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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1 章   第三十一分钟

    陈澍没说话。

    他只是看着皎皎,灯光下,女孩一双笑眼盈盈,他却忽然想到,就是她。

    他刚发现,他喜欢她……

    心跳瞬间全乱了,连身体都有些僵,他下意识想把包放到鞋柜上,却手一抖没放好,掉在了地上。

    “怎么啦?”皎皎好奇起身。

    陈澍深吸口气,先捡起包,又弯腰换好鞋子,这才若无其事道:“没什么,你怎么来了?”

    陈澍没有来。

    意识到这个结果,汪含真心情从紧绷变得失落。

    她一点一点拉起被子,垂下眼眸,下巴陷入柔软蓬松的布料里。

    现在她又该怎么办呢?

    她早就应该猜到陈澍不会来的。

    陈澍身份尊贵,傲慢冰冷,出了名的不近人情。

    他那样的人,什么样的女孩没见过,塞房卡这种事大概都不是第一次遇上了。

    “我一定是疯了……”

    汪含真懊恼地倒回床上,几乎是本能地抱紧了被子,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怎么会去搞陈澍……”

    他那么难搞……

    汪含真辗转反侧,睫羽轻轻地颤动,吸了吸鼻子,想到一个更难过的可能性。

    “他万一告诉裴季怎么办。”

    越想越觉得自己要倒霉。

    汪含真不敢久留,起床换了衣服,连早餐都没吃就下楼办理退房手续。

    退房时,她提前告诉前台,房卡被她弄掉了一张可以补钱。

    前台却恭敬说,刚才他们的工作人员已经捡到了她遗失的那张房卡,还没来得及告知,她已经下来了。

    汪含真眨眨眼:“在哪捡到的?”

    前台:“在酒店宴会厅外的垃圾桶旁,可能是裴二少昨晚不小心掉那了。”

    外人都以为汪含真是和裴季在酒店开房。

    只有汪含真听到‘垃圾桶’三个字,心尖微微一缩。

    她几乎可以想象到那个画面,陈澍指尖捏着房卡,轻描淡写将它扔掉。

    那是她想要抓住的手。

    却没想过,陈澍愿不愿让她攀上。

    “能给我看看那张房卡吗?”她忽然开口。

    前台大概没想到汪含真会提出这种要求,愣了一下,才点头。

    黑色的房卡被对方恭恭敬敬地递了出来。

    汪含真纤细的手指拿起那张房卡,放在掌心,轻轻地摩挲。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汪含真接起电话。

    “喂。”周六夜晚,岁喜酒吧。

    汪含真和往常一样,唱完歌背着吉他下台。正要去休息室,被服务员叫住。

    “含真,有顾客找你。”

    汪含真一顿。

    酒吧一般环境复杂,众生百态,遇到客人醉酒闹事不是什么稀罕事。陪酒的,性骚扰的,甚至暴力行为都有。

    虽说岁喜开在大学城附近,环境相对干净。但她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心里实在没底。

    “什么顾客。”她把吉他装进包,问。

    “是几名女生,有一个瞧着眼熟,其他的都没见过。”

    听到是女生,汪含真松了口气。

    “在哪?”“她说你把酒泼她身上了,非但不道歉,态度还很傲慢。”

    汪含真眼睫一颤。

    酒是她泼的,当然知道叶绵龄在撒谎。她没泼她,最多就溅了几滴。

    只不过叶绵龄和夏檬站得近,画面角度问题,人影有重合。而她的反应比夏檬夸张,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把她怎么了。

    “东哥,我没泼她。”汪含真抬起眼,“当时小辉哥也在现场,他能证明我没撒谎。”

    祁东在一旁听着,没什么表情。

    事到如今,真相似乎并没那么重要。

    半晌,他开口。

    “不是东哥不想帮你…岁喜那么大一间,我只是个小股东,这里真正拍板儿的人叫向锐驰。”

    汪含真听其他歌手提过,酒吧是祁东跟人合伙开的。他出力,负责管理和运营,另外那人出钱,是真正的老板。

    汪含真眼珠转动,心中浮现一个猜测,“难道…他们认识?”

    祁东喝一口咖啡,答:“她是向锐驰嫂子。”

    嫂子?

    汪含真一愣。

    “哦,不是法律意义上的嫂子。”

    祁东笑了下,继续说,“她男朋友也是你们江大的,人很出名,驰子平时挺巴结他的……那晚事情闹得不大,但对方提了,不肯和解,驰子作为老板必须给个满意的说法……”

    大概是大脑一时接收了太多讯息,后面的话,汪含真没太听得进去。

    只看到祁东嘴巴一张一合,强调的无非是她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现在回天乏术,她必须要走。

    祁东对她一向照顾,她原本想着放低姿态解释几句,求求情啥的。

    然而一切都是她想多了。

    岁喜背后原来还藏着这样一号人物。

    她解释一百遍也没用。嘴皮子磨破了顶不过叶绵龄在男友耳边告一状。

    倏忽间,脑海浮现那张倨傲冷漠的脸。她闭了闭眼,唇间扯出一个惨淡的笑。

    委屈算什么?不公平又能怎么样?

    你惹了不该惹的人,对的变成错的,白的能抹成黑色。

    人啊,有时候还真得服软。

    这个世界强者说了算。妄图对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几斤几两。

    真分守己是正道,忍气吞声才能保平真。

    你若敢反抗,敢在他面前碍眼,他动动手指头就能将你处理掉。

    “二楼卡座,我带你过去吧。”

    “嗯。”

    此时舞台上的歌手正在唱摇滚,有些吵。灯光混乱,四周弥漫酒精的气味,辛辣而芬芳。

    汪含真随服务员上楼,目光在人群穿梭,不多时,落在两道熟悉的人影上——

    夏檬,叶绵龄。

    还有两名不认识的女生,一共四个人。

    她当什么事,原来有人上门找茬来了。

    汪含真不紧不慢走过去,站在几人跟前,“有什么事吗?”

    夏檬挑起眼尾,不看她,而问旁边的服务员:“你们这儿能点歌吗?”

    服务员张了张嘴,又看看汪含真。

    “可以的…不过最好先和歌手沟通沟通。”

    “歌手?”

    夏檬重复一遍,像是才看见面前的人。

    她抬抬下巴,拖腔带调:“英文歌,会唱吗。”

    汪含真听了不禁失笑。

    事情发生那么久,夏檬对她一直冷暴力。碰面翻个白眼儿,说话当成空气。

    今天更是酒壮怂人胆,拉一票姐妹撑腰,还专挑她兼职的地方搞事。你若让她一步,立马就会蹬鼻子上脸。

    汪含真扫一眼旁边。

    其余三人都是一副高高挂起,优哉游哉地看戏。

    她弯了弯唇角。若是换一拨不相干的人,兴致来了想听英文歌,她忍一忍,这歌说不定就唱了。

    可她无法满足有心刁难的人。

    示弱不会换来理解,只会没完没了。

    周围一时没人说话,嘈杂环境中夹杂一片真静。

    短短几秒似乎被无限拉长。

    最后,汪含真开口:“如果想点歌,请你找别人。”

    她嗓音平淡,拒绝得很直接。

    叶绵龄靠着沙发,讥诮一笑:“这么傲气?酒吧你家开的?”

    旁边的女生附和说:“就是,没见过这么拽的。”

    汪含真撇了叶绵龄一眼,到嘴边的话咽回去。

    她不和她争,因为她是陈澍女朋友。

    她不想再和那人扯上关系。

    而夏檬酒精上头,向前一步,伸出食指冲她点了点:“我不找别人,就找你。”

    “为什么?”汪含真笑了声,反问道,“因为我唱得好?”

    夏檬没料到她这般伶牙俐齿。

    慢半拍地张了张嘴,不服气说:“我可没这么说。”

    “那就是来找茬了?”

    “汪含真,昨晚你跟裴少进展怎么样?顺利吗?”

    电话那头传来的,是周卓姿的声音。汪含真回宿舍时方晴刚洗完头,夏檬也在,带着个耳机趴床上打游戏。

    她收回视线,从抽屉拿出电脑,打算把昨天的作业写完。

    方晴屐着拖鞋“蹭蹭蹭”过来,冲电脑抬抬下巴:“先别急,看看官网。”

    汪含真扭头:“干嘛?”

    “刘明玥说视频被顶成热帖了。”她补充一句,“我看看新评论。”

    汪含真没说什么,打开江大官网。

    鼠标划到综合新闻页面,点击进入。

    与此同时,电脑传出低沉磁性的嗓音。

    屏幕上的年轻男人站在桌前,身形优越,手掌恣意支着桌面。

    一双眉眼英挺漂亮,带着天生的倨傲,气质冷隽不可攀。 

    人模人样,斯文败类。

    用这样一幅外皮包裹变态的性格,可真是老天爷煞费苦心的“杰作”。

    汪含真看不下去了,一抬手按下暂停键。

    “干嘛暂停了?”方晴问。

    “剪辑那么多遍还没看够?”

    “没够。”方晴眨眼一笑,“对我眼睛十分好。”

    “不是说看新评论?”

    她大概刚起床,声线慵懒优雅,像是想起她这个‘女儿’随意打来关心。

    可是汪含真脖颈后的汗毛却瞬间竖了起来,握着手机的指节也因为紧张微微泛白。

    “顺利的,他今早有事先走了,我现在一个人在前台办退房。”

    不知道周围会不会有周卓姿安排的眼线,汪含真连说谎都留有余地。

    “是吗?那就好。”电话那头,周卓姿似乎是发自内心笑了出来,“晚上回来吃饭吧,我让厨房给你炖了滋阴养颜的汤。”

    听到让自己回去吃饭,汪含真咬紧了舌尖撒谎,“不了吧,裴季说今晚还要跟我约会。”

    听说是裴季约她,周卓姿说,“行吧,昨晚裴夫人那个态度你也看到了。裴季年轻爱玩,你别光由着他,没事还是要多调理身体,早点怀上孩子才是正事。”

    汪含真说知道了,挂了电话,低头正好看见还被她握在手里的那张房卡。

    黑色的房卡,握在她柔软的掌中,黑白分明。就像是她隔着这张房卡,握住了陈澍的手。

    汪含真垂下眼眸。

    她想,她还是得去找陈澍才行。

    脑袋里忽然有什么东西炸开,像有无数碎光在闪烁,陈澍浑身绷紧、脊背弯曲,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掉的弓!

    不知过了多久,身体才慢慢松开,眼睛也睁开了,整个人却还处于一种不知自己在哪儿的迷幻之中。

    目光茫然地落到手机上,屏幕上还是她的照片,下一秒,上方却弹出一条消息。

    皎皎:我躺下啦,你呢,在干什么?有想我吗?

    一瞬间,陈澍的心脏简直要爆炸一样!

    他看着那行字,仿佛她就在他面前,刚才的一切都被她看到了。

    而他是被抓包的罪犯,从绮丽而放纵的美梦中醒来,羞愧紧张懊恼罪恶齐齐涌上心头!

    靠靠靠靠靠!

    他刚刚做了什么?!

    第 32 章   第三十二分钟

    皎皎第二天醒来,第一个念头就是冲出房间去找陈澍,然后,才想起来,自己昨晚不是睡在他家呢。

    身下是可爱的南瓜床,她看着头顶的翠绿枝叶,眨巴眨巴眼睛。这个童话森林的民宿确实有趣,但比起来,她好像还是更喜欢睡在陈澍的房间。

    想到这里,她弯了弯唇,摸过手机,发了条消息:你醒了吗?我醒啦,一会儿收拾好了就上来找你哦。

    然而,等她都换好衣服、化好妆了,才收到陈澍的回复:醒了。

    陈澍:我不在家。我来健身房了。

    订婚礼结束,汪含真和裴季一起送客人离开。

    她站在裴季身旁,杏仁眼柔弱微微湿漉,巴掌大的脸有些恹恹地低垂着,看起来没精打采。

    裴季亲自送完汪聿霖和周家人回头,见到的就是汪含真这幅模样。

    还以为,她是被刚才陈澍的话吓到了。

    裴季轻啧一声,低声安慰,“怪我妈多事……”

    “陈澍的话没那么重要,别担心。”

    汪含真怔怔地仰起脸,“……”

    她不是在担心这个。

    她是在想,刚才见到陈澍起身离席时,指尖还夹着那张顶楼的房卡。

    是不是代表,他今晚会上去找她?

    可是陈澍的态度又冷冰冰的,像是不喜欢她。

    她好像太莽撞了,怎么一冲动就找了陈澍。

    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

    “算了,我送你回去。”裴季伸手过来牵她。

    “没事,不用了。”汪含真轻轻往后退了一步,看见裴季冷冷挑眉,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样的反应好像有些大了,只好忍住不动。

    她软了软声音,笑得温柔又体贴:“你今天不也累了嘛,还喝了不少,先回去休息吧。我待会儿还要换礼服卸妆,等得久的,我跟沈凝一起回去就是了。”

    她今晚不能让裴季送她回家,不然一切都会穿帮。

    得让周卓姿以为,今晚裴季是和她一起睡在了酒店才行。

    裴季抬起眼皮,扫了眼不远处帮汪含真拿着包的沈凝,又低头看了眼手机,“也行,那我先送我爸妈,你们自己注意。”

    汪含真乖巧点头,态度温和目送他和裴父、裴母离开。

    转了钟,汪含真卸过妆换下礼服,在酒店门口送沈凝上了网约车。

    她没离开,转身回了酒店。

    顶层总统套房。

    服务人员早已开好了夜床服务,浴缸里放好了热水,玫瑰果酱泡泡浴芭在里面发出咕咕的气泡声。

    汪含真泡澡泡得身子发软,脸红红的,才裹着浴袍出来。

    她对着镜子吹干长发,被卷发棍卷过的长发,又恢复成了乌黑柔顺的绸缎质地散在腰后。

    汪含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眶湿润,真粉色从眼尾一直晕染到了耳后,白色的浴袍衬得她一身的肌肤莹亮柔白。

    应该可以诱惑到陈澍的吧?

    他会心动吗?

    哪怕只心动一点点也是可以的……

    汪含真乱七八糟地想。

    可惜还是很紧张。

    哪怕泡了澡放松身体,告诉自己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心跳依旧在怦怦怦地加速。

    于是汪含真裹紧了浴袍,决定在陈澍来之前先找点别的事干,转移注意力。

    她坐到床上,怀里抱着一只柔软的枕头,拿着手机搜索网上的信息。

    韩刚说的fu妹……会是哪个fu呢?

    只知道裴季把她当替身,也不知道是把她当成了谁。

    好在裴季作为京圈世家里最混不吝的三代,因为长得够帅性子够拽,又经营着一家不低调的赛车俱乐部,倒是很快就让她在网上找到了蛛丝马迹。

    汪含真点开了一张照片。女生脚迈出去一半,又回头,眨眼望着陈澍,“学长,你不和我们一起吗?”

    汪含真看不见陈澍的脸,只听见他的声音:“不了,我还有点事。”

    他嗓音低磁,毫无波澜。

    汪含真猛地预感到什么,一颗心开始下坠。

    女生哦了声,不情不愿转身离去。

    电梯门重新关闭,下一瞬,陈澍脚尖转动,缓慢转过身。

    轿厢剩下两人,却无端显得逼仄,空气寂静到渗人。

    陈澍散漫靠着轿厢,居高临下,目光上下打量她。

    说实话,汪含真有时候觉得自己很没骨气。

    亦或是那道目光攻击性太强,带着天生的侵略感。

    她就被他那么扫一遍,心里莫名开始发慌。

    半晌,陈澍发话:“不认识我了?”

    汪含真不看他,也不说话。

    从她得知被赶出岁喜的真相那一刻,就决定再也不要理他。

    “见了人不喊,又装不认识?”

    他拖着音调,懒洋洋调侃。

    汪含真眉间不悦,她不明白他在装个什么劲。

    仇人见面难道打招呼?打架还差不多!

    陈澍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垂眸盯了她会儿,移开视线。

    又过了两秒,他忽然脚尖一动,径直朝她走来。

    轿厢不过方寸之间,两人的距离被瞬间拉近。

    一股陌生的清冽气息侵袭而来。

    汪含真抬眼,撞入他渐深的瞳色,清晰看到里面倒映着的自己。

    无处躲藏,退无可退。

    汪含真手掌贴上电梯内壁,黑发茸茸散落肩头,浑身汗毛立起,眼神充满戒备。

    活像什么如临大敌的小动物。

    然而有时候,驯服是种乐趣。她越是抵抗,越能激起人的征服欲。

    陈澍垂眸,瞧着她那副好笑的神情,勾起唇角。

    “你不会以为不说话,装装样子,就能撇清我们的关系吧?”

    照片里的女孩纤细柔美。

    一头黑长直的发和白色的棉质连衣长裙清爽干净,左眼尾一颗泪痣,写生画板的肩带勾在肩上,柔柔弱弱站在眉眼带笑、温柔宠溺的年轻男人身旁。

    拍摄这张照片的,是一位毕业于清大的博主。

    她在网上PO出了当年社团活动时,拍摄的旧照。

    因为两位主角的颜值实在过高,这张照片下的留言是最多的。

    有人认出照片里眉目温柔含情的年轻男人,正是如今裴家那位矜贵乖戾、冷言少语的二公子裴季。

    而他身边站着的女孩,是当年清大最出名的校花,著名画家兼白家的养女白芙。

    难怪当初,裴季第一次在画廊见到一袭白色长裙的她,就上来要她的联系方式。

    她以为的一见钟情,原来全是别人的影子。

    汪含真整个人都不好了。

    以为做足了心理准备,再失望也失望不到哪去。

    可是真相来临的时候,心口就像被压了块石头,那么重那么疼。

    她深吸了口气,抬手摸上左边眼角相同位置的那颗泪痣。

    陈澍为什么还不来?

    他不是问了她要怎么帮吗……为什么还不出现。

    汪含真把自己缩起来,手臂紧紧圈住膝盖,眼眶泛红看向套房门口。

    他会不会来……

    他是不是不会来了……

    胡航看看她们俩,忽然贱兮兮地说:“哎呀小澍,你的两个绯闻女友凑齐了啊!”

    刚说完就被聂承宇踢了一脚,其实不用他提醒,胡航自己也看到在听到他的话后,小汪老师脸色一变,明白自己嘴快了。

    他只是心存不满,想在美女面前给陈澍捣下乱,吓唬吓唬他,倒不是真想搞砸他的事儿。

    见状,也收敛了,说:“那什么,我们下午要一起去玩太空,人不够,正在同城太空群里摇人呢,你们要加入吗?”

    他只是随口一说,没指望陈澍答应,没想到不等他回答,却听到旁边小汪老师忽然说:“好啊。”

    她看着胡航,像是心里鼓着什么气似的,说:“好啊,我们一起去玩太空吧。”

    第 33 章   第三十三分钟

    胡航觉得,自己好像闯祸了。

    小澍和小汪老师就这么加入了他们的太空活动,一路上气氛都有些微妙。

    等到了地点,从群里摇来的另外三个人倒是很惊喜。

    都是男生,看看小汪老师,又看看方时蕴,其中一个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看来我们今天运气不错呀,咱们这组有两位美女。”

    参加这种活动的男生,很多也抱着交友的目的,看到有漂亮女生当然兴奋。

    等大家换好衣服出来,他们眼睛更亮了。

    订婚礼准时举行。

    在现场乐队伴奏的优雅音乐中,汪含真挽着裴季缓步走上了台前。

    男人冷峻帅气,女孩柔静貌美,两人看上去倒是天造地设、外形般配的一对。

    席间宾客纷纷夸赞,也有低声议论的。

    在现场热闹的氛围烘托下,汪含真和裴季一起握着刀柄,切下了属于他们的订婚蛋糕。

    礼成,两位新人到席间向宾客一一敬酒。

    汪含真不胜酒力,只是拿着一杯果酒,神色羞怯被裴季牵着呵护跟在身后。

    不远处,陈澍端坐在贵宾席上首,桌边的烟灰缸上放着一支旁人刚为他点燃的雪茄。

    淡淡烟真后,他冷冷睨了藏在未婚夫身后温顺娇怯的女人一眼。

    金丝眼镜后漆黑细长的睫毛低垂,掩去眼底冰冷幽沉的寒意。

    陈澍从头到尾没动过筷子。

    他骨节分明、修长好看的指间,把玩着一张黑色的卡片。

    旁人见了,都不免好奇的多看一眼。

    想知道能被陈先生捏在手里,把玩整晚的那张卡片,究竟是什么好东西。

    但仔细一看,却发现只是一张酒店的房卡。

    真是奇怪。

    唯独汪含真……

    她远远地挽着裴季的胳膊,被带着满场的敬酒,却有种被某个视线深深洞穿、无处遁形的错觉。

    汪含真不敢回头看过去,只能胆怯地藏于裴季的身后,耳边却一直响着慌乱的心跳。

    只要一想到,在不久前,是她亲手将那张房卡塞到陈澍的外套口袋里。

    而现在,那张卡,正被陈澍修长的五指捏在掌心。

    汪含真就觉得是自己变成了那张房卡,在众目睽睽之下、毫无遮掩的,被陈澍紧紧掐住了心脏。

    “走吧,过去。”

    裴季声音低低响在她耳边。

    汪含真从错愕中回神,“什么?”

    “去给他敬酒。陈澍,知道吗?”

    乍然听到陈澍三个字,汪含真心头蓦地一颤。

    像是做贼心虚,她飞快地抬起眼往陈澍那边扫去。发现男人冰冷沉默的视线正往这边瞥来,又吓得立刻低了头。

    “知道的,奶奶介绍过。”汪含真声音里透着胆怯。

    裴季却误会了意思,“别想太多,他那个人虽然难相处,但话少。过去敬个酒就好。”

    说完,就拉着汪含真一起过去。白天艳阳高照,夜里却妖风乍起,吹得那叫一个透心凉。

    汪含真从图书馆出来,裹紧外套,一路上打了好几个喷嚏。

    回到宿舍时,方晴正和闺蜜煲电话粥。而夏檬盘腿坐在电脑前,一反常态没打游戏,而是戴着个耳机,划拉网页浏览。

    汪含真移开视线,拿了杯子接热水喝。

    温热液体滚进喉咙,感觉身子暖了暖,才收拾衣物去浴室洗澡。

    手脚冰凉是感冒的先兆。

    她把水调热了些,洗完出来,身体舒服不少,宿舍也恢复真静。

    汪含真坐到桌前,拿起一盒护肤霜。

    抬眼间,看到方晴从电脑屏幕回头,张着唇,眼神不自然地挂在自己身上。

    欲言又止,想说又不敢说。

    汪含真将护肤霜在手心抹匀,在脸蛋上拍开,“怎么了。”

    方晴嘴巴动了动,似乎十分纠结。

    “到底怎么了。”

    她说着起身走过,垂眼间,瞥见了电脑屏幕,显示的是那则扒她资料的热帖。

    汪含真眼珠动了动,结合方晴的反应,大概猜到是有人嚼舌根。

    “含真,网上有人乱说你”

    果不其然。

    汪含真抬下巴:“嗯,我看看说什么了。”

    方晴撇唇,踌躇着拖动鼠标。

    页面上,一个叫“蓝泡泡”的ID发表评论:【还女神呢,你们知不知道她单亲家庭长大,爸爸还是个重度残疾。】

    “这人就是空口造谣!”

    方晴和汪含真同寝一年多,知道她单亲家庭,经济困难。为免尴尬,她从没问过具体原因。

    方晴拧眉,不忿地说:“你别担心,我帮你骂回去了。”

    汪含真没说话。

    连方晴都不知道的事,其他同学更不可能知道。

    家里的详细情况她只对唐颖说过。再者,就是能接触到资料的资助中心工作人员和辅导员了。

    “含真,这种乱说的可以找学校举报吧。”

    汪含真没说话,拖动鼠标往下划。

    【好惨是不是真的啊?】

    【这种条件考上江大不容易啊,学妹好样的,继续加油!】

    大部分评论都是正面积极,然而八卦一旦被挑起,总会冒出几颗老鼠屎。

    前几天还女神初恋地追着喊,现在风吹两边倒,又开始可怜起她来。

    【重度残疾,是坐轮椅吗?】

    【我去,那吃喝拉撒怎么办生活根本不能自理啊,得住疗养院吧。】

    【不太懂,这种大概会交给护工吧?可是她家不是很穷吗?都拿助学金了,护工也请不起吧……】

    【听说她老家是昭南的,我猜她跑这么远读大学就是嫌麻烦,不想照顾残疾人】

    【假的假的,层主什么素质张口就来?信不信我告到学校说你污蔑?】

    【到底哪个是真的啊?空穴不来风吧。】

    【本人就是当事人的室友,可以负责任地告诉大家没有这回事,不要在恶意揣测了。】

    方晴重新架好眼镜,摸出手机:“我现在就找学生会问问,一定要把这个故意抹黑你的垃圾揪出来。”

    “不用了。”

    汪含真直起身,淡声说,“她说的是真的。”

    犹如平地丢一颗炸弹。

    方晴瞪大眼,惊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由得她们说吧。”汪含真看着她,情绪没什么起伏,“你学新闻的还不知道,舆论都有时效性,过一阵就好了。”

    她真抚似的拍拍方晴的肩,回头看向门口的位置——

    夏檬仍旧保持那个姿势,不过已经点开一局游戏进入厮杀状态,对外界一切不闻不问。

    方晴还想说什么,汪含真已经爬上上铺。

    宿舍再度恢复真静。

    汪含真放下帘子,被子一拉,躺上松软的枕头。光线被挡在外面,暗色瞳孔盯着天花板。

    坦白说,并不是她强装镇静。

    她是在特殊家庭中长大的孩子。区区几条恶毒留言,和她遭受过的恶意和欺负相比,杀伤力实在是小很多。

    不过影响心情是真的。

    贵宾席这边,裴夫人正跟人说着汪含真。

    她对这次的儿媳妇人选越看越不满意,尤其是听了娘家亲戚的建议后,更是后悔了这场婚事,想让裴季退婚再重新订一个。

    哪怕是当着周家人的面,裴夫人说话也毫不客气。

    “漂亮有什么用,除了那张脸,也没别的本事了。”

    “主要是裴季喜欢,不然我哪看得上……”

    “谁说不是呢,瞧刚才那个怯场的样子,怕是个木头,看着无趣。”

    裴夫人说着,目光就不自觉瞟向了上首的陈澍。

    她忍不住堆起笑脸问:“陈澍呢,你怎么看?”

    场面上其他人的注意力,霎时都被这边吸引。

    正巧这时,汪含真被裴季牵着走了过来。

    她不知这边发生了什么。

    只是当她走近,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是默契般地朝她看来。

    其中,最难以忽视的,是隔着袅袅烟真的,那双漆黑深邃的眼。

    冰冷、幽沉,像是一片不可探的深海。

    汪含真的视线和他的目光交错,心脏重重跳动了一下。

    她下意识别开眼,躲到了裴季身后,不敢看他。

    就听到一声轻叩。

    陈澍修长的手指将那张房卡扣在了桌上,他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漫不经心。

    “确实无趣。”

    她将这个归结为小时候老被陈澍带着看恐怖片,这种事情就很因人而异,有些人是看多了就不怕了,而她是看多了,就变得更害怕。

    但皎皎的个性就是绝不服输,越是害怕,越要去挑战。

    所以,她非常喜欢尝试各种带恐怖元素的太空,什么微恐中恐甚至重恐,都没有在退缩的。就算这次被吓得鬼哭狼嚎,下次还要再去!

    想到进来前她看过了,这个太空的级别也就是微恐,皎皎觉得以自己现在的身经百战,轻松摆平,顺便再保护一个方时蕴还是不在话下的!

    方时蕴闻言,挑了挑眉。

    黑暗里,她忽然笑了一下。

    第 34 章   第三十四分钟

    方时蕴闻言,挑了挑眉。

    黑暗里,她忽然笑了一下。

    皎皎经过努力,终于听到“咔哒”一声,门开了。

    她心头一喜,正要招呼方时蕴出去,却忽然感觉耳后一凉。

    是风,很微弱,但贴得很近,像是有人在她耳边吹气。

    与此同时,她听到一个声音,是女人的声音,那样幽怨,凄厉,仿佛从腐烂的地底传来,“真的吗?那我跟着你,一直到死都跟着你……”

    汪含真身体的温度正急剧抬升。

    被撞见后的尴尬、窘迫,甚至是羞耻的感觉像是热气从她身体里冒出来,争先恐后涌上脸颊。

    她忘了呼吸,巴掌大的小脸瞬间涨热。

    耳后红了一片。

    “什么时候回来。”

    陈澍只抬眸瞥了她一眼,就冷漠地收回视线。

    他像是看不见电梯里还有旁人,右手修长的指骨按在手机上继续通话,快步走进电梯。冷冰的镜片后面,那一双漆黑的瞳孔往下微敛,深不见底。

    见到男人走近,汪含真下意识往后退。

    他太有存在感,电梯里的空间被压缩到极致,一直到后腰抵在最靠里侧的内壁上,她才想起来停下脚步。

    好在他步入电梯后,就转过身去。

    汪含真小心翼翼地抬起视线。

    陈澍正背对着她,高大的身形几乎将汪含真头顶上方的光线挡住。男人流畅宽阔的背肌和窄劲有力的腰身像是一座矗立在深海中的,难以融化的冰山。

    左边心房里挤压出的压迫感在逐级增加。

    汪含真嫣红的唇微微颤动,张了张,又张了张。

    才想起来要呼吸。

    于是,鼻尖小心翼翼地翕动了一下。

    一股淡淡的、干净的,像是初冬雪松的陌生气息,就铺天盖地将她笼罩。

    清冷凛冽,却带着难以忽视的侵略性。

    她胸腔小心起伏,摄入了超标的冰冷空气。

    “还能在哪,你家宴会上。”

    “我没空,那是你弟弟的事,自己管。”

    陈澍不知是在跟谁通话,语气没有之前跟老太太说话时的冰冷不可攀。

    相反,汪含真甚至还看到陈澍唇角轻轻牵动了一下,像是在笑。

    她大脑嗡了一声,瞬间空白。

    低沉的。

    矜贵的。

    男人的声音在狭隘的电梯空间里,像的带着某种颗粒质感的低音炮,一下一下刮过她的耳窝。

    汪含真像是中了邪,被泪水模糊的视线,看向陈澍垂在身侧的那只左手。

    指骨冷白、修长有力,连着从黑色衬衣袖口露出来的一截手背筋骨,漫不经心轻轻敲打了几下。

    汪含真想起了,就在不久之前。

    裴老太太的会客室里,陈澍也是这样,尊贵冷漠地坐在那张黑色的沙发上,左手指节轻轻地敲在扶手上。

    就算是面对裴老太太那样身份显赫的人,他也是冰冷傲慢的、不近人情的。

    那如果是周家人呢?

    如果是面对周卓姿、周老爷子和周老太太。

    或者是扔下她的裴季。

    那双手是不是也依旧可以游刃有余地,轻描淡写。

    汪含真心里忽然产生了一个荒谬的想法,浑身的血液都因这个大胆念头在快速倒流。

    理智还没战胜冲动之前,她已经颤抖着指尖,抓住了男人垂在身侧的左手。

    电梯里,陈澍通话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蹙眉转过身去,看到的就是一双哭到泛红、星光迷离的泪眼。

    汪含真像是某种受过伤的小动物,见到陈澍回眸,悲伤的泪眼眨了眨,抓在他掌心的那只手,就更加无措地抖了一下。

    纤细、微凉,她软若无骨的指尖划过他的手掌。

    陈澍冷冷蹙了一下眉,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幽沉晦暗。

    “陈先生,我……想请你帮帮我……”

    汪含真声音柔软,脸颊烫红,不敢抬头看他。

    她知道自己的要求有多荒谬羞耻,只能咬着唇,低垂着眼,看他修长的指尖。

    她想抓住这只手。

    抓住这只强大的,可以将她从泥潭里拽出的手。

    可惜,陈澍冰冷的视线从她泛红的耳尖,落到她脆弱颤抖的指尖。

    最终,他不为所动,冷漠地抽出了手。

    汪含真指间落空。

    她心里空了一下,手足无措。

    咬了咬舌尖,脸颊因难堪而滚烫。

    “对不……”

    “要怎么帮。”

    是陈澍冰冷低沉的声音。

    汪含真怔住了,不敢置信地抬头。

    她眼眶湿漉,左边眼尾缀着的那颗泪痣,像一颗要掉不掉的珍珠,模样迷惘又可怜。

    在陈澍带着审视的冰冷目光中,她大脑像宕了机,颤抖着摸出一张黑色的房卡。

    “这个……给你。”

    她声音轻软喃喃,含糊不清,

    陈澍就看到少女红着面,轻咬唇珠,指尖颤抖地将一张房卡塞进了他西装外套的口袋里。

    电梯里的空气,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镜片后浓黑深邃的眼微微眯起,挑眉看她。

    在向她要一个解释。

    汪含真张了张唇……

    叮咚——

    电梯门这时开了,宴会层到达。

    得知陈先生到了,裴先生、裴夫人等人已经等在了宴会厅外。

    汪含真看到远处衣香鬓影的人群,不敢停留,只是仰起小脸,眼神柔弱祈求地看向陈澍,“我晚上在房间等你。”

    她声音又细又软又乖,就差跟他鞠个躬,说完提着裙摆低头快步出了电梯。

    站在电梯侧前方的戴辰,目瞪口呆看完这一幕。

    刚才那人是汪小姐没错吧?

    走错包房的汪小姐、今晚订婚的汪小姐……

    可是陈总什么时候跟汪小姐勾搭在一块儿了?

    她刚刚塞进陈总口袋里那张……好像是酒店房卡?!

    陈澍:“花,歪了。”

    皎皎下意识伸手摸上耳畔的玫瑰花,半晌回不过神。

    花有歪吗?她看不到。

    所以,刚才他只是想帮她扶正这个吗?

    她还以为……

    棺材盖在此时被拉开,光线泄进来,还有胡航灿烂的笑脸,“你们躲在这儿啊?没事了,快出来!”

    第 35 章   第三十五分钟

    “给你。”

    陈澍回过头,只见聂承宇拿着两杯咖啡,把其中一杯递给他。

    陈澍接过,喝了一口,是他最常喝的经典拿铁。

    两人看着窗外,北京的冬天树木都凋零了,光秃秃的一片。不过工作室后面有一株高大的松树,这个季节也枝叶青翠,从二楼的窗户刚好能看到。

    有时候,歌手录完情绪大起伏的戏后,会喜欢站在这里放空自己。

    但今天早上陈澍没有录音,刚才却还是站在这里,望着外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订婚宴开始前,楼上的贵宾休息楼层已经没有什么人在。

    汪含真步调匆匆走在空旷的走廊里,高跟鞋的细高跟陷在厚重的长绒地毯上,一下一下。

    她心跳还很快。

    刚才独自面对周卓姿时,承受的巨大压力,正一点点从五脏六腑里挤压出来。

    汪含真无法再承受这样的压力。

    她想快一点见到裴季。

    只要见到裴季就好,她想抱抱他,靠在他怀里,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马鞭草混合迷迭香的气味就会让她感到安全。

    至少裴季是强大的。

    他能让她安心。

    来到裴季的休息室门外,门开了一条细小的缝隙,没有关紧。

    汪含真要推门进去前,突然顿住了脚步。

    她低头打开手包,看到里面安安静静躺着的两张房卡,眼神轻轻地晃了晃。

    趁这个机会,把房卡给裴季也好。

    她深吸了一口气,关上手包,右手按在心口深呼吸了一下,才握上门把。

    “这里有蛋糕,我刚好饿了……”

    声音从没有关拢的房门里漏了出来,汪含真握在门把上的手指微微缩紧。

    她瞳孔颤了颤,透过休息室门前透光的金色屏风,隐约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是韩刚。

    除此之外,裴季和秦司序也在。

    休息室内,韩刚看到了摆放在茶几上的,几个包装精致的蛋糕礼盒。他好奇地打开了其中一个,见到像是艺术品的黑陈澍林蛋糕,忍不住拿起小勺子挖了一口。

    “怎么这么难吃,都苦的。”他呸了声,脸皱成一团。

    裴季奇怪地瞥了他一眼,一副懒得说话的懒怠样子。他修长的手指拆开桌上的一个蛋糕礼盒,也挖了一勺。

    半秒后,裴季蹙了蹙眉。

    他将勺子扔在桌上,不再碰那块蛋糕。

    韩刚笑:“你说下面的人都怎么办事的,婚宴给少爷订这么苦的蛋糕。是不是知道我们裴少不情愿订婚,心里也发苦?”

    秦司序:“韩刚,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干嘛不让我说。”韩刚啧了声,坐近:“裴季,这里也没外人在,你就跟兄弟说真话呗。你能看上周家那个拖油瓶,是不是因为她长得像芙妹。”

    这话一出,即使是在休息室外的汪含真,也感觉到了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冰冷压抑。

    她没想偷听。

    这时候下意识第一反应,就是转身先走。

    可韩刚刚才问的那个问题,太有魔力了。

    汪含真想到之前韩刚对她说的那些话,说她像一个人。

    而现在,他又问裴季这样的问题……

    “无聊。”房间里安静了几秒后,裴季冷淡的声音响起,“你要是没事干,就下去招呼客人。”

    “怎么裴季,你不敢回答啊?”

    韩刚不顾秦司序的劝阻,拽住裴季的西装领口。

    “当初你和芙妹分手,我就觉得不对……芙妹有哪里对不起你了,你为什么要跟她分手?你知不知道她这些年一个人在国外怎么过的?背井离乡几年都没回来过,都是因为你……”

    “谁说是我提的分手。”

    裴季颓厌冰冷的声音,压抑情绪爆发。

    “是她不要我。”

    韩刚瞪大了眼,不敢置信松开了手。

    一旁的秦司序也不拦了,叹了口气。

    裴季像是终于疲乏,脸朝后仰在沙发上,指尖搭在额间,透过缝隙看着天花板上白色的灯光。

    “汪含真很乖,至少有时候也像她。”

    “就先订婚……省得他们塞些莫名其妙的人。”

    “我没想过结婚,以后……会跟汪含真说清楚补偿。”

    门外,汪含真用手紧紧地捂住了嘴唇,才没让自己发出声音。

    一颗一颗眼泪,从她发红的眼眶里滚落出来。

    过了好久,她才后知后觉擦掉眼泪,攥住手里银色的小包快步地往回走。

    快要不能呼吸了。

    快要站不稳了。

    汪含真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电闪雷鸣下浪潮翻涌的大海,她就快要被巨浪打得晕厥,被吞噬。四周就连一片可以求生的浮木都找不到了。

    叮咚——

    电梯门在眼前打开。

    她红着眼快步走进电梯,终于来到一个可以独处环境,泪水一颗颗砸向地面。

    泪眼模糊中,她机械地伸手去按楼下宴会厅的按钮。

    门关上的瞬间,汪含真的情绪极近崩溃。

    她再也承受不住地靠着电梯内壁,掌心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脸。

    不想让人看见自己哭。

    悲伤的呜咽,快要从胸腔里崩出来那一刻。

    一只手,挡在了即将闭合的电梯门外。

    精英打扮的年轻男人,重新按开了快要关上的电梯门。

    戴辰伸手挡在门前,没注意到里面的人是汪含真,只说了句,“不好意思,请稍等一下。”

    汪含真怔了怔,从掌心里抬起泛红的泪眼。

    第一眼看到的,是电梯门前,那一双漆黑的擦得纤尘不染的男士皮鞋。

    视线再往上,是包裹在西装裤下笔直的长腿。冷黑色的丝质衬衣,同色系的马甲和西装外套,三件式的意式高定西装,几乎昭示着这个人矜贵的身份。

    尤其是,当汪含真的目光快速从那人窄劲有力的腰身和宽阔平直的肩膀掠过,她心脏重重地跳动起来。

    汪含真一点一点抬高视线。

    电梯门外,被保镖们重重包围在中间的,伟岸高大的身形轻易就攫取了汪含真的所有注意。

    陈澍右手拿着手机贴在耳边,利落凌厉的下颌线正微微绷紧,金丝眼镜下的视线看向别处。

    似乎是察觉到什么,他侧过眼眸,漫不经心朝电梯里瞥来一眼。

    汪含真泛红的泪眼,就撞进了陈澍漆黑深沉的瞳孔里。

    那一刻,她忘了呼吸。

    聂承宇轻咳一声,故作无辜,“干嘛,我又没说什么。”

    顿了顿,又道:“不过,我倒有点好奇了,你现在是以什么立场对我说这个话的呢?爷爷,男朋友,还是一个,喜欢她的男人?”

    陈澍登时被问住,张了张嘴,却不知怎么回答。

    聂承宇见状得意一笑,最后悠悠道:“还有,既然不想和她真的谈契约,又不能跟她分手,那之后,打算怎么办呢?”

    第 36 章   第三十六分钟

    天气越来越冷,不知哪早上醒来,发现学校里银杏树的叶子都落光了。

    时间来到12月。

    皎皎虽然以前也在冬天去北方玩过,但还是第一次正经在北方过冬,有了很多新鲜体验。

    她逐渐习惯了每天裹得严严实实出门,到教室后再脱掉大衣或羽绒服,露出里面轻薄的内搭。北方的暖气实在太伟大了,可以说无处不在,这种不管进到任何一个室内、第一件事就是脱大衣的生活,她在南方可没享受过。

    皎皎本来想着北方冷,还提前买了好几件厚衣服,准备好这个冬天臃肿着过,见状立刻又给自己买了一批新的冬装,这回全是各种漂亮的薄毛衣甚至裙子,到最后发现冬天能穿的衣服比夏天还多!

    她还见识到了北京的大风。

    “你刚才是怎么回事?别人说你,你不知道还嘴的?”

    二楼走廊上无人处,周卓姿嫌弃地甩开了挽在汪含真胳膊上的手。

    看到周卓姿抬手,汪含真下意识闭眼,肩膀缩瑟了一下。

    “你躲什么躲,你以为我会在这里打你?”周卓姿差点气笑了,她再怎么样,也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我没有……”汪含真睁开眼,怔了怔,轻轻摇头态度温顺。

    “我警告你,你在外面硬气点,别给周家丢脸。”周卓姿又上下打量汪含真柔弱的姿态,怎么看她怎么觉得裴季是眼瞎了。

    为什么就偏偏看上了这么个性格软弱的。

    她的周妍,哪里比不上汪含真,那些个公子哥偏偏一个二个放着周妍不选,都上赶着抢汪含真。

    不过周卓姿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两张房卡,塞到汪含真手里。

    “这是……?”汪含真看到掌心里的房卡,眼神晃了晃困惑不解问。

    周卓姿板着脸:“知道楼下那些人,刚才为什么敢当你面那样说吗?”

    汪含真沉默。

    周卓姿:“那你知道,为什么连你未来的婆婆都不帮你,任由那些人说闲话?”

    汪含真:“……”

    她当然知道。

    因为裴夫人也对她不满意。

    周卓姿冷笑:“你是有能耐的,才让你抓住了裴季这个金龟婿。但只是订个婚而已,还算不上是真的抓牢了。你有真本事,就让裴季趁早跟你结婚,最好是在那之前早点怀上裴季的孩子。”

    她指尖按在那两张房卡上,重重地拍了拍汪含真掌心。

    周卓姿:“别说我这个当后妈的不帮你……这是楼上总统套房的房卡。今晚订婚宴后,你也别回家了,就跟裴季在上面过个浪漫的订婚夜。”

    汪含真没想到周卓姿会跟她说这么直白露骨的话,她脸红了红,轻声说,“可我和裴季根本没到那个地……”

    “所以说你装什么假清高……”周卓姿声音瞬间提高,“哪有人交往一年了,连床都没上的。”

    汪含真脸皮薄,听到这些话,眼眶瞬间红了一圈。

    她低头,咬着唇,不想回答。

    “你看看你那什么表情,怎么,你觉得我说错了?连睡都没睡过,男人能有几个真心?”周卓姿最看不惯的,就是汪含真低垂着眉眼,一副脆弱破碎好像被谁欺负惨的委屈模样。

    她今天在现场听到一些闲言闲语,才知道裴季心里居然还住着一个白月光。

    不过这件事,周卓姿暂时不准备在这个时候告诉汪含真。

    “别怪我把话说得难听……你自己看看楼下,什么时候见过我们家老爷子老太太对你爸爸那样和颜悦色过?”

    周卓姿把汪含真拉到走廊的柱子后,从那里,可以将楼下整个宴会厅一览无余。

    “看看你爸爸……你看看他脸上的笑。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些年,你爸为了你这个拖油瓶吃了多少苦头。”

    “要是你套不住裴少,把联姻的事搞砸了,你想过我们会怎么样吗?”

    外人不知周家内部的情况。

    周卓姿是风光无限的周大小姐不假,但那是之前。

    最近周家老爷子起了别的心思,后悔一开始决定将家产交给女儿继承的想法,已经暗地里物色家族里的其他旁支子侄培养。

    为了这件事,周老太太差点没把周卓姿别墅的门槛踏破。

    最后除了继续在公司争权外,还想到了让周妍和汪含真都联姻的想法。

    不过周妍是周卓姿唯一的女儿,将来是要继承公司的,就算是联姻也只能找有能力的男人,最好是入赘周家才好。

    所以挑来选去,最后能帮周卓姿拉拢外力的,也就只剩让汪含真联姻这一条。

    “不是裴季,也会是别人……”周卓姿在汪含真耳边,低声说,“你也知道,唐向杰从你高中那会儿,就在追你了。”

    听到唐向杰三个字,汪含真巴掌大的小脸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

    她跟裴季订婚的最初原因,就是为了避开唐向杰。

    周卓姿有句话说的没错,没有裴季,就会是唐向杰。

    她闭了闭眼,面颊苍白,指尖颤抖着握紧了掌心的房卡,“我知道了……”

    “今晚,我会跟裴季在酒店过夜。”

    一个小时后,两人抵达。

    远远的,就看到一栋粉色的大楼和“北京环球影城”六个大字,正是今天的目的地。

    而大楼前的人群里,有两张熟悉的面孔,“薇薇!肖煜!”

    那边也立刻跳起来挥手,没错,皎皎说的客人就是许乐薇和她的男朋友肖煜。

    薇薇前几天突然发消息,说要来环球影城过圣诞,作为东道主兼她最好的朋友,皎皎当然义不容辞陪他们一起啦!

    两人许久不见,先来一个亲亲热热的熊抱,“亲爱的皎皎公主殿下,我好想你哦!”

    “亲爱的薇薇仙女尊上,我也好想你!”

    和皎皎甜美可爱的长相不同,许乐薇的长相更偏明丽,看起来似乎要成熟一些,但从两人能玩到一起以及她们的互相称呼就能看出来,两人是一样的矫情做作。

    做法结束后,皎皎才看向旁边的男生:“也顺便想了想你。”

    肖煜夸张捂胸,“客气客气,太荣幸了。”

    她这个样子,薇薇也把目光看向了她后面一点的陈澍。

    不过,她的表情倒是比皎皎丰富一些,“所以,我是应该继续称呼你陈澍爷爷呢,还是该叫——皎皎公主的男朋友?”

    第 37 章   第三十七分钟

    皎皎先是一愣,然后立刻警惕道:“干嘛,你不是不信嘛?又想说什么?”

    她还记得,当初薇薇对她的打击,让她的首次竞选折戟沉沙!

    关键是后来这件事也没有翻盘,比如一个多月前陈澍喜欢她推特引发两人“绯闻”那次,因为薇薇也关注了陈澍,所以当然也看到了,当天晚上就发来消息。

    皎皎还以为她终于信了他们的关系,谁知她却在微信那头气势汹汹地质问:“你什么时有候了新的推特账号?你有了新的推特账号居然不告诉我,却和你的大学室友互粉了?我就知道你有了新朋友就移情别恋了!!!”

    而对于大家的讨论,只是轻飘飘地说:“他关注喜欢你不是很正常吗?债主就是喜欢听风就是雨啦,别忘了,连我都当过他的绯闻女友。”

    皎皎这才想起之前薇薇发了和陈澍的合照,结果被他债主私信轰炸、询问她是不是陈澍女朋友的事,顿时无言以对。

    薇薇一脸无辜,“我不说什么呀,就是问一下,你不是说他是你男朋友嘛,我表示一下尊重。”

    汪含真的确很忙。行程敲定,方晴对着镜子犯愁。

    回家伙食开得太好,她几天胖了四斤,还爆一脸的痘,化妆都遮不住。

    “怎么办啊,脸圆成这样,明天采访上镜不得成一个盘子。”

    圆脸上镜最吃亏。九十斤的人能拍成一百二十斤。

    大部分明星为了上镜好看都是严格的身材管理,银幕上漂漂亮亮,现实中还要再瘦上三分。

    汪含真扬眉:“圆圆的挺可爱的啊。”

    “你怎么还笑我。”方晴搬了个凳子到她身边坐下,拉住她的手,“明天采访你帮我出境,拍摄交给我,好不好嘛”

    汪含真笑了下,点头答应。

    她拍摄技术一般,也不是容易紧张的性格,出不出镜无所谓。

    翌日早晨,一行四人出发。除去她们俩,还有同班的一男一女。

    外头天气仍阴着,城市之景灰蒙蒙,钢筋水泥高耸入云端。

    几人提着大包小包的设备,挂上工作牌进入会展中心。

    入眼的是高高的天花板和大面积的玻璃窗,灯光柔和通透,会场大到望不到头,各展台花样繁多。

    隔行如隔山,汪含真看得眼花缭乱。

    会场人越来越多,她鲜少来这类场合,跟着同伴们四处拍照。

    参观之余,要抓紧完成采访任务。

    方晴脖子挂着摄像机,叹了口气:“随机抓路人倒是容易,可剩下的怎么办。”

    采写作业要求高,最好能采访行业领域的专业人士,或者有一定知名度的学术大咖。

    内容丰富了,浏览量才漂亮,期末成绩自然上得去。

    “我们去江大的展区看看。”一名叫汤赫的男生说:“不过今天是展览的第一天,学长们不一定抽得出时间。”

    汪含真望着茫茫人群,提议说:“那先把素人部分搞定吧。”

    几人同意,打算分头行动。

    汪含真转过身,同行的刘明玥拍她的肩:“等一下,你们看那边。”

    汪含真顿住,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五米开外的展区前站了一群人,有老师也有学生,还有两名外籍人士。

    蓦地,她在他们中看到一个人。

    那人一身正装,身形挺拔落拓,柔白灯光打在他深邃眉眼,压下一层淡薄阴影。

    他话不多,都是周围人在讲,只是偶尔附和点头,众人目光仍是频频投向他。

    汪含真眨眼,呼吸有一瞬的绷紧。

    “陈澍竟然来了。”刘明玥食指抵着下巴,眼神亮起来,“如果能搞到他的访问,我们的报道不愁没有点击量。”

    热场的鸡尾酒舞会结束后,她就应该陪着裴母一起接待客人。

    此时,宴会厅内,衣香鬓影、人潮涌动。

    汪含真换下之前跳舞时穿的红色露肩礼服,另外穿了条珍珠白的刺绣鱼尾长裙,匆匆而来。

    继母周卓姿的眼光的确好,这件礼服也是她选的。包臀的设计,将汪含真平时不怎么展露的曲线都勾勒出来了。

    乌黑像海藻般的长发被造型师放了下来,没有特意造型,就是稍稍裹卷了些,自然蓬松地坠在腰后。左边手腕上那一只琼脂似通透的白色玉镯,衬得她肌肤莹白细腻。

    裴夫人正被一群名媛太太们围着寒暄,看到汪含真走近,她微微拧眉偏过头去低声问,“你怎么回事?现在才下来。”

    鸡尾酒舞会都结束好一会儿了,也不知道这丫头跑哪去了,她派人找了半天都没找着。

    汪含真抿了抿唇,声音轻轻地:“是奶奶叫我上去了。”

    后面的话不用多说了,裴夫人已经眼尖地看到了她手腕上戴着的那只白玉镯子。

    没想到老太太连贴身的玉镯子都肯摘下来给她。

    但转念一想,说明二老对汪含真应当是满意的,倒是对裴季将来争取继承权更有利。

    裴夫人垮下去的脸色舒缓了几分,语气很淡:“行了,跟在我身边,机灵点。”

    汪含真点点头,也不多话,就乖乖地跟在裴夫人身后。她看见不远处,一身黑色高定西装的裴季也陪在裴父身边。

    他微长的黑发都被梳了起来,露出前额,眉骨冷峭,浅茶色的瞳孔在灯光照映下显得既散漫又冷漠。

    像换了个人。

    汪含真觉得这样的裴季有点陌生,但又说不出的冷峻好看。

    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可惜裴季没有注意到她这边。

    汪含真不知,在她悄悄看裴季的时候,名媛贵妇圈子里的其他人也在审视她。

    贵妇们打量完汪含真后,得出评价。

    这位裴二少的未婚妻脸蛋漂亮是漂亮,但看起来柔弱怯懦得很。来了后也不知道多说几句好听的话,就知道杵在裴夫人身后,不会来事儿。

    于是,一位夫人忍不住轻叹:“怎么这么快就让裴少定下来了,也不多挑挑?”

    裴夫人淡笑摇头:“快什么呢,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劝了家里那位祖宗多久。他肯点头答应订婚,我跟他父亲就要烧香拜佛了。”

    末了,裴夫人还像是不经意地补了一句,“要是能早点抱曾孙,我们老爷子也高兴呢。”

    裴家是真的有‘皇位’要继承,豪门里的事,都逃不掉对传宗接代的重视。

    众人一听,顿时懂了。

    但还是说,“那也不能太随意了。”

    “就是,怎么也该好好挑挑,再怎么也该是金枝玉叶才配得上二少。”

    “哪怕不是名门闺秀,也要找家世干干净净的。倒插门带来的拖油瓶,啧啧……”

    有人嫉妒汪含真的运气,那样的出身能被裴家看中。于是原本随便说说的玩笑话,就逐渐变成难听的酸话。

    等汪含真回神听到的时候,众人已经笑成一团。

    她下意识看向裴夫人。

    才发现裴夫人根本没有任何阻止的意思,只是优雅地笑着,看着其他太太们闲聊。

    显然,她也认同这些人的话,觉得裴季吃亏了。

    汪含真长而密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心里一闪而过的惆怅。

    但也还好。

    反正别人怎么想也不重要,她自己清楚裴季不是这样想就行了。

    汪含真垂眸,假装没听到众人的调侃。

    “大家聊什么这么开心呢?”忽然,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汪含真回过头去,瞳孔讶异不自觉颤了颤。

    是周卓姿。她继母穿着一身V家刚刚空运到的最新款高定礼服,戴着华丽名贵珠宝,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们身后。

    而不远处,她爸爸汪聿霖也到了。男人身着黑色正装,周身都是儒雅斯文的气质,正陪在周家老爷子和老太太的身边,跟裴父寒暄。

    看到周家人,汪含真心脏陡然紧缩。

    窒息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进身体,她张了张唇,声音都轻了几分,“阿姨……”

    周卓姿白了她一眼,大概是嫌她不争气,把人拉到自己身后,走上前去。

    周卓姿笑了笑,视线环视这些贵妇太太们:“刚才是谁说,我们周家的孩子不干净来着?”

    众位贵妇面面相觑,谁都不想得罪周卓姿,没人敢接话。

    周卓姿挑眉,“怎么,说不出话了?”

    众位贵妇:“……”

    周卓姿冷笑一声,沉下脸:“既然不说,那以后就都别说。别让我听到,有人敢在背后嚼周家的舌根。”

    除了裴夫人外,其余的名媛贵妇们都被周卓姿忽然冷脸的态度,吓得噤声。

    周家是比不上裴家显赫,但比他们一般的家族可要家大业大得多。

    何况,周卓姿身为周家长女,在京圈里出了名的做人嚣张、高调惯了。她在周家有实权,一般人,她还真不放在眼里。

    一场闹剧就这样结束。

    周卓姿跟裴夫人打了招呼,就借故有事把汪含真带走。

    “要过圣诞,在上海不是更好吗?可以去迪士尼,还有烟花表演呢。”

    也是哦,虽然皎皎觉得今年北京的圣诞氛围已经很浓了,但肯定比不过上海呀。

    皎皎眼珠子一转,“那就是专门来看我的,你想我了!”

    谁知道薇薇却点了点头,“我是专门来看你的,但不是看你一个。”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呢,本来是来看热闹的,你跟陈澍爷爷这个‘契约’,我一直觉得就是你在跟风胡闹,但上次在网上看到你们的绯闻后,忽然又来了兴趣,想现场亲自看看你是怎么胡闹的。可,我现在却怀疑,你们不会真的在谈契约吧?”

    皎皎听到前面已经又撅起了嘴,听到最后却是一愣。

    什么情况?她不是死活不信的嘛,怎么……忽然这么说?

    太过惊讶,皎皎来不及高兴,而是问:“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你说呢?我观察一下午了,越看越觉得,你怎么像是真的喜欢上了陈澍爷爷一样?!”

    第 38 章   第三十八分钟

    从哈利-波特园区出来,大家顺着人流走,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圣诞小镇。

    这里有很多小木屋,上面挂着五彩缤纷的圣诞装饰,两侧还有成片的圣诞树林。木屋则分别是糖果屋、玩具商店,最里面的圣诞老人小屋里,还有雪白大胡子的圣诞老人可以互动合影。

    现在是晚上,灯光都点亮后,入目所见,棕色的屋子、红色的窗户,还有翠绿的圣诞树,仿佛真的置身在童话中才有的、浪漫梦幻的圣诞小镇。

    许乐薇一到就兴奋地过去拍照,左蹦又跳拍了一大圈后,又说冷了,想喝东西。

    小镇前有很多小摊位,在卖各种美食小吃,许乐薇买了一杯上面立着个小圣诞树棉花糖、造型很漂亮的限定热巧,陈澍见状回头,问:“你要喝吗?”

    皎皎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有点茫然地问:“什么?”

    陈先生?

    汪含真眼底闪过诧异。

    即便她才刚回国一年,对这个圈子里的许多人还陌生,但也听说过‘陈先生’。

    在京市的上层圈子里,‘陈先生’三个字,只用来称呼那位传闻中的陈家掌权人——陈澍。

    陈家矜贵,数百年前便已是名门望族。后来又与南洋爱国华侨郑家联姻,两家在国际上多为华国利益筹谋发声。

    神州经济腾飞后,陈家更加显贵。

    传闻中,陈澍是陈家养在国外的幼子,18岁前他这个人从未在京市现身过,18岁之后他却突然空降陈氏集团高层。

    之后,更是一路入主陈氏董事会。

    22岁那年,便从陈老爷子手中接过集团大权,正式成为陈家的掌权人。

    但在陈澍上面,明明还有父亲和大哥,怎么也不该是由他来继承陈氏。

    于是有说他心思狠戾、为了夺权不择手段的。

    还有说陈澍其实是陈家私生子,当年因为出身不好被扔在了国外,成年后寻回陈家复仇上位。

    妥妥的古早豪门小说,狗血要素拉满。

    总结起来就一句话,陈澍这个人不好惹。

    “小真,还愣着干嘛?快叫人呢。”

    裴老太太催促的声音,让汪含真从怔愣中回过神来。

    她怎么也想不到,那晚走错包房叫错‘哥哥’的对象,竟会是陈澍。

    少女浓密纤细的睫毛轻轻眨动,想到那些关于陈澍的传闻,巴掌大的小脸已经微微发白。

    她慢慢抬起头,一点一点看向陈澍。

    男人高挺的鼻梁上比那晚多架着一副金丝眼镜,不动声色坐在那儿,周身都是难掩的冷漠贵气。

    听到裴老太太的话,他才再次面无表情掀起狭长的眼皮,隔着冰冷的镜片扫来一眼。

    然后,又不在意地移开。

    汪含真绷紧的心骤然松开……

    还好。

    他好像不记得那晚,跟她的一场乌龙。

    或许根本就没认出她。

    想到这个可能性,汪含真悄悄松了口气,稍微镇定些。

    “陈先生好。”她微垂下眼眸,顺着裴老太太话,礼貌地跟他打招呼。

    陈澍没应,只是挑了挑眉,看向裴老太太,“既然事情谈好,我先走了。”

    他声音磁性低沉,对于汪含真礼貌的问候置若罔闻,冷冰冰地站起身。

    陈澍身形高大,忽然起身,黑色的身影几乎挡住了汪含真前方的光源,像是要将她笼罩。

    汪含真心脏骤然紧缩。

    她知道陈澍有尊贵傲慢的资本,但没想到,陈澍竟然能傲慢冷漠到如此地步。

    他没将她放在眼里,这不是什么好意外的事。但他竟然也没把裴家和裴老太太放在眼里。

    汪含真下意识回头看裴老太太。

    老太太脸上却堆着笑意:“怎么刚来就要走了,好歹也等观礼结束之后。”

    “裴寒不在,你这个表哥得替他看着两个小辈嘛。怪我,喊什么陈先生,多见外……小真啊,你快改口,跟裴季一样喊哥哥吧。”

    哥、哥?

    汪含真心尖狠狠一颤。

    身体的血液都翻腾着往上涌。

    她耳朵红了。

    那晚故意装乖卖好、又娇又软喊出的那句‘哥哥好’,好像响在耳旁。

    汪含真的身体不受控地绷紧,下意识第一反应是抬头去看对面陈澍的表情。

    但下一秒,她告诉自己千万别抬头。

    不能此地无银……

    她咬了咬唇瓣,不声不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没听到汪含真的声音,裴老太太皱起眉头。

    “不用了,我没有认妹妹的爱好。”这时,陈澍低冽的声音响起。

    他神色倒是没什么变化,鼻梁上架着的那副金丝眼镜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斯文禁欲,矜贵又冷淡。

    裴老太太:“可是……”

    “观礼后我再离开。”他扔下这句,也不等老太太反应,就转身离开。

    汪含真悄悄松了口气。

    裴老太太看着陈澍离去的背影不说话,直到他走出房间,“小真,看见了吗,这就是陈澍。”

    汪含真睫毛轻轻颤了颤,不明所以。

    “以后,你和裴季都要尽量跟陈澍多亲近些。”

    具体的原因,裴老太太没有详细解释。

    汪含真不好问,只能态度乖软点头应好。

    但心里想的却是,以后见到陈澍还是尽量躲远些好。

    “嗐,看我这老婆子,把你叫上来尽说这些,差点忘了正事。”老太太像是忽然想起来,拉过汪含真。

    “快,把这个戴上。”她摘下手腕上常年佩戴的玉镯子。

    温润冰凉的白玉镯子,琼脂似的,水色通透。

    汪含真怔了怔,忙拒绝:“这怎么行……”

    这一看就价值连城,太贵重了。

    “什么行不行,你是奶奶认定的孙媳妇,奶奶让你拿着就拿着。”老太太将白玉的镯子套在了汪含真手腕上,“好孩子,你要好好的,替奶奶看着裴季……”

    裴季从出生起就享尽了家中父母偏爱,性子乖张又不好相处。

    他这辈子,唯一只在感情上受挫。

    这些年,任凭裴父裴母想尽办法,给他介绍各种各样的女孩。

    就连裴老太太也亲自出马,裴季都没对哪个女孩子有多看一眼的想法。

    裴老太太知道他是为了谁才这样。

    就在这个时候,汪含真出现了。而裴季终于松口订婚……

    裴老太太看着汪含真湿润干净的眼睛,既欣慰又怜惜。

    想到张秘书送到她手里那张旧合照,她重重拍了拍汪含真的手:“快去吧,今晚很忙,楼下还等着你。”

    皎皎只觉手脚发软,大口大口喘着气,愣愣地看着陈澍。

    片刻后,她忽然伸手,按住心脏。

    那里还在酥酥麻麻的。刚才他吻她时,仿佛有一阵电流传遍全身,让她连手指都发麻了。

    皎皎呆呆道:“居然,是真的……”

    第 39 章   第三十九分钟

    正在这时,音乐在一阵昂扬中停止。

    表演结束了。

    人群散开一些,许乐薇和肖煜也挤了过来。

    刚才灯光秀时,因为人太多,他们都被冲散了。不过这种环节本来就是恋人凑对的,所以肖煜乐得搂着女朋友一起看完了。

    现在重新会合,肖煜说:“怎么样,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变形金刚吗?”

    皎皎听到他的话,却愣了三秒,然后才猛地反应过来,刚才都发生了什么。

    当晚,裴家和周家的订婚礼正式举行。

    婚宴地址选在了两家人初次会面的著名六星级酒店宴会厅。

    裴家豪掷千金,包下百席。

    空运来的白玫瑰、香槟玫瑰像不要钱似的,将整个酒店都布置成了童话的海洋。

    京市上流圈子里,但凡叫得上名字的家族,都派了人参加。

    不方便露面的,也送了厚礼。

    订婚晚宴正式开始前,有一场小范围的鸡尾酒舞会。长辈们在楼上休息室,出席的都是年轻一辈。

    作为今晚订婚宴主角的裴季和汪含真,要跳第一支开场舞。

    汪含真今晚穿的是周卓姿特意为她挑选的适合跳舞的礼服,露肩的红裙,明艳动人。

    哪怕是周卓姿这个继母见到汪含真穿上身的效果,也免不了流露惊艳。

    可汪含真见到裴季时,他的脸色却不太好。

    “怎么了?是不是我这样穿不好看……”

    她没什么自信。

    高中后就不习惯穿这种露肩的款式。

    汪含真大多数时候是穿棉质的、款式更保守的裙装。

    “没有。”裴季眼神恍惚了几分,目光触及她眼尾浅淡的泪痣,别开视线,“今晚很美,我们进去吧。”

    他牵起她的手,带她步入舞会现场。

    雕花的欧式双开门在眼前慢慢推开,汪含真感受到从会场里投射来的各种各样、夹杂着好奇和强烈情绪的目光。

    她下意识往裴季身后躲了躲。

    红裙裙摆荡漾,似层层叠叠的红色浪花,又像绸缎织成的火烧云,惊艳得开在众人心上。

    可惜……美人如花,却羞怯藏于神色散漫矜贵的年轻男人身后,难以窥见。

    当她走近,从裴季身后慢慢露出半张羞得涨红、怯懦安静的脸。

    那一瞬间,现场不少人差点以为自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像……周末的酒吧人满为患。

    摇滚乐结束,换上轻缓民谣,空气中酒精和香氛缠绕。

    陈澍坐在二楼卡座沙发,手腕懒散搭着膝盖。他睫毛低垂,喝酒时喉结上下滚动,周身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痞气。

    声色场所,绝佳的骨相最是勾人心神。

    不远处有两名女生窃窃议论:“瞧瞧你眼睛都看直了。喜欢就去要微信,怂什么。”

    “可是感觉他不太好接近的样子。你看他的脸不会是打架弄的吧。”

    女生闻言一看,男生的脸上挂一枚创可贴,在右眼角下边,看着挺明显。

    但整体并不违和,反而更添一种野痞张狂的气息。

    “啧啧,这脸要是破相了是真可惜。”她摇摇头,又说,“他一个人坐那儿喝闷酒,说不定就是失恋了,你真不去试试?”

    女生一番心理斗争,捏着酒杯站起身。还没踏出第一步,被人捷足先登。

    叶绵龄坐到陈澍身边,挽住他胳膊:“李俊文让我跟他们玩牌,可是我不太会。”

    陈澍掀起眼皮看她,“输了算我的。”

    “我不想输嘛,你来教教我。”

    他勾唇,拎着酒杯喝一口酒,“我怕你学不会。”

    他总是这样,似笑非笑,却不容抗拒。

    叶绵龄望着他的侧脸,柔情甜蜜中掺杂一丝忧愁。

    陈澍平时忙,除了手上的项目还要兼顾系里的比赛,谈情说爱只能排在第二位。两人在一起快一个月,约会的时间少之又少。

    但他对她不差,出手阔绰,一般的要求都会满足。尽管如此,叶绵龄还是能感受到他对自己并不上心。

    外在多情,内在冷漠。像一块冻结的冰,怎么捂都捂不热。

    叶绵龄根本没心思玩什么牌,只想粘在他身边。

    “国庆放假你有真排吗?”她的眼睛亮晶晶,“要不我们去旅游吧。”

    陈澍侧头:“你不回北城?”

    叶绵龄扑进他怀里,声音软绵绵:“如果你想我留下来陪你,我就不回去了。”

    她没买国庆的票,一早计划好留在江余。此刻极尽温顺地撒娇,要的不过就是他一句话。

    然而陈澍没回答,似乎不为所动。

    叶绵龄攀着他的肩,正要进一步,被一道突兀的男声打断。

    “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啊…”向锐池手指夹着烟,笑嘻嘻走过来,“打扰哥和嫂子缠绵了。”

    叶绵龄没见过这人,心里骂他一声,不情愿地坐直身,捋捋乱掉的头发。

    陈澍没搭他的话,向后靠住沙发,仰着下巴审视他。

    “知道露脸了?你妈找人都找到我这来了。”

    向母是陈澍的表姑,虽说和显赫的陈家沾亲带故,但中间隔了一层关,只触碰到集团的边缘产业。

    不过大树底下好乘凉。

    老娘巴结陈裕忠,儿子讨好陈澍。毕竟陈澍是集团指定的接手人,将来是要站在名利金字塔顶端的人。

    “我的哥,这事儿真不怪我。”向锐驰咂舌,声情并茂地说,“那天跟一群哥们儿去海岛玩儿,谁知道遇上台风,又是断电又是交通限制的,我一连几天手机都没信号。”

    陈澍睨他一眼。

    他这个表弟年纪不大,玩儿心比谁都重。

    豪车游艇换着玩,一时心血来潮还跟人开了这间酒吧,也不图挣钱,奢靡作风学起来一套一套。

    而且什么海岛这么偏,一个台风就能失联?

    到底是没信号还是玩儿大了,陈澍懒得猜。

    “回家跟你妈解释去,顺便告诉她,别有事没事给我打电话,我不带孩子。”

    “瞧你这话说的”

    向锐池嘿嘿地笑,嘴里呼出一口烟,忽地瞥见陈澍脸上的创可贴。

    “哥你脸咋啦,嫂子挠的?”

    话说完,周围有一瞬间的真静。

    透过薄薄的白烟,向锐驰对上陈澍的眼睛,莫名觉得有些阴冷。

    同样脸色挂不住的还有叶绵龄。

    创可贴是她贴的,伤却不是她弄的。

    叶绵龄问陈澍怎么受伤,他没搭理。她心里仍疑惑,却投石无门,现在经向锐池这样一问,莫名就觉得是女人弄的。

    叶绵龄心里不舒服,抿着唇起身:“我去一下洗手间。”

    向锐池是个人精,一眼反应过来说错话,讪讪闭了嘴。

    叶绵龄刚一走,又过来两个男生。

    李俊文左右扫了扫,问:“怎么这么个气氛。”

    向锐池咂舌:“我就开个玩笑,嫂子就生气了。”

    李俊文提一瓶洋酒,拧开盖子:“呵,让你口无遮拦吧。”

    “青天大老爷,我真没有”

    酒倒满,众人说笑着扯开话题。

    陈澍垂着眼,若有所思。他沉默不语时,周围气氛都跟着冷,没人敢去轻易试探。

    李俊文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楼舞台中央是一位穿浅色衬衫的女生。

    她身形纤瘦,怀里抱一把木吉他,坐在五光十色的绚烂里,黑发及腰,模样十分清纯。

    李俊文挑眉。

    这嗓音和气质都挺特别的,就是打扮太过素淡,年纪看着也小。

    他攀着向锐池肩,抬抬下巴:“你上哪儿找来的清纯女高?”

    向锐池看一眼回头,裂嘴笑了笑:“什么女高,人家是你们江大的学生。”

    “还是校友啊不过这外表柔柔弱弱的,会不会被你们欺负啊。”

    “滚,老子这儿是正经酒吧。”向锐池嗤了声,“而且人家姑娘没你想的那么弱,赚钱厉害着呢,除了酒吧驻场还做了别的兼职。”

    李俊文眯了眯眼:“这么拼,她很缺钱?”

    未待向锐池回答,一直沉默的人开了口,“这女的你招的?”

    向锐池顿了下,反应过来这个“女的”是谁。

    “没,我又不懂民谣,招人的事都交给东哥在管。”

    “岁喜”是向锐驰跟人合伙开的,可他对音乐一窍不通,只管出钱,运营和管理都是另一个哥们儿负责。

    陈澍抽出一支烟,侧头点燃,深吸一口。

    “你们这儿驻唱一般给多少?”

    “你可真问着我了。”向锐池是个甩手掌柜,囫囵道,“应该五六百吧,江余不都这个价…”

    陈澍没说话,喉结滑动,唇间呼出一口白烟。

    唱一场五六百,勤快点儿一个月能赚好几千。这对普通大学生来说的确十分可观。

    然而上次在车上,他亲眼看见章岚给了汪含真一张卡。

    以章岚现在的身份,肯给钱就绝不会吝啬,尤其对方还是她的亲生女儿。

    这样还不够她花的?再不济,几万块的修车费是绰绰有余的。

    这样一想,脑子里浮现一张白嫩的小脸。

    那双杏眼黑溜溜,清纯中藏着一丝不同寻常。笑时带上妩媚,不高兴了显得不甘又倔强。

    生气时更不得了,红红的跟要哭了一样。

    就这么舍不得钱?

    明明不愿意,还强迫自己答应他的要求?

    陈澍指间夹烟,向前倾身肘上桌面。

    他盯着楼下圆台中央,挑了下眉,实在是好奇得很。

    真像。

    像记忆里那一抹纤细柔弱的身影。只是相比之下,更文静内敛,羞怯不安。

    在场不少人都是裴季的兄弟发小,从小一起长大。要么也是一个圈子里认识的,抬头不见低头见。

    这些人都曾见证过裴季人生中那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只是没想到最后的结局惨烈,一个远走国外再未回来,一个至今不愿听谁再提起那个名字。

    人人都以为裴季大抵是恨极了对方,不然怎么会连她的名字都成了禁忌。

    没想到,订婚对象竟然找了个七八分像的替身。

    裴季对众人震惊又讶异的目光恍若未闻,他牵着汪含真步入舞池。

    两人跳起了今晚的第一支开场舞。

    “秦司序,你早就知道裴季找了个芙妹的替身?”

    舞池旁,韩刚压抑着怒意,低声质问身旁的秦司序。

    他们这群人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白芙在跟裴季谈恋爱之前,就已经被他当成妹妹爱护。

    那天在酒吧听说裴季订婚成功,韩刚忍不住质问过裴季。

    他不知道两人当初为什么分手,但他知道一定不是芙妹先提出的。

    韩刚不能接受裴季抛弃了白芙后,又跟外人订婚。

    何况,这个外人一看就是照着芙妹找的低劣替代品。

    秦司序:“我是早就见过汪含真,但我不觉得裴季把她当成白芙的替身。”

    韩刚冷笑:“我看你是眼神不好吧老秦,她这样的还不算替身?你看她眼尾的那颗泪痣,跟芙妹的一模一样。还有她那张脸,说是照着芙妹整出来都……”

    “不一样。”秦司序看向舞池中央的女孩,“她的五官比白芙精致一点,就连那颗痣,也比白芙的淡。她们俩人,从脸型到气质都不相同。”

    韩刚:“你……”

    秦司序回头看他,“别忘了,我们都是裴季的哥们。他今晚订婚,你最好别闹事。”

    韩刚:“……”

    汪含真和裴季一曲开场舞结束后,现场的氛围终于热闹起来。年轻人都爱玩,纷纷涌入舞池。

    她被裴季带着,跟他的兄弟发小们坐在一桌。

    秦司序她早已见过,剩下几个男男女女都是陌生面孔,幸好有裴季介绍,众人对她不算热情但也很友善。

    唯独其中一个留着寸头叫韩刚的男生,横鼻子瞪眼,一脸的不高兴。

    汪含真心尖微紧,怀疑自己是哪里得罪了对方。但仔细一想,他们之前根本没见过,哪里来的得罪的可能。

    就在这时,有生意上的伙伴端着酒杯过来,裴季起身离开,叮嘱汪含真在这坐着。

    裴季一走,汪含真顿时更加如坐针毡。

    忽然,对面的韩刚起身朝她走了过来。

    “汪小姐……”他勾了勾唇,笑意却不达眼底,“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长得很像一个人?”

    “没有……”汪含真摇摇头不明所以,但却下意识地问,“像谁?”

    韩刚盯着她的眼不说话,顿了几秒缓缓开口:“像……”

    “汪小姐,老太太请你现在立刻去楼上休息室一趟。”一脸严肃的张秘书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身后,打断了两人对话。

    汪含真只觉得那一瞬间,自己的呼吸都回来。

    刚才韩刚看她的眼神,令人心里发毛。她来不及思考,立刻起身跟着张秘书离开。

    看着汪含真明显落荒而逃的背影,韩刚不屑地轻嗤出声。

    “替身就是替身,没用。”

    皎皎脸蹭地一下,红透了。

    陈澍就那样望着她,乌黑的眼睛映照着圣诞星火,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

    一直以为,她都是进攻的一方,现在忽然换成他,皎皎竟莫名紧张起来。

    但骨子里的不服输又让她不能退缩,皎皎沉默半晌,就在陈澍差点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忽然踮起脚,在他唇上轻轻印下一吻。

    他呼吸一停,而她说:“我早就愿意了,是你,一直在叽叽歪歪的。男朋友。”

    第 40 章   第四十分钟

    这一晚太过刺激,以至于第二天皎皎醒来,望着天花板呆了三分钟,才一点点回过神。

    巨大而绚丽的圣诞树前,挺拔清俊的男生,热烈地吻上她。

    他说:“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没有忍住,亲了你。”

    “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胸腔里的心跳又开始加重,脸颊也越来越烫,皎皎咬着唇,片刻后忽然把被子往上一扯,一把蒙住自己的脸!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京市,订婚日当天。

    汪含真作为今晚订婚的主角,却一大早悄悄溜到画廊。她没进画室、不去办公室,反而躲进了画廊后小小的烘焙房。

    外人不知,周家安静乖巧的二小姐,私底下是一名不露脸、拥有几十万粉丝的法甜博主。

    她喜欢做蛋糕。

    像往常一样打开了烤箱,让蛋糕胚在里面慢慢的膨胀。

    巧克力奶油和酒渍樱桃混合在一起,散发出令人愉悦的香气。

    汪含真垂着眼,仔细地用刮刀将打发好的奶油涂抹在蛋糕胚上。一层白奶油,一层巧克力奶油,又另外做了一层沙布列的顶,顶上是黑可可和奶油调制出的流线型喷砂,最后再装点上巧克力的调温片。

    一块块长条形的蛋糕在手中逐渐成型,她的内心也一点点被期待感填满。

    平静、安宁、永远充满了对未来的期许。

    这就是她喜欢做甜品的原因。

    就在这时,有人进来。

    “真宝,我就猜你在这里……”

    推门进来的女孩叫沈凝,是汪含真合伙经营这家画廊的好友。

    两人在国外读书时认识,沈凝远离家族来到京市开了这家画廊。

    汪含真就借着画廊掩护,在这里单独开辟了一间小小的烘焙房。

    因为并非职业经营缘故,画廊平时出品的甜点不多。每周也只有汪含真抽空过来的时候,才会限量供应甜品。

    好在久而久之,也有有了自己稳定的客群。

    沈凝推门进来时,才发现汪含真正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她下意识捂住嘴,怕自己影响了汪含真的拍摄。

    “没关系,我今天没录视频。”汪含真看见她,轻轻将最后一块黑巧调温片放在蛋糕上。

    沈凝瞥了眼空置的相机支架:“还以为你是工作狂呢,今晚订婚,一大早都要跑来录素材。”

    汪含真抿唇,但笑不语。

    她一早过来,是为了做订婚蛋糕。

    一周前,她和裴季见裴老太太那晚,两人在路边不欢而散。

    原本以为,裴季会跟以往一样,大少爷脾气来了就谁也不搭理。等过几天心情好了,才会像没事人一样出现。

    谁知第二天,裴季就破天荒的抱着一大捧玫瑰花等在画廊外面。

    那是他第一次,如此郑重主动向她道歉。

    或许男人从谈婚论嫁开始,就会逐渐变得成熟也不一定。

    裴季不但道歉,还亲自登门拜访,跟她爸爸和周家谈好了订婚的细节。

    这也是汪含真多年来第一次,在周家感觉到自己被重视。

    一切都很美好梦幻。汪含真听懂他的意思,咬紧牙关,打定主意不说话。

    也是在这时,电梯“叮”地一声到达一楼。汪含真目不斜视,绕开面前的人就要往外走。

    陈澍问了她三句,她硬是一个字没理。

    端起了断绝一切的姿态,他再怎么纠缠,她把他当空气。

    但这无疑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刚踏出轿厢门半步,胸前衣襟倏地一紧,汪含真被人拎着后衣领往后拽。

    那力道太大,她脚步打着绊地后退,像只小鸡仔似的被重新拎回电梯。

    “你干什么?”

    汪含真尖叫一声,神经都绷紧了,“放开!”

    陈澍无动于衷,将人掉了个转儿,食指抵着她肩膀一推,汪含真还没站稳,后背直直撞上坚硬的轿厢内壁。

    耳边“咚”地一声,电梯门重新闭合。

    婚期越近,她就越像身处云端,怕下一步就会从幸福的云层坠下。

    所以今天早上一睁眼,她躲进了烘焙房。

    “我想亲手做块订婚蛋糕给裴季吃,哪怕他不知道是我做的。”

    汪含真垂下眼,浓密的睫毛轻轻眨动。

    她看着桌上摆放好的黑陈澍林蛋糕,像艺术品,倾注了她的心血。

    “可是裴家的订婚宴,肯定早就另外准备好了蛋糕,不会用这些的……”

    沈凝看到汪含真脸上掠过失落,忙说,“但是你也可以把这些蛋糕,放在裴季的休息室里。”

    汪含真垂下的眼,瞬间抬了起来。

    她眼底溢出光亮。

    是啊,她怎么没想到。

    汪含真,“谢谢你,沈凝……”

    沈凝笑,“谢什么呀都是朋友,来……让我先吃一块。”

    两人相视而笑,拿起勺子,挖了两勺。

    “呜……好苦。”沈凝脸皱成一团。

    汪含真笑了笑,抿下一口,“我用了85%的黑巧和生可可粉做的,是有点苦。”

    她小口品尝,酒渍樱桃和黑巧克力的味道瞬间充斥口腔。

    汪含真告诉自己,要记住这种味道。

    这是她最后一次,做这样苦涩的黑陈澍林蛋糕了。

    沈凝纳闷:“真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喜欢黑巧克力的蛋糕?不苦吗?”

    向来吃不了苦的沈凝,永远都无法理解这点。

    可每次汪含真做黑陈澍林蛋糕,反而卖得最好。

    “因为苦涩,是甜的衬托。”汪含真端着蛋糕,后腰靠在料理台上,轻声地说。

    沈凝神情一滞。房间一时无人说话,气氛诡异得让人窒息。

    汪含真不知道父子俩是这样的相处模式。

    她僵直地坐在椅子上,扫一眼桌面,觉得自己就像那碟开胃前菜一样。

    微不足道,却又饱含意义。

    是这场无声的纷争中恰到好处的调味剂。

    心跳稍微平复,汪含真闭了闭眼,逐渐理清思路。

    她是陈裕忠情人的女儿。

    这一微妙的身份成了陈澍刺激陈裕忠的一种手段。

    陈澍把她带到这种场合,行为放纵,言语暧昧,目的就是要让陈裕忠误会——

    我啊,和你那个见不得光的便宜女儿搞到一起了。

    这个混蛋,还真是深谙借刀杀人的精髓。不过他又是什么时候知道她身份的?

    汪含真皱着眉,如坐针毡。

    忽而一道铃声闯入耳。

    助理递上手机,陈裕忠看一眼便接起,踱步走到窗边,“喂,曾局啊哪里哪里,多亏你我才拿到临江南路那块地”

    汪含真侧回头,余光扫过陈澍的脸。

    他抿着唇,下颌锋利绷紧,似乎周身气场都更冷了一层。

    汪含真撇开眼,丝毫不关心他是冷是热。

    只知道自己快待不下去了,若是想要开溜,现在就是绝佳时机。

    她深呼吸一口,肩头刚动了动,手腕就被人一把抓住,牢牢摁在桌下。

    手掌温度灼热,一寸寸熨烫她的皮肤。

    汪含真猛然挣了下,却没挣开。陈澍单手圈住她,欺身凑近,黑眸看了看她的眼睛,一寸寸下移,最后定在她的唇上。

    “还以为你哑巴了。”

    他低声,带着讽刺意味,“这会儿知道说话了。”

    “你干什么!”

    她拧眉,一双眼睛盛满怒意。夏檬拉开帘子,满脸不耐烦:“大清早一个敲键盘,一个跟喇叭似的,还让不让人睡了。”

    火气来得莫名其妙。体育课上出了一身汗,衣料贴着皮肤不舒服。

    汪含真回宿舍洗了个澡,一边吹头发一边拿起手机。

    她点开那个陌生的头像。

    陈澍没有发任何消息,对话框一片空白。

    说实话,她没想到他会加自己微信。

    两人不是可以平心静气聊天的关系。

    而且陈澍一向没什么耐心。

    打电话不是更省事儿吗?

    这会儿加了好友又不说事,憋什么招呢?

    胡思乱想一阵,汪含真退出微信,锁屏,将手机扔到一边。

    以不变应万变或许也是一个办法。

    陈澍不主动提,她也懒得追上去问。陈澍俯身凑近,盯着她的眼睛,“其实你一早就认出我是谁。”

    汪含真听懂了他的意思。

    刚才见到陈裕忠的时候,她的反应说明了一切。若是只是在饭局假扮他的女朋友,面对对方家长,她不至于紧张到发抖。

    那又如何。

    她现在愤怒又懊悔,宁愿直接赔他那四万块钱,也不要屈辱地站在章岚面前,头都抬不起来。

    汪含真攥紧手心,一寸不让地看向那双漆黑的眼。

    她的脾气其实并不太好,忍了一路,所有的负面情绪在此刻到达顶峰。

    “没错,我一直知道你是谁。”她胸口起伏地瞪着他,“但我不知道,你原来是个神经病!”

    她说完手一挥,薄薄的纸页承载着怒意,用力砸过去。

    随后推开车门,再“砰”地一声甩上,扭头扬长而去。

    这份平静一直延续到晚上。

    宿舍真真静静,汪含真坐在电脑前写稿子,手机忽然叮了一声。

    她拿过来看,屏幕光亮起,是陈澍发来微信消息。

    汪含真呼吸收紧。

    对话框没有文字,只有一张定损单的照片。她点击图片放大,看见上面罗列一排详细金额说明,每一项都数目惊人。

    视线从上往下扫,心跳也越来越快。

    一秒。

    两秒。

    背脊在一瞬间僵住。

    当看清总金额,她睁大眼,惊得直接从座位站了起来。

    两人皆是一愣。

    什么大清早,这都快十一点了。

    方晴睁圆了眼,耳根都红了。

    别看她平时话多嗓门儿大,实际就是个软蛋儿,谁一凶她脖子立马缩回去。

    汪含真和她恰恰相反。

    或者说和大部分女生都不同。

    成长环境就不一样,她从来不是温室里的娇花。经历的磨难多了,在意的东西自然就变少。

    她没有丰富的内心戏,也没有她们那么多顾虑。对方情绪再浓烈,于她来说不痛不痒。

    汪含真微仰头,平静看着上铺的鸡窝头:“那你呢,大清早吃火药了?”

    兜头一泼冷水,夏檬被浇灭了气焰。

    只不服气地瞪着她,胸口起伏更厉害。

    过了会儿。

    “对,我就是吃火药了。”

    撒泼耍赖,破罐子破摔。

    夏檬下了床,风一样掠过二人,走进卫生间“砰”地甩上门。

    方晴被吓得不轻,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她怎么眼睛都肿了”

    汪含真也看到了。

    不止肿,还发红,哭过的痕迹很明显。

    她忽然想起了昨晚

    难到那呜呜的哭声不是风吹的?

    方晴小声问:“夏檬是不是跟男朋友吵架了?”

    汪含真耸肩:“谁知道。”

    她没心思管别人的闲事。

    自己的烂摊子还没收拾完呢。

    眼看就快十一点半,若是迟到还不知道那位爷会怎么摆谱。

    汪含真皱了皱眉,赶紧把手头稿子收尾。随后关上电脑,跨了个包就匆匆出门。

    陈澍看她一眼,原话扔回来:“你干什么?”

    此时他脸上无多余伪饰,神色冷淡,装都不愿意装了。手劲却大得铁钳一般,捏得汪含真骨头疼。

    “放手我要回去。”

    陈澍不放,眼里明晃晃的威胁,一字一顿说:“乖乖坐好,吃完饭我送你回去。”

    说话间,陈裕忠已经挂断电话往回走。

    汪含真咬着牙,知道继续和这个疯子争执只会让自己难堪。

    她泄气地松了肩膀,狠狠瞪他一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身后忽然一道熟悉的女声——

    “诶,都不知道多了个人”

    章岚从房间的屏风后出来,脸上带着笑,“阿澍带女朋友过来了?”

    心脏重重一跳,汪含真整个人都愣住。

    她怎么也没猜到,章岚也在这。

    她不怕得罪陈裕忠。他们中间隔着一个陈澍,他那种级别的人物不会随便对一个小辈怎么样。

    可是章岚不一样,她惹不起。

    章岚熬了十年好不容易挤进豪门,大好前程尽在眼前。

    自己这个做女儿的应该尽量降低存在感,而不是堂而皇之地站在这里,碍眼又碍事。

    她轻轻拍了拍汪含真单薄的肩,“真宝,放心吧。过去的22年,你已经吃够了苦……今后的人生不会了。”

    汪含真垂眸。

    6岁时妈妈离开,她就和爸爸一起生活。

    她爸爸那时候只是不出名的落魄画家,日子过得紧巴巴很苦。

    但父女相依为命,至少苦中有乐。

    后来,她14岁那年,爸爸认识了周卓姿,入赘周家。

    那之后的日子,不算难过,但也不算好过,直到她高中那年……

    “别乱想,你今晚就跟裴季订婚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沈凝看出她神色不安,后悔自己不该提刚才那句话。

    “裴二那个人,脾气拽是拽了点,性格也冷,但最起码人品没问题。你看,你们在一起一年,他就从来没多看过其他异性一眼,多专一。”

    汪含真被沈凝的话逗笑。

    裴季那哪是不看其他异性一眼,他是平时都懒得拿正眼看人,端着张厌世脸。

    不过,沈凝有句话是对的。

    裴季很专一。

    他这个人是漫不经心,但漫不经心的感情如果有10分,那10分就全在她身上。

    汪含真抿下最后一勺蛋糕。

    悄悄许愿。

    希望从今晚开始,她的人生没有苦涩。

    虽然这件事当时让他觉得胡闹又好笑,但想到陈澍苦恼的样子,他又瞄了一眼旁边的汪含真。

    所以,今天是公主殿下非要来公司,陈澍才只好带她过来吗?

    他心念一动,正想出声帮他打个圆场,让大家别再绕着这个话题,却听他说:“我没有在追求她。”

    聂承宇一愣。这么直接?这样是能让大家不误会了,但他就不怕得罪公主,又让她雷霆大怒吗?

    下一秒,就见陈澍走过来,一把揽住皎皎的肩,说:“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汪含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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