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78

    第71章 71

    梁芝欢面上黯淡下去:“你非要把我弄哭吗?”

    潘柏雷长舒了口气, 换上轻松的口吻:“走吧,送你回去。”

    他走到路边,招手拦下一部出租车。梁芝欢跟他一起坐在后排, 一路谁都没说话。

    没多久出租车停在在小区大门外, 梁芝欢下车,跟车内的潘柏雷挥手告别。出租车驶离, 梁芝欢转身走进大门。

    在她决定离开厦门之前,刘应超找她谈过一次话。

    他把她叫到董事办公室, 面色凝重。

    他说武汉分公司已经步入正轨,厦门这边的作用会慢慢弱化,董事长有意让柏雷回上海接管总公司。

    “但是我知道柏雷因为你不肯回上海。”

    她忙说这是误会,被刘应超打断。

    “我没有其他意思。柏雷和毕正是很要好的朋友, 他要替毕正照顾你我能理解。我是想告诉你, 如果你还有兴趣去总公司, 我可以安排。”

    如果说买醉那天晚上,潘柏雷那番激动的话还有些语意含糊,那么刘应超彻底给了她一记当头棒喝。

    她不能再失去另一个重要的人。

    梁芝欢提交了辞呈,理由是留在厦门她永远好不了。

    潘柏雷同意她先回上海, 但没料到她后面突然选择了去昆明。

    他问她:“你就这么喜欢流浪吗?”

    她当时怎么说的?

    “我想试试放下一切离开一年是什么滋味。”

    *

    天气越来越寒冷, 与之相对的是圣诞和新年的氛围越来越浓厚。

    梁芝欢跟高中的、大学的同学纷纷聚会。热闹的酒席、喧嚣的KTV,她总是没法投入进去。

    三十一号晚上, 她又参加了一个聚餐,一直吃到九点钟。有几个人嚷着要去淮海路跨年,她推说怕太挤,而且爸妈不放心那么晚回去。

    不过, 这种日子回家太早也会让爸妈不放心。

    梁芝欢一个人在街边走了一会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 才往家的方向走。路上接到潘柏雷的电话,问她在哪儿。

    “回家的路上。”

    他沉默了一会儿,悠悠地对她说:“梁芝欢,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她眨了眨眼睛,忍住了眼底泛上的泪水。收了电话,梁芝欢走进地铁站。

    心里有个感觉,潘柏雷本来是有些话想说……

    地铁车厢里人不少,但似乎没有像她这样形单影只的。梁芝欢塞上耳机线,让音乐打发掉无聊的二十五分钟。

    从地铁站出来,她把耳机线和手机揣进包里,两手插进口袋往小区走。

    梁芝欢走得极快,这段通常步行十五分钟的路程今天应该少花了五分钟。

    楼道感应灯没亮,一个好像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站在在她家楼下。尽管光线很暗看不清脸,但她几乎仅凭感觉就知道了是谁。

    梁芝欢已经忘记了曾经是如何幻想与毕正再次相见的场景。这一霎那,大脑和身体像手机卡顿了一般,定格在原地。

    但很快,她继续抬脚往前。

    “芝芝……”

    毕正挡在面前,拉住她的一只手。

    他的手比她的凉。

    “这算什么?”梁芝欢的心比他的手更凉。

    他似乎没料到她如此冷漠,有点乱了心神。

    “我我回来了。”

    “就是说麻烦解决了?恭喜你。”

    那么明显的嘲讽他不可能不懂,她的手被抓得更紧。

    “我答应了要陪你跨年。”

    “所以你现在又可以给承诺了,是吗?”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接受,我……我只想到不让你跟我一起背上沉重的债务,不愿在你的同情和牺牲中生活”

    “我没想到会忽略了你的感受,会让你遭受痛苦,更没有想到……会失去我们的孩子……”

    “你没资格提‘它’!”梁芝欢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用力甩脱了他的手。

    “对不起,芝芝……”

    梁芝欢凄然地冷笑。

    “你知道你有多么骄傲吗,毕正?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你跟我说‘对不起’,但是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说完,她就要上楼,毕正冲过来紧紧抱住她。

    “不要走……”

    “放开我。”

    “芝芝……”

    “我对你已经没有感觉了。”

    她对哀求和拥抱无动于衷,语气比此时的气温还要冰冷。

    他大概是被刺激到了,捧起她的脸急切地吻下来。梁芝欢被激怒,抬手狠狠地朝他脸上甩了一记耳光。

    毕正错愕地看着她,不知如何回应。

    “这一巴掌是给那个消失的生命,和我对你最后的感情……”

    “当‘它’无声无息从我身体里流走的那一刻起,我对你,所有、所有的一切也都全部结束了……”

    梁芝欢冷冷地对他说:“我们现在两不相欠,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

    *

    那个晚上之后,毕正没再在她面前出现。梁芝欢过了一个安稳的元旦,节后进公司看到了新上任的潘柏雷。

    他那头卷发已经拉直,像一个正经总经理的样子。董事长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着实老怀欣慰。

    潘柏雷说晚上一起吃饭,她知道他想聊什么。

    “你见过阿正了吧?”

    “嗯。”

    “他打不通你的电话,所以先找到了我。”

    “嗯。”

    “我把那个混蛋臭骂了一通,还是没解气。”

    “哦。”

    “你可以多说几个字吗?”潘柏雷放下筷子望着她。

    “你想知道什么?”梁芝欢也放下筷子,迎上他的目光。

    “我会不会原谅他?要不要不计较过去,重新跟他开始?”

    潘柏雷沉默不语片刻,然后抿了抿嘴角,轻声说:“我想知道……你是不是还恨他?”

    爱与恨永远是爱情里的双生花。

    曾经多爱一个人,就可能多恨一个人。

    你有多恨,代表放不下的爱有多少。

    也许只有当你恨不起来的时候,那些爱才会真正成为过眼云烟。

    就像从前,黄治之于她。

    春节前,身边许多女性同胞陆陆续续去做了头发——包括冉青。

    知道她拒绝了那人,还打了他一耳光,冉青拍手称快,在某个周末约她一起去做头发。

    冉青建议她染个颜色,梁芝欢欣然同意。不过,染之前先让Tony把一头长发全剪了。Tony下刀快,等冉青发现时,她已经换上了干练的短发。

    “芝芝”tຊ冉青替她心痛得不行。

    她笑笑说:“职业经理人就该这个样子。”

    下个周一进公司被潘柏雷撞见,差点没把他眼珠子瞪出来。

    “你何苦跟头发过不去?”

    她不以为然地反问:“你不觉得很合适我现在的职位吗?”

    他顿了半晌,扶了扶额头问了一句:“你家……帽子多吗?”

    没两天,行政把她节后飞昆明的航班信息发过来,人事也通知了住所的地址。

    节前最后一次高层会结束之后,潘柏雷突然跟她说,会同她一道飞昆明,在那边呆两天。

    “帮你在那边立个威风。”他轻快地笑道,“你这个样子,看上去像刚毕业的小姑娘。”

    梁芝欢微微讶然,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

    傍晚下班回家,那个二十多天前突然冒出来的人又意外地出现了。还是穿着黑色大衣。这次他站在路灯下,灯光把他的轮廓凸显出来——比以前清瘦了。

    看到她,毕正的眼神十分震惊——因为她的新发型。

    梁芝欢心里腾起一股快/感。

    她不仅已经不喜欢他,而且也不要继续被他喜欢。

    “我一会儿去机场,回漳州。”半晌,毕正回过神,声音晦涩。

    “上次忘了跟你说‘新年快乐’,所以特地过来跟你说一声……春节快乐!”

    “如果你不出现我就会快乐一点。”

    毕正嘴角抽动了一下,对她的刻薄只是苦笑。

    “但我做不到。我想见你,我很想你……”

    “我想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梁芝欢毫无耐心继续跟他纠缠下去,她语气决绝地警告他。

    “如果你再来骚扰我,一定不只一个耳光那么简单!”

    说罢,她匆匆地从他身旁掠过,冲进了楼道……

    *

    春节长假的最后两天,芝荣妈妈帮她整理行李,爸爸则心事重重地很少说话。

    他最初不同意她去昆明,但谁让他养了个任性又固执的女儿呢?梁芝欢一再向他保证,这份工作只需要一年时间,一年后她肯定回上海。

    后来他勉强点头,但前提条件是——不允许在那边谈恋爱。

    她当然明白老父亲在担心什么。

    显然,他还不了解。对于爱情这回事,她已经心灰意冷。

    初八早上,梁芝欢拖着两只大箱子和潘柏雷一同飞往昆明。

    春城就是春城,一出机场便感受到和煦微风拂过脸颊。梁芝欢坐在出租车上,饶有兴致地打量这座城市。

    大约开了五十来分钟,车子驶入一个看上去半新的高层小区。两个人分别拉着一只箱子走进楼道。

    “这里看上去旧了好多。”潘柏雷说。

    “你来过?”

    “大概五六年前吧,住在这里的一个远方亲戚结婚。”说着,他走进电梯按了数字7。

    “这个房子该不会是你找的吧?”

    潘柏雷扯起嘴角笑了笑,算是默认。

    梁芝欢像被卡住了喉咙,说不出话来。

    电梯有些年头,门开的时候发出了不小的声响。梁芝欢看到一左一右两个大门,典型的一梯两户结构。

    “701。”潘柏雷摸出钥匙来开门。

    这是一套两室一厅的小户型。装修看上去有几年了,但地板和墙面保护得比较好。所有家电家具都齐全,而且房间明显打扫过了,每个角落都很干净。

    “怎么样,还可以吧?”

    梁芝欢连连点头。

    “小区外面有面包店、餐馆、便利店、小菜场。从这里走路去公司,就算你穿高跟鞋也不会超过半小时。”

    “谢谢你,柏雷……”她实在找不到其他言辞来表达此时的心意。

    “你不用太感动,房租还是要你自己付的。”

    然后,他说了个不便宜的数字就往阳台去了。

    梁芝欢跟在后面,无所谓地说:“贵一点也没关系,反正公司会给我补贴一部分。”

    阳台不大,空无一物。

    因为没有封闭,被温暖的阳光完全覆盖。对面一家的阳台上则摆了好几盆花和绿植,一片生机盎然。

    “你要有兴致可以养两盆花。”

    “嗯……也许吧。”

    “也许……吧?”

    “直接买鲜花也不错啊。”梁芝欢咯咯笑起来。

    忽然对面阳台上冒出一个人,戴着一顶老式的帽子和茶色眼镜,又长了大半脸黑乎乎的胡子,她跟潘柏雷都着实吓了一跳。

    对方似乎也吓到了,看他们的时候有些躲闪。

    “我过去一下。”说着,潘柏雷离开了阳台。

    过了一会儿,他回来说要带她过去打招呼。

    梁芝欢有点不敢过去。

    “他就是我说的那个远方亲戚。前两年老婆死了,一个人住这里。他人很老实的,就是不会说话。”

    “不会说话?”

    “听说小时候得过一场病,然后就哑了。”

    “哦……”梁芝欢不由地生出一股同情。

    “这套房子也是他的。他现在就靠这点租金生活,所以我实在不好意思替你谈一个好价钱。但是你住在这里我比较放心,毕竟有什么急事也可以找我亲戚帮忙。”

    搞清楚状况之后,梁芝欢跟着潘柏雷过去702认识房东。

    大胡子姓郑,梁芝欢称呼他郑先生。

    很难猜出他的实际年龄,也许超过四十。

    除了黑乎乎的脸,他穿着陈旧的衣服,尺码都很大,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上。茶色镜片和老式的帽子让他看上去没有精神。

    总之,给梁芝欢的感觉就是,一个邋里邋遢的寡居老男人印象。

    尽管房东的房里看上去还算干净,但她也只是客气地说了两句话便退了出来。

    她觉得以后最好还是不要麻烦这个房东。

    第72章 72

    第二天早上, 潘柏雷跟梁芝欢一起进了公司。

    昆明分部总共二十来号人,办公室只占了四分之一楼层。除了这里的老大刘总有独立办公室,其他人都在一个开放的区域办公。另外有两间最多容纳八个人的会议室。

    从行政上看, 刘总是她的汇报对象。但从工作上区分的话, 潘柏雷和武汉那边的王凯才是她的老板。

    所以,潘柏雷陪她一起来报到, 还真是起到了“狐假虎威”的作用。以后她在内部协调安排工作的时候,大家都会主动配合。

    两天后, 梁芝欢去机场送别潘柏雷。

    他开玩笑地说:“如果熬不下去就给我打电话,我可以换人来。”

    “人家送战士都说鼓舞人心的话,哪有你这样先打击士气的?”梁芝欢皱了皱鼻子。

    “好吧,鼓励一下。”潘柏雷张开双臂, 似乎真的要给她一个鼓励的抱抱。

    梁芝欢微微一笑, 投进他的拥抱里。

    “我知道坚持很辛苦, 但是……别做傻事。”

    刹那,她在他的怀抱里红了眼眶……

    从这一天起,梁芝欢在新的城市开始了独自一个人的生活。

    她记得所有心疼她的人说的话,好好对自己。所以除了采购食材塞满冰箱, 还精心挑选了一些挂画、靠垫、地毯等软装饰品点缀心情。

    此外, 她真的去花鸟市场买回来两盆海棠、以及三条金鱼。

    看着鱼缸里不停游来游去的小生命,梁芝欢感觉到久违的轻快。

    每天她几乎就在家和公司之间的两点一线上活动。早上七点半出门, 晚上六点回来。

    大部分时间,小区门口的面包店解决了早饭问题——因为这里也有售卖三明治和可可。

    晚饭梁芝欢几乎都回来自己做,偶尔会在小餐馆凑合。跟同事混熟了之后,她也跟他们去吃个饭, 或者周末去某个地方转一转。

    这个月二十号,梁芝欢把当月的租金交给房东。

    潘柏雷说不能一次给他三个月, 因为他会控制不住买酒把租金都喝掉。一个月一个月地给,他才会有所节制。

    梁芝欢对大胡子房东有些畏惧,因而第一次交钱给他的时候,她问他能不能给个银行账号?这样以后把钱汇到他账上就可以了。

    然而大胡子拿了一块白板出来,上面歪歪扭扭地写了两个字:“现金。”

    梁芝欢只好无奈地笑了笑,转身回到自己的屋子。

    芝荣妈妈仍然喜欢每个周末打电话给她,问东问西,她现在一点也不觉得她啰嗦了。

    远在异国的弟弟偶尔想起她也会打过来,说上一些不方便让爸妈知道的秘密。

    还有就是柏雷,几乎隔天就会接到他的电话,大部分时候聊的是工作。

    梁芝欢感觉到平和的幸福,因为被这些关心她的人牵挂。

    当然,她还接到过陌生号码的来电。听出声音后,便被她毅然决然地挂断、以及拉黑。

    工作上渐渐忙碌起来,梁芝欢常常需要晚上在家里准备资料、思考方案。她开始在门口的餐馆解决晚饭tຊ,然后回来专心投入工作。

    某天早晨,梁芝欢还在纠结前晚的方案,一不留神出门时竟忘了拿钥匙。晚上回来不得而入的时候,只好向潘柏雷求助。

    “我亲戚那儿应该有备用钥匙,你去问问看。”

    梁芝欢硬着头皮按响了702的门铃,门打开的时候,房间里飘出来一股浓烈的酒味。

    大胡子还是戴着那顶帽子,粗框眼镜背后的眼神有些迷蒙。听完她简洁地说明来意后,他转身进去,应该是拿钥匙去了。

    透过半开的门,梁芝欢望见茶几上的一个杯子和一瓶酒。

    “谢谢你!”她小心翼翼地从他手里拿过那把钥匙。

    *

    虽然一直提醒自己别再犯同样的错误,但没过两天,梁芝欢再一次把钥匙忘在了玄关柜上!

    由于她狭隘的戒备心,没有及时把备用钥匙还回去,因而这次梁芝欢非常难为情地再度去向对门求助。

    大胡子仍然拿出了一把钥匙,以及白板。

    “最后一把了。”

    “实在不好意思……我不会再忘了。”

    拿走钥匙的时候,梁芝欢又瞥见了茶几上的酒瓶。

    所以,要不要把钥匙交还到一个可能酗酒的陌生男人手上?

    她搞不清楚,为什么总是对这个人有一种妄想症。

    梁芝欢将其中一把备用钥匙放进了挎包,这样即使出门忘记拿钥匙也没关系。

    这样安全地过了一个多礼拜,她跟同事出了两天差,回到家门口才发现又悲催地中了健忘的魔咒。

    因为出差换了大包,备用钥匙和挎包一并躺在了家里!

    梁芝欢站在楼道里,有种欲哭无泪的绝望。

    约摸过了七八分钟,从对面传来门响的声音。她回头一看,大胡子半个身子从门里探了出来。

    “我去找开锁匠。”明白她的处境之后,大胡子在白板上写下几个潦草的字。

    “我自己去吧,你告诉我地方就行。”

    梁芝欢怎么好意思让他跑一趟?

    大胡子指了指自己的嘴,摇了摇头,似乎是想告诉她“说不清楚”。然后他又飞快地写了一行字:“坐一会儿,很快。”

    他指了指门里面,意思是让她去家里坐着等。

    “那就麻烦你了!”梁芝欢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大胡子在她进屋之后带上了门,她在里面听到了电梯门打开的声响。

    梁芝欢开始打量起他的屋子。空间格局跟对门一模一样,家具也几乎相同。只是,客厅的光线暗了一点,墙上光秃秃没有装饰。

    以及空气里弥漫的酒味和饭菜香。

    梁芝欢顺着香味走到厨房门口,台面上放着仍在冒着热气的两盘菜,应该刚炒出来不久。她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调转了方向。

    里面两间卧室的门都关着,梁芝欢穿过客厅来到阳台。

    除了第一天来看到的花盆和绿植,阳台上还放了一把藤椅和一张极小的桌子。

    桌子上居然还留着半杯酒。

    她不禁猜想,大胡子会不会习惯坐在这里,一边喝酒一边缅怀他的亡妻?

    与这边半墙之隔的对面就是她的阳台。隔墙有一个斜度,所以身手敏捷的人是可以从这边跨到对面去的。

    梁芝欢将实现转移到楼下,竟看到了孤身往回走的大胡子。

    开锁匠呢?

    “他不在。”稍后,大胡子的字印证了她的猜测。

    “没关系,还是要谢谢你!我走了。”

    大胡子拉住了她的袖管,只拉了一点点,等她停下脚步就放开了。

    他问:“去哪里?”

    “我去酒店住一晚。”

    “我有办法。”

    大胡子放下白板,往阳台走过去。

    莫非他要翻过去?梁芝欢连忙跟上去阻止他。

    “不行!太危险了!”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似乎还浅浅地笑了一下——然后踢掉拖鞋,趴在墙上找角度。

    “算了郑先生,实在太危险了。”梁芝欢有点害怕。

    这次她真真切切地看到了他微微上翘的嘴角,因为他把食指竖在嘴中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梁芝欢只好闭上嘴。

    在他翻墙的过程中,她小心翼翼尝试想抓住他的衣服。但大胡子翻过去的速度很快,还没想好哪里下手,他人已经在对面了。

    梁芝欢兴冲冲地拿上包回自己家,可疏忽了他的门是可以自动关闭的。所以,大胡子家的门在身后华丽丽地合上了。

    她整个人像石化了一般呆立在过道中间。

    这时,大胡子从里面打开了她的门。

    “我……”梁芝欢指着另一边的门,沮丧地说不出话来。

    大胡子的目光聚焦在她脸上,仿佛在琢磨她的脑袋里究竟装了什么?

    “对不起……”

    想到他又要翻一次阳台,梁芝欢快要哭了。

    但大胡子敲了敲门,示意她回来,然后从裤兜里掏出了一把钥匙。

    “啊,你带了钥匙?”

    他点点头。

    “幸好……”梁芝欢后怕地拍了拍胸脯。

    接着,他从玄关上的两把钥匙中拿起一把,在她眼前定了定。

    梁芝欢连忙点头如捣蒜:“对对对,放你那里比较保险。”

    *

    那晚的风波让她决定终结钥匙的魔咒。

    第二天下班回家,梁芝欢顺路在超市买了一盒点心和一瓶红酒。当看到她面带笑容递上东西的时候,大胡子的表情有点高深莫测。

    “只是一点小心意,谢谢你昨天帮忙!”

    她说得相当诚恳,大胡子伸出一只手接了过去,另一只手搭在了门把手上准备关门,梁芝欢赶紧把另一件登门的目的表明。

    “那个……我还有件事要征得你同意。”

    “我老是忘带钥匙,老给你添麻烦。我想换成密码锁,当然费用我自己出……你同意吗?”

    大胡子定在那里,没有任何表示。

    “那个换锁不会破坏门的。”梁芝欢补充解释。

    大胡子这才去拿白板来写字。

    “那我还有备用钥匙?”

    “不需要备用钥匙,密码和指纹就可以开。”

    “我要备用钥匙。”

    梁芝欢拿他这种僵化的观念没办法,继续解释。

    “把你的指纹录进去,你按一下手指就能开门了,不需要钥匙。”

    “指纹?”

    “对,指纹。”她伸出食指。

    他迟疑了一下,终于写下:“好,录指纹。”

    梁芝欢愣了愣,不应该是“好,我同意”吗?

    然后她反应过来,大胡子的意思是……要录他的指纹?

    隔天,梁芝欢约了厂家礼拜六下午过来装密码锁。但不幸的是,临到当天早上忽然接到同事的电话,刘总召集大家下午去公司紧急磋商。

    抱着“应该……不太过分”的心里建设,梁芝欢站在了702门口。

    大胡子响应的速度一直很快,铃声未落门就开了。

    梁芝欢不自然地堆起笑脸:“嗯……你下午在家吗?”

    大胡子狐疑地点点头。

    “那个……我本来下午是有空在家里等人来换锁的……”

    “但是公司刚刚通知我下午要去开会……”

    “你能不能帮我等人来换锁?”

    梁芝欢不好意思地、磕磕绊绊地说完,只见大胡子掉头回去拿了白板过来,亮出上面写着的两个字。

    “放心。”

    “谢谢你!”这次,梁芝欢由衷地、感激地笑了。

    他可以点头的,可还是特意写字,并且用“放心”来代替“好的”,令她感受到一股温暖的善意。

    晚上,梁芝欢窝在沙发上同潘柏雷通电话,继续跟他讲那位“怪异又热心肠”的远方亲戚今天帮忙做的事。

    然后感慨自己冤枉了好人,曾经像防贼一样防备他。不放心他手上拿着可以开她家门的钥匙,但人家不仅冒着风险翻阳台,还不厌其烦地来帮忙。

    梁芝欢觉得挺抱歉的。

    “我不是跟你说过他人很好吗?你怎么会觉得他不是好人?”

    “老实说,他那副尊容让我有点害怕……而且他还喜欢喝酒”

    潘柏雷哈哈哈大笑起来。

    “你怕碰到一个酒鬼变态?”

    第73章 73

    梁芝欢抓了抓头上的短发。

    “那你现在还怕吗?”

    “大概不怕了吧……”她想, 密码锁不也录了他的指纹吗?

    “哎,你也不想想,我能随随便便把你交给一个信不过的人吗?”

    “是啊是啊, 辜负了你的好意。”

    梁芝欢笑了笑, 又开始替大胡子惋惜,命运没有善待这个好人。

    “呃, 这个的确有点悲惨……”潘柏雷似乎也有同感。

    “他在这边没有其他亲戚吗?”

    “嗯……好像没有了……”

    “我感觉他一直都呆在家里,也没有朋tຊ友的样子。”

    “……是吗?”

    “他真的只有租金收入吗?”

    “应该是吧……”

    “其实你也很多年没联络他了吧?”

    “啊……嗯”

    “果然是远方亲戚。”

    “你现在是觉得他很可怜?”

    “难道不是吗?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没有亲戚没有稳定收入。一个人守着老房子, 也许只有酒和回忆陪着他。”

    说着说着,她居然有些感触。

    “梁芝欢……”潘柏雷在那头叫起来,“你是不是电视看多了?你这个心理剧情也太跌宕起伏了吧?”

    的确,生活不是电视剧。

    自从钥匙的魔咒打破之后, 梁芝欢的生活又回归了正常轨道。

    一个人上下班, 不到对面去添麻烦。到了三月二十号, 她把房租和一张线上生鲜食品配送卡交到大胡子手上。

    她说是公司发的福利。

    “我很少做饭,用不到。”梁芝欢尽量表现出是真得不想浪费,而非施舍。

    大胡子没有怀疑,点点头收下了。

    然而第二天晚上, 梁芝欢到家没多久门铃响了。

    大胡子端着一个砂锅站在门外。梁芝欢把他让进屋。大胡子把砂锅放在餐桌上, 揭开盖子,浓郁的鸡汤味道就飘了出来。

    大胡子从背后抽出白板, 上面写着:“你的卡买的”。

    梁芝欢不禁哑然失笑。

    接连几天,每天晚上大胡子都会端一点吃的过来。有时候是汤,有时候是菜。看得出来,他切菜的功夫跟她不相上下。块头大小不一, 切的丝粗比筷子。不过菜的味道比她做的强出几分。

    于是,一个两全其美的点子冒了出来。

    “不如我的晚饭包给你好了?”

    某天趁着大胡子拿吃的过来, 梁芝欢顺口就提了出来。

    “我交伙食费给你,你煮晚饭的时候顺便多煮一点就可以了……我不挑食,什么都吃。”

    大胡子垂着头,好像不太乐意。

    “那个……”梁芝欢立马识趣地说,“我就顺便提一下而已,也不用太当真。”

    大胡子摇摇头,在白板上写下:“现金,不要卡。”

    梁芝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孤僻大叔原来也懂幽默的!

    这时候,芝荣妈妈打电话过来。梁芝欢背过身接起来,那头传来一个急促的声音:“芝芝,你知道吗,毕正回来了!”

    她的手指一僵。

    “你怎么知道?”

    “刚刚毕正妈妈打电话给我,说他回来了他没来找你吗?”

    “……找过。”

    “你是不是不肯原谅他?你们两个以前感情多好啊……”

    “我跟他已经结束了。”

    “听说毕正还放不下你,他……”

    “妈……我不想谈这个人。”

    ……

    梁芝欢草草聊完电话,再回过头时,大胡子已经自行离开了。

    而她不想谈的那个人,却猝然间闯入脑海,挥之不去。

    这段时间刻意想要回避的记忆,铺天盖地地朝她涌来

    我们算不算讲和了?

    别人一看就知道,我是你的……

    我已经赚到你了,怎么会亏?

    第一胎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梁小姐,你这是在吃醋吗?

    就算舍不得,我也不能把你装进口袋里……

    我真的很爱你……

    ……

    明明已经结束了,可胸口还是堵得难受

    梁芝欢跑去阳台大口地呼吸,仰起头让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倒流回去。

    好一会儿,她意外地发现大胡子正坐在对面阳台喝酒。

    他很平静,似乎早就注意到她。

    “可以分我一杯酒吗?”她也想要痛快地喝一顿。

    大胡子迟疑了一下,起身进去拿了一只酒杯,倒了半杯递过来。

    梁芝欢像喝饮料一样全部灌进嘴里,然后咂着嘴问他:“再要一杯好吗?”

    大胡子又起身,回来时手上拿着那块熟悉的白板。

    “坐下来慢慢喝。”

    梁芝欢乖乖地搬了一张椅子到阳台,坐着慢慢喝起来。

    大胡子不再说话——不,是不再举板子——他们各自用酒,跟自己聊各自的心事。

    除了再讨酒的时候他不想给,她吐槽了一句“小气鬼”:“明天我还你十瓶”

    幸好她酒量一直不好,就这么两杯也可以上头。

    梁芝欢今天不想清醒。

    因为今天,是他的生日……

    三十岁。

    我让你猜他的生日愿望……

    回去点个蜡烛许个愿,说不定真的就实现了……

    呵……

    梁芝欢笑着流下泪来。

    她生日许的愿望,貌似实现了呢!

    他回来了。

    可惜,那已经不是她的愿望了

    无论是他回来实现了她许的愿望,还是他实现不了三十岁结婚的愿望,现在于她而言,都已经失去了意义。

    潘柏雷问还恨不恨他?

    那个让她跌入痛苦深渊的,正是曾经带她到幸福云端的人。

    她……能不恨吗?

    梁芝欢抱着空空的酒杯,感觉眼前变成了一片广阔的海平面。

    微风徐徐吹过来,似乎还听到了潮水起落的声音。

    她狐疑地站起来,趴在围栏上往下看……

    一时间,她迷乱起来。彷佛又回到了那座临海而立的山上,他们在阳台上喝酒玩真心话的游戏……

    然而不像是迷乱,应该是在做梦。

    因为毕正彷佛真得出现了,如同之前在她无数个梦境中出现一样。

    他搂着她的腰,脸离得很近。

    她攀上他的脖子,将头埋进他的颈窝,贪婪地沉浸在这个曾经熟悉的怀抱……

    毕正……

    她伤心地痛哭起来,喃喃地叫着他的名字。

    我们要是把火山灰带回来,就好了……

    *

    这个清明节,爸爸让她回苏州扫墓。梁芝欢也想借此机会回趟上海,跟潘柏雷面对面汇报工作进展,再讨论几个棘手的问题。

    结果打电话给柏雷,刚说到一半被他抢着问:“扫完墓回上海吗?”

    “嗯,回家呆两天。”

    “那顺便来汇报工作。”完全是上级下命令的口吻。

    梁芝欢不自觉地笑了笑:“是,潘总经理。”

    晚上,大胡子把晚饭端过来的时候,梁芝欢告诉他本周四后面几天不用替她做晚饭。

    “哪天回?”他问。

    “下周二或者周三吧。”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你……会去扫墓吗?”梁芝欢轻声问。

    大胡子摇头走到鱼缸面前,指了指鱼和鱼食、又指了指自己。

    梁芝欢会心地一笑,由衷地说了声:“谢谢。”

    临走前的晚上,她去阳台给海棠浇水,大胡子正站在阳台眺望远处。

    梁芝欢顺着他注视的方向看过去,并没有从一望无际的夜色里瞧出什么端倪。

    他好像很喜欢站在阳台眺望远方,不知道是不是在想念家人、或是已故妻子?

    *

    清明扫墓那天,爸爸在妈妈的墓前静默地站了很长一段时间。

    梁芝欢也安静地陪在一旁,耐心地等他把话跟妈妈说完。之后,她挽着爸爸沿着小道向墓园外走去。

    “要是妈妈没有走,你们一定会白头偕老。”

    听了她的话,爸爸轻轻一笑。

    “你以为只有死亡才能将两个人分开吗?”

    “过错,无论是故意还是无心,如果得不到谅解,同样可以将两个人分开——就像你和毕正。”

    “爸……”

    “你放心,我不劝你。我不是你,怎么能靠我的臆测,来劝你改变心意?”

    爸爸顿了一顿,来了一个转折。

    “但是做为父亲,我不愿意看到你走弯路。”

    “要不要原谅一个人?其实想想,假若有一天死亡将你们分开,你会不会因为没有原谅他而遗憾终身,你就想通了。”

    梁芝欢同爸爸坐火车回到上海。在家里被芝荣妈妈喂了两天好吃的,然后在清明最后一天去跟潘柏雷汇报工作。

    第一次到他上海的“豪宅”做客,梁芝欢戏谑地调侃:“果然是资本家的儿子。”

    潘柏雷挑了挑眉毛,把准备好的水果和茶端过来放在茶几上。

    “在那边呆了两个月没找我哭诉,看来你适应得不错啊!出乎我的意料。”他递了一杯明前春茶给她。

    “原来我在你眼里这么娇弱吗?”

    “谈不上娇弱……”潘柏雷拿起一个苹果,放在手里转来转去。

    “不过你这个人呢并不坚强,又喜欢逃避。但神奇的是,你每次逃到一个新的地方又都能……柔软而坚韧地好起来,就好像一个……”

    “一个什么?”

    “……苹果。”他咬了一大口手里的苹果嚼起来。tຊ

    “苹果?”梁芝欢想不到其中关联。

    “我暂时找不到恰当的东西比喻。”潘柏雷笑道。

    梁芝欢露出一个“我就知道你在瞎扯”的表情,听他继续胡扯。

    “你看苹果没有菠萝外表坚硬,也不像柿子那么软弱。可它的表皮却有顽强的抗氧化能力,即使我不小心把它丢在哪里一段时间,它里面还是好好的……”

    “你就像一只流浪的苹果。”

    对于这番生编硬造,梁芝欢撇了撇嘴,勉强地点了点头。

    午饭前,董事长跟朋友打完球回来,温和地招呼她一起吃饭。

    之后,还把她单独叫去了书房。

    书桌上摆着的几个相框,格外地引人注目。

    其中一张是少年潘柏雷和一位漂亮女人的合影。女人笑得很欢乐,搂着的小少爷却皱着眉头,苦着脸。

    “这是柏雷跟他妈妈。”潘仁雄主动介绍。

    “柏雷看上去很不喜欢拍照。”

    “那个时候叛逆得很!”

    “所以他后来一直觉得对不起妈”话说出口,梁芝欢自觉失言,忙说不好意思。

    董事长大度地摇摇头。

    “柏雷肯把他妈妈的事告诉你,说明他真把你当成知心的朋友。他多一个这样的朋友,我只会更高兴。”

    然后他问:“他应该也跟你吐槽过我逼他结婚吧?”

    梁芝欢点头承认。

    “柏雷以前吊儿郎当、又不务正业,只会让人操心。”

    潘仁雄将话题延续下去。

    “你也知道我有心脏病,我希望他早点成家,是怕万一我那天突然走了,他身边至少还有一个至亲。”

    “有妻子跟他一起承担压力、或者悲痛,不孤单、不慌张,从容地继续他的生活。”

    果然,为了子女,天下父母都一样。

    梁芝欢一边感怀,一边安慰他。

    “柏雷现在也成熟稳重了,董事长这番苦心他应该都懂。”

    “我知道。”潘仁雄点点头。

    “我很感谢你和毕正这几年陪在他身边。你们两个都是他的好朋友,我真心希望看到你们三个能够像从前一样互相陪伴,互相扶持。”

    “我跟毕正一样在年轻的时候太自以为是,总把事业看得过重,藉口为了家人必须要拼得成功、却忽略了家人的感受。”

    “男人对事业的偏执,跟女人对爱情的盲目其实是一个道理。我并不想为毕正开脱,他太年轻,容易犯这种错误——而且,他没有失去过。”

    潘仁雄拿起刚才那个相框,看着里面的人。

    “像我这样经历过的人,如果现在有机会,让我在妻子与其他任何东西之间选择,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我妻子。”

    “岁月就是这么残酷!有时候它不包容错误,不给你一丝反悔的机会……”

    潘仁雄的话滔滔不绝,梁芝欢这才明白被带来书房的用意。

    她不禁想起前两天爸爸在墓园说的那番话。

    她懂他们的用心。

    最后离开书房之前,董事长拍了拍她的肩膀。

    “毕正终有一天会明白,其实身边的人才最重要。我希望你们能在‘错不至不可挽回’之前,珍惜可以后悔的机会。”

    第74章 74

    在送她回去的路上, 潘柏雷问资本家同她聊了什么?

    梁芝欢笑了笑回答:“道理。”

    “什么道理?”

    “等我消化消化再告诉你吧。”

    “跟阿正有关?”

    她点点头,然后沉默地看向车窗外。

    “老头子就是喜欢瞎操心,你随便听听就好。”

    梁芝欢扭过头对上他的目光, 带着点无奈。

    “前两天去扫墓, 我爸也给我说了一些道理。长辈们比我们吃亏早,看事情比我们通透, 所以总想帮我们绕过一些事。”

    “那倒是……那你怎么想?”

    “我暂时不想考虑这件事。也许等一年后从昆明回来再看吧。现在我只想专心把手头的工作做好。”

    潘柏雷沉默了一下,打趣:“那我一定把你列入年底优秀员工候选名单。”

    “好啊!”梁芝欢笑着说, “一言为定。”

    第二天中午,梁芝欢飞回昆明。发现家里地板和家具都很干净,鱼儿依然活蹦乱跳,阳台上的海棠也长得精神抖擞。

    她没买东西回来, 就把芝荣妈妈塞进她行李中的吃的, 拿了一半去送给大胡子。

    见到她回来, 大胡子似乎挺高兴,比平时多做了两个菜。

    几天不见,大胡子的厨艺有点进步。但是刀法嘛……切出来的还是萝卜兄弟。

    梁芝欢邀他坐下来一起吃,大胡子摆摆手拒绝了。

    他从来都很谨慎地跟她保持距离。

    清明后, 梁芝欢的工作节奏加快了许多, 她开始跟刘总频繁地见客户和代理商。

    有时候对方过来,有时候他们过去, 所以她经常要出差两三天。

    偶尔,她会忘了提前跟大胡子说,让他每天端来晚饭又扑空。大胡子本人没什么表示,她倒是很过意不去。

    于是梁芝欢问他要手机号码, 如果不回来吃饭就发短信说一声。大胡子还是一贯的温温吞吞,隔了一天才把号码给她。

    六月的一天, 快下班的时候,她收到大胡子的短信:“早点回。”

    这还是他头一次主动发消息给她。

    梁芝欢收好东西准点下班,进了小区远远地看见大胡子站在阳台上。不一会儿,他转身进了房间。

    大胡子依旧把做好的晚饭端过来,只是今天怎么只有菜没有饭?

    “今天有什么事吗?”

    他点点头,又回去了。

    没一会儿抱过来几个盒子,分别是生日蛋糕和包装精美的礼盒。

    梁芝欢傻眼了:“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大胡子在板子上写了一个“柏”字。

    原来是柏雷。

    梁芝欢看着八寸的大蛋糕心想,这相当于一个礼拜的米饭了吧?她笑了笑,给潘柏雷打电话,大胡子便回去了。

    潘柏雷在电话里夸张地说,要不是脱不开身就飞过来请她吃大餐。

    “你还记得,我就已经很开心了,何况还有蛋糕和礼物。”梁芝欢真是由衷地感到开心。

    潘柏雷又傲娇了一会儿,才正经地嘱咐她要“记得点蜡烛许愿”。

    “知道了。”

    “最后……生日快乐,流浪的苹果!”

    “谢谢……”

    梁芝欢微微泛着鼻酸。

    如果说她是苹果,那些顽强的抗氧化能力,不就是他这样的朋友赋予她的吗?

    大胡子回来得太突然。

    梁芝欢两眼泛光地看着他走进来,来不及掩饰。他愣了片刻,继续端着手里的碗走过来。

    是一碗面。

    “寿面。”他写道。

    “谢谢……”梁芝欢抹了抹眼角,露出一丝感激的笑容。

    “趁热吃。”

    “好。”她坐下来,开始慢慢地吃面和菜。

    晚些时候,她切了一大半蛋糕给大胡子送过去。

    “许了什么愿?”他问。

    “说出来就不灵了。”梁芝欢狡诈地回答。

    大胡子把蛋糕放好,然后扭扭捏捏地拿了一只小盒子递给她。

    梁芝欢打开一看,是一个好看而别致的发夹,挺合适短发。

    知道他并不宽裕,也不清楚这个礼物花了多少钱,于是过意不去地收下了。

    大胡子示意她戴一下。

    等梁芝欢把发夹别在左边头发上给他看,大胡子难得地抿嘴笑了。

    那样微笑的方式,忽然令她想起了一个人……

    *

    风和日丽的日子眨眼飘过,继清明之后,又来到了端午节。

    梁芝欢忙中偷闲,回上海陪家人过了一个节日,返程时特意带了一点自家做的粽子回来给大胡子。

    家里各个角落照例打扫过了,鱼也喂了食,花也浇了水。梁芝欢去按对面的门铃,大胡子却没来应门。

    也许出去了?

    隔了两个小时她又去按铃。

    等了一会儿,听到里面传来重重的脚步声,然后门开了。

    大胡子裹着一张薄毯,神色憔悴。

    “你怎么了?”

    他没精打采地摇了摇头。

    “是不是生病了?”

    他点头。

    “需要我帮忙吗?”

    摇头。

    “那……”梁芝欢为难了,只好把手上拎的东西送上来。

    “我带了一点粽子给你,是我妈自己做的。”

    大胡子把粽子接下来,没其他表示。

    “真的不要帮……”她话还没说完,大胡子如箭一般朝厨房奔了过去。

    梁芝欢连忙跟进去,只见他飞快把手里的锅盖扔进水池,然后打开水龙头冲手。

    应该是煮的粥铺出来了,灶台上一片狼藉。梁芝欢伸着脖子,瞧见他的部分手指被蒸汽熏的红红的。

    “我有烫伤膏,我去拿。”

    大胡子关了水龙头,对她摇了摇头——并且,下意识地把那只手往身后一藏。

    “那……我来帮你煮粥吧?”

    还是固执地摇头。

    “你看你都病成这样了,tຊ现在手又伤了,还跟我客气什么?你出去休息,这里交给我了。”

    梁芝欢不由分说地把大胡子推出了厨房,然后找到抹布收拾灶台。清理干净之后,在锅里又加了一些水,重新开始熬粥。

    大胡子似乎不放心,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偷偷关注着厨房的动静。

    “这个粽子还是等你病好了再吃吧,我先冻起来。”

    梁芝欢一边说,一边把粽子放进冰箱,然后找了一些蔬菜出来。

    “我给你炒一个菜,再煮份蔬菜丸子汤吧?”

    等她把汤端出来,大胡子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梁芝欢蹲下来,轻手轻脚地把掉了一半在地上的毯子捡起来替他盖上。

    谁知他猛然睁开眼睛,然后低下头,迅速退缩到沙发的另一头去。

    梁芝欢有些苦笑不得。

    今天的大胡子还真是古怪得异常!

    “那个……饭可以吃了。我先回去,明天再来帮你做。”

    大胡子既没摇头,也没点头。

    *

    第二天中午,梁芝欢趁着午休时间带了一点吃的回来。

    按了好一会儿门铃,大胡子才来开门。像是刚从床上爬起来,睡眼稀松,可是帽子和眼镜还戴着。

    难道戴着帽子睡觉?

    梁芝欢把午饭放在茶几上,然后问他要一把钥匙。

    大胡子摇头。

    “你看,如果我有钥匙开门就不会吵你睡觉了。”

    他像在犹豫。

    “你难道信不过我啊?”

    大胡子这才慢吞吞地把钥匙给她。

    这次感冒发烧大胡子拖了一个多礼拜才痊愈。看到他又有精力替她做晚饭,梁芝欢暗自松了口气。

    生病期间的大胡子像一只裹成球的刺猬,对她充满戒备与抗拒。

    他似乎很不喜欢别人了解他的世界——就像他那两间卧室的房门,在她面前永远都是关闭的。

    这或许是长期的孤僻生活,令他生成的一种下意识的自我保护本能。

    一个正常人可以单独生活,但是一个病人怎么能照顾好自己?

    大胡子无亲无故,应该不愿让人看见自己软弱无助的凄凉时刻吧?

    *

    时间迈入炎热的七月,这是梁芝欢来昆明的第六个月。回想第一天到这里,犹如昨日。

    弟弟放假回国,跟爸妈一起来云南旅游,顺道来昆明探望她。

    梁芝欢想请大胡子一起去外面吃饭,他死活不肯。最后爸妈他们到家里来小坐,他勉强露了个脸打过招呼。

    “我怎么觉得这个人有点奇怪!”

    大胡子前脚一走,梁芝荣就开始在背后议论。

    “真的!这么热的天还戴一顶帽子,胡子也乱七八糟……”

    梁芝欢拿一块西瓜塞住了他的嘴。

    他们在昆明呆了两天继续往南,梁芝欢对门的“怪人”才又变回了自然的状态。

    一天晚上,梁芝欢终于也忍不住问他:“你为什么一直戴着帽子?不热吗?”

    “安全。”他回答说。

    “安全?”梁芝欢匪夷所思,“不戴就不安全?”

    大胡子点点头就飘走了。

    这个执着于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大胡子,安然蜗居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不喜欢见陌生人,而她却越来越喜欢跟陌生人打交道。

    在工作上。

    前面频繁的拜访和会谈卓有成效,至八月底,他们已经签下二十八家客户和七个代理。

    这个数字是武汉公司的三分之一,王凯和潘柏雷都很满意。

    九月下旬,临近国庆,公司设了一个庆功宴,在当地一家又贵又好吃的餐厅。

    梁芝欢告诉大胡子晚上不回家吃饭,他居然破天荒地回复了。

    他回的是:“别喝酒。”

    “高兴嘛。”

    “少喝。”

    “我酒量好。”她偷笑着回。

    “两杯就醉。”

    “你怎么知道?”刚打完这几个字,梁芝欢想起在阳台喝醉的那次

    那天晚上她是醉了。

    早上清醒过来时,还纳闷自己是怎么从阳台回到床上来的?

    如果他知道……

    梁芝欢忽然心里一凛,莫非那个不是梦?

    抱着她的人是大胡子??

    但是她又那么真切地感觉到毕正的怀抱……

    席间许多同事来敬酒,梁芝欢只象征性地喝了一点点。刘总很仗义,力证她平时应酬客户也不会喝酒,所以大家都没勉强。

    散席的时候好几个人喝高了,最后不得不让其他人送回去。一个跑市场的年轻小伙子主动提出送她回家。梁芝欢见他顺路也就没有推辞,毕竟晚上有男性同行会更安全一点。

    到了小区门口,他着急地想借她家的卫生间,梁芝欢不好拒绝,只得领着他回家。

    他洗好手出来在客厅走了半圈,夸她的装饰很温馨。

    “时间不早了,你也快回家吧。”梁芝欢站到玄关处,一副送客的架势。

    那人笑着走过来,突然出其不意地抱住她往里拽。

    梁芝欢一开始吓懵了,直到被推倒在沙发上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随着她发出的一声尖叫,他撕开了她的衬衫,压在她身上乱亲。

    “放开我!”

    梁芝欢犹在反/抗,那人忽然将她丢开,并且倒在了地上。

    在她惊魂未定之际,大胡子如救星一般出现在眼前。他向地上的人扑上去,狠狠地砸了几下拳头。

    “大胡子……”梁芝欢忍不住抱着自己抽泣起来。

    一只手臂轻轻地揽住了她,是大胡子无声的安慰。

    梁芝欢抓住他的手臂放声痛哭。

    大胡子把她搂进怀里,手掌抚摸着她的脸,梁芝欢瞬间就被这个熟悉的动作惊醒……

    她知道有点疯狂,但忍不住抓上他的衣襟,用力扯下他的衣领……

    左边锁骨下方,一个小小的“欢”字赫然入目!

    她又抓住他下巴上的一小撮胡子狠狠一拽……

    梁芝欢呆呆地看着手里的胡子,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梦,直到一个低沉又沙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芝芝……

    第75章 75

    梁芝欢从他怀里挣脱, 眼前一片模糊,所以看不清他的脸。

    芝芝……

    他又叫了她一声,彻底把她拉回现实。

    果真是他……

    梁芝欢只觉胸口悲痛汹涌, 难以抑制地大哭起来。

    她不让他抱、不让他碰!

    仿佛哭了一个世纪, 她疲累地趴在沙发上抽泣,声音渐渐变弱, 然后慢慢地睡着了。

    毕正终于松弛下来,坐在地上, 一遍又一遍地抚摸她的头发。

    他一直站在阳台等她回来。

    一开始看到她和一个年轻男人一同回来,就觉得不对劲。

    他听到声音冲进来,见她被那个男人压在沙发上,顿时怒火中烧。拉起无耻的人, 重重的一拳挥在他脸上。

    那人被打倒在地, 他扑上去, 一拳又一拳落下去。

    听到她哭泣,他停下手,那人趁他注意力分散的刹那,仓皇而逃。

    她的衬衣被扯下一大半, 露出光滑的肩膀, 内衣带子挂在手臂。她抱着自己隐隐哭泣,因为难堪与屈辱, 像一个孤独可怜的孩子。

    彼时满腔的愤怒,转瞬间化为无尽的心疼,他上前小心翼翼地揽住她。

    她抓住他的手臂,一下哭出声来, 倏然击碎了他的心。

    他把她抱进怀里,温柔地抚慰。没想到, 她竟然猜出了他

    第一次以这个陌生人身份在阳台见到她和柏雷,她的反应太明显,以至他以为自己乔装失败。

    随后柏雷过来,才知道是他的样子太吓人。

    柏雷介绍他们认识时候,她只客套地敷衍了两句便离开了。之后大半个月她正常上下班,他从电梯门开关的声音,得知她的去回时间点。

    他会站在阳台目送她的身影。

    她第一次按响他的门铃是来交房租,问他要银行账号。可他不想失去每个月二十号的见面机会。

    之后,她又完全与他隔离了。

    本以为下一次见面要等一个月,但有一天,当他一个人闷闷不乐地喝酒的时候,门铃忽然响起来。

    呵,原来她忘了带钥匙。

    大概是习惯了以前的密码锁

    没过两天,他又见到她。以为是来还钥匙,结果她又一次把钥匙忘在了家里。

    他不得不提醒她这是最后一把备用钥匙。

    但她还是没来还钥匙,这时候他才醒悟到她对他心存戒备。说不定,她故意用这个法子拿走了所有钥匙?

    没隔多久,他的猜测被证实是错的。

    因为她第三次被关在了门外。

    他听到楼道里的声响,从猫眼里看到她束手无策、又不敢再来找他帮忙。

    锁匠估计是回家吃饭去了,他打算翻阳台。虽然明知她眼中的人不是自己,但她担心的样子,还是让他感觉到一丝窃喜。

    他从阳台进入她的客厅,看到墙上新挂上的油彩,沙发上新铺的颜色明亮的垫子和薄毯。还有鱼缸里的三条生机勃勃的金鱼……

    然后他听到关门的声音。

    他打开门,她整个人泄气tຊ地站在走道中央。

    瞬间他就明白怎么回事,居然觉得她糊涂得很可爱

    第二天,当看到她提着酒和点心上门,嫣然浅笑地致谢时,他竟然有点吃“自己”的醋。

    她想换密码锁,问他同不同意?

    他当然……不想同意!

    要不是钥匙帮忙,他怎么有机会接近她?

    如果换成密码锁,那她又回到除了交房租便不会来敲他门的状态。

    可是他该用什么理由拒绝?

    他假装不懂密码锁,坚持要备用钥匙。很快她就被绕进来,答应给他录指纹。

    虽然不等于她会继续来找他帮忙,但给他录指纹还是令他心动了。

    似乎意味着,她放下了对他的戒备心。

    他感觉命运之轮再一次在他们之间转动,很有意思的钥匙和锁。

    但愿有一天,他可以再度抓住那把打开她心锁的钥匙。

    第二次来交房租的时候,她给了他一张购物卡。

    她说是公司福利,他收下了。隔天就用来买了食材,正好借花献佛。

    后面几天也是。为了不露出破绽,故意做得跟她差不多的水准。

    她干脆请他做晚饭——有偿的。

    他愉快地接受了她对“没有稳定收入、没有家人朋友的孤僻大叔”的友好帮助。

    那天恰好是他的生日——这就是他收到的最好礼物。

    可听到她对着电话冷漠地说出跟他已经结束、不想谈他这些话时,他蓦然清醒。

    刚才那些灿烂的笑容、友善温和的语言,以及轻快的心情,都不是给他的

    他一点都没有赢回她。

    他还是那个无论怎么换号码打过去,都会被拉黑的人。

    于是他闷闷不乐地坐在阳台喝酒。

    她忽然跑出来,心情显然也不佳,问他要酒喝。

    他不由想起了那个初秋的晚上,她举着一个个小酒瓶,兴致盎然地跟他玩真心话的游戏。

    玩到后面喝醉了,在阳台上转圈倒在他怀里……

    然后他猛然发现她真的又喝醉了,半个身子趴在阳台栏杆上,看得他心惊肉跳,连忙跑到对面,把她从阳台上拉进客厅。

    她安静地呆在他怀里,既不会说出对他没感觉之类的绝情话,也不会愤怒地扇他耳光。

    只是仰着头,眼神迷离地望着他。

    接着,她环上他的脖子,脸埋进了他的颈窝。

    他的心在悸动中问自己:如果此刻在她眼里看到的是另一个“自己”怎么办?

    然后,他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她嘴里喃喃地念出来,令他喜不自禁!

    她说,毕正,我们要是把火山灰带回来就好了……

    是不是说明,这段感情她也不想放下?

    他情不自禁地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掌心贴住她的头发。

    有温热的东西顺着他的脖子流下,他像那个初秋的晚上一样,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脸,吻在她润湿的眼角……

    清明节,她要离开几天。

    他站在阳台,目送她的身影渐渐远去。

    几天后,他又站在阳台迎接她回来。她更忙了,不时会出差,他逐渐地更适应了等待。

    有一天,她问他要电话号码。他不能给她现有的这个号,因为那是曾经被她拉黑的一个。

    第二天他立刻去申请了一个新的。至此以后,但凡不回家吃饭,她都会发短信告诉他。

    他从来不回。

    下意识里,他并不想让这个身份与她有太多的交集。

    关于她的生日,他想了很久。

    他还没有好好地陪她过过生日。

    柏雷大大方方地送了那么些东西,而碍于他现在的身份——他绞尽脑汁才想到买一个发夹给她。

    不管怎么说,他安慰自己,至少这一次是陪在她身边的。

    端午节期间,他破天荒地陷入严重的感冒发烧之中。

    她从上海回来,带了粽子给他。尽管浑身乏力没精神,但他仍然竭力保持着高度警惕。

    越是脆弱的时候,越容易露出破绽。

    可看着她在厨房里忙碌的样子,所有防御不知不觉松懈下来,他居然看着看着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生病那段时间,他时常回想起重新回到厦门之后的经过。

    她不见了。

    不在小房子里,也不在公司,更打不通她的手机。

    他打给柏雷,才知道他们都回了上海。他立刻赶去上海,柏雷冷冷地告诉他:“你太晚了!”

    他说毕正,你的自尊比爱情、比友情可贵。为了你的自尊,你可以舍弃我和梁芝欢。你知道她最后堕落到什么地步吗?

    跑到酒吧去找男人!

    如果我不答应跟她结婚,她就去找黄治!

    她为什么急着要结婚?就是要彻底断了对你这个混蛋的幻想!!

    你的自尊心那么伟大,你怎么不抱着你的自尊心过一辈子?

    别说迫不得已,为了我们的话。毕正,你能不能别总是自以为是?

    我承认很多时候你是对的,但这一次……我站在梁芝欢这边。因为我是眼睁睁地看着她怎么在你的伤害中一步步走到崩溃的!

    你觉得感情可以弥补?就算我原谅你,就算梁芝欢原谅你,那个才三个月的生命怎么原谅你?

    它只存在了三个月!

    梁芝欢直到流产那天才知道它的存在,然后它就消失了……

    你知道她当时的心痛和自责吗?

    她说她失去了整个世界……你让梁芝欢怎么原谅你?

    如果她不原谅你,我也不可能原谅你!

    ……

    他震惊于残酷的事实,迟迟不愿相信自己竟然带给她如此痛彻心扉的伤害!

    爱情不是童话。

    爱情很现实。

    他不记得在哪里听过这句话。

    如果是他亲手打碎了她内心里五彩斑斓的童话,那么就由他来,将灰色的现实重新涂上温暖的颜色。

    他去求柏雷要她去到昆明的地址。

    他发誓:“我只想远远陪着她,不会打扰她。”

    ……

    毕正倏然惊醒。

    缓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睡在她客厅的沙发上。

    现在是早晨七点半。他从沙发上爬起来,轻手轻脚走去卧室,然而,梁芝欢不在床上

    他在屋子里搜了一圈,确定她不在家。

    拨她的手机,没接。

    他发了一条短信过去,然后握着手机在客厅里着急地踱步,头痛得快要崩裂。

    柏雷把地址告诉他的时候警告过他:“如果你再让她逃到其他地方去,我就不会再给你机会了。”

    毕正正在脑子里搜索她可能去的地方,一条短信回复过来。

    “702。”

    他愣了一下,然后急冲冲地奔回自己家。

    一开门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梁芝欢,手里拿着他写字用的白板。

    “我想去里面看看。”梁芝欢淡淡地指向关着门的房间。

    那两个一直大门紧闭的房间,她想看看里面究竟还锁着什么秘密?

    毕正开了门。

    梁芝欢走进卧室。

    其实没什么秘密,除了桌子上摆着的胡须、帽子还有一些瓶瓶罐罐和杂物。

    他每天就在这里乔装成另外一个人,这个惊天秘密她已经知道了。

    另一个房间令她略有些惊讶:电脑、扫描仪、打印机……

    即使假装成一个深居简出的邋遢大叔来蒙骗前女友,他也照样没有荒废他的事业。

    这才是骨子里的毕正。

    梁芝欢扯着嘴角淡淡地笑了笑。

    “谢谢你让我参观。”她转身往外走。

    “芝芝,我不是有意要骗你……”毕正连忙拉住她的手。

    “你不愿见我、又不听我电话,我实在想不到其他法子……”

    “所以你处心积虑地扮成另一个人,好让我爱上‘他’,然后原谅你?”

    毕正的心被锐利地刺了一下。

    他怎么会让她爱上别人?

    即便是他假扮的另一个人。

    “我只是想陪在你身边,哪怕你一直不原谅我。”

    第76章 76

    “你现在在乎陪伴了?”梁芝欢冷笑。

    “当初你自以为是地一走了之, 有没有考虑过我想陪在你身边的心情?你明明知道我去纽约找你……你难道没有想过,我找不到你会有多难受?”

    “什么给不了我承诺,一年后就不用再等你!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才能说出这么绝情的话?”

    梁芝欢到底忍不住还是哭了。

    “我现在不等你了, 你又装成别人来骗我……凭什么总是你自以为是来左右我的生活?你有自尊心,我就没有吗?”

    毕正被质问得哑口无言, 满心愧疚地想要抱住她。

    “别碰我……”梁芝欢推开他环过来的手臂,“我会以为是另一个人。”

    “芝芝, 我知道自己tຊ错得很离谱。我也没有资格要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但我扮成另一个人,并不是处心积虑地想博得谅解,我只想守护你……”

    “我已经把你从前的生活搞得一塌糊涂,至少现在和以后, 我希望能让你好过一点……”

    毕正抬起手, 战战兢兢地替她抹掉吧嗒吧嗒滴下来的眼泪。她没有排斥, 可他也不敢得寸进尺。

    这时她的手机响起来。

    他听到她说,下午一点钟的飞机。

    “我要回上海。”她挂了电话对他说。

    别后相思空一水,重来回首已三生。

    去年的国庆,他在浪漫的国度给了她一场浪漫的求婚。而他们现在变成这样, 到底是感情太脆弱, 还是人性太自我?

    梁芝欢提着整理好的行李箱出门来,毕正已然站在楼道里。

    没有戴帽子, 没有戴眼镜,脸上没有了胡子,穿上了合身的针织衫和牛仔裤。

    他又变回了毕正。

    黑乎乎的脸变得白净,透着点红。

    即使白里透红, 也没有让他的脸色好看,他好像非常疲惫。

    “你……不回漳州?”

    “我在这里等你。”

    “我不需要你等!”

    梁芝欢后悔问了这个问题, 负气地按下电梯按钮。

    “但我习惯了帮你喂鱼、浇花。”

    ……

    梁芝欢紧紧地抓住行李箱的拉杆,抬头目不转睛地盯着电梯门顶上跳动的数字。

    幸而只是从楼上三层下来,电梯很快来了。她迅速走进去,匆匆按了关门的按钮,不让自己去看他脸上的落寞。

    然而当她拖着行李箱穿过小区,还是没忍住回头望了一眼。

    毕正像原来一样站在阳台,目送她离开。

    此刻她才明白,每个节日他没出门,每次她回来家里干净得没有一丝灰尘,金鱼和海棠生机勃勃……

    这些以为是大胡子习惯了的孤独,原来却是毕正在等她回来。

    他喜欢站在阳台眺望远方,喜欢坐在阳台喝酒,他怀念的才不是什么狗屁亡妻!

    潘柏雷居然跟他一同编了个凄惨的故事来骗她!把她当大傻瓜、大笨蛋!

    梁芝欢气呼呼地坐进出租车驶向机场。

    车里某个电台节目的主持人,正声情并茂地祝福各位听众朋友,在这个普天同庆的日子里阖家团圆幸福美满!祝愿大家度过一个愉快难忘的国庆长假!

    这些温情的话语钻进梁芝欢耳朵里,像是无数蚂蚁在心上爬……

    司机问她是不是去旅游?哦,回家啊……你在这边没有亲戚?哎,你一个女孩子到昆明来工作也不容易啊……

    不容易?

    如果没有大胡子,或许真的没那么容易……

    我只想守护你

    那个无法摆脱的声音又跳了出来,继而是画面。

    从第一次见面,关于大胡子的片段,一个个蹦到梁芝欢眼前。

    为了不让她认出来,那样一个洁癖与傲气的人改头换面,变成另一个邋遢而颓废的大叔。

    无论天气多热,都戴着那顶老式的帽子,做饭也要刻意做得跟她一样。

    默默守在她身边,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从来没有主动打扰她,就像是……

    在哄她。

    “假若你生气,我怎么做能让你消气?”

    “有耐心地哄我,给我做好吃的。”

    “我怎么觉得没那么简单?”

    “那是因为你耐心不够!”

    ……

    那么从二月份到现在,整整八个月。

    够?还是不够?

    机场里人满为患,梁芝欢拖着行李箱找到值机柜台,前面已经蜿蜒曲折地排满了旅客。她走到队伍尾巴上,无聊地刷着手机。

    隔壁一排男女对话不期然飘进耳朵,梁芝欢抬头朝他们看过去。

    男孩儿来送机,一个劲儿地给女孩保证,不会趁她不在偷偷溜出去玩,乖乖在家等她回来,等她回来那天肯定看到他……

    “晚上跟我视频,”女孩儿学着韩剧里的台词,“要是骗我你就死定了。”

    旧时的记忆再度翻涌而出,梁芝欢低下头去,落在手机屏上的视线变得模糊。

    她依然无法忘记那次的疼痛,是每当午夜惊醒狠狠揪扯她的噩梦。

    “我在这里等你。”

    “我在这里等你。”

    然而这个声音反复回荡,让一个恐惧的念头出其不意地摄住了她——

    如果……

    他又不见了,怎么办?

    *

    远远地,一个眼熟的小小身影跃入毕正的视线。

    起初他以为是幻觉——在睡了一整晚沙发之后,他又该死地发烧了。

    上回那种头痛、全身酸痛、鼻塞迟钝等等各种症状又缠上了他。

    毕正不停地眨着眼睛,那个影子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分明就是不久前决然离开的那个人。

    她拉着箱子,几乎是一路小跑回来。

    毕正怔愣了一瞬,继而一阵狂喜,转身奔出房门。

    电梯停在高层,他迫不及待从安全楼梯飞快往下跑。可是刚跑到一楼,就在电梯门闭合的最后一刻发现了里面的梁芝欢。

    无论他怎么拍打按钮都阻止不了电梯往上,毕正懊恼地拍了一下头,不知该等她乘电梯下来,还是再爬楼梯上去?

    他怕会又一次与她错过。

    其实他的双腿有些发抖,大概是重感冒叠加跑楼梯的副作用。

    毕正冷静了一下,按下按钮,焦灼地等待电梯下行。

    因为刚才的剧烈跑动,他的胸膛大幅度地起伏,呼吸急促而沉重。

    终于,显示的数字开始往下直线跳动,毕正死死盯着不断变换的数字,恨不得眨眼就变为1。

    当这个数字最终亮起,毕正屏住了呼吸——

    电梯门缓缓开启,天可怜见,他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

    毕正刚要抬脚上前,梁芝欢从里面冲出来,直直地向他扑过来。

    毕正被撞得后退两步,站稳之际,腰间已被她紧紧抱住。

    惊喜刚刚猝不及防,他的脖子又被贴上一块柔软的东西,那是……

    她的嘴唇

    她在吻他!!

    刹那间,强烈的悸动排山倒海般淹没下来,毕正捧起她的脸,朝着嘴唇重重地亲了上去……

    他吻得炽热又缠绵,像是要把这一年多来的忍耐与煎熬熔成告白的情歌,唱给他心爱的人……

    他完全忘了身处何方,全副心思都在怀里的人身上。

    好不容易再度把她抱在怀里。

    好不容易,可以光明正大地吻她的唇……

    毕正沉浸在激情忘我之中,突如其来的两声咳嗽陡然将他拉回现实——

    他睁开眼,瞥见一对父子站在面前。对他横眉冷对的父亲还下意识地捂住了儿子的眼睛。

    毕正连忙把梁芝欢的脸按在胸口,自己不好意思地扯了下嘴角。那对父子一走,赶紧揽着她奔进电梯。

    梁芝欢的脸上红红一片,而他除了脸,连耳朵和脖子都没能幸免。

    视线在电梯内壁的倒影里相碰,他们这样看着彼此,呼吸急促,心跳如鼓。

    梁芝欢没料到会是这么一个场面。

    她一股脑热从机场回来,其实没打算就此原谅。然而在电梯门关上的瞬间,她看到外面的毕正,居然可笑地以为他真得要离开,于是愚蠢地扑了上去……

    那些出于身体本能的反应,让她无法再骗自己。

    她没有惩罚他一辈子的冷酷,曾经强烈占据心头的恨意,已在岁月里不经意地淡去。

    而她,依然还爱着他……

    电梯门很快打开,被她匆匆撇在楼道的行李箱孤零零地立在那里。毕正紧紧牵着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人心乱。

    “我有点发烧……”他忽然冒出半句,没头没尾。

    “……但我太想亲你。”

    在她刚把后半句话与前半句连在一起,毕正已经拉着她回到702,反手关上门迫不及待地吻她。

    从门厅到沙发上,比从前无数次吻她还要热烈深入,像是想要把她整个揉进身体里……

    “要是我也病了,谁照顾你?”梁芝欢气喘吁吁地推开他。

    一句话,顿时令毕正找回残存的理智。

    他不怕没人照顾,但梁芝欢若真病了,他不一定能照顾得了她。

    他不是没见过她发烧的状态。

    啊……这该死的感冒!

    “芝芝”

    毕正只能紧紧地抱着她,低低地叫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好似非要听到她回应,才觉得不是在做梦。

    梁芝欢摸了摸他滚烫的额头,决定留下来。

    她给家里打电话,说自己国庆不回去了。又在芝荣妈妈担心的追问下,不得不承认和毕正重归于好。

    “……嗯……他生病了,我要留下来照顾他。”

    身后搂住她的人,凑到她脖子上吻了又吻。

    “就是感冒发烧……”

    芝tຊ荣妈妈还想细问,电话里传来了爸爸的声音。

    他说电话里怎么问得清楚,找个时间带那小子回来当面讲清楚。梁芝欢连连应下来,然后挂了电话。

    “谢谢你留下来。”

    毕正的气息热热地吹在她脖子上,话里带着浓重的鼻音。

    “药吃过了吗?”

    “嗯。”

    “那去睡觉吧。”

    “不想睡。”他不肯松手。

    “你不想早点好吗?难道要跟上次一样拖一个礼拜?”

    “不会的,上次是因为我没吃药。”

    梁芝欢呆了一呆,忽而鼻子一酸,使劲在他身上捶了一下。

    “你这个疯子……”

    毕正把她的脸掰转过来,果然看到一双盈盈泪目。

    “别哭,我最怕你哭。”

    他这样一说,那些噙在眼眶里的泪珠滴滴答答地直往下掉。

    毕正一边抹,一边告饶:“我现在去睡觉,别哭了好么?”

    梁芝欢止住哭,监督他躺去床上。

    毕正依依不舍地拉着她的手,想让她陪着睡会儿。

    “我好久,没抱着你睡了……”

    她被说得一阵心软,在他旁边躺下来。

    毕正从背后搂着她,鼻唇贴住她的脖子,深深地感受她的气息。

    尽管鼻塞有点碍事,但仍然闻到了他熟悉的味道。

    是曾经属于他的味道。

    在历经一年半之久,失而复得。

    决定弃她而去之前,他犹豫过、挣扎过。

    他当然万般舍不得,但就像柏雷骂的那样,他的自尊心战胜了不舍和不忍。

    有时候他也会怀疑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可是……

    毕正现在不愿再去回溯那些曾经的思想斗争。总之,现在无论发生任何事情,他都不会再放开手。

    只是

    此刻这样抱着她,那些想要的渴望在身体里横冲直撞,比头痛还要命地折磨着他

    哎!这感冒……什么时候才能好?

    “你要不要再量下体温?”梁芝欢感觉到毕正身上不断升高的热度,伸手再去探他的额头。

    “要是超过三十九度,还是去医院看看。”

    “不用……”毕正咽了咽口水,含糊地说:“不是因为发烧。”

    ……

    梁芝欢的记忆立时跳回第一次在毕正家过夜,他抱着她在沙发上睡了一晚,但两个人都没有睡好。

    这人……

    “好像出汗会好得快一点。”她转过身,与毕正四目相对。

    “嗯?”

    梁芝欢的手指从他的脸颊滑到唇角,轻柔地摩挲。毕正捉住那只手,嗓子沙哑得不像话。

    “你别招我……”

    “大不了一起吃药。”

    “你跟我不一样。我挨一挨就过去了,你……”

    毕正还没说完的话,被她突然覆上的唇堵了回去,小小的舌尖义无反顾地滑进他嘴里。

    毕正的理智登时分崩离析,牢牢地吸住她的唇舌,激动地回吻过去……

    他的身体很热,脑子里也很热,但都不及心中的情愫炙热。

    那一年多来无处安放的爱与哀愁,此刻终于落了脚,猛烈地燃烧,化为无穷无尽的纠缠与缱绻

    不知道到底出了几身汗,最后毕正在久违的心安中很快进入梦乡。

    而灰冷的梦境……竟也变得炙热甜美

    再醒来时,梁芝欢趴在床尾不知在琢磨什么,身上换上了家居服。

    毕正动了动脚,她转过头来,朝他温柔地一笑。

    “要不要喝水?”她移过来,又探了探额头。

    “不怎么烫了,有没有觉得舒服一点?”梁芝欢把床头的一杯水端过来。

    毕正定定地看了她两眼才坐起来,一口气把水全部喝光,然后把她圈入怀内。

    大不了一起吃药。

    这是他听过的……最窝心的情话

    “你呢?有没有不舒服?”

    “好像没有。”

    他刮了下她的鼻子,怜爱地骂了一声:“小疯子!”

    梁芝欢脸上有一丝羞赧,又有一丝欢喜。

    “要不要把饭给你端过来?”

    “我有那么虚弱吗?”

    他别有所指地“嗯”了一声,梁芝欢红着脸从他怀里溜走。

    毕正心情愉悦地穿上衣服,顺手抓起她遗留在床尾的一张A4纸。

    上面写着“上海”、“昆明”、“厦门”三个地名,围成一个三角形。

    每个地名周围画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他无法解读的符号。

    也许是过去、现在、未来?

    第77章 77

    梁芝欢第二天中午开始出现流鼻涕的症状。到了晚上, 热度一下子窜上来,看毕正洗好体温计甩水的动作都觉得晕。

    “38.7。”

    毕正是37.6。

    这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后果。

    两个人大眼对小眼地互看了一会儿,毕正拿他的额头抵住她的。

    “没关系, 有我在。”

    那天半夜毕正觉得自己的烧好像完全退下去了, 而旁边的人身上烫得像炉子。他隔一个小时拿温水给她擦拭,折腾到天蒙蒙亮, 总算把温度降下来。

    重症时期的梁芝欢变得异常敏感而脆弱。

    中午毕正抱着她在阳台晒太阳的时候,说起上回他病了, 煮的粥溢出来,她在厨房帮忙收拾清洗。

    他坐在沙发上,远远地看她忙碌的身影。

    “那个时候就想这样抱着你。”

    就这么一句话便把她的眼泪勾了出来

    后来,她把他的号码从黑名单里解放出来。

    他多事地把那首“Wonderful Tonight”找出来, 问她要不要换回这个铃声, 未料到再次戳中她的泪点。

    “怎么又哭了?”毕正连忙把音乐掐掉。

    梁芝欢哭了好一会儿才伤心地说:“我、我把订婚戒指扔了……”

    毕正说了好多安慰的话, 但她仍然耿耿于怀,陷在悲伤的情绪中。

    他抱着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真有一种捧在手心怕掉,含在嘴里怕化的惶恐。

    毕正明白, 这些都是还未好透的伤。

    七天长假几乎都用来养病和疗伤。他的感冒已经完全好了, 梁芝欢还拖着一点咳嗽。

    十月是昆明最美的季节,他们勉强赶在长假的最后两天到滇池散了散心。

    毕正把那晚发生的事告诉了潘柏雷, 请他出面处理。哪知那个人早在事情败露之后就已经悄悄溜了,连工资、离职手续都没办理。

    潘柏雷给刘总交代除名,并协助警/察追查下落,没两天就把逃去大理的人抓回来。那人对自己犯的事供认不讳, 案子很快了解。

    这件事结束之后,毕正邀潘柏雷来家里吃晚饭。

    梁芝欢开心地倒了香槟, 和潘柏雷在阳台上聊天。回首最开始他们站在对面阳台,看到大胡子的场景,两个人不免有些唏嘘。

    “亏我还把你当最好的朋友,你居然帮他一起骗我。”

    “不骗你,现在你们能和好吗?”

    梁芝欢扯了扯嘴角。

    “我有个东西给你。”潘柏雷从西裤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

    “你干嘛这个表情?你仔细看看上面的字。”他笑着把戒指放到有点吓愣住的人手上。

    梁芝欢瞧见内侧刻的字母才反应过来。

    “你……”

    “我一直帮你保留着,怕万一那天你后悔,又找不到了。”

    “谢谢你……柏雷!”

    拿着失而复得的订婚戒指,梁芝欢激动得上前一把抱住他。

    “你当心被那个醋坛子看见。”潘柏雷的笑声随风飘荡在空气中。

    *

    那天晚上,毕正重新把戒指给她戴上,然后说:“芝芝,我们年底结婚吧?”

    “年底?可现在已经十月了。”梁芝欢怀疑地皱起眉头,“哪来得及准备?”

    毕正用手指一点点去抹平她的眉头,面带笑意。

    “时间是紧了点,不过交给我,一定给你一个还不错的婚礼。”

    梁芝欢眼珠一转。

    “你这么着急……是不是因为那个生日愿望?”

    毕正笑着点点头。

    “还有,以后我们庆祝周年的同时,还能一起跨年。我答应过你,以后每年都要跟你一起跨年。我觉得,在我们结婚周年那一天跨年还蛮浪漫。”

    “好!”梁芝欢立刻被这个理由打动了。

    “那就结吧!”

    毕正笑着在她唇上吻了一下:“你不问问我口袋里还剩多少钱吗?”

    “你不会比大胡子还穷吧?”梁芝欢轻咬着嘴唇,眉眼弯弯。

    “那不一定,起码大胡子还有两套房子。”

    “你不肯让我把701退租,是不是扮大胡子上瘾啦?”说完,梁芝欢额头上被敲了一记。

    她仍然乐呵呵地抱着他的脖子:“说真的,我还有点怀念大胡子。”

    “梁小姐,你是想故意气我,还是想岔开话题?”

    梁芝欢抿了tຊ抿嘴没回答。

    毕正起身去卧室,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张纸。

    那是她无聊时候的涂鸦。

    “我们结婚后暂时住在这里。等你明年二月份调回总部,我们就在上海定居。”

    毕正的手指顺着纸上的“昆明”滑向“上海”。

    “你愿意去上海?”梁芝欢不太确定。

    “当然。”他捏了捏她的下巴,“上海有你跟柏雷,我有什么不愿意?”

    “虽然比起厦门,上海回漳州会麻烦一点,但我爸妈很支持我留在上海。我妈说……最重要的是不要再把儿媳妇搞丢了。”

    毕正笑了笑,又一本正经地说:“但上海的房子实在太贵,我现在还没有条件让你住大房子。”

    “不过,我已经让柏雷帮忙在你们公司附近找了几套两室的房子,如果你跟伯父伯母不介意二手房做婚房,我们抽个时间过去看看好吗?”

    梁芝欢默默地听着毕正一句句的安排,只觉得眼里发热,喉咙发干,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这个……到底是什么表情?”毕正又来捏她的脸。

    “好……”这个模糊的声音是从梁芝欢的鼻腔里发出来的。

    然后,她凑过去吻他。

    “那我们这个周末就去?”毕正把头后仰,避开。

    “好。”她继续往前凑。

    “我是不是说什么你都会说‘好’?”

    “嗯。”

    “我……我在跟你商量……”

    毕正的头靠在沙发背上,退无可退。梁芝欢闭着眼睛吻了上去,落在他的鼻梁上。

    她的唇滑过他的眼睛、脸颊、嘴唇,然后是下巴,继续往下来到喉结。

    感受到它在上下滚动,然后她就被毕正利落地剥夺了主动权……

    *

    隔两天下班回家,梁芝欢猛然发现在厨房里忙碌的居然是大、胡、子!

    她喜不自禁地尖叫一声,然后在“大胡子”哭笑不得的表情下哈哈大笑。

    她饶有兴致地研究他的胡子。又把眼镜和帽子分别摘下来,看他不同的样子。还来扯他身上的衣服左看右看。

    “玩够了就去洗手吃饭。”“大胡子”终于忍无可忍。

    “大胡子从来不跟我一起吃饭的。”

    梁芝欢调皮地说完,然后在毕正严肃的眼神下乖乖去洗手了。

    因为第一回同“大胡子”坐在一起吃饭,梁芝欢免不了时时看他两眼。

    纯粹出于好奇,但“大胡子”却拿不爽的眼神轻轻瞪她。

    “我觉得很神奇!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好像都会喜欢。”

    显然,对这句恭维“大胡子”并不领情。

    收拾完厨房,“大胡子”就拿着睡衣去洗澡了。

    梁芝欢拿着书靠在床头,过了一会儿,目不转睛地盯着穿睡衣走进来的毕正。

    “大胡子呢?”

    “梁芝欢!”毕正咬牙切齿地往她脸上拧了一把。

    她吃痛地揉了揉脸,气鼓鼓地说:“大胡子也是你啊!”

    这个精分,连自己的醋也吃!

    “醋坛子!”

    那天晚上,毕正用实际行动向她证明了打翻醋坛子的悲惨下场。

    更悲惨的是,他把所有的道具都扔掉了。

    也就是说,大胡子……

    彻底跟她永别了

    *

    周末,梁芝欢和毕正回上海先去看房子,然后回家跟爸妈商量结婚的事。

    比较下来,最后定在一个次新楼盘,距离公司步行二十多分钟。

    小区环境差强人意,胜在八十平方的得房率还不错。两间卧室和客厅都朝南,一南一北两个小阳台。

    屋主以前拿到房子也是装修来做婚房,家具和厨卫的配置还不错。要求不高的话只需贴上墙纸、重新打磨下地板就行了。

    保险起见,梁芝欢没有参与后续跟屋主商谈交易的过程,而是提前回家做工作去了。

    爸爸本来就对仓促的婚期颇有微词,这下听说女婿打算买套二手房做婚房更加不乐意。

    他的意思是新婚得买新房,就算来不及拿到房子,她跟毕正可以暂时住家里。

    而且,爸爸认为至少要买个三房,毕正年纪也不小了,过两年有了小孩住两房太挤。既然要买就干脆一步到位。

    “上次处理诉讼的事,毕正的积蓄花掉了大半,现在买不了三房。”梁芝欢向爸爸解释。

    “这套房子我们也要贷款的。”

    “钱不够我们可以凑啊!我们是嫁女儿,又不是卖女儿,差多少?”

    “那套房子的地段好,很贵的。”

    梁芝欢给了爸爸一个单价和三房与两房的差价。他想了想说:“上海的地铁也方便,可以买远一点。”

    “爸,房子的事你就别操心了。”梁芝欢给他摆新观念,讲道理。

    “现在市区哪还有空地盖新房子?照你这么说,市区的年轻人都不要结婚了?”

    “郊区的房子是新又大,但路上多浪费时间!你是不知道早晚高峰地铁有多挤!那套房子离我公司近,而且对口的教育和医疗资源好。”

    “你不是一直说年轻人要珍惜时间吗?我每天走路上班既锻炼身体,省出来的时间还可以做好多事。”

    “而且,毕正也打算等两年宽裕一点再就近换套大的。他的生意都还在,再加上因为解决了诉讼的大麻烦,那个供应商还跟他签了三年的美国独家代理。毕正说一定可以把赔进去的钱赚回来……”

    梁芝欢说了一大堆他们两个能够规划好生活的话,最后爸爸也没什么好反对了。

    晚上,毕正请准岳父和丈母娘吃饭,既是赔罪也是提亲。

    二老都是明事理的人,并没有在那件事上纠缠太多。爸爸最后语重心长地拍着毕正的肩膀说了一句:“年轻的时候受挫折总比以后强。”

    芝荣妈妈则把注意力放在了婚礼上,问他打算怎么筹备。

    “婚庆公司这边我在联系,司仪和流程我想自己跟进。至于婚宴,如果伯母不觉得辛苦的话,我想交给伯母帮忙。”

    “什么辛不辛苦的?芝芝的终身大事,我当然要出力的。”

    芝荣妈妈脸上一副嫁自家女儿的义不容辞,梁芝欢不由地把头靠在了这个妈妈肩上。

    芝荣妈妈摸着她的脸,感慨:“一晃二十多年了……”

    爸爸赶忙递给芝荣妈妈一张纸巾,梁芝欢才发现她眼眶里含着泪,于是换个姿势,搂住她的肩膀。

    “我还记得芝芝小时候,不吵不闹,乖乖的,总是对着我笑看到我不开心,就像现在这样来抱我”

    芝荣妈妈说着说着就开始抹眼泪,爸爸打趣道:“明天亲家过来可别再哭,否则亲家还以为我们是送女儿去吃苦。”

    芝荣妈妈听了爸爸这话,又不好意思地笑了。

    梁芝欢还以为自己老爸多开明,结果也是一个老古板。

    晚上毕正还是住家里,被爸爸嘀嘀咕咕说了一句:“按照老规矩,结婚前都不应该见面的。”

    芝荣妈妈连忙把他推到屋里去了。

    “你爸的意思是让我住酒店?”毕正顿时一脸忐忑。

    梁芝欢忍着笑,强作正经。

    “他的意思是让你睡芝荣的房间。”

    毕正皱了皱眉头,也把她推进了屋子里。

    第78章 78

    第二天中午, 毕正爸妈到达上海,芝荣妈妈做了一桌子菜。两家人围坐一起,一边吃饭, 一边讨论他俩的婚礼安排。

    在去繁从简的原则下, 四老负责两边的宾客名单、酒店和酒席的规格等等。

    其余的请柬、伴手礼、伴郎伴娘之类的由她和毕正自己来决定。

    之后,所有人又一起去看了房子, 给了些装修意见。爸爸承担了日后监督装修进度和质量的重任。

    晚些时候他们两个又跟着潘柏雷去试礼服。

    定做来不及了,只能尽可能挑选合身的。好在她和毕正的身材都还标准, 可选礼服还是不少。

    梁芝欢试了五套白纱,最后选了一款前后各开一半的简约婚纱。

    看到两位男士眼里冒着精光,应该是……被惊艳到了吧?

    “好看!就是前后开太低了……”毕正发表看法。

    而潘柏雷则说:“一辈子就性感一次。你不让梁芝欢在最美的时候穿,难道要等以后老了想穿都没资本穿?”

    毕正尚在犹豫, 潘柏雷把他拉过来, 拿起她的手放在毕正手里。

    “我怎么有种嫁女儿的感觉?”

    梁芝欢和毕正笑着看向前面的大镜子。

    那里面, 男的挺拔,女的娉婷。

    梁芝欢眼前恍惚间闪过伦敦的一幕。

    那时候,他站在她身后,她被这个亮眼的男人吸走了三魂七魄

    潘柏雷说要承包他们的礼服, 毕正摇头不答tຊ应。

    “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婚纱啊。”

    “这是嫁衣。她的嫁衣, 当然只能由我来准备。”

    潘柏雷嘴里嘶了一声,酸得呲着牙翻了翻眼睛。

    梁芝欢笑了笑, 提起裙摆去换中式礼服。

    三个人临分手的时候,潘柏雷问:“你们的婚礼真不需要我帮忙吗?”

    毕正想了想:“要不你帮我们找一找酒店?”

    “好。”他一口答应。

    从礼服店出来,毕正又带她去看对戒。

    试好戒指,毕正让她试戴他看中的一条钻石项链和一条珍珠项链, 说很配刚才的两套礼服。

    配是配,不过似乎没有必要在她以后不常用的东西上花费太多。

    毕正见她犹豫, 悄悄凑到她耳边:“这些钱我口袋里还是有的,而且我妈还很豪气地给了我一张卡。”

    “啊……”梁芝欢说,“我妈也给我了一张。”

    看来所有父母在儿女结婚的时候,都忍不住要掏出老本来帮衬帮衬,生怕他们受到委屈。

    两个人对视一笑,毕正扬了扬眉毛:“那还不试?”

    就这样,他们在两天时间内不可思议地搞定了婚房、礼服和首饰。回到昆明的第一个周末,又完成了婚纱拍摄。

    拍完的当晚,毕正还把装修图纸和清单确认给了装修公司。

    卫生间换了一个智能马桶,以及所有水龙头。全屋的灯具、空调、纱窗……总之能拆下来、不破坏整体的东西全都换掉了。

    还有,毕正没忘了把大门锁换成密码锁。

    最让毕正伤脑筋的是家具。

    新家具的味道没有几个月半年散不掉,他在保留原来家具还是换新之间摇摆。

    其实那些衣柜和床看上去都很新,梁芝欢可以接受。后来毕正跑了一个礼拜的家具市场,真给他找到一家不错的展示品,而且人家还同意卖给他。

    从昆明运出去那天,毕正守在那里,亲自看他们拆掉包装好、放上车。

    至于车到了上海,那就是潘柏雷的事情了。因为那些家具要在他家的车库放一段时间。

    此外,潘柏雷真的帮他们搞定了酒店。

    其实也是通过董事长的关系,定到了浦江边上的一家酒店年尾的档期。

    据说,还赠送他们几间客房。梁芝欢特地打电话过去谢他,前面潘柏雷还是一贯的轻松口吻,说到后面忽然开始煽情。

    “还好,我们三个最后终于没有走散……”

    “你们两个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希望你们幸福。”

    “我记得你说过,友情也是人生最重要的一部分,而这部分我的幸福没有缺失……所以你们两个的幸福,也是我的幸福。”

    梁芝欢在这边抱着电话哭起来。

    毕正听到声音,跑过来拿过电话就问:“你跟她说什么了?”

    “感人肺腑的话啰!”

    “你干嘛惹她哭?”

    潘柏雷在电话里不爽地怼他。

    “梁芝欢为了你哭了多少次啊,眼睛都快哭瞎了,现在为我哭一会儿不行啊?”

    *

    十一月中装修差不多结束的时候,梁芝欢和毕正又回去了一趟。

    跟婚庆公司和装修公司把该谈的都谈妥了,然后顺便把家电也定了。等月底装修结束、打扫完卫生,就可以把家具和家电搬进去。再买一些软饰,家的味道就有了。

    一切都按照毕正严密而紧凑的计划进行。

    有一天晚上梁芝欢跟毕正去看电影,是一部精英男主拯救穷困潦倒的女主的故事。

    在回家的路上,毕正说电影的圆满结局很温馨,男主对女主的不离不弃令人觉得温暖。

    “如果换过来,是精英女主拯救穷困潦倒的男主呢?”梁芝欢问他。

    毕正停下脚步,对她的问题抿着嘴微笑。

    她跟柏雷以前在他家看过的一部电影不就是这样吗?

    记得他的回答是,如果男人穷到没能力照顾女人,不如打一辈子光棍。

    他还言之凿凿地说,以他的能力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我爸以前说过一段话。”梁芝欢歪着头看向毕正。

    “他认为‘女孩子不用太辛苦,以后嫁个好男人’这种说法太狭隘。”

    “他说女孩子只有认真努力、独立自主,人生才有更多可能的选择。往上说,配得上有钱的好男人;往下讲,即使遇到一个穷光蛋,也有底气陪他熬。”

    “我呢,就是这样被我爸养大的。所以,不管你以后是富是穷,都在我的射程范围之内。”

    有情饮水饱,无情金屋寒。

    以前毕正只相信后半句。但现在,这个女人让他无法怀疑前半句。

    梁芝欢今天还是没穿高跟鞋。

    那一双黑溜溜、水灵灵的大眼睛望上来,毕正在她清澈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脸。

    曾经的某个相似画面飞快地从他脑海中闪过——

    也许,他应该,就是在那一刻,掉进去的

    *

    婚礼前一天,毕正和梁芝欢去民政局领了证。

    晚上,他约了潘柏雷去酒吧喝酒。

    潘少爷一张口就问他是不是企图在“婚礼前夜”抓住最后的“单身狂欢”机会?

    “太洋派的东西不适合我。”毕正微笑着晃了晃杯子里的冰块。

    “那你今天还出来鬼混?”

    “芝芝爸爸说,按传统,今天新人不宜见面。”

    潘柏雷立刻呵呵地笑起来:“看来老派的东西适合你。”

    顿了一顿,他又说:“怪不得你骨子里会喜欢贤妻良母。”

    毕正抿了抿嘴:“明天晚上要拜托你挡酒了。”

    “我只能说尽力而为。”潘柏雷扬了扬眉毛,“明天晚上我还要飞香港。”

    “赶这么急?”

    “嗯哼。”

    “约了人?”

    “维港看烟花而已!”

    “你赶得到?”

    “赶不到就去听新年演唱会啰!”潘柏雷耸了耸肩,抬手搭在他肩上。

    “放心,我仍然会全心全意完成伴郎的职责。”

    “谢谢你,柏雷!”

    “哎,谢什么?当然是你跟芝芝的终身大事重要。”

    “谢谢你……成全我!”毕正转过脸,认真地看着他。

    ……

    “干嘛?”潘柏雷缩回手,警惕地发问。

    “你该不是要跟我说一堆肺腑之言来报复我吧?”

    毕正忍不住笑出声。

    他真的很喜欢柏雷天性里的不正经。

    非常、非常喜欢!

    他决定把那一堆有点肉麻、以及大概率会令场面尴尬的话统统抛诸脑后。

    “我想说,认识你这个朋友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别蒙我!”潘柏雷翻了翻眼睛,“认识梁芝欢才是你的最幸运吧?”

    话是没错,但是——

    “没有你,我可能都不会认识她。”

    ……

    毕正已经记不得第一次跟柏雷去酒吧喝酒是什么时候了。

    但他记得那个时候他是不喜欢这个浪荡公子哥的——当然,对方也不把他放在眼里。

    可人生的诡谲就在于,彼此不对眼的两个人,忽然有一天变成了知己。

    而人生更令人感恩与珍惜的是,他们没有被中途的风浪拍散。

    现在坐在他旁边的,还是当初最好的朋友。

    如果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他不再是一个不懂得感情的浪荡公子哥

    独自回去的路上,毕正的大脑中忽然冒出个怪诞的想法。

    也许梁芝欢的确是老天爷派来拯救这个纨绔公子的天使,只是在设计程序上出了差池,所以才误打误撞地闯入了他的世界

    *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梁家喜气洋洋,热闹非凡。

    远在海外的梁芝荣当天早上到家。他从德国背回几把锅子,做为送给姐夫的新婚贺礼。

    毕正说,他感受到了小舅子“沉甸甸”的心意。

    芝荣带给姐姐的,则是某款大牌包包。芝荣说,为了这两个礼物,他打了整整两个月的工。

    毕正很羡慕他们的姐弟情,更坚定了以后要生两个的决心。

    芝荣还给爸妈准备了一份“惊喜”——他把女朋友于菲也带过来了。

    芝荣妈妈高兴得嘴都合不拢。而传说中的菲菲终于得以一见,梁芝欢真的是感慨万千。

    毕正问她怎么比芝荣妈妈还激动,她便把当初为什么跑去教堂破坏柏雷婚礼的乌龙告诉了他。

    “啊……”毕正恍然。

    “以后要是他们结婚,我一定要包一份大礼。”
图片
新书推荐: 她浴缸里的鱼[先婚后爱] 论吐槽役雄虫如何扮演败类炮灰 穿书爆改海王美渣攻 反派大佬的偏心亲妈[八零] 综漫世界建立超英联盟 废土采集种田日常[囤粮] 暴戾蝴蝶 她心如铁 穿为全息游戏漂亮boss死遁后 剑君开始放飞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