巍青山两岸走。雄鹰展翅飞，哪怕风雨骤”
这几天于朵渐渐放下了宣传科被截胡的那个工作，投入了新的一段努力里。
而且，比之前还好的是，她还能实实在在的拿到钱。
还能展望一下自己学好了英语，挣更多、更多的钱。
如果她能自己接翻译的活儿，挣到千字3元，那可是要美死了。
八万字的小说高老师准备翻译40天。给她的话，她20天应该就能干完。
毕竟年轻人精力好嘛。
不过，高老师千字五块，虽然慢一点但挣的钱差别不大。
所以，也不能重量不重质才是。
高老师说她跟着师丈学了三年英语。三年以后自己也才19岁不到嘛。
她一定会非常、非常努力学好英语的。
这是于朵第一次来协和医院，她父母当年也只是在家附近的医院医治的。
但这儿的医术肯定是不用说的好。
高老师的朋友就是这里头的一个年近半百的医生。他走过来对着高老师点点头，“这是”
他其实也刚说清楚问题回来没多久。前些年一直是作为反动学术权威在蹲牛棚。
不然肯定早就让老朋友过来做个全面的检查了。
高老师道：“这我小徒弟，这几年她一直在尽力照顾我。于朵，这是马医生。”
于朵赶紧道：“马医生好！”
马医生点点头，“小姑娘不错啊！我借了一个轮椅。正好，让她推着你吧。”
于朵进去之后，把三轮车停放到车棚、锁好。
然后就遵照马医生的指示一路推着高老师。
今天马医生休班，一路领着她们，然后陪着就诊。
这可就方便多了啊。
进去见骨科大夫的时候，就马医生推着高老师进去。于朵坐在外头的椅子上等着。
医院里是真的热闹。
全国人民都知道协和医院好嘛。尤其301如今没有对普通民众开放。
等了好一阵，他们才出来。
于朵看高老师的眉头微微皱着，估计要做手术花费不小。
马医生道：“抓紧医治。如果钱不够，我那里最近要补发过去几年的工资。你可以先拿去用着。等老常回来他肯定也是这样的待遇，再还我就是了。”
高老师道：“你家还有一大家子呢，嫂子身体也不算好。我还行，有需要不会跟你客气的。”
“行，有事说话啊。不要见外！”
等和马医生道别，于朵问坐在三轮车厢里的高老师，“老师，做手术要多少钱啊？”
高老师道：“光是手术费要1500，然后还要买药、住院之类的。都加起来，怕是得准备2000才够。就算能报销50%，也得自己先垫付。回头出院了再把票据拿去报销。”
于朵差点倒吸一口凉气。
2000！
她昨天还在为挣到了1.5元欢欣鼓舞呢。昨晚睡着都做好梦了。
2000，400个一千字。40万字！
就算她不要那份誊抄费了，高老师也得再翻译40万字才够。
“老师，去告那些人索赔吧。如今世道看起来是越来越清明了。”
高老师苦笑，“那两个最凶的，后来两派武斗打死了一个，另外一个也伤残了。过得比我如今还不如呢！我好歹还有份退休工资，还能报销50%。那一家子都被拖累得不行。那是放到油锅里都榨不出油水来了。算了，先回去吧。实在不行就等你师丈回来，补发了过去十来年的工资再说。咱们还是按原计划翻译咱们的稿子，多少先挣点。”
她举了举手里的药包，“这日常内服外用的药也很贵的呢。我本来还准备买个牡丹牌的收音机，这样咱们都能听听BBC。结果这药就直接就给我把一个收音机干掉了。”
一个牡丹牌的收音机要30元，药是真贵啊！
于朵知道老师接下翻译工作的初衷是想在师丈回来前把腿治好。
回去的一路，她也就没那么雀跃了。
本来以为高老师很快就能住院治疗的。千字五元在于朵看来就是很高的收入了。
唉，如果她有这个水平就好了。
她一天翻它5000字，不到三个月就挣到了。
但高老师本来身体就不是太好，又时常腿疼。
于朵点头，“嗯，能先缓解疼痛也好。”
师丈几时才回得来啊？
蹲牛棚的人的情况，比知青回城可复杂多了。
可能更是要三五年才能彻底解决。
如今很多老革命都还没有平反呢。
路上时候，辛主任的老婆何副厂长在小轿车里看到了于朵和高老师。
距离老头子和于家长兄提起已经过去十天了。
那边还没有给正式答复。
不过看这情况，于朵和高老师的关系倒是真挺亲近的。
她决定让老头子侧面再问问。
于老师主要拿的是西药，这就不用于朵留下熬药了。
于是把高老师送回去，又推着三轮车去还了，于朵便回家。
今天一点出发，现在四点多了。
她得赶紧回去做晚饭。
回去于鹏和娜娜已经放学回家了。于鹏在堂屋的餐桌上做作业。
他脖子上挂着门钥匙的。
于朵忙问道：“你妹呢？”
“后院玩儿呢。”
后院有个小姑娘和娜娜差不多的年纪。
于朵走到前后院连接的地方探头看了一眼，两小只在做游戏。
于是便安心的到厨房做饭。
何副厂长回到家，把自己在路上遇到于朵用三轮车载着高老师出行的事讲了。
辛部长道：“她大哥那天说她还小，家里暂时还没想过这茬事。后来又说要回去想想，还没有给我正式回复。不过，我打听了一下，听说她今年要回去读高中了。”
何副厂长道：“确实还没满16周岁，不着急也是有的。去读高中也好，多读些书总是好事。这事儿啊，咱们家再主动些也可以。”
她前几年去机械厂看过五一的节目。
当时于朵演一个支援大三线建设的、工程师的女儿，演得活灵活现的。
和演母亲的女干部配合得十分默契。
她看了后对于朵的印象就挺好。
后来也听过她在厂子的广播电台帮忙代班广播。
确实是很出众的一个女孩子。
桌上的辛明宇喝了一口汤道：“她哥嫂这些天在外头打听我呢，都传到我耳朵里了。别太上赶着啊！”
他莫名其妙被安排要跟个普通工人家庭的小丫头片子相亲。
爸妈还说得花好、朵好的。
瞧这说得，还要再主动
些。跟他多稀罕那小丫头似的。
他妹妹辛晴道：“就是，再是低头娶媳妇儿，也不能把腰都弯下去了。”
她二哥明明就可以配得上更好的姑娘。
而且她听父母夸于朵，也是满心的不乐意。
辛部长道：“哦，在托人打听你啊。那很正常啊，不打听才不好。那就等一等，等他们家给我答复。”
会去打听就还是有些上心了嘛。
一家人吃过晚饭，辛晴帮着奶奶收拾碗筷到厨房，然后坐了坐回屋做功课。
她比于朵矮一级，今年也是初中毕业班。
不过她不是在机械厂的子弟校读的，是在外头一所很知名的初中。
辛明宇则是被父母喊到了房间里。
他大哥辛明华之前考上军校，这是第四年在部队实习呢。
看他有些不乐意的样子，做父母的就把为什么要安排他和于朵相亲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