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人家壹号院, 是四九城里数得上名号的高档私人住宅小区,尤以独栋带瑞士风格入户花园的别墅为卖点;但是光有钱还不能加入业主的行列,开发商采用创始人引荐制, 一个担保另一个才具备入住资格。
夜幕时分, 壹号院的一户人家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十几号人潇洒的在后院搞起野外的bbq;虽然是所谓的聚餐,但场上却泾渭分明的区分成好几个阶级——有专业的厨师埋头在烧烤架前热火朝天工作着, 不远处的酒水台则配了酒保随时待命;几个保姆各带着疯玩的孩子, 女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当季的奢侈品和烦恼着要送孩子去哪所马术学校;男人好整以待围成一圈细细品味雪茄, 效仿十九世纪英国所谓的“绅士俱乐部”。
而“绅士”里的中心c位, 是位五十岁上下年纪,面容儒雅的男子。他两斑略有点银白, 戴着副无边框的眼镜,脸上最明显的是右边眉尾有个黑色痦子, 笑起来也跟着一颤一颤,令人印象深刻。
气氛明面上其乐融融着,忽有一人神色焦急,快步穿过庭院来到那男人身边,俯身附耳向他说了些什么;男人脸色未变, 却站起身就向室内走去,剩下的男人们略带好奇的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
这帮富太太当然非常关注自家那口子的一举一动。有一穿着明艳的女人也立刻站起来,跟着走入屋子里。
“官先生这是怎么了?那脸色啧啧啧。”余下的太太耐不住八卦之心,率先开了口。
“慈阅惹上事了。喏, 你们看。”
另一位女人本来就和官太太关系不凑合,但她先生是官熊的生意合作伙伴, 不得不参加这次聚会活动。官家是她们中间实力最强的家庭,不仅官熊是活动的焦点, 官太也是众星捧月,每个人都竭力堆出笑脸讨好二人。
回话的这位一直隐在角落刷手机,所以今晚刚发生的事情她从头到尾没错过一个关键消息。
太太们好奇着凑上来看新闻全总结——
“中国时报娱乐最前线频道,持续为您报道《登场了!明星与经纪人》所引起的争议。前情回顾,事件当事人之一,新传娱乐公司经纪人向蕾于一小时前临时在某大楼停车场进行澄清,并拿出行政机关的备案证明予以举证,本栏目也在相关官方网站上进行查证,确已属实;目前,涉及到的各方已陆续做出表态——”
“于鸿光所属的X音传媒娱乐公司于四十五分前发布公告,艺人于鸿光从未有制作或者发行过《宁肆春旅》,并且只是本着友好合作目的,应邀出席华语乐坛风云盛典,其中不存在任何违规操作和不法行为;鉴于主办方引起的巨大争议,我公司现决定不予出席该盛典活动。”
“截止五分钟前,发布微博宣布不再出席华语乐坛风云盛典的艺人数已达二十三人,除该盛典活动星推官王耀锋外,已是全员拒绝出席。”
“此外,事件另一方华语乐坛风云盛典的主办方、慈阅集团均未发声,栏目组致电该主办方的筹备电话,处于无人接听状态;而慈阅集团相关宣传负责人以无可奉告四个字作为现阶段的回应。”
“本次事件引起的舆论争议和社会问题尤为突出。在事情未明朗、全局不清晰的前提下,提前站队并网络暴力他人已经是互联网时代最大的通病。质疑可取,但举起网络私罪审判的大锤是极其错误的。”
“中国时报为今日下午在《十问新传》一文中运用的某些激烈的措词和不当的观点,向新传娱乐公司及向蕾女士致以诚挚的歉意,在充分的沟通下,也取得了对方的谅解。未来,栏目将独家跟进报道慈阅集团涉嫌违法违规一案的进展,望持续关注。”
太太们读完这篇长长的报道,数目相对,无人吭声。
贡献出消息的女人难掩幸灾乐祸,嗤笑说道:“这个劳什子的颁奖典礼,是官太太的亲哥操办的。上个月还找我家那位拉赞助,我看那钱多来贼眉鼠眼的样儿,怎么看都不像办成大事的正经人,就让我老公拒了,幸好可没掺和进去。”
大家脸上神色各异,没有搭腔。现在不知道这件事会给慈阅带来什么影响,万一说错话了转背就有去告状邀功的。男人圈里估计也收到了消息,一个个都盯着手机,场面顿时怪异的安静下来——
“妹夫,你看这事闹的,真不是我干的。”钱多来满脸大汗,浑身狼狈。他迫切地上前想拉住官熊的手解释,后者却轻巧的躲开。
官太钱燕燕见状明了丈夫此刻是十分恼怒自家这扶不起的哥哥,便扯住他示意不要肢体纠缠,并且踢了踢他的小腿。
钱多来人精似的人物,立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用膝盖磨着上前扒住官熊的裤脚,没皮没脸的哀求道:
“都是我手下一个姓林的出的馊主意!我本来是不同意的,他说现在颁奖晚会都是这么玩,加上今年我在总公司的项目又被叫停了,手头有些紧,这才鬼迷心窍”
官熊虽名义上是他的妹夫,但和钱燕燕的结合纯属娇妻新娶,他实际上的年纪要比钱多来大上好几岁。
昏暗的书房,他神色阴晴不定。手中的雪茄仍在燃烧,跌落的烟灰掉在钱多来的手臂上,他却不敢发出一声吃痛的呻/吟。
钱燕燕的爸妈都不在了,世上只留下这亲亲的大哥。眼看着他如此低声下气,心里颇为难受。她使出往常撒娇装憨那一套,凑到官熊身后按摩着肩旁,软声细语的求情:
“我哥就是心思不够细,被坏人骗着上了当。你也知道他一向对你忠心耿耿,这回也是立功心切着了道。你就帮帮他好不好?”
“对对,妹夫,我本来的出发点就是想把晚会办好,把咱们慈阅的名声搞得更响亮。我来之前向律师咨询过了,现下这情况不仅我会被调查,集团内部估计也得受到些牵连。慈阅这个阶段不是在谈并购合作吗?如果被有关部门调查,对咱们可是非常不利的啊。”
钱多来的确咨询了律师,但律师明确告诉过他,涉嫌索贿和违法操作行为是由他这个主办方的法定代表人全权负责,因为颁奖盛典所关联的公司并非是慈阅本部。
但此刻为了自己能摆脱牢狱之灾,他只好满嘴跑火车,试图用拉对方下水的理由逼迫官熊出手。
钱燕燕闻言神色大变,恨不得当场找块胶布把废物亲哥的嘴巴堵住!跟了官熊这么久,她最清楚对方是个傲性子的主儿,尤恨威胁利诱他的人。
果然,官熊阴阳怪气的“哦?”了一声,假装提起兴趣回应道:“你既然知道这个时候很关键,为什么要给我找事做呢?”
钱多来埂住,喉咙一阵干涩,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按照以前他混社会的生活经验来看,亮拳头火拼才是最熟悉的解决方式,又哪里会有文化水平找理由为自己辩解?
“你非要搞这个颁奖,我说服董事会支出九百万让你操作;你乱用我的名义,向其他公司明目张胆索要赞助费,我也压了下来。现在,被人抓住小辫子,警车都快开到家门口了,就知道来求我了,怎么的,我官熊是你钱家的金袋子还是活菩萨?”
钱燕燕腿下一软。结婚三年来,第一次见到官熊这般勃然大怒的模样,即使是为了相依为命的亲哥,她也对钱多来隐隐生出几分恨意。
“这件事总得找个人出面解决吧。你不想担事,又想继续敛财,怎么全天下的好事你都想占尽呢?”
官熊走到窗边。庭院里早已空空荡荡,只剩工作人员在原地尴尬的待命。他心中已有主意,阴森森的说道:
“钱多来,门口有车会直接送你去派出所投案自首。唬了多少人骗到多少钱,老老实实的交代清楚。剩下的,我会替你擦屁股。”
“这!妹夫!官总!你不可能这样对我啊!我也是为官家做过很多见不得人的事,你就这样把我抛弃了,我嘴上!”钱多来声嘶力竭的嚎道,眼神中闪过阴狠和不服。
“啪!”一声清脆的声响重重打在钱多来的脸上,力气之大,被打到的地方甚至有些陷下去。
他呆呆的捂住痛处,不敢置信扇他巴掌的人是他一直以为软弱无能的花瓶妹妹。
“哥!是你做错了,就得担负起责任来。这事儿又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大事,你去自首,再让公司帮你操作一下,不就是一两年的事?”钱燕燕脸上狰狞,完美的妆容立时显得可憎起来:
“你不为我想,也得为肚子里的侄子想想吧?!”她捧着尚未显怀的孕肚,又换了副嘴脸哀切的恳求道。
哥哥大势已去,她好不容易才怀上的孩子也只有官熊一个依靠了。万一官熊因为钱多来厌恶和抛弃她可怎么是好?她一秒钟都不敢回想过去又重新做回贫民的日子。
钱多来情绪上头时满脑子都是鱼死网破,被妹妹一通连敲带打后倒是从暴怒的情绪中抽离些许。
眼前的形势的确没有他讨价还价的地步,妹妹也许说得对,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现在她又怀孕了,为了以后长久的荣华富贵出发,怎么着他现在都得忍辱负重的了结此事。
况且钱多来想到在酒局上旁人对官熊的评价——表面是平易近人的儒商,但手上也颇不干净,尤其是他私下帮着官熊用市井的三流手段陷害对手的那些事自己刚才真是脑子昏了头,居然口不择言的威胁他。
思及此,他马上换上谄媚服从的笑脸,连连解释:“妹夫的安排肯定是最为妥当的,我就按照你的吩咐去做,还希望进去之后你能多帮着打点打点。”
官熊背对着他,看不见任何表情,只淡淡的嗯了一声,便让在门口守着的壮汉把钱多来拖出去。
钱燕燕不敢去拦,下意识的护住腹部,惴惴不安的看向官熊。他波澜不惊的朝她而来,动作轻柔的摸着钱燕燕的肚子,好像是在跟未出生的孩子说着话:
“儿子,以后不要跟着这个混球舅舅在一块儿玩,爸爸最不喜欢不听话的人了。”
察觉到妻子全身都在微微颤抖,官熊和煦一笑,摸着她娇嫩的脸庞,感受着满满的胶原蛋白:
“燕燕,你就不要想太多,唯一紧要的呢就是把儿子好好生下来,平常多补充营养,毕竟之前有些亏空了。”
钱燕燕回想起那两个逝去的还未成型的小生命,攥紧了拳头。
她努力控制住恐惧的心情,五官勉强运作着挤出个笑容,轻声回了句好,便快步走出书房。
书房只剩下他一人,隐在黑暗里。官熊又点燃一支香烟,也不抽,只放在不菲的黄花梨整木书桌上看它燃烧殆尽。
良久,有人叩门后随即进入,回报道:“已经处理完毕了,文书也是他亲笔所写。”
“嗯,你交代崔秘书,等新闻报道一出,就可以开记者招待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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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瑜反复斟酌着即将要发布的节目组公告,确保能准确向观众表达真人秀突然停播是遭到不明势力的干预,绝非是为炒作而故意作秀。
她必须赶在盛典主办方和慈阅有下一步动作之前率先表态,才能给事件添柴加火,施加舆论和政府管理压力。
“瑜姐!卧槽!别写了,主办方负责人钱多来十分钟前在盛典筹备办公室的大楼跳楼自杀了!”
豺狼虎豹
新传娱乐艺人总监办公室内仍旧灯火通明, 门外包括助理在内的行政人员们埋头在电脑前,一刻不闲的敲着键盘。临近深夜,此刻却像正常的工作日般, 没有一人敢提前溜号, 精神头十足满满都是干劲。
毕竟这两天, 新传在业内的待遇用“过街老鼠”形容一点都不为过——大部分正在沟通接洽的合作和商务都停止了来往,金主和赞助商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作壁上观;外联部尤为感受到何为娱乐圈的人情冷暖, 平日里工作邮箱总是满到当天不能及时回复;事情爆发后工作量骤然减少, 居然还能抽出点时间进行办公室大扫除。
加上定海神针冷总因病请假, 另外的负责组长也在国外出差, 新传艺人部就是群龙无首,杂乱无章。
不曾想冷总带着向蕾在最紧要的关头及时控制住场面, 还很漂亮的打了场翻身之仗!现在热搜受到中国时报对于网络暴力的呼吁,纷纷打出#道歉不可耻#、#新传向蕾对不起#的正面tag, 可谓是在戾气极重的网络冲浪里的一股清流。
“啊嚏——”向蕾今晚第28次打起喷嚏,脸上泛着可疑的红晕。她摇摇脑袋,产生幻觉似的听到了一阵水声。
冷俪从大办公桌抬起头朝她看去,关心的问道:“是不是我感冒传染给你了?”
她刚刚结束与新传娱乐执行总裁施建军的越洋电话。对方现下正在洛杉矶考察电影投资项目,要求冷俪每三个工作日进行一次简报, 但涉及到公司重大利益的随时汇报。
施建军听过来龙去脉后没有因冷俪的自作主张而恼怒,反而夸她乱中有急智;冷俪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把向蕾在其中发挥的作用和主意如实告知,施随即表示想回国之后见见这位初入行就掀起轩然大波的员工, 让冷俪安排个合适的时间。
“我现在觉得头有点胀痛待会回家的路上买个芬必得就好了。”向蕾不以为意的喝下一大口水,竭力想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眼前的工作邮件和受邀采访安排上, 但是却悲伤的发现自制力不如往常般控制自如。
向蕾上一次风寒感冒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导致她都快忘记自己也是普通的人类, 身体会应环境作出不良反应。
“别干了,回去好好休息。”冷俪不大放心,快步走到她身边,对比摸了摸各自的体温,发现向蕾额头很烫,眼神也时不时的晃神和失焦。她马上扳下向蕾的笔记本电脑,不容置喙的命令道:
“你发烧了。我现在以顶头上司的名义要求你,马上离开公司,回家吃药休息。”她边说着边替向蕾收拾桌上的物品,拿起对方的衣服就连推带搡的往门外拱。
向蕾无奈的被当作推土机:“冷总,我没事的。工作就只剩下一点了,让我回完杂志社的邮件就好”
两人还在你来我往的拔河中,总监办公室的玻璃门被人急急推开——助理小陈拿着张打印的新闻报道页面,心急火燎的急促嚷道:
“冷总,钱多来自杀了!”
向蕾冷俪闻言下意识对视看向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神看到了震惊和不解。
冷俪立刻夺过纸张快速阅读,脸色由诧异而后阴沉。她递给向蕾,后者也一目十行的迅速摘清重点,昏沉的脑袋被迫强制重启。
向蕾火速找回理智,对冷俪说道:
“冷总,我们现在必须和某些人碰一碰头了。”——
「突发!近日引发轰动讨论的娱乐圈买卖奖项事件当事人之一,华夏慈阅文化公司天津分公司法定代表人钱多来突然传出自杀身亡!经知情人士披露,京城朝阳区警方于22:31分发布的警情通报已证实消息属实↓↓↓」
「警情通报:2021年5月X日22:18分,朝阳分局X街道派出所接110台指令称,一男子从朝阳区长光大厦39楼跳下,经抢救无效死亡。经查,死者系钱某某(男,37岁),通过公关机关现场勘验,排除他杀可能,死者家属对死亡原因无异议,目前,相关善后工作正在开展中。」
「据悉,钱多来在现场遗留有亲笔书写的遗书,内容疑似承认新传今天下午所有的指控,颁奖盛典的确存在部分买卖奖项的违规操作行为,因个人行为被揭露后,惧怕舆论和刑事处理的压力,同时出于对总公司的愧疚,决定一死了之。」
新传的私密小会议室里,液晶电视不断滚动着主流电视台对此突发事件的追踪报道,甚至有媒体已分成好几批分别蹲守案发现场和慈阅京城总部的办公室,预备随时抓住热点。
室内的四人表情各异。连霄无规律的甩着手上的笔,眼里透露出疑惑和一丝不服;向蕾面色沉重的浏览着社交平台上的讨论,眉头渐渐拧紧;贺瑜整个人丧失了精神气,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冷俪用手叩叩桌子,强制召回所有人的注意力:“情况发展成这样,完全出乎我们的意料,不能按既定的方案进行下去了。”
连霄没有参与之前的策划,眼下终于明白今天所有的布局和设计都出自冷俪和向蕾之手。
“钱多来真的是幕后主使吗?这么大的胆子出头敛财,心理素质能有这么差?”连霄忍不住开口询问。
贺瑜现下最担心的是节目能不能复播,毕竟团队还有十几号人等着吃饭养家:“我就想知道节目组的声明还能不能发?”
“不行。”向蕾抬头,直截了当的回答:“死者为大,民众的同情心和同理心已经站在钱多来那边了。死讯公布不到一天,节目组就落井下石,即使是真的受委屈,也不会换来任何的同情。”
中国人骨子里有一种和谐的力量。它有时是甜点,但有时却是利剑。“来都来了”、“人都死了”
、“TA还是个孩子”,已经变成绝大多数人根生蒂固的观念;在这个前提下,要跟这些观点对抗,必将会承受百分之九十失败被反噬的风险。
“可是节目的确是无辜的啊。”贺瑜下意识反驳道。
“贺制片,你当初未经新传和向蕾的同意就把那一段播出去,我还没追你的旧账呢,希望你搞搞清楚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冷俪托着腮的凉凉的打断她,翘着的二郎腿已是不甚耐烦的抖了抖。
贺瑜吃瘪,自觉理亏不敢再继续抱怨,顾自的嘟嘟囔囔:“该死的钱多来,等我发完公告再死不行么!”
连霄也突然想起节目组在幕后搞事这一茬,眉毛一扬正要向贺瑜发难。此时,原本安静的直播画面突然切到演播厅,红衣女主持人兴奋播报着:
“慈阅集团总裁官熊将于一分钟后在线上紧急召开新闻发布会,请观众们持续锁定新闻访谈,栏目将为您实时转播。”
“慈阅的公关的确很牛啊,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冷俪发出一声冷笑,眼神微微眯起。
贺瑜不明所以:“慈阅现在的应急处理是由专业的公关队伍还是集团内设机构?”连霄也投去好奇的目光。
“贺制片,虽然你在娱乐圈多年,但这方面你可能了解得比较少。”冷俪好像回想起什么似的,面上有些不愉,摆正了坐姿:“慈阅集团从去年开始,正式将公共宣传风险和公共关系应对的模块交由第三势力操控。据我了解,一直到今年的六月底,是由全球著名专业公关公司GoldGlobal承接了这项业务。”
GoldGlobal,中文译名金石环球。它起源于美国,起初只是几位名震华盛顿的公关人为了帮政客解决金钱、美色纠纷而成立,后来逐渐扩大规模与实力,在上世纪90年代已经是全球最大的公关公司;它与经纪、娱乐公司完全不相同,主要业务除娱乐圈外,主打政坛危机处理、商务公共关系、交易信用尽职调查等等。
而中华区分部则是在三年前组建;因政治体系和商业运作模式的国情不同,金石环球在中国则主抓文娱公司、艺人方面公关的处理。冷俪正是和该公司中华区总监廉星河交过手,对方年仅29岁,毕业于英国纽卡斯尔大学公关专业,直接空降接任的总监,实力可见一斑。
“直播开始了。”冷俪被向蕾的声音提醒,从回忆抽离出来,和众人专注的看起直播。
背景是非常简单的白色墙壁和一张十分显旧的欧式长椅。官熊和夫人都身穿黑色衣服,面容肃穆的面对镜头;尤其是屏幕中的官夫人,眼睛红肿得厉害,完全是素颜出镜,楚楚可怜又貌美的外貌惹来不少路人和颜狗的的怜爱。
“所有收看直播的网友和观众们,你们好,我是官熊。”二人并排坐着,由男方率先开口:
“首先,我要对所有批评和关心慈阅文化的朋友们道歉。”官熊和妻子随着话站起来,深深的鞠了一躬。不知是不是错觉,向蕾总觉得官太是被对方大力扣着腰,强制道歉。
“因为我承认,钱多来的死与我有关。”
官熊第二句话却语出惊人,震得连霄和贺瑜齐齐“哈?”一声,连冷俪也不着痕迹的微微张大眼。
只有向蕾眼神犀利盯着官熊的嘴脸,敏锐的发现对方的微表情里带有一丝得意。
她似乎明白了官熊准备玩什么勾当,拿起咖啡狠狠灌了一大口,迫使自己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以退为进
官熊在说出这句话时刻意的停顿上好一会, 似乎是贴心的在给观众们反应的时间。
果不其然,弹幕和评论齐齐一排的“???”、“卧槽”,小部分人更是直接问出“他这是直播承认下黑手杀人?”
所有人都盯着官熊的一举一动。他随即搂住钱燕燕的肩膀, 换上了悲伤又自责的表情:“今晚不幸离世的钱多来先生, 的确是慈阅集团天津分部的负责人。但同时, 他也是我妻子的亲哥哥。”
“今日之惨剧,不仅是慈阅受到了打击, 对我夫妻二人更是一个强烈的冲击。我的妻子父母早逝, 钱先生是她世上仅有的亲人。我们刚从医院回来, 确认了逝者的确是他。”
官熊怀中的钱燕燕随着他的说明逐渐发起抖来。她低着头默默垂泪, 身子颤动得像是站不住。官熊一脸关爱的贴心抱紧她,轻拍着她的背小声安慰着什么, 好一会后钱燕燕才平静下来,抽泣着不言语。
“而我为什么说钱先生的死与我有关, ”他终于说回到所有人关心的焦点:“是因为举办首届华语乐坛风云盛典一事,是通过我的决策让钱多来全权主理的。”
这倒是一句实话。钱多来以妹为贵,一直试图打入慈阅集团中层往上的管理级别。官熊虽然知道他是个腹中无才的草莽,但是看中钱多来出身市井而且有黑恶背景,能够替他干些脏活, 便由着对方仗着大舅子的身份对外作威作福——反正钱多来也翻不出他的手掌心,不想用就推出去做靶子,两全其美。
所以在钱多来的恳求和钱燕燕的软磨硬泡撒娇下,官熊松口让钱主办这惹出大事来的盛典;出于谨慎, 他没有同意钱多来以慈阅集团本部的身份资格对外宣传,毕竟此人办正事的能力有待斟酌。
“钱多来原先仅在慈阅工作一年左右, 主要从事对外联系和推进项目进展等工作。由于本人对于他的工作能力盲目自信、用人唯亲,才会导致钱多来以天津分部的名义筹办此次盛典。”
“也许是经受不住诱惑又或许是存在什么隐情, 钱多来确实在操办过程存在某些违法违规行为,他也在留给我们家属的遗书中忏悔了罪行。”官熊如丧考妣,鬓边一丝不苟的银发此刻也应景的耷拉下来,眼瞅着整个人都显得颓唐:
“同时,遗书的后面也附着相关名单和金钱往来,我已经交由公安机关记录在案!这也向大众表明,慈阅集团坚定杜绝违法违规的行为,绝不包庇、掩盖法律不容许的罪行。”他复又激昂起来,右边眉尾的黑痦一跳一跳着:
“但是,因我识人不清,对无辜被牵扯的慈阅集团、新传娱乐和有关人士,仍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官熊又是深深一鞠躬。
连霄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怀疑对方是不是日本武士道电影看多了;但似乎路人都很吃这一套,弹幕多是认同他敢于担当的勇气。
“所以,我将作出以下的决定和承诺:第一,慈阅内部立即启动对我本人的渎职渎责调查,在此期间我自愿暂停董事长一切权限和职责,并在调查结果出炉后及时对外公布;第二,慈阅本部会在明日发布对新传公司的正式致歉信,同时积极与新传进行沟通和协商,力求不要将此事再诉诸公堂从而消耗社会资源和大众的关注点,让我们把视线聚焦到更值得注意的民生时事和经济发展上;第三,颁奖盛典不再举办,而慈阅会将此次设置奖项的奖金全部捐献,成立音乐人培育基金会,无论是刚出道还是入行多年的音乐制作人,都可以提交材料申请资金扶持。”
官熊念出长长一段不带半分磕绊,流利又自然,举手投足皆是久居上位者的沉稳。
但是在冷俪看来,他的发言明显是由专业人士拟好,不仅是由里到外,而且还从社会责任的点上都进行了全方位的考量——犯罪的人死无对证,活着的共犯者会由警方处理;管理者官熊有错,但他只是错在常人都会犯的“枕边风”和一时用人不察;而对于新传,摆出一副立正挨打的姿态,诚意求和;惹出大事的闹剧盛典,用福利和慈善搪塞过去。
“不敢奢求各位朋友和无辜第三方的及时原谅,但求看在内人痛失唯一亲人的情况下能少一些恶意和揣测,多一份友善和理解。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会在深刻反省错误的同时,用全部的时间陪伴家人,吸取教训。今日的慈阅或许让您失望,但明天的慈阅会用行动来赢回您的信任!”
官熊和钱燕燕在最后的时刻直面镜头,恰到好处的将示弱和雄心搓揉着,用既谦恭又真挚的态度表现出来;钱燕燕悲痛哭泣到满脸通红,仍坚持与官熊站在一起作最后的陈词,夫妻一心同体的感觉明显让这出戏加分不少。
画面停顿十来秒之后,二人以为直播已结束,官熊怀着钱燕燕沙发上,用纸巾替她擦泪。有人上前摆弄着摄像头,直播页面才正式断开连接;但官总和官太伉俪情深的一幕仍被一秒不拉的传递给实时收看的七百万观众。
“关掉了?”官熊看向之前出现过书房的那位手下,后者点点头。
他随即放开钱燕燕,站起来慢条斯理打理身上被对方弄皱的西服。钱燕燕这下才敢放声大哭,凄厉得像是被挠了心肝。
官熊不耐的挑眉,阴恻恻说道:“伤心归伤心,要是伤害到我的种,你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钱燕燕吓得浑身一缩,抽泣着一口气卡在喉咙里开始打起嗝来;她只好拼命捂住嘴巴,惊恐的看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枕边人,像是在看着一个行走的恶魔。
“你乖乖的,自有官太太的身份和待遇。”钱燕燕恐惧的神情极大的取悦了他,官熊靠近她,撩起她的发丝,凑近她的耳边呢喃着:“不乖的话,会被杀掉哦。”
说罢不再理会她的反应,示意下属跟上,转身就离开官宅佣人的房间。
钱燕燕惊惧得双腿发软,用了全身的劲儿都站不起来。悲从中来,只好抱着肚子痛苦的哭着,嘴皮被咬破得留出殷红的血迹都不自知。
当哥哥自杀的消息传来,她马上就知道谁是罪魁祸首。钱多来在书房的威胁,果然被官熊记恨上;自己也无能为力,为了荣华富贵她走得太远太深,早已不知道回头路在哪里。而她与哥哥最后一次见面,居然是以响亮的巴掌告终!思及此,钱燕燕更是哽咽得涕泪横流,完全不复矜贵富太的形象。
“吩咐下去,让秘书处按我演讲稿说的做好收尾工作,顺便让她们把文件和资料每天定时送来别墅。”
“是。老板,这事儿我们就这么退一步了?”下属紧紧跟在官熊身边一侧,亦步亦趋。
官熊嗤笑,站定。二人面前是别墅花园的点睛之笔——由七十八快整板意大利黑金大理石雕刻而成的欧式喷泉;最顶处是圣母玛利亚微笑张开怀抱,圣洁的宣告着神爱世人。
“要爱你的仇敌,把复仇留给神。”官熊引用着马太福音里的一句话,在雕像前虔诚的行了个祷告礼:
“但这些小事就不叨扰它老人家了,由我来做自己的指引。”
他召唤下属上前,边向前走边饶有兴致的问道:“你说说,钱多来被推下去前痛苦吗?他是什么表情,有没有很惊讶”
二人的声音渐渐远去。玛丽亚依旧圣白的矗立在那儿,眉目愈发圆润和善——
距离直播结束已过去十分钟,会议室里仍然是一片沉默。
冷俪快速在脑中盘算着官熊在这次发布会所透露出来的重点和目的;向蕾也陷入沉思,时不时在用电脑查些什么资料后又咬着笔头发呆。
“下周的录制计划取消了,”贺瑜从外头走进来,发布会结束后她立即接到上司的电话:“广电那边要求节目组整改一个月以上,新的素材经审核后才能复播。”
经过刚才慈阅的表态,她事先拟好的节目组声明基本宣布作废。诚然如向蕾说的,即使贺瑜坚持发出去,但想必也得不到多少观众的同情和理解。
不得不说官熊这一手太高明。现下网上除开极少数部分反对的声音外,大多都买单慈阅这波危机处理,舆论已被扭转得七七八八,认为官熊能及时出面解决风波是有责任心和有态度的表现,虽然未来如何还待以观后效,但目前来说起码挽住了慈阅舆论的颓势。
“我代表节目组和制作公司,再次向新传、冷总、向蕾和连霄道歉,如果你们打算退出节目录制的话我也没脸挽留,但希望贵公司能多考虑一下我们的诚意。”贺瑜得马上赶回公司处理后续事宜,她又再次诚恳道过歉后便离开。
“向蕾,慈阅的发布会说的,你怎么看?”外人走了,冷俪准备和向蕾复盘官熊的目的。
向蕾越发感觉脑袋沉重,她强撑着精神分析道:“此人城府极深。整个发言的重点不是在于事后如何补救,而是用最温和的文字来警告所有人。”
“怎么理解呢?”连霄提问。
“他虽然嘴上说名单都交给了警察,但是谁也不能确定名单是否完整、有没有添加或减少某个人的名字和金额?官熊是在告诉参与买奖的经纪公司,想趁这个时候下场踩慈阅一脚,就要面临其他风险;同时也是在警告新传,我现在认同你是受害者,但如果还要强硬这来,他也不会善罢甘休。”
向蕾说完感觉喉咙像冒火似的,赶紧喝下一大口水,缓了缓继续说道:“我刚从网上查到,慈阅近期频繁变更着持股3%的股东,此时出事对于公司内部投资和权力分布产生不可控的隐患,这也是官熊为何会低头示好的根本原因。”
“对,官熊此人,可不是什么真正的慈善家。”冷俪接过话茬:“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今晚七点,我们刚进行澄清和公布对方违法事实,十点钱多来就跳楼了,中间那三个小时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钱多来绝望到从三十多层楼一跃而下?即使是涉嫌刑事犯罪,不是坐牢就是巨额的罚款,完全找不到必死的理由。”
“俪姐,所以你的意思”连霄咽了咽口水,做了个划拉脖子的动作:“是官熊动的手?”
“现在还不知道情况如何,但我建议这件事到此先告一段落。”向蕾撑住头,语速渐渐加快:
“我也偏向冷总的猜测,钱多来死得太蹊跷太巧合,目前我们也只能用最大的恶意预估事情发展的方向。在没有其他证据支持下,按兵不动是最好的选择。不论他是处于什么目的率先示好,舆论已经倒戈于他,我们再不依不饶反而会取得不利的效果。”
“我的意见是公司可以考虑在私底下达成协议,对公众展示大度、有格局的形象,同时借这次巨大曝光契机,推出连霄的首张专辑;如果时间上来不及,就先公开主打之一,必须趁热度还未散前乘上这股东风”
不好,她感觉头越来越沉,天花板上的白炽灯也开始逐渐放大、放亮,整个世界上下颠倒开始旋转
冷俪边听着向蕾的建议边点着头。的确,虽然她在停车场放话誓让慈阅和主办方付出代价,但这前提首先得是两军交战,举剑相向;而如今慈阅把态度放得极低,搞得新传像是用机/关/枪扫射一只蟑螂似的大材小用,再固执到底就真适得其反。
她扭头对连霄说道:“向蕾想得很周全,我将结合她的建议向施总汇报。你专心做好音乐,后面的事情就交给我和向蕾。对了,以连总的性子知道你受委屈后估计会对慈阅做点动作,但目前为止我们还是静待观察为好,你能不能跟连总说说目前的处境?”
连霄点头称好:“恩,我来公司前爸还问过我现在什么情况”
突然一阵重物跌落的声响打断对话,二人齐齐扭头朝声音的源头看去,同时响起男女惊诧的二重奏:
“向蕾————”
绯闻来袭
程民一看到大楼前新传娱乐巨大的LOGO就莫名的烦躁。
巡演结束后他肆意的放纵了一番, 还嫌京城的花样太少,在不通知童瑶的情况下溜到澳门没日没夜的赌上好几天,直到兑换的筹码都输光了才灰溜溜的返回京城。
所以华语风云盛典引起的风波他还是从童瑶的口中知晓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当初要是在京城还能捞上点流量和关注, 毕竟主办方也邀请过他, 当童瑶来问意见时, 他还嫌弃对方的颁奖晚会不入流,参加的明星咖位不够大, 遂拒掉了。
要是趁着事件最高/潮的时候, 买上几个他有先见之明、洁身自好的通稿该多好?
想到此, 他看向身旁在补妆的童瑶也愈发不满起来。这女人, 天天除了盯着他这不让做那不让干之外,就是买奢侈品、参加各种晚宴, 都不知道抓住时机为他谋谋利益。
程民不经意观察到童瑶眼边长出细细的皱纹,即使是昂贵的化妆品可以短暂的遮掩住, 但它的确在悄悄带走女人的青春。他是不是该换一个经纪人了?童瑶待他是不错,但近一年来在私人情感方面越管越宽,在外人面前隐隐以他女友自居。
如果要换,那他要求求冷俪把那个叫向蕾的给他。站在大奔的车顶上,双腿又白又直, 可惜穿的是裤子,如果是白裙那就更带劲了
“走,我们进去吧。”童瑶再次确认镜中的自己妆容完美,啪的一声合上CPB散粉。这几天向蕾和连霄出尽了风头, 连带着新传在业内的风评也好上许多;但这一切的好处和名利都与她无关,童瑶旁观到红眼病都要发作了。
她转念一想, 热饭热菜的蹭不上,那一口汤总有办法能喝到嘴里。童瑶昨夜立刻联系了几个要好的娱记, 放出程民十分欣赏连霄、两人即将合作发行单曲的消息,企图先下手为强,在舆论的层面上逼迫对方答应。
所以连霄在医院接到童瑶的话还挺莫名其妙,以为对方还尚存一些良知,主动来关心向蕾的身体健康——毕竟向蕾晕倒后是被120抬走的事在公司传得人尽皆知,甚至现场视频都被PO到网上,又引来一阵热议。
听到童瑶假意讨好但语气里是藏不住的自傲的声音,要求他今早在公司见面谈一谈合作的事宜后,他下意识的就想以“经纪人正在修养中,时机不合适”的理由拒掉;但连霄突然想起向蕾之前交代过可以拿合作当诱饵,看看程民和童瑶葫芦里在卖什么老鼠药;而且向蕾都这样了,自己应该帮她省点事后,便同意了见面的请求。
“哇靠,程民也太无耻了吧,合作的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呢,就买通稿说录歌的时间都定了。”地下录音室里,陆小棠含着棒棒糖吐槽道,手机的页面停留在某自媒体的报导。
用脚趾头想就知道,肯定是程民团队预料到连霄不一定同意合作,就先买好通稿打群众基础,逼连霄就范——你一个新人,胆敢决绝乐坛前辈的邀请,是新传内部分派系有矛盾还是你连霄傲到看不起同为原创音乐人的程民?
连霄拿过她的手机一页页翻着看通稿下的评论,还真有不少双方的粉丝在说十分期待二人的原创歌曲,希望能擦出创意的火花。
擦个溜溜球!连霄撇着嘴。多看一眼程民他都觉得心里堵得慌,更别提要和对方合作。
“来了。”陆小棠看见童瑶风风火火的从走廊另一头快步走过来,身后是戴着巨大飞行员墨镜的程民。
“哟,不好意思,路上堵车迟到了。”童瑶推开玻璃门,挂出灿烂客气的笑容,把新季的爱马仕锁头包小心的放在桌面上。当她目光看到一旁的陆小棠时,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后一副“我会替你保密”的神情挤眉弄眼试图拉近关系:
“这位美女很特殊吧,我每次见到你也都会见看到她。”
“呃,你误会了。她是陆小棠,我的专属化妆师,也是向蕾的朋友。”连霄尴尬地解释道。
程民这才慢悠悠的晃进来,随意拉开一张椅子大剌剌的坐下。听到连霄的话,这才拉低眼镜打量陆小棠。
长得倒是挺小巧可爱的,可惜就这身材平平无奇,前不凸后不翘的。啧,原来富二代少爷居然喜欢萝莉型,真是没滋味。
陆小棠被程民不怀好意的打量冒犯到,双眉一扬立刻就要发作。连霄察觉到小棠的烈性子,不着痕迹的拉了拉她衣服袖子,示意现在可不是闹翻的时候。
她才被提醒过来恢复些理智。向蕾还在病床上,她不能因为这些小事拖累到对方。
回想起向蕾脸色苍白的躺在白得瘆人的医院里,陆小棠心里一软,气呼呼的坐回椅子里。
“哦,原来是专属的啊。”童瑶故意把专属二字着重念出来,阴阳怪气的令人十分不快。这种名义上工作人员实则床伴、炮友的夹带私活行为她见多了,但没想到一副正义凛然的连霄跟其他男人没什么区别。
但是漂亮的小女生总是出没在上升期男艺人的身边——嘶,可以好好利用一番。
童瑶眼珠一转,决定把这事儿当作个把柄记下:“向小姐怎么样?我听说她当时在办公室昏倒后是被救护车抬走的,可别不是什么大病吧?”
“你什么意思?咒向蕾呢?”
陆小棠这下真忍不住了。我管你什么冷俪座下大弟子还是什么资深经纪人,敢在我面前怪声怪气的说向蕾,我会让你妈妈后悔你脸上安了个嘴。
“哦哟喂,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脾气这么大啊?我哪一句是在诅咒向小姐,我这不是在关心她的病情嘛。连霄,你的工作人员脾气这么大,出去工作不会得罪甲方吗?”
童瑶看陆小棠怒目圆瞪,嘴唇皮薄薄的,想必也是个嘴上厉害的主儿,便刻意不把她当一回事似的只看着连霄说话。
“童小姐请你说话用词注意一点,向蕾只是身体不舒服,好好休息治疗就会恢复,你用大病这个字眼实在有些过分了。”
连霄沉着脸,一本正经的表态。他本就不待见这俩货,现下更是什么面子都不想给。
童瑶似乎是没想到连霄居然当着程民的面毫不客气的指责她,起码梗住了三十秒以上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真没那个意思,不要误会了。”
换做平时,她早就开喷了。但现在形势不由人,她得哄着这木头少爷把合作的事情敲定下来。
程民一扫起床气,颇有兴趣的观察起场上的情况——连霄还是跟第一次见面那样,不善隐藏情绪,老实顺从的表象后却有极强的原则和坚持;从肢体行为和语言来判断,他明显很喜欢这个陆小棠。
人有弱点就有突破口,他心顿时放下一半。就是不知道容易脸红的连少爷在床上是个什么光景?最好是从这次合作的契机里拉近关系,安排安排多/人/运动;虽然他不喜欢陆小棠犹如搓衣板的身材,但为了能一品连霄的风情,他也勉强能够接受了
坐在对面的二人并不知道程民满脑子都是下流的黄色废料,只想快速这场不愉快的会面:“童小姐,约我过来是要说什么?”
原本还叫声小童姐,现在却直接称呼童小姐,看来刚走了一步臭旗。童瑶迅速调整表情:“主要还是说说合作曲和后续合体演唱、参加节目的事情。”
“合作的模式之前程民也告诉过你了,各自完成一半的创作,最后再做出调整。首次合体演唱可以在下个月程民的生日会上,当然想参加音乐节目或者慢综艺的话,我这边可以联系;这个歌曲版权分成,你四我们六,毕竟从知名度和出道时长来看,连霄你还在起步嘛,合作曲能给你带来更大的好处”
连霄听得脑壳直疼。童瑶明显事先已计划周全,一副理所应当连霄会感恩戴德同意合作般直接计划起后续的推广和通告;面上说是沟通协商,实际却以主持者身份自居,毫不客气的指挥起来。
要不是向蕾提前交代过,按他的性子现在马上就起身走人。
连霄强忍住不高兴,装出一副有兴趣的样子:“童小姐计划什么时候发行合作单曲呢?”
童瑶见他上钩,总算露出得意的笑容:“下个月20号前吧。因为22号就是生日会了,得提前两天让粉丝们熟悉不是?我这边和外联部、策划部打过招呼了,暂定合作单曲售价10元,届时生日会拿出100个名额给购买量最高的前一百名。”
我看是要用生日会的名义疯狂割两边粉丝的韭菜吧?!连霄无语。他的首张专辑AB两面25首歌初定价是30元还怕粉丝和路人嫌贵,好家伙,童谣不仅定价都到整张专辑的三分之一不说,还用饥饿营销手段变着花样榨钱。
“钱的事我会让向蕾跟你对接。我现在只有一个想确认的事情,”连霄看向程民,对方吊儿郎当的玩着手机:“程民哥什么曲风都能合上吗?”
“当然,我们家程民可是乐坛公认的原创鬼才,什么风格都能驾驭呢。”童瑶在旁边插嘴解释道。
连霄打断她:“我想听程民哥自己说。”
程民无所谓的耸耸肩,不怀好意的拉低声音:“当然,不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满足你的。”
咦惹!陆小棠被程民自以为是的性感低音弄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程先生,嗓子有泡赶紧去医院治一治。”
程民还从没被人当面指责他引以为傲的低音过,当下脸色一变就要暴露本性。童瑶在桌下踩了踩他的鞋,他吃痛过后才肯罢休。
毕竟刚达成初步合作的意向,童瑶可不想为了一句口舌之争闹得不愉快。
“那今天先这样吧,后面的事情我会再联络向蕾的。连霄呢你就可以回去构思创作了,我们这边接到你的DEMO后也会加班加点完成另一部分。”
“好,我们还要去医院看向蕾,先失陪了。”连霄迫不及待的拉着陆小棠离开。
等二人身影一消失,童瑶嘴角立刻耷拉下来,面部表情放松后的她显得异常刻薄:“妈的,不就是个富二代么,要不是家里有几个臭钱老娘我还不伺候了。”
程民还因为刚才被陆小棠的讽刺而不爽,但随后刷着刷着手机又桀桀笑出声:
“我觉得你可能要重新考虑合作的事情了。”
童瑶满脸问号的拿过手机——
“劲爆!新传娱乐音乐新人蜜恋造型师,在望京共筑爱巢似已同居!”
柯南体质
“所以你假装答应是因为向蕾交代过的?”陆小棠当着那狗男女的面不好问连霄的态度。待二人搭乘电梯时她才把疑惑问出口。
连霄从包里拿出一瓶水, 迅速拧开就是一通灌。刚才与童瑶打机锋的一来一回,真是人生头一遭:“嗯,向蕾说既然明知对方不怀好意, 还不如将计就计。只是他们心急得有点奇怪。”
尤其是童瑶的脾气, 他虽不关心公司内的八卦, 但多少也听说她是个火气大的主儿;今天被三番五次的打断,居然还能笑眯眯装出个和善样。
二人走出电梯, 打算到路边打车前往医院。忽地, 有三四个人从大楼外的绿植地窜出来, 手里的话筒直接怼到连霄的嘴边;其他人分别举着手机和摄像机, 像是事前已分工好似的,各自往他和陆小棠脸上猛拍。
“你好, 我们是明星最前沿栏目的记者。连霄,今天被爆出和身边的造型师谈恋爱和同居一事属实吗?!旁边这位小姐是不是你的女朋友?”记者兴奋得汗湿额头, 接到独家线索投稿的他迅速带着其他同事赶到新传的楼下,居然凑巧的成功拦截主人公!
连霄整个人傻楞在当场,搞不清楚眼前是什么情况。今天他和陆小棠来公司是临时决定的,根本没有梳妆和打扮,二人甚至连口罩都没戴上, 直接大剌剌的暴露在摄像头下。
记者见连霄原地宕机,遂转移目标问道:“陆小姐,你现在是和连霄先生谈恋爱吗?对于网上爆料的你还未满十八岁是真的吗?!”
陆小棠还只在电视剧电影里见过这阵仗,轮到自己时她还真有点懵:“老娘我今年都21了, 放你娘的屁呢!”她下意识反驳着年龄的控诉,因为她大最讨厌旁人说她年纪小。
记者还是第一次被采访对象当着面骂, 稍稍愣住过后又得意洋洋的指了指手机:“陆小姐,我这是实时直播, 请你注意一下礼貌和用词。”
“还礼貌?我一个辛辛苦苦的娱乐圈打工人,上个班莫名其妙被你拦在路上还试图诽谤我,请问你礼貌吗?!”陆小棠用包挡住脸,气势汹汹的反怼回去。
“我现在不知道网上在传些什么,但我可以告诉你们的是,我是单身状态,这位是我的工作人员,请你们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骚扰我们,再不离开我就要报警了!”
连霄终于反应过来,疾言厉色的喝住这几个猖狂的记者。
记者斗不过市井出身、讲话犀利的陆小棠,他们更擅长对付连霄这样讲官方话的:“那你能不能解释解释为什么陆小姐长期出入您的公寓?无论是通告还是私人行程都在身边陪同呢?”
“真是好笑,我的工作人员跟我同进同出很反常吗?难不成要跟在你身边才对!?”连霄怒极反笑,直接护住陆小棠快步朝路边走。
记者们跟在后边不依不饶,二人试图想忽略掉这些恶意的声音,但仍不可避免一字一句戳进耳朵里:“连先生,爆料者说陆小姐只有中专文化水平你知道吗?大学都没读过的打工妹,怕是难进连家的大门吧?!对了,听说你的出道单曲《关于你的歌》就是写给陆小姐的,是不是真的啊?歌词那么浪漫和刻苦铭心,死了都还要在一起,多令人羡慕的爱情呀。”
“你他妈在我面前造谣中伤人、再诋毁这首歌试试?!”连霄听着记者越来越没谱的话,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猎豹。他回头直接锁定其中叫嚣得最厉害的那个人,抓住对方白衬衫领子,高高扬起了拳头——
“哎哟喂,连少爷要当街打人了!他急了他急了!”他的同伙们立刻大呼小叫,语气中一丝担心同僚的意思都没有,激动的拿着摄像机凑近连霄因为愤怒爆红的脸,贪婪的捕捉着他的愤怒。
甚至连被抓住领口的人都恨不得连霄的拳头重重落下来,砸在他的脸上——对方真敢那么做了,前途肯定得凉凉!他还可以借着这个事出尽风头,坐享声名和富贵。
思及此,记者把脸凑得更近了,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音调继续挑衅道:“怎么的,不敢打啊?我哪点说错了?你这个靠家里的富二代废物!”
连霄的拳头攥得更紧,眼睛似要冒出火来,高举着的拳头立刻就有发泄出来的趋势。关键时刻,陆小棠急忙跳起来按下他的动作,急促的说服道:“他们就是想激怒你,让你说错话、做出冲动的事!你这一拳下去可真就如他们的意思了!”
见连霄意有所动,她恨恨的盯住口出狂言的记者——要不是情况对他们不利,她也真想豁出去赏对方一巴掌。
“你想想向蕾,想想你马上要发表的新专辑,要为打一个路边的臭虫而停止?不值得。”陆小棠边说边掰开连霄的手指,放开记者皱皱巴巴的衣领。
连霄气血仍翻涌着,但他也明白陆小棠的顾虑是正确的,深深呼吸平复情绪后,一言不发拉过陆小棠离开。大楼前的广场上有小部分路过的人也注意到这场闹剧,其中也有恰好外出的新川公司工作人员,围观完整个过程后立刻掏出手机向上司汇报。
被连霄抓领子的记者失望的止住脚步,暗骂一声脏话后才注意到同事的手机正在直播。他装出可怜和委屈的神情面对着摄像头,凑得很近的向网友们展示被弄皱的衣领:
“大家都看到了,连霄刚才想对我施暴,要不是他女朋友还有些理智,大家得到医院来看望我了。我只是个寻求真相的记者,又做错了什么呢?!”
弹幕上褒贬不一,直播间因为这场Drama人气爆炸来到时间段的第一名——
「哇塞,暴力男暴露本性了,我看哪个女的还喜欢他,以后被家暴也不奇怪。」
「记者问的问题都太过分了,换做是我这一拳早就下去了!」
「打起来打起来!现在的男明星这么失格的吗?直接让女朋友加入团队夹带私货?想想粉丝在正主面前大喊“老公我爱你”之类的话,人正牌老婆就在旁边看粉丝的笑话。」
「我发现有人就是听不懂人话,连霄根本没承认陆是他女朋友,人家都亲口解释是单身了还要怎么样?」
「连霄的粉丝别挽尊了,快去微博看!这个女的连续半个月内都出现在连霄家附近,还穿着不同的衣服,这还不够实锤?自己骗自己有意思吗?」
「呜呜呜,才加入连霄粉丝会没几天就塌房了!」
「嘀嘀嘀——于鸿光超话收留心碎霄粉!放心大胆入坑,于鸿光和公司签了五年内不谈恋爱!」
记者见直播间开始观点对立、撕逼大战,便直接切断网络链接。
“接下来我们还追不追?”同事问道。记者犹豫再三,决定不能放过这次机会:“走,我们去连霄家蹲着,他可能会把陆小棠带回家。到时候咱们再添油加醋一下,直接把事情做实!对了,连霄刚才想打我的样子快让后期进行剪辑或者鬼畜,发到网上去,得好好利用这件事。”——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二人顺利打到出租车后,陆小棠赶紧冲浪找到绯闻的源头。
「新传娱乐音乐新人蜜恋造型师,在望京共筑爱巢似已同居:据圈内有关人士线索,近日新闻风云人物之一、新传新锐音乐创作人兼歌手连霄,正在和造型师秘密恋爱中!知情人士透露,二人难掩恩爱,女方早已搬入男方的豪宅别墅里;只是同居还不够,小两口天天二十四小时要黏在一起,工作恋爱两不耽误!只是不知为何连霄始终没有官宣?甚至在昨天的采访里仍声称自己是单身状态,令人匪夷所思。」
该自媒体微博号只有十来万粉丝,这还是他第一条正儿八经的爆料博;文字内容下搭配了慢慢十八张图片,全是以偷窥的视角拍摄陆小棠身着不同颜色的衣服和款式不一的发型,出现在连霄的地下车库,有时候甚至还提着满满的超市大袋子,生活气息十足。
除了日常的片段,还有二人在三里屯、新光天地逛街买衣服的动图——看不清陆小棠的正面长相,只看得出来是位打扮入时的女生;但挺拔帅气的连霄清晰可辨。画面里陆小棠拿着衣服在连小霄身上比划,时不时徒手丈量着尺寸;但在不明所以的人看来,动作的确过于亲密了。
“这个月就逛了一次街就被拍了,肯定不是巧合。”陆小棠为了连霄的日常搭配,按照她和向蕾商量过的穿衣风格基调,给他的衣柜来了个翻天覆地的更新,所以二人Shopping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而且当时还有公司的司机帮忙拎袋子,他们还故意裁掉师傅的背影。”
连霄按了按头疼发作的太阳穴:“应该是盯着我很久了。对方只拍你来我家的画面,但故意不放出你离开的时间。”
那段时间真人秀节目甚至还在他家布置了一礼拜的24小时摄像头,要是真金屋藏娇,怎么可能同意节目组的拍摄?况且每次陆小棠来的时候向蕾也在。
这次陆小棠是被他连累了毋庸置疑,有人躲在暗处想整他和向蕾。连霄小心打量着陆小棠的脸色,看对方只有被误解而流露出愤怒,没有露出和他被传绯闻嫌恶的表情,内心甚至有点小高兴。
要是真的,他很有可能当场会承认。先不说二人还只是好朋友的阶段,女孩子的声誉非常重要,尤其小棠年纪还小但技术足够过硬,未来还有非常大的发展空间,他不能让她被困在一段桃色新闻里,让大众忽略小棠身上其他美好的特质和才能。
“看得我都晕了。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做?”陆小棠往下翻着评论,被很多阴阳怪气的发言气得头顶直冒火,她干脆放下手机问道。
“医院还是别去了,我怕有人跟着待会都闹到医院,打扰到向蕾休息;家估计是不能回了,附近肯定有狗仔跟着”连霄也一筹莫展,不知道该到哪儿避避风头。
“哎,”陆小棠灵机一动,突然想到个地方:“我有个主意。师傅,转道,我们不去沃德医院了。”——
“哎,向蕾是什么柯南体质啊?”张咪刚回看完直播,唉声叹气:“跟着我们,就跨了两道坎;刚帮朋友摆脱渣男回来没几天,真人秀又出事;好家伙,现在艺人又在她生病的时候传绯闻。”
潘佳琪守在床边,冰凉的手摸了摸向蕾的额头的温度,明显没有一小时前那么烫了;又伸手到向蕾的身后,看病号服有没有出汗到要更换;见她嘴唇干到起皮,用棉签蘸了点热水轻轻涂在她双唇上。
做完这一切,她才轻手轻脚的坐到张咪身边,示意她嗓门压低些:“好像高烧退了。我定了鸡汤待会会送过来。”潘佳琪看了看时间,还有十五分钟她就得先行离开:“待会你就留下来看顾着,片场那边我让司机送我回去就好。”
“嗯嗯,你进组后我手头上松快许多,也没什么事情做。”张咪点点头。
她昨天本来在怀柔影视基地陪着组,忽然看到公司内部八卦群都在说向蕾被救护车拉走的事情,吓得张咪马上跟准备上戏的潘佳琪说,导致对方一个晚上被导演CUT了好多回。
下戏之后潘佳琪立刻联络向蕾的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她只好把电话打到冷俪那儿,才知道向蕾高烧到39.7℃一直不退,病情发展得有些迅速,医生初步怀疑因为高烧和重度疲劳引起轻微的心肌炎,现人正在沃德私立医院接受治疗。
二人迅速连夜驱车赶到医院,见到病床上面色苍白的向蕾才放下心来。
“都是麻烦主动找上小蕾,搞得她这么累。”潘佳琪怜爱的望向向蕾——她在睡梦中眉毛还是皱得紧紧的,昨晚烧得最糊涂的时候嘴巴一直在叫着某个人的名字,好像叫什么宜的。
张咪也有些心疼的补充道:“向蕾很强,强到我们都觉得什么都有可能失控,但唯有她永远成竹在胸。”可怜的小蕾蕾,明明也才是二十几岁的小姑娘,却能沉稳的挡在一切坏事面前。
“刚向蕾手机响,我替她接了。好像是她之前去□□助的那个程小瑜。我只来得及说了一句向蕾晕倒了现在人在沃德医院后,她就挂了。”电话那头的程小瑜闻言大惊失色,直接摁断电话。
“连霄也真是的,做事没个分寸。向蕾不在身边的时候,和女生出门至少应该戴个帽子和口罩,多少能遮掩点,哪有这样把脸全曝光在镜头下的。”张咪有些烦躁的搓搓头发,自从向蕾接手他之后几乎没有好事发生。
“连霄毕竟刚出道,艺人自觉还不够,可以理解。”潘佳琪温柔的说服着。她对连霄印象还不错,只是人生经验太浅薄,还没有真正把艺人的身份摆正:“这个绯闻的事情就让公司处理吧,向蕾现在需要的是休息。”
“什么绯闻?”
潘佳琪和张咪都被房间突然响起的第三人女声吓得浑身一激灵——往病床上一瞧,原来是向蕾直起上半身看着她们,眼神无精打采又透出一丝迷惘;见二人傻乎乎的看着她不答话,又重复问了一遍:
“连霄出什么事了?”
真的醒了?
“小蕾你醒啦?”潘佳琪最先反应过来, 欣喜的跑到病床边:“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向蕾强撑起精神打量一圈周围的环境——粉色的墙面和温馨的室内布置,空气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不同于普通的医院,房里的空间很宽裕, 正中央是病床, 旁边还有沙发和迷你冰箱。
“琪姐?你怎么来了?”向蕾费力辨认出眼前的女人, 眼前还有些雾蒙蒙的:“还有咪姐?”
张咪也起身走过来,摸摸她的额头:“你在公司晕倒可把我们吓坏了。佳琪在怀柔拍戏, 我们下工就马上赶过来看你。”
向蕾苦笑摇摇头:“多谢。我太高估自己的身体素质, 没想到病来如山倒, 让你们担心了。”
潘佳琪怜爱的拍拍她的手:“你就是太难为自己了。你知道医生怎么说的吗?”
她和张咪赶到病房时刚好撞到主治医生在跟冷俪说明病情——向蕾应该是低烧发作了很久, 但是没有吃药或者物理降温,在疲劳和情绪起伏的加压下导致发热迅速加重, 直接烧到了临界点,甚至有轻微心肌炎的症状。
“阿?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几天就是吃东西少了。”
张咪毫不客气的批评她:“屁咧,医生说你晕倒是因烧得都能煎荷包蛋了还撑着,而且你还有些营养不良?!2021年了,我居然还能听到这个词。”
向蕾被她义愤填膺的口水喷射到,哭笑不得:“有那么夸张吗?不就是发烧 ”
潘佳琪闻言有些愠怒的点点她的额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生病发烧可大可小, 不许不当一回事。”
“好好,我知道了,下次有个病痛啥的我立刻在群里通报。”向蕾见一向温柔的潘佳琪也不站在她这边,老老实实的指天发誓。
谁知只是轻轻一动弹, 她还是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琪姐,我还是有点晕, 能不能帮我叫医生来?”
潘佳琪点点头,示意张咪呼叫医生;她小心翼翼的扶着向蕾躺好, 转个身倒水的功夫向蕾又睡着了。
人都醒了怎么还很虚弱的样子?她有些着急,下意识咬着大拇指甲来回踱步。
好在值班医生很快赶过来,麻利的量过体温做了些初步检查后对焦急的二人解释道:“向小姐没事,烧已经退下去了,目前继续输液即可。”
“那她刚醒了不到十分钟怎么又成睡美人了啊?”张咪心直口快问道。
“因为向小姐送医之前太疲惫了,连续睡了快十二个小时,空腹而且有些虚弱,现在身体启动自我保护的机制,所以又开始休眠。她下次再醒过来的时候,你们就喂些像白粥之类的流食,有利于恢复力气。”
二人对视一眼,这才放下心来:“那就好,麻烦你了医生。”
“她的情况还需要留院观察两天,有家属陪床吗?”医生看房间里只有两位女生,特地嘱咐道。
他也认出了眼前面容姣好的女人是最近声名鹊起的潘佳琪,但作为京城数一数二的顶尖私立医院,医生也见过不少明星政要,也没有大惊小怪,只是很好奇病床上向蕾的身份。
“有的,我们会留下一个人专门照顾她。”张咪往前一小步说道。
“还有我!”一声娇嫩的女声忽地在门口响起。
潘、张二人看着眼前风尘仆仆的人,惊讶得异口同声:“是你!”——
“冷总,连霄的电话已经关机了。派人到他家看过,人也不在。只是楼下还有着三四个狗仔守着。”助理把手头上掌握到的情况一一向冷俪汇报着。
冷俪沉思一会,问道:“公司有陆小棠的联系方式么?”
助理摇摇头:“陆小棠是向蕾特别聘请的,严格来说不是公司的员工。”
冷俪随即想让助理去问向蕾,要陆小棠的手机号码;突然记起病床上那张苍白的小脸,又无力垂下手:“每隔十分钟打一次连霄的电话,也安排人到他住的地方,发现人之后立刻就让他回公司来。”反正她待会也要去医院,到时候再拿向蕾的手机要到号码就好。
助理应了声好,准备返回工位上;刚拉过门,迎面撞上脸色阴沉的连总。
“啊连总,不好意思,没注意到您。”助理连忙道歉,尴尬的发现自己的散粉印在了对方的黑色的领带上。
连世凯不以为然的摆摆手:“没关系。我要和冷总谈一些事,能不能请你帮我倒杯咖啡?”
“小陈,你出去吧。”冷俪见是连总,立刻从老板椅起身过来与他握手问好,她很清楚对方急匆匆来到这里的目的。
“小冷,别光站着,坐。”二人落座于室内的沙发上,连世凯迫不及待的问道:“你能联系得上连霄吗?”
连世凯这两年进军旅游行业,在望京购买了一块地皮正在建设京都式正统温泉酒店,所以平常只在股东会议上现身;这一礼拜来发生的风波他也全程知晓,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一早就想用手头上的人脉去处理。
但儿子劝阻了他,说是公司和向蕾有法子,让自己静观其变就好;事情顺利解决后,连世凯不由得又高看向蕾几分,觉着这女孩子堪称大将之才,有勇有谋临危不乱,怎么看都是能成为他连家媳妇的好苗子。
连世凯本想着今后要多跟向蕾接触,进一步了解了解,再撮合自家这木讷儿子;但没想到连霄和陆小棠的这出绯闻把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在联系儿子无果的情况下,他只好紧急从郊外赶回新传。一路上把现在疯传的报道和热门微博都看了一遍,才搞清楚事情的原委。
“联系不上,他的手机关机,人也不在家。”冷俪拧着眉头,掌中的手机屏幕黑了又亮,亮了又黑,全是微信的信息通知:“不过连总你也别担心,他和那个女孩子是打车走的。”
“女孩子?就是媒体说女朋友?她是谁?”连世凯在印象中儿子身边只有向蕾一个女性,什么时候出现所谓的“随身造型师”?
“呃,她的名字叫陆小棠。具体的信息我不完全了解,只知道她是向蕾的朋友,也是向蕾特地邀请她过来做连霄的专属服化道。”
连世凯嘴角不自觉的抽动了一下。他本来有些不悦冷俪居然不清楚连霄身边的工作人员的身份,但听到是向蕾主导的又发不出脾气:“那向蕾呢?”
冷俪有些不自在转动无名指的钻戒,咳了几声:“向蕾发高烧,现人在医院治疗呢。”
“嗯?没事吧?因为颁奖典礼的事情闹得吗?”连世凯有些讶异的问道。
“累出来的。”她有些迟疑,但还是说出口:“加上我之前感冒发烧,她有来照顾我,估计被传染了病毒。”
冷俪纵横职场十余年,极不喜欢向人示弱,尤其是面对男性的上位者。她亲眼看到自己曾经的上司因为怀孕,直接被施建军三振出局,排除在权力中心以外,甚至重返职场后就一直守冷板凳——美其名曰关爱女职工,让女性能有精力分给家庭。
她虽然也因此得到重用,一步提拔到了艺人总监;春风得意之下,却不免有些不寒而栗——但凡你在老板面前表现出虚弱或者女性化的一面,极有可能会失去手中的一切,多年来的努力功亏一篑。
所以在面对连世凯时,冷俪是不想向公司重要的股东表露自己的病痛;但她良心实在没办法隐瞒向蕾为什么会生病的重要原因,尤其是在连霄遭遇公关危机时,最应该挑起担子的经纪人却无法履职,不解释得令人信服的话,很容易会给向蕾未来发展道路带来不信任和麻烦。
“你们年轻人,要劳逸结合,不要到我这个岁数才知道,千好万好不如身体好。”连世凯关切的嘱咐道:“改天我要跟建军说说,让他给你和向蕾放假休息,怎么能让公司的人才接连病倒呢!”
冷俪感激的笑笑:“多谢连总,我现在恢复好了,以后是得多注意些保养。您看绯闻这件事?”
“这小兔崽子,关键的时候玩失踪!至少得搞清楚他和那位陆小姐是什么关系,我连家的男人,是就承认,不搞那些虚头巴脑的。”连世凯率先表态,但不免有些犯愁:“但是我看网上说,陆小姐还是个未成年连霄这不是犯法么!?”
“她具体的年龄我也不清楚,但看起来年纪的确比较轻”冷俪眼见连世凯皱纹更深了,忙安慰道:“连霄也不是小孩子了,他知道分寸的。再说了,是不是一对现在还不清楚呢。网上也有说,陆小姐家里是农村的,还只有中专学历,连总你这”
“哎,我不看重这些,只要品性好,孝顺,他俩处得来就行。”连世凯根本不把学历和出身当一回事,他相信连霄自小在自己和妻子的家教下,是不会选择爱慕虚荣、表里不一的女性作为伴侣的。
冷俪倒是非常出乎意料。在她固有的认知里,有钱人家尤其是连家这样的新贵豪门,挑选媳妇不是政要之女就是商业联姻强强联合,但看连世凯说话的神情并非作伪,又联想到对方主动问候她身体状况后也就能理解了——连家父子的确是难得可贵不刻薄的有钱人。
“但目前有个很棘手的问题,就是连霄在直播里试图施暴的样子全部被播出去了”
连世凯冷哼一声,重重拍了下桌子:“要是我在,一拳我就让那王八蛋进医院。”他愤愤说完,瞥到冷俪极力想掩饰住吃惊的表情,又叹了口气:“连霄的行为是有苦衷的,不能怪他。”
《关于你的歌》
因为工作日的原因, 京城的天文博物馆里冷冷清清,只有零散的几十个人各自在参观着。
天文馆的三楼,有一间新开放的全景展厅, 需要推开沉重的木门进入。与别的楼层陈设着巨大的天体模型不同, 房间很窄却又极大——窄, 是因为它只有十平的面积,站十个人以上就显得非常拥挤;而大, 则因屋里是全黑的, 唯一的光源是从地板延申到天花板上斑驳闪烁的星星点点, 苍穹顶上是一副缩小版的天际银河, 每个光点都是独立又可爱的个体,俏皮的闪动着。
连霄不由屏住呼吸, 彷佛置身在无垠的星河里;自己如天地间一粒尘埃,那些不愉快的、烦躁的已然被抛掷脑后, 随之而来的是心旷神怡般的宁静。
坐在他身边的陆小棠入迷望着星辰,不自觉的泛出甜甜的微笑。
“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周围静悄悄的,连霄也低声问道。在出租车上,他俩决定不去医院之后,陆小棠就让司机直接开往天文馆。
一路上, 他手机响个不停实在令人心烦意乱,就直接关掉了。陆小棠领着他直奔目的地,还很狡猾的把门外展厅指示牌放进展厅;本来这房间就位于走廊的角落,如果不是刻意寻找, 真的很容易被路人忽略;加上今天人少,所以二人很幸运的独享这间星空全景展示房。
“我有一天来天文馆找灵感, 误打误撞的就找到这里。”那个下午,她不吃不喝的坐在这里, 傻傻的看到闭馆的时间。陆小棠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觉得无比安心和平静,所以在京城的日子,只只要不忙,她都会来这里坐坐。
“我现在是把我最喜欢的地方分享给你,你可不许带别人来哦。”陆小棠张牙舞爪的警告道,只听到连霄在黑暗中发出的几声轻笑,低沉沙哑得像是在她耳边呢喃:“知道啦,小气鬼。”
陆小棠明显感觉周围的空气在升温,脸也有些烫烫的。她连忙转移话题:“你刚才为什么生气到要打记者啊?”
连霄的情绪迅速跌落下来,久久不言语。陆小棠也不催他,静静的等他回答。良久,他才愿意开口,喉咙有些哽咽:“因为我的出道单曲对我意义很重大。”
啊,原来不是因为记者说起她啊陆小棠略有些失落,随即调整过来:“方便告诉我吗?”
京城的另一头,连世凯也在跟冷俪谈着这件事。
“连霄的第一首单曲,虽然我们从来没沟通过,但我心知肚明,他是在写谁。”他叹了口气,从口袋掏出张皱巴巴的纸,上面是潦草的歌词:
“细砂能缓缓倒流回沙漏
落叶会重新挂上绿枝头
可乐又盛满到最初的第一口
循着你的名字在字典只找到温柔
这一次,告诉自己不会再把你弄丢
一生中曾与你分享同个心跳
想重返21岁,百花都比不过你的笑
岁月是绝情的小偷,窃取思念与依靠
泪消失在水中,是无可救药的讯号
愿用余生换那碗苦汤
来世你仍会是我生命中的月光”
这不是冷俪第一次看到连霄的自作词,相反的这首《关于你的歌》是她近年来为数很少能够完整唱下来的流行曲。
见对方出神的看着纸张,连世凯不好意思的解释道:“这是我抄的,怕自己忘了,就每天带在身上。”
“所以连霄是在写谁呢?”冷俪真的被提起了好奇心。
连世凯深吐一口气,彷佛说出这个人的名字都是在揭开伤疤撒盐:“是他的妈妈,我的妻子,蔡真。”——
“这首歌,是送给我妈妈的。”连霄极其艰难的说出口,他已经有十三个月零五天没有说出的这两个字了。
陆小棠迅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歌曲,似乎意识道了什么啊的惊呼出声,随即马上捂住嘴道歉:“对不起,我不该问的。”
“没关系。我以为只要我不说,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连霄晦涩的应道,手指几乎要把外套抠出了个洞:“她不在的时候,我人在国外,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他永远记得那一天的至暗时刻。又是一个通宵赶作业,他习惯性的把手机调成了震动状态。莫名其奥妙的,他因心跳过快醒来,窗外纽约是黑漆漆的夜色,漫天飘着鹅毛大雪。
手机上却满是未接电话——先是爸爸的,紧接着是小姨和大伯,几乎大部分亲戚都打过电话,他却一通都没有接到。连霄当时心里就有了些感应,拿着手机的手颤抖着,一个不留神就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等他赤着脚夺门而出,跑到公寓外的公共电话亭拨打给连世凯,听到妈妈因为生病在三个小时前走了的时候,他跪在雪地上心痛得要昏死过去。
“你知道,我最后一句话跟妈妈说的话是什么吗?”连霄颤抖着声音,带着撕心裂肺的哽咽。
陆小棠没有吭声,只是突然靠近连霄,笨拙的让他把头靠在自己肩膀上,听他说完:“她在电话里跟我说,想让我为她作一首曲子,想让我回家,不想让我留在美国了。而我,却因为学业和生活里那一点点不顺,很不耐烦的说了句妈你别闹了,我现在很累,想睡觉。”
他明明已经注意到一贯要强的妈妈突然奇怪的任性起来,语气里满是虚弱和不舍,他却把“别闹了”三个字做了最后的告别。
生与死之间有大恐怖。连霄不敢想母亲在弥留之际,居然是听到他说出这样的话,该是什么心情合上眼的?
他跑遍了全纽约的航空公司,只为立刻赶回国内。但祸不单行,好不容易花了高价买到当晚的机票,连霄的护照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问题,在海关被单独询问了好几个小时;人本来就心急如焚,他还是没控制住情绪和警察起了冲突,直接被逮捕。
等到他处理好所有事宜回到国内,妈妈却被装在了小小的盒子里。她那精彩、鲜艳的一生,就这样被浓缩在一个冷冰冰的物件里。
陆小棠感受到连霄的泪水,一滴滴、滚烫到砸到她的肩膀上,十分灼热。她拼命咽下呜咽,轻轻地抚摸着连霄细软的黑发。
“病情发展得太快了,我们谁也没有想到。”连世凯回想起那段黑暗的岁月。连霄在美国念书,妻子却被查出癌症。纵使他再有钱又如何?跑了无数有名医院、用了数不清的偏方,他仍然是个无能的丈夫,没有办法从死神的手上抢回蔡真的命。
大概中国式的父母都这样,不愿让儿女担心、操劳自己。蔡真严命丈夫不许告诉连霄,至少等他毕业回国。他有时候晚上起夜,也看到妻子拿着连霄的照片在偷偷哭泣,却仍然在白天装做坚强的模样。
“最后是在做检查的时候晕倒的,状况非常不好,后来就一直在住院。”连世凯本想马上召回儿子,但蔡真却坚决反对,仿佛告诉了儿子就真的戳破了这层美好的遮掩,她心里就没有了盼头。也许真的到那一刻的时候,人是有感应的,蔡真用最后一点精神气,打电话给了连霄,不久就撒手人寰了。
“当时连霄因为护照问题滞留在国外,回不来。但是人死不能复生,我就做主把后事办了。”连世凯听了一辈子老婆的话,临了老了,却丢失了心尖尖儿;看着妻子面容安详躺在冰棺里,他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妄想从这场噩梦中醒来,却只感到了钻心的疼痛。
“连霄回来之后跟我大吵一架。他恨我自作主张,剥夺了他的知情权;恨我不早点告诉她,哪怕是一天他也想陪着妈妈;恨我不等他回来,见不到最后一面我也恨自己,耙耳朵惯了,什么都听媳妇的,我应该早点告诉连霄,至少能给一家三口留下些美好的回忆。”
冷俪只知道连总在去年变成了鳏夫,完全不清楚内情。她听着连世凯平静的讲述,泪却盈满了眼眶,只好抓过纸巾背过身去慌乱擦掉。
“我嘴上说我父亲,但也只是口是心非。我最恨是我自己,如果当时多关心家里,多问候妈妈,在电话里再耐心一点,会不会就没那么痛了?”连霄喃喃的说道。
“虽然我从没见过连妈妈,但我相信,她只会希望你开心健康的活着。”陆小棠平时毒舌犀利,但她在关键时候都觉得自己嘴太拙,只能笨笨的用直白的话安慰对方。
“妈妈生前总是希望我学音乐,不仅是在幕后制作,而是走到台前来表演、释放。”连妈妈嘴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连霄你应该在台上唱歌,让大家看看蔡真的儿子有多帅!”
他想起妈妈平日里爽朗的笑,心里不由的柔软上几分,眼里也带了些笑意。
“连妈妈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她啊,是苏州书香世家的大户小姐,家里的祖上或者长辈,不是高校的教授,就是中科院的科学家。”连世凯的思绪又飘回到几十年前烟雨朦胧的江南。彼时他家境窘迫,早早就跟着亲戚在面馆学手艺:“蔡大小姐生平唯一爱好就是吃,不仅好吃,还喜欢研究吃。”
他想起年轻时候的蔡真,调皮可爱的缠着他的亲戚,非要对方透露些阳春面的秘方。两人一来二往就相识了,后来发生的事情便不用再赘述。
结婚之后,蔡真常常开玩笑,说是被连世凯的一碗面给骗走了,多廉价呀。
一穷二白的又没文化的穷小子,居然娶到名门出身的大小姐,这在当时的苏州简直是一件天大的、不可思议的事情,只有连世凯知道蔡真是背着多少非议和阻碍,义无反顾的进了连家的门。
从此锦瑟和鸣,结婚二十六年从未红过脸;无论连世凯做的生意有多大,身价有多厚,他也会雷打不动的回家吃饭,要出差就带着妻子一同前往,身边从来没有莺莺燕燕。
而蔡真,就把自己的爱好贯彻到底,出了好几本料理书,在美食界也有相当的人气。
孩子没了母亲固然大受打击,而他失去了一生的伴侣,更是痛彻心扉。父子二人再也没有回过本家居住,因为家里的装饰和布局,从蔡真去世后一直保留着,好像不去动,这个伤口就不会疼。
“我现在只有跟爸爸相依为命了。”连世凯在妻子走后,经常不修边幅,鬓边的银发也不在染黑,整个人徒然老了好几十岁。
“不,你有我。”陆小棠反握住他的手,斩钉截铁说道:“当然还有向蕾。”
连霄心里一动,在黑夜中试探着伸出手抚摸住对方的脸庞,感受到她的体温和泪痕,看到陆小棠眼里的星辰。
二人对视着,仿佛天地间只剩那一刹的电光火石。
他情不自禁的俯过身,马上要捕捉到娇唇——陆小棠却反应过来,把他推开:“我得跟你说清楚,今天记者说的关于我的事情有几个是真的。”
连霄被推开人懵了,重复道:“什么真的?”
“我的确是中专学历,爸爸骑三轮送快递,妈妈在家养猪种菜。我还有个妹妹和弟弟,都还在上小学,我现在挣的钱大部分都寄回家里补贴。”她一口气快速透底:“我出来工作的时候的确没有满十八岁,要不是向蕾,我现在还在一个变态手下做事。”
“这才是真实的我。”陆小棠倔强的看向连霄,眼神却闪过一丝怯弱。
连霄反应过来,觉着有些好笑:“陆小棠,在你心里我是那种看重家室、看重钱财的公子哥?我不管你是哈佛大学还是蓝翔绩效,不管你是城市户口还是农村家庭,更不管你是独生子女还是拖家带口,你是我喜欢的女孩,是独一无二的陆小棠!”
“你”陆小棠从没感受有过这样的感受,她的心脏似乎要跳出嗓子眼,崩到她手心里,让连霄窥见她激荡的心情。
她闭目思考了一会,强抑制住情绪,爬起身来,向连霄伸出手:
“外面应该有很多人在找我们,我们该走了。”
连霄失魂落魄的看着她,不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
陆小棠苦笑的解释道:“等这次风波结束后,我会给你一个答案。”
快刀斩乱麻
等向蕾再从沉睡中醒来时, 月色已穿过阳台,洒在她床头柜的雏菊上。
病房里比上午时热闹许多,眼前的人影晃来晃去就有好几位。
她努力的辨别在座的有谁——张咪换了身休闲的运动套装, 边盯着手机边吃苹果, 时不时还嗦一大口奶茶;冷俪靠在角落的墙角, 小声地训着垂头丧气的连霄,陆小棠在不远处面无表情的听;潘佳琪在沙发上跟一个女孩在欢乐的讨论些什么, 说到兴奋时还手舞足蹈比划着——只是这个背影, 怎么有点熟悉?
“咳程小瑜?”向蕾终于认出背影的主人, 不可置信的叫出她的名字。
一刹那间, 房间各司其局的场面被打破,所有人的焦点都集中到病床上——程小瑜回头, 惊喜着尖叫跑过来;潘佳琪也笑吟吟跟着,控制兴奋的程小瑜不要激动得压到向蕾;张咪把还没吃完的水果扔在桌面, 顾不上它咕噜噜的转跌在地上;冷俪也转过视线,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站在原地关切的观察着;连霄本也想过去,但看着各位女士已经把病床围成一圈,便局促的原地垫脚探头张望。
向蕾被各种迎面而来的问候声搅得一团浆糊, 失笑道:“你们怎么都来了?该不会我得的是什么重病?”
“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程小瑜一把捂住向蕾的小嘴,向老天爷告罪;后者在她捂得严严实实的手下发出呜呜的挣扎声。
潘佳琪好笑的轻捶了她一下:“一醒过来就耍贫,你这一觉又睡了十来个小时。小瑜, 可以把她这张不吉利的嘴放开了。”
“我睡了这么久?!”向蕾也很吃惊,肚子随即用一阵叽里咕噜的声响回答了她的疑问。声音之大, 以至于女生们都听见了,各个都忍俊不禁, 尤其是张咪,直接笑出猪叫。
“哈哈哈好啦,我准备了些粥,你赶紧喝点。”潘佳琪让张咪端来还热乎的瘦肉粥,打算一口口喂她。
向蕾活了二十来年第一次感到这么窘迫,本来想拒绝,但悲哀的发现自己现在手上的确没力气,只好任由潘佳琪把她当小朋友喂粥。
程小瑜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虚弱的向蕾,和以往顶天立地万事皆安的样子有天壤之别。
她在乌镇结束剧本的围读后有两天的休假调整,本来想来京城看望向蕾,没想到根本联系不上对方;好不容易电话打通了,却是一个陌生女人接的,还说向蕾晕倒住进了医院!
吓得她马上飞过来,连换洗衣服都没来得及带,出机场就直奔医院。现下终于看到清醒的向蕾,才终于放下心来。
向蕾一口一口被强制喂食,眼撇到程小瑜撇着嘴担忧的表情,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声。她抓住喂食的空隙,好笑的说道:“程小瑜,不许哭啊。”
程小瑜情绪正好到最悲伤处,直接被打断哭泣读条,只好深吸一口气把眼泪憋回去。
“你怎么有空来了?”向蕾问起了正事,表情越加严肃:“你不要是从剧组偷跑出来的吧?!”
“哪有!”程小瑜大呼冤枉:“围读结束了,西瓜大大和导演要回上海和赞助商洽谈,特地放了我两天假。我打电话给你,但是咪姐说你晕倒了,吓得我买最近的航班直飞京城。”
“哎哎,我要辩解一下。”张咪见提到自己,举手辩白:“我只是说了一句你晕倒了在沃德医院,这小丫头就把电话挂了。”
程小瑜吐吐舌头,自己的确没有听完前因后果就挂完电话火急火燎的赶过来。
向蕾嗔怪的白了她一眼,但内心莫名涌上阵阵暖流。
现在在这个房间里的,都是对她很重要的人。娇俏可爱的程小瑜、温柔美丽的潘佳琪、亦师亦友的冷俪、直爽热情的张咪,还有她最重要的职场伙伴连霄,齐聚在这里都是为了她。
向蕾多少能体验到一点古代昏君的感觉,谁不想一醒来就有大美女围绕在自己周围呢?
咿?她发现缩在一旁的陆小棠,对方渴望的看着自己,却又像顾忌什么似的不敢上前。
向蕾招手,示意她来到自己身边:“小棠,站这么远做什么?过来。”
陆小棠这才挪过来,坐在向蕾的床边。向蕾虽然不明白对方为何情绪这样低落和无助,向她张开双手:“要抱抱我吗?”
陆小棠重重点头,小心避过监控仪器的条条线线,把自己埋进向蕾的怀里。
向蕾安抚的摸摸她的头。程小瑜不依不饶,嚷嚷着“我也要”也扑了上来。
“我快喘不过气了想不到我不会挂在发烧感冒上,而是被压死的”向蕾假装自己呼吸不过来,开玩笑的调侃着二人。
“好啦好啦,让她好好休息。”潘佳琪打断扑倒行为,大笑着扶二人起来。
看着眼前这一幕的连霄先是放心的跟着露出笑容,而后又黯然的低下头。冷俪趁着床边的热闹,最后下了一句警告:“不许再出现失联的情况,让连总和公司都很担心。”
“嗯,冷姐我错了,绝没有下次。”
“好了,我们也过去吧。”冷俪拍拍他的肩膀:“你的经纪人醒了,也是该告诉她全部事情的时候。”——
“所以现在媒体是抓着出道单曲和小棠的事情不放?”向蕾吃完热粥,简单洗漱过后半躺在床上,皱着眉听完连霄坑坑巴巴的解释。
房间里只剩向连冷□□人。潘佳琪看出冷俪要跟向蕾商量工作上的事情,便贴心的以带程小瑜买衣服的理由先行离去,方便她们谈事。
“还有在停车场的时候我揪了记者的衣服领子。”连霄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对方正在直播,全部被放上网了。”
“对,现在网上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不过舆论倒不是一边倒。”冷俪在旁补充道:“这家媒记声誉一向不太好,喜欢用夸张或者未经证实的消息去追问当事人,这样埋伏在艺人周围突然直播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
“唔,那就还有能解释的地方。”向蕾在手机的备忘录上记着存在的风险点。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她来回审视连霄和陆小棠二人,直截了当的问道:“你们俩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朋友,普通的朋友。”连霄还在犹豫间,陆小棠却抢先回答,斩钉截铁的,没有看向连霄。
连霄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向陆小棠,后者却只顾自的望着向蕾,只留下张冷漠的侧脸。他好像明白了什么,轻轻的应道:“嗯,普通朋友。”
陆小棠放在床单上的手不由得一缩。
向蕾察觉到二人的细节,微微一叹气:“既然你们的回答是一致的,那我们的澄清方向已经能确定了。我希望你们两个人能按照做出的决定来区分界限,心里要清楚什么能做和什么不能做。”
冷俪冷眼旁观着。大家都不是傻子,男女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是能到感知的,但既然双方口径一致,她也不打算追究到底。
“冷总,我们还是得集中在澄清绯闻和暴力倾向这方面。”
既然没有真实的情侣关系,那绯闻一事反倒最容易解释;但意图当场对他人使用暴力,却是最难把控的点。对方肯定也会往这方面使力,尤其会牵扯上艺人的性格和家庭背景的问题。
当多种因素混淆在一起,焦点和争论点就容易被有心人拉走——连家的家境在业内并不是什么秘密,只要肯稍微调查就一清二楚;普罗大众对“富二代”可不是什么正面印象,特别是出国留学那群二代中以暴力、炫富和私生活混乱为典型代表事件,一旦连霄跟这样的圈子划上等号,那前期做出的所有努力都将付之东流。
“恩。现在得立刻准备好声明稿,此事不宜超过十二小时回应。”冷俪认可的点点头,打算先把连霄支走:“连霄你先回公司一趟,连总在公司等你,后续有什么需要做的会告诉你的。”
按照冷俪级别,这个程度的公关应急本不需要她亲自督战,只是恰好事赶事碰到一起。
连霄也正处在失魂落魄的时刻,他深深的看了陆小棠一眼后就快步离去。
陆小棠直到关门的声音响起,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丢下句“我去卫生间”,避开向、冷二人。
“她虽然年纪小,但眼光要比连霄更长远。”冷俪评价道。
陆小棠到医院后主动跟冷俪道歉,说因为她的背景和行为给新传和向蕾带来了不良的影响,之后她会辞去造型师的职位,远离连霄;媒体这边,她也会配合或者主动澄清绯闻的事情,希望冷俪不要因此怪罪向蕾。
冷俪表面虽不动声色,但颇受触动。她不相信陆小棠没有动心过,却没有恋爱脑的不管不顾的投入一段很有可能无疾而终的感情。
所以当她教训连霄时情绪和语气不由得更重了些。连霄性子单纯,顺风顺水惯了,对得与失的概念远不如市井出身的陆小棠想得更多更长。
“冷总,我现在虽然不知道网上是怎么说小棠的,但我能向你保证,她绝对不是攀龙附凤的女孩子,让她做连霄的造型师完全是我个人的主意。”
“咦?你们俩挺有意思的,都在为对方解释。”冷俪挑着眉:“要不是你醒的时候我也在场,不然我真要怀疑你们事先对过口供了。”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相信我的判断,正如冷总你大胆用我一样。”向蕾适时的拍了个马屁。
冷俪很受用:“我们也不用纠结这个问题。要解决暴力倾向这一点,必须得提到《关于你的歌曲》背后的故事。”
她把连世凯讲述过的故事大致说了一遍,强调道:“我问过连总的意思,他不排斥将家事公布于众,但前提一定是在走投无路、实在没有其他办法的情况下。”
向蕾隐约猜到这首歌对连霄来说有及其特别的意义,却没想真相是如此残忍;这也能解释到当时那碗简单的阳春面为何会让连霄如此失态,原来冥冥中她与连妈妈早有过文字之交。
“我明白了。”向蕾有些头疼。正当的理由不能公开的话,只能另寻方法。
“你的笔记本我带来了。公司还有其他事,我得先离开一步。医院的院长是我好友,你出院的时候账单会直接寄到公司,不用担心。”冷俪抬腕看了看手表,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十分钟。
“不过,你身体撑得住吗?”她不放心的追问道。
“可以,我已经迫不及待了。”向蕾笑笑,一如之前。只是嘴唇仍旧很苍白,但眸中却是令人不能轻易忽视的斗志。
冷俪离开后,病房又恢复了宁静。向蕾闲不住,已经打开电脑准备构思公关稿。
“冷总走了?”陆小棠这才从卫生间出来,眼睛红红的。
“嗯。有些事冷总在,我不好问你。”向蕾拍拍身边的位置,让她坐过来:“能跟我说说你和连霄是怎么回事吗?”
陆小棠乖乖的靠过去,闻到向蕾身上淡淡的柠檬味道,浑身放松下来:“他跟我告白了。”
“唔,然后呢?”向蕾毫不意外。
“说不心动是假的。但我和他完全是不同世界的人,只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对自己热爱的事业都很执着。”
陆小棠被连霄吸引最大的原因,就是看到他对音乐的炙热和坚持,那种忘我和痴迷的模样非常迷人。
“我读书不多,但我曾经在杂志上看到一句话,说好的爱情是互相成全,坏的伴侣是原地踏步,互相折磨。我们的火花不仅时机不对,来得也太轻易,在一起只会是1+1<2。”
向蕾有些惊讶陆小棠看得如此透彻:“你有没有想过连霄会为了你放弃艺人的身份,甘愿转到幕后?”
“哪怕有一天他不做明星了,我也希望他是为了自己,而不是为了我。”陆小棠真挚的回答道,不带任何虚假和矫情:“连霄适合什么,应该由他自己去找到答案。”
“我也不会一直在原地做个等爱的人,我要去更大更广的地方学习,为梦想去搏一搏!”
她当然会贪恋温暖,但生活给她的教训就是一味把希望和重心依托在别人身上,只有被动挨打的份:
“这次闹出来的事情,我也有很大的错,对界限没有把控好。”所以她不能问心无愧的辩解自己无过,如果不是她没有控制躁动的心,也就不会给向蕾添麻烦:“网上那些关于我的传闻,包括我和连霄的绯闻,我想自己澄清,希望你能允许。”
“澄清之后呢?”
陆小棠想了一会,诚实的说道:“我也不知道,估计会回横店工作或者找个地方沉淀学□□之不会再留在京城了。”
向蕾欣慰的笑了笑,从手机翻出一张截图:“Vogue与中央圣马丁艺术设计学院有一个合作进修班,不仅是服装设计还涉及Modem造型,要在英国学习两年,食宿学费自理。”
她满意的看到陆小棠双眼发光:“只有五个名额,需要提交作品集和通过三轮面试。我替你弄来了一个面试名额。”
这事还得感谢Poesia rosa的Lisa小姐。自从珠宝合作之后两人保持着不错的私交,在一次聊天中对方不经意间提起此事,向蕾想到陆小棠尤其需要这样机会,便豁出脸皮争取到这次面试名额。
“淘汰率是100:1,陆小棠,你有信心成为那个五分之一么?”
“我会全力以赴的!”陆小棠激动得猛扑向蕾,在她脸颊上狠亲一口。兴奋过后她却有些怯弱:“选人会不会优先看学历和经验呢?”
“据我了解到的情况是,选拔只看作品的内涵和灵气,不论出身。”向蕾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个好办法可以把澄清和面试给串起来:
“当然,还需要些助力。”
坦然自若
[叮叮当, 联系上连霄的团队了吗?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的等候室里,胡晓的手机震动声不停,引来一阵侧目。她窘迫的调成静音, 又把震动提醒全部关掉, 像做贼似的浏览着一条条微信。
这是后援会副会长第十六次询问情况了, 她却仍然不知道问题的答案。胡晓无奈的滑动和向蕾的聊天记录——自己连续追问了七八条,对方却始终没有回应。
而她这两天正赶上教师招聘, 一天得同时面试两个私立小学;不仅搞不清楚连霄绯闻的真相, 连三次元私生活都焦头烂额的。
[再等等, 看看今晚有没有消息和声明。]
胡晓匆匆浏览一遍微博粉丝群, 大家虽然像往常一样在群里插科打诨,但明显活跃度远不如几天前;尤其是在各类营销号从细枝末节中扒出连霄的确和这位造型师形影不离后, 一天里退群的最高纪录有好几百人。
她一再在安抚各管理和群主们,但心中也在打鼓——联系不上向蕾、新传又保持装死的传统, 这迹象不都在表明狗仔说的交往属实吗?!
[向蕾:在吗?方便接个电话吗?]
胡晓手一抖,怕看错似的来来回回确认好几遍,激动的回道:
[在在在!可以,我的号码是13978254***。]
胡晓小心翼翼的拿起包溜出令人窒息的等候室,反正也还有十来个人才轮到自己;她躲在女厕所的最后一间, 握着手机心跳加速。
刚响第一声,就马上摁下接听键:“喂你好。”
“你好,我是向蕾,连霄的经纪人。”电话中的女声清冷又干脆, 没有客套和讨好:“不好意思,因我个人原因导致没有及时与你联系。长话短说, 麻烦你跟我说说绯闻这件事中,饭圈最在乎的点是什么?”
胡晓一愣, 旋即把重点放到正事上:“呃,主要是女友一事是否属实以及有没有欺骗粉丝。”她理了理思路,进一步说明争议点:“目前我能了解到的,就是在论坛匿名爆料区及豆瓣等八卦小组,有人扒出了连霄私下行程时身边都有这位女生,虽然能从造型师需要在身边工作的这一点上进行解释,但从行动上显得更亲密一些;还有连霄在上次的采访中说过自己是单身和轻微社恐,如果骗人的话就很”
她自己也是一枚标准的女友粉,打心底里也不喜欢偶像表面是单身人设,但私下里却是桃花不断:“所以这是真的吗?造型师是连霄的女朋友吗?”
向蕾边听边记录着,闻言哑然一笑:“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不是,澄清已经在路上了。”
胡晓重重的舒了一口气,甚至觉得厕所常用的空气清新剂都是阵阵花香:“那就好!呃,我不是阻止他谈恋爱的意思,而是事业上升期嘛就希望连霄能专心做音乐”
她欲盖弥彰的解释道,怕给经纪人留下不专业或者嫉妒的坏印象。
“没关系,我理解你。另外,直播里连霄试图对记者采取肢体接触的行为,大家和路人都有什么看法吗?”
向蕾必须尽快把事态和观点掌握住,所以她决定分别从粉丝后援会和公司舆情部门了解情况——新传看重的是大局盘里路人的想法,但饭圈能验证圈粉或者劝退的关键点。
“倒是没有太大意见。”不愧是政法学校毕业的,预备打人的行为都能被解释成肢体接触。
胡晓努力回忆了下超话里和热搜广场出现的热词,讨论度相对来收比较少。常混饭圈的人都知道,《明星最前沿》节目听起来似乎很高大上,但它们只是一家规模不大的媒体公司,专门靠拍明星花边和打隐私权的擦边球,用夸大劲爆的标题内容来获得流量和关注。
“打人的确是不好的行为,但毕竟没有真的揍他嘛。再说了,这个记者太过分了,用未经证实的传言来刺激人,还要追着连霄不放,我们看着也挺生气的。”
粉丝对艺人的包容度远远大于普罗大众,胡晓的看法的确能够代表大部分粉丝的观点。
但路人就不一定了,处理不好的话极有可能成为他这辈子的黑点:“唔,我知道了。还有什么是希望我知道的吗?”
胡晓迟疑了会,还是决定把粉丝们的心理话如实告知:“向蕾姐,我知道做明星的经纪人很累很辛苦,我们也很认可你的工作。但最近的事情突如其来又乱七八糟,在真人秀节目上所有人都在关心你和公司去了,连霄的曝光度和存在感真的不够。而这时候,又突然冒出绯闻的事情,不得不令人联想到”
她琢磨着用词,想着怎么说才不会得罪向蕾。
“没关系,你大胆说。”向蕾特地温声鼓励胡晓,丝毫没有感觉到被冒犯;相反她很喜欢有主见敢直言的女孩。
“联想到是不是公司得罪了什么人,拿连霄作幌子进行打击报复!”胡晓受到鼓励,干脆一口气说完,惴惴不安等向蕾的反应。
然后她听到对方的轻笑:“你很敏锐,这件事的确没有那么简单。不过别担心,新传和我都不是吃素的。”
“至于你提到的曝光度问题,连霄的首张专辑正在制作中,相信很快就能和大家见面,到时候可别烦物料太多。”
胡晓难以置信的原地跳了一下:“真的吗?!这个消息能跟其他人说吗?”
向蕾也被她雀跃的心情所感染,语气更柔了些:“具体的宣传计划我会发给你,到时候还需要后援会的大力配合;消息可以隐约透露一点,但必须得保留住神秘感。”
“那我现在能为连霄做些什么呢?”胡晓斗志满满,恨不得凭空变出个键盘。
“我需要你和管理们领头,安抚粉丝情绪;同时,今天公司会就此事进行澄清,届时控评和小作文都得准备好。当然,你们的控评不能是什么期待连霄新作品之类的,容易引起路人的反感,而是真情实感说出感受,譬如——”
向蕾循循教导着,胡晓赶紧从包里掏出笔记录,如获至宝的连连点头——
陆小棠转了好几趟地铁,才回到在京城临时的住处。一路上有不少人认出了她,不是指指点点就是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在偷拍。
她苦笑着瘫在狭窄的单人床上。隔壁隐约传来阵阵小提琴声,是《Becoming Jane》(成为简·奥斯汀)的插曲Run aways。
她能认出这首曲子,还是因为有一晚向蕾约她出去看电影。陆小棠原以为是一部轻松休闲的喜剧片,没想到向蕾领她到某个极有复古特色的独立电影院,点了两杯鸡尾酒,一起观赏了这部07年的老电影。
陆小棠以为这类文艺片会让她睡着,却没想到女主角简·奥斯汀的故事深深打动了她。奥斯汀是英国旧社会一名特立独行的女作家,她拒绝了母亲为她撮合的富商婚姻,坚定不移的寻求爱情和理想;奥斯汀也终于遇上一生的挚爱汤姆,但对方的家庭竭力反对,在面临爱、责任和梦想中,选择放手和成全,拒绝和爱人私奔,坚持了信念和理想。
她问过向蕾:“奥斯汀终生未婚,你觉得她后悔过吗?”
向蕾只淡然一笑,说道:“也许这不是传统意义上的Happy Ending,如果当时她选择与Mr.Right私奔,又怎么会有后来经典不朽的《傲慢与偏见》呢?我始终觉得,爱不意味着长相厮守,爱也会被生活琐碎、柴米油盐酱醋茶磨得消失殆尽、面目可憎,而独立自爱的灵魂,可以永远属于你自己。”
陆小棠当时似懂非懂,而她现在明白了向蕾那一番话和带她看这部电影的目的。
她看着天花板上因为年代久远而泛黄的印子,伸直手临摹着不规则的形状,隐约能画出个太阳的形状;逼仄窗台的百叶窗未关上,正好吹来一阵夏日的凉风,舒缓的抚过谈她的脸庞,吹散掉最后那一阵怅惘。
陆小棠从包里拿出一本明显用了很久的笔记本,上边记着许多搭配和设计的心得,扭捏的笔迹顽强的爬满每一页,密密麻麻的;她紧紧按在胸口,刹那获得无数的力量。
「@陆小棠在此:我是造型师陆小棠,请大家在这条微博下评论你最想知道的问题,我将在一个小时后的直播中针对前十个点赞最高评论做诚实的回答。」
她打开电脑,重新注册了个微博账号,按照向蕾教她的步骤,一字一句的打出文字内容并按下发送键。
陆小棠之前为潘佳琪做红毯造型时也注册过账号,但因没有填实名信息被注销了;也有少部分人特地搜索陆小棠名字找到了当时的造型图,酸溜溜的留下几句“正常妆发师水平”的留言作罢。
因为连霄的绯闻还挂在热搜上,所以这条博文才发布不到十分钟就收到近千条留言,其中不乏有直接开骂嘲讽和调侃的,但大多数善良的人只默默点赞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呼,这第一步总算迈出去了。陆小棠感觉手在发抖,但内心却终于获得了平静——
城市的另一头,新传大楼。
冷俪接过助理递来的A4纸,内容不多。她一目十行的看完,不由露出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个向蕾,表面上在认怂认错,实则口诛笔伐,狐狸尾巴翘上天,硬是吃不了一点亏。
“让连霄到会议室来,他得好好背段词儿了。”
自信的你真可爱
连霄的秘密花园管理一群:
[叮铃咣当叮叮当:直播开始了吗?我还没回到家。]
正是晚下班的通勤高峰期, 地铁里挨肩并足,打工人们已习惯在摇晃的交通工具上自如的开展休闲活动,胡晓挤在一群西装革履的精英人士中, 艰难地拿出耳机准备看直播。
在向蕾传达好消息后, 她斗志昂扬的精神头在面试中发挥得淋漓尽致。腿不仅不抖了嘴皮子也跟着麻溜起来, 秀得主考官频频点头,告别时还投以赞许的微笑。
人逢喜事精神爽, 她从面试地点出来后收到无数的提示, 说连霄的绯闻女友居然要出来对线, 让胡晓赶紧去微博看看;有心神不宁的管理来试探, 这个直播是不是女方要证实恋情或者会公布不利于连霄的事情,她也只回复“放心”二字, 毕竟当下的情况不方便说个一二三,言多必失。
[是我在弹肖邦:还有三分钟, 啊啊啊紧张得要出去跑圈。]
[今晚吃夜宵:有啥好紧张的,你没看叮当作为女友粉都非常镇定么!]
呃,原来自己反应还挺明显,胡晓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其实后援会管理的成分还挺复杂——以她为首包括肖邦在内,是女友粉;而夜宵她们不是有伴侣就是已婚, 所以更多的是把连霄当儿子看,彻彻底底事业粉。
所以在绯闻这件事儿上两方关注的重点非常不一样。胡晓在意的是事实,而夜宵更关心女方的身份和带来的影响;她能隐晦的感觉到夜宵因网上盛传这位造型师欺师叛门、学历普通的花边,对陆小棠的感官不太好。
[小鹿与玫瑰:我组织一二群都去点赞正面的提问了, 目前前十的问题都是正常的。]
[叮叮当:小鹿辛苦了!各位管理,控评要点和文案我发在了群文件里, 麻烦各位在所负责的微博群统一通知。]
[是我在弹肖邦:直播开始了!]
胡晓心一惊,匆匆的把剩下的嘱咐发送出去, 切换到微博,找到陆小棠的账号。
画面不再是黑漆漆的“主播正在赶来”,第一眼看到的背景墙是张普通的老式衣柜,上面用无痕钉贴着许多秀场模特的图片;衣柜旁边是张单人床,某宝爆款哆啦A梦三件套的床单,枕头边还摆着一只憨厚的□□小熊;窗台小小的,但主人却很精心的布了一圈星星灯,小小的花盆里一朵雏菊羞涩的探出头。
只是话题人物却没有坐在电脑前,弹幕里都在问人在哪里。
一阵噼里啪啦的拖鞋声从远到近传来,首先映入大家眼前的双白嫩的纤手和一碗硕大无比的瓷碗,内里是满满当当的番茄鸡蛋面,冒着阵阵热气,着实让胡晓还没吃晚饭的肚子一阵叽里咕噜的响。
椅子被拉开,陆小棠终于首次且正面的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
她坐下后没有像初次直播的新手菜鸟那样,木讷的盯着镜头不知道说什么好,反而很随意的挽起披散的头发,用一根筷子麻利的盘好,准备开吃。
弹幕飘过一连串问号:
「???我进错直播间了?这是吃播?」
「她是不是以为摄像头还没开啊?」
「抛开其他不说,陆小棠还挺漂亮的,怪不得连霄会喜欢。」
胡晓被这条弹幕提醒,才细细打量对方的长相。与向蕾冰山知性的气质不同,陆小棠五官小而精致,妆容寡淡到几乎看不到有打扮过的痕迹,但稚气的脸庞和坦然的举动揉杂在一起,灵动中又带些不符年纪的沉稳。
“你们没来错地方,但请允许我干几口饭,这还是我今天的第一顿。”她的声音倒是如外貌般显嫩,叮铃当啷的清脆:“喏,我的自制海陆空无敌番茄鸡蛋面。”
「噗,为了看你直播我也没吃饭,抓紧时间!」
「干饭人的灵魂时刻,我允许你多吃三口。」
「哟,大明星的女朋友也这么接地气啊?啧啧,立贫穷人设可太有心机了。」
「只有我关心海陆空是什么玩意吗?这明明是普通的番茄和鸡蛋!」
陆小棠边就着热气嗦面边看着评论。恶语相向的就当做没看到,对提问认真解释道:“海,是因为这碗是我在海澜之家买衣服中奖收到的礼物;陆,我的姓;空更好理解了,等我吃完不就空空如也了吗?”
「我竟无言以对,企业级理解。」
「哈哈哈哈哈哈,笑到公交车上的人都在看我,我喜欢这个妹子!」
「大夏天的突然冷飕飕麻烦赶快进入正题啦。」
陆小棠这招的确是因为饿了,加上向蕾嘱咐过让直播间人达到十万以上再开始;虽然日后肯定会有重播,但传播率远达不到当下实时收看的效果。
眼见左上角直播间有三十来万的热量,她把面放到一边,擦了擦嘴清嗓:
“正式介绍一下,我姓陆名小棠,今年还差3个月满21岁,职业是造型+服装设计、搭配师。我从热度第一的问题开始回答。你和连霄是什么关系?同居和私人行程怎么解释?”
来了!这也是胡晓最关心的问题。她紧紧的盯着陆小棠神情的变化,试图从细枝末节里确认真相。
只见对方认真的思考过后,看着镜头真挚的答道:“我和他的关系很简单但也很容易让人误会。”
胡晓呼吸一窒,但陆小棠继续解释道:“首先是工作关系,他是雇主我是员工,领新传发的工资,负责他舞台和通告包括私人形象的设计;其次是朋友关系,这一点我不想欺骗大家,我和连霄先生的私交不错,因为他的团队加上我在内笼统只有四个人。”
哈?粉丝们迅速被这个信息搞歪重点:
「新传倒闭了,我家那么大一个崽加上他一共才四个人!?」
「连霄最近通稿多得可以贴满长城了,不可能人这么少!」
「通稿踩你家了!?连霄热度高当然报道多啊,有些人啊酸溜溜的味道隔着手机屏幕我都能闻到!」
陆小棠哭笑不得,怎么还歪楼了:“不是公司不注重连霄的团队,现在有新的工作人员都会加进来的,需要时间磨合。我接着说啊,所以出入他的公寓和一起买衣服是很正常。哎有些人就要杠了,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实话?”
她从旁边拿过一叠图片,靠近摄像头展示:“我不知道拍图片的狗仔是眼神不好还是故意移花接木,只拍我进公寓,却不放出我离开的图片。你们看,爆料的图里我穿着绿色的外套,下一张却是我穿白T恤从他家走;但实际上那天经纪人向蕾也在连霄的家里,我们呆了半个小时左右就一起从大门走了。”
爆料的图里是模模糊糊的背影再配上煽动性极强的文字说明,而监控不仅可以正面高清确切看到脸,左下角还清晰的标注了日期和时间,的确前后脚没有超过三十分钟。
“包括白色T恤那一天的监控和视频稍后我会同步更新在微博,我可以为上述所说的”陆小棠有些记不清台词,赶忙不动声色瞟了一眼贴在桌上的字条,全是龙飞凤舞的笔记:“所有言论负法律责任,且能自证监控来源合法,取证方式有效。”
呼,也太绕口了吧!幸好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老老实实把向蕾说的都记了下来。
「呃,有理有据,这点我信。所以一起去买衣服也解释得通了。」
「呜呜呜想起我之前塌房的那个湖笔了,不敢出来对线的一律是真的。」
「先暂时存疑,等看完全部证据再评价。」
胡妈妈偷偷打开房门,自家这傻闺女刚到家就关在房间里不知道在捣鼓什么,现在还看着手机傻笑;胡晓看到母亲大人,快乐扑过去:“您女婿又回来啦!”
啥玩意儿?这倒霉孩子面试面出毛病来了?胡妈妈陷入了深深的担忧之中。
“顺带问一句,连霄的造型大家怎么看呢?”陆小棠捕捉到一个路人说她品味不错的评论,随即感兴趣的追问道。
「我个人感觉不错,上次直播那件外套还出圈了。」
「求求把他衣柜里的肥裤子都烧了吧!腿长就要秀出来造福人类的眼睛啊!」
陆小棠忍俊不禁,特地起身拿过一个厚重的文件夹展示道:“我虽然是第一次案做艺人的专属造型,但也下了很大的功夫。连霄现在的风格是我和向蕾一起定下的。他的身型尤其是肩膀足够宽、厚,所以不适合过分注重塑型的外套,同时驼色系和黑白灰经典三色的搭配,能在柔和气质的前提下着重突出Old school特有的知性和稳重,与连霄擅长的曲风和代表作品有充分适配性”
说起专业,陆小棠滔滔不绝,恨不得马上变出个黑板,一一阐述设计的理念。
「还有这么多门门道道,我还以为明星都是品牌送衣服过来随便穿。」
「学会了,今晚就对我男朋友试试改造。不对,我哪里来的男朋友?!」
「等等,站在瓜田不知所措。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梦回网课现场。」
陆小棠心满意足的说明清楚,看到标题才想起正题:
“不好意思啊跑题了,以后我会每天在微博上分享些妆容和造型的Tips,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关注关注我。接下来第二个问题——你真的是中专学历?而且曾经在横店背叛领你入门的造型老师?”
终于到了今晚最重要的关键点。陆小棠把准备好的话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慎重的开口:
“没错,我的确没有读过大学,在昆明职业技术学院学习三年妆容造型就开始工作了。我的老家在云南很偏远的乡下,家里除了我之外,还有弟弟妹妹。在父母那一代人心里,对我们的要求只是最朴素的做个好人,安稳求生而已。”
“在我七岁的时候,表姐嫁人了。虽然只是场普通的农村婚礼,但表姐夫很有心的请来化妆师给表姐描眉上妆,这也是我第一次知道美妆是那么神奇的存在,一张朴素的脸,能在别人的手中绽放光彩,衬得人比花娇,用世界所有华丽的词语都形容不出新娘子万分之一的美。”
她陷入美好的回忆中,唇边也泛起甜甜的笑容:“也许兴趣的确是最好的老师,我在学习上并不在行,宁愿省下很少的早餐费,也会在周末坐六块钱的班车到镇上的书店看各种各样的时装杂志和美容美发书籍。”
陆小棠还记得新华书店的一位姓李的阿姨见她实在很渴望,会特地把几个月前的杂志送给她;回家的路上飘起了大雨,她宁愿浑身淋湿也没让旧杂志沾过一滴水。
凭着这份执拗的热爱,在职校时她执意选择了造型和妆容专业,虽然是不入流的学校,但这样她已充分满足,至少能轻轻碰触到这份梦想。
再然后就是经人介绍到托尼手下做杨白劳:
“虽然我不是从什么顶尖美妆服饰学校毕业,但我会用百分之两百的努力让大家看到我能走到哪一步。”
“我改变不了自己的出身,相反的是我非常感谢迄今为止所拥有的的一切!没有扎根农村的生活和经历,我不会明白梦想的重量;没有爸妈的支持,我甚至连学都没有机会上,只能是个会说不会写的半文盲;没有向蕾,现在的我根本不可能拥有单独为艺人妆造的机会,只能继续在无良老板手下艰难的熬日子。”
陆小棠说着说着,大眼睛蓄满泪水,但她固执的快速擦去,极其坚定的说道:“常常听人说,有梦想谁都了不起!我相信,中专妹又如何?我也会迎来属于我的春天!”
胡晓听她的故事渐渐入了神,突然被一句话宣言砸中脑袋,震耳欲聋。她也热血起来,在弹幕中打出:
「没错!农村家庭、中专毕业又怎么样?陆小棠为潘佳琪作的连上一晚上热搜的造型和妆容已能充分证明她的实力!莫欺少年穷!」
「我的妈呀,这一大口鸡汤被灌得浑身舒坦,太喜欢看女人搞事业了!小棠妹子冲呀!」
「可是陆小棠还是没有说清楚有没有背叛老师呀?」
「拜托,她都在直播说是无良老板了。而且那条爆料就很莫名其妙,什么证据都拿不出来单方面说陆小棠不履行合约啥的,要是真的她早就被告到法院了吧,哪需要网友们在微博出警?」
「潘佳琪十年老粉不请自来,原来小姐姐就是红裙女王的妆造师!请接受我的膜拜!」——
“哇这一套一套的,看不出陆小棠还挺能说。”
助理小陈和其他的秘书围着电脑收看直播;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个小时,直播也即将进入尾声,后面的问题大多都围绕着她和连霄的绯闻在发问,基于前两个问题回答得有理有据,之后自然没有再引起什么争论,甚至变成了女生日常Look搭配的教学课程。
“一看就知道是向蕾的说辞。”略带笑意的女声从二人身后传来,小陈回头一看,正是顶头Boss冷总!她赶忙回到工位上坐好,带着一丝被领导抓包的窘态。
冷俪拿着杯子往茶水间走,背影看上去颇为轻快。
“哇,冷总心情很好的样子。”
“何以见得?”
“你才来一个月不清楚,冷总自己去接咖啡,必然是发生了什么愉快的事情,让她老人家亲自动手干助理的活。”
“所以说还是向蕾牛啊!下个月的特殊培训当属她无疑了吧?”
“名额不是向蕾的,我表演个倒立吃键盘!”
小陈和同事窃窃私语着,见冷俪远远走过来又作出心无旁骛的模样。
“告诉公关部,五分钟后以新传官博的账号发布视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