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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61

    对于潘柏雷, 梁芝欢打心底里感激他。

    要不是潘柏雷一直坚决地拦着她,没准一时冲动早做了后悔的事。

    所以,梁芝欢也决定请他吃顿饭, 以表心意。

    “你一个人请我可以, 别让阿正来。”潘柏雷脸上布满牙酸的表情,“对着你们两个我吃不下。”

    这样的话, 不知道毕正会不会不高兴?

    “那就等他出差的时候我再请你?”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梁芝欢话音刚落, 毕正就走了进来。和煦的目光扫过潘柏雷,又落到她身上。

    “我明天下午要去趟郑州。”

    潘柏雷正端着杯子喝水,差点被水呛到,梁芝欢tຊ也是一脸怎么这么巧。

    “什么时候回来?”

    “说不好, 也许四五天。”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潘柏雷插嘴。

    毕正皱了皱眉头:“的确有点小麻烦, 不过很快会解决。”

    “真的是小麻烦?”梁芝欢不放心。

    “嗯。”他点点头, 表明来意。“今天能不能早点下班?”

    “不能。”潘柏雷惋惜地代为回答,“我们下午要开上半年的总结会,不知道几点能结束。”

    赶上不凑巧也没办法,毕正不得不放弃计划的约会, 只希望他们这个会尽早结束, 多一点二人世界的时间。

    哪想到过了八点,那边冗长的总结会才结束, 晚饭都没能一起吃。

    毕正收好东西和梁芝欢汇合,同潘柏雷一道搭电梯去地下车库。

    分开各自找车的时候,他远远看见柏雷在梁芝欢耳边说了什么,她的脸刷地就红了。尔后, 那小子抬起头,冲他眨了下眼睛, 潇洒地转身去找他的车。

    “柏雷偷偷跟你说什么?”上了车,毕正询问。

    “没什么……”梁芝欢低头扣安全带。

    毕正满腹狐疑地发动车子,缓缓驶出地库。刚要拐上去梁芝欢家的那条路,忽然听到她的声音。

    “去你家吧。”

    “你说什么?”

    尽管声音很轻,但毕正其实听得很清楚,只是一时不能相信她会主动提出跟他回家。

    通常都是他赖在她家里,更何况今天还不是周末。

    他本来打算送她回家,呆两三个小时再走

    “没听到算了。”梁芝欢有点恼羞成怒。

    毕正赶紧握住她的手,冲她笑起来,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直觉告诉他,停车场的窃窃私语一定有问题。

    所以后来,趁梁芝欢去浴室的间隙,毕正拨了电话给那小子。

    “你在停车场跟梁芝欢说了什么?”

    “她在你家对不对?”

    “我问你到底说了什么?”

    “我说……那位老兄已经禁欲三年,你多少体谅一下他的冲动。”

    毕正简直哭笑不得,所以她今晚是来体谅他来了?

    “我拜托你,别多管闲事!”他冲口无遮拦的那头低吼。

    “好啊!等下次梁芝欢再虐你的时候,我一定抱着双手看好戏。”

    毕正悻悻挂上电话,拿上睡衣去了客卫。

    他冲澡的速度一向很快,出来的时候梁芝欢还在浴室。毕正又去客厅倒了一杯水,回到卧室,坐上床一边小口抿着,一边打腹稿。

    梁芝欢穿着他的睡衣从浴室出来,惊讶于他已经躺上了床。

    “我在另一边洗好了。”他放下水杯,微微笑着解释。

    第一次在他家过夜——哦不,第一次在他家“过夜”,梁芝欢显然还有些局促,抓着身上宽大的睡衣,慢腾腾地朝床边挪动。

    这样的画面让毕正不自觉动了动喉结。

    等她钻进被窝,毕正轻轻搂过她,竭力清空他念,向她解释。

    “你不用管柏雷胡说,也不用为了我勉强自己。更何况他说的不对,我不是因为单身久了才”

    毕正顿了顿。

    “解决冲动有其他的办法,我只是想跟喜欢的人亲密一点……我的意思是,因为那个人是你,我才会有冲动,你懂吗?”

    梁芝欢脸上滚烫,连太阳穴都扯得突突直跳。

    她听懂了毕正的意思,但不懂为什么他要解释这个。

    潘柏雷在车库对她耳语的不是“那家伙舍不得你”吗?

    还胡说什么了?

    “啊”

    明白被那小子耍了,毕正无语了片刻,心里却还是很高兴。

    “所以你也舍不得我?”

    “嗯”梁芝欢从他怀里抬起头。

    “我知道你工作上向来都很自信,也很有能力,所以有麻烦不会讲。”

    “可能你觉得讲了,我不一定能为你分担什么,但至少,我可以陪着你……”

    毕正嘴角轻轻扬起,心头暖暖甜甜。

    不等梁芝欢说完,他的吻就落了下来。不在嘴唇,而是从她的额头开始,到眉毛、眼睫毛、鼻尖、下巴……

    然后一路往下……

    “不要——”

    到达某个位置时,梁芝欢颤声喊停。

    毕正抬起头,迷乱的眸子里闪现一丝笑意。

    他爬上她的肩头,对着她耳边吹气。

    “但是我想”

    想亲遍每一个地方……

    不是冲动使然,而是因为我喜欢你。

    所以想爱你的额头、眉毛、眼睫毛、鼻子、下巴、脖子

    想爱你的全部

    这晚的毕正极尽耐性与温柔,事后还抱她去浴室,体贴地替她放热水。

    只不过,一想到第二天要分开,还是忍不住挤进来,洗了个持久的鸳鸯浴

    梁芝欢又有点后悔来这里,隔天早上起床,口口声声声说再也没有下次。毕正从背后把人圈在怀里,好言好语哄了大半天。

    最后分别时,她又不出意外地心软,什么都答应……

    *

    俗话说,恋爱中的女人最美丽。

    恋爱中的女人,不是因为脸上涂了脂粉,或者穿了漂亮的裙子而美丽。那种娇媚与风情从骨子里自然散发出来,举手投足、一笑一颦,全然尽是浓妆淡抹总相宜的味道。

    梁芝欢请潘柏雷吃饭的时候,他就夸她越来越漂亮了。

    “多谢你恭维!”

    “我什么时候恭维过你?”潘柏雷瞥她一眼。

    “就像今天早上你端咖啡给我的时候,我忽然觉得眼前一亮……有一点被电到的感觉。”

    说着,他弯了下唇笑了。

    “我也发现你越来越会捉弄人了。”梁芝欢翻了翻眼睛。

    不仅现在,还有前两天和毕正胡说八道。

    “说真的,”潘柏雷爽朗地笑了笑,“看你们这么甜蜜,我也想谈恋爱了。”

    “那就试试呀!尝试认真地开始一段男女关系。”

    潘柏雷默然片刻,手拿筷子抵在盘子上,摇头。

    “你想要找的一辈子唯一的那个人,我没有信心找到。”

    “即使有幸找到了,我也没信心让她一辈子过得幸福……我觉得我没有这样的能力。”

    “你会这样想是因为……董事长吗?”梁芝欢直白地问。

    不出所料,他轻轻点了点下巴。

    “我妈过世后,我爸没找过其他女人,我相信他是真的很爱我妈。但是你看,就算这样,他还是没能让我妈幸福一辈子……或许还让她含恨而终。”

    “当我想到他们,我就对婚姻充满了恐惧。基本上,认真的男女关系最后都要进入婚姻,所以我怎么还会想开这个头?”

    梁芝欢沉吟片刻。

    “你是不是恨你爸?”

    “我哪有资格恨他?”潘柏雷摇头,笑得有点悲戚。

    “起码他还为了我妈守身如玉,而我什么都为她做不了。”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梁芝欢还是想劝劝他。

    “我相信每一个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子女能找到另一半,而且生活在一起。你妈妈要是在天有灵,也会跟董事长一样巴不得你谈恋爱、结婚。”

    “虽然并不是每一个婚姻最后都能幸福终老,但起码有那么一段时间你是幸福的。你可以为你妈妈做的事情,就是让她在天有灵,看到你做了她希望你做的事情。”

    潘柏雷张着嘴望着她,眼睛微微眯着,似乎在回味她的话。

    稍倾,他忽然笑出一声,语调轻快地说:“我发现你现在跟阿正说话的腔调越来越像。”

    “我这么温柔,他那么凶,哪里像了?”

    梁芝欢表情很夸张,但嘴角却掩不住漾起一丝甜甜的微笑。

    *

    两天后,毕正出差回来,晚上到公司接梁芝欢下班,说在家做了她最爱的黑胡椒螃蟹。

    梁芝欢欣然前往,大快朵颐一顿,心满意足地舔手指。直到餐后靠在沙发上,还在回味那个美味。

    毕正拿了两杯红酒过来,梁芝欢斜睨着他:“你该不会想灌醉我吧?”

    吃饭时候喝的酒,已经让她有些晕晕乎乎的了,再来肯定图谋不轨。

    “灌醉你对我有什么好处?”毕正勾起食指在她脑门上敲了一记,挨着她坐下来。

    “我有事跟你说。”

    梁芝欢不禁转了转眼珠,有事说干嘛还给她酒喝?

    “之前说的那个小麻烦已经解决了。”

    “哦,那太好了!”

    “不过……我快要失业了。”

    “……”

    梁芝欢的心情好似坐了一个过山车。

    刚刚还雀跃向上,一下子又掉入谷底。她看着毕正心事重重地拿着酒杯,一时既难过又心疼。

    “怎么回事?”她环住他的胳膊柔声地问。

    “大半个月前,总部那边开始调查我的出差报销记录,应该是新老板想抓到我的小辫子,好借机换掉我……”

    看到她惊恐地张大了嘴巴,毕正捏了捏她的下巴。

    “放心!我tຊ做事从来光明磊落,哪有把柄给他抓?其实上次在美国,他曾经暗示过让我主动离职,他会给我很好的补偿。”

    “你没同意?”梁芝欢猜。

    毕正点点头。

    “Wiliam退休前跟我提过,新任老板未来可能会插手中国业务。至于方式,说不定是另外找个自己人来代替我。所以William那时候就劝我要提前自谋出路。”

    “所以现在是什么状况?”梁芝欢有点被绕晕了。

    “新老板按解除合约让我离开,按约定给我一笔补偿,但不如之前主动离职给的多。”

    “所以……你后悔了?”

    “看来给你的酒已经足够了。”毕正捏着她的鼻子,开心地笑起来。

    梁芝欢更晕了。

    说难听点,他现在是被辞退了,但他好像并不难过,还笑得很开心。

    梁芝欢搞不清楚这个笑容是不是装出来的?

    “那你接下来……”

    “我打算在家休息一阵子,你愿意陪我吗?”

    梁芝欢毫不犹豫地点头。

    “那就搬过来住。”

    “”

    “我每天给你做好吃的,接送你上下班。”

    “”

    “你刚才已经点头了。”

    梁芝欢摇了摇晕乎乎的脑袋,忽然明白了毕正绕的圈子,但她依然装傻。

    “我头好晕,你在说什么?”

    “我说,今天晚上你穿自己的睡衣,还是我的睡衣?”

    “我回去了。”装傻失败的人有点恼羞成怒。

    毕正长臂一揽,梁芝欢刚站起来又跌坐下去,还正好坐在他腿上。

    “我喝了酒,没法送你。”

    他故意朝她脸上吹了口酒气。

    都是套路!

    梁芝欢挣扎的手被他牢牢箍着,毕正笑得胸腔微微颤动。

    她鼓起腮帮子看着他,毕正脸上的笑容渐渐又汇集到嘴角,然后喃喃地对她说了一句令她怦然心动的话。

    他说:芝芝

    “我现在很想吻你……”

    第62章 62

    架不住毕正的软磨硬泡, 这个周末梁芝欢真的搬了过去,开始了和毕正同住一个屋檐的生活。

    潘柏雷得知后的第一反应是,恐怕离结婚不远了。

    他拿了两瓶好酒到家里来庆祝, 和毕正两个喝得不亦乐乎。

    “伴郎肯定是我!”潘柏雷言之凿凿。

    “等你们的女儿生出来, 我要做干爹。”

    “要是儿子呢?”梁芝欢插嘴问。

    “我不喜欢男孩。”

    “又不是给你生。”毕正踢了他的椅子一脚。

    “芝欢也没答应给你生。”

    “就是。”梁芝欢笑着附和。

    毕正抬手捏住她的脸,潘柏雷指着他打趣:“喂, 你别欺负我干女儿她妈。”

    “就算让你当干爹,也是三五年以后的事了。”毕正泼他冷水。

    “哪又无所谓!”潘柏雷无所谓地耸耸肩, “你这个亲爹不急,我急什么?”

    ……

    毕正一时被他堵得哑口无言,梁芝欢忍不住笑起来。

    平时被噎住的人都是她。

    那天晚上那两个人都喝多了,柏雷留宿下来。

    梁芝欢收拾好厨房回到卧室, 毕正已经趴在床上睡着了。她拿来热毛巾替他擦了擦脸和脖子, 然后开始脱他的T恤。

    毕正有点沉, 她着实费了一番功夫才扒下来。目光落在这具坚实的身体上,一时移不开眼。

    说实话,她还是第一次这么……泰然自若地观赏毕正的“胴体”。

    梁芝欢故意伸手在他胸口摸了一把,毕正嘴里发出一个模糊不清的声音, 翻了个身, 背对着她。

    柔和的灯光下,一个符号在他左边肩胛骨的位置。梁芝欢凑近细看, 是一个字母G的纹身。

    万万没有料到,这么传统又严肃的一个人竟然也玩过纹身。

    看来她真的还不够了解他。

    就像今天聊起的结婚和小孩话题,他们之前从未谈论过。

    毕正甚至连求婚这种事都没有放到过嘴边。他似乎没有跟她一起憧憬未来的念头。

    这或许就是他的性格,不喜欢全盘托出, 只让她按他的节奏一步一步走。

    还好,她跟他一样不想那么早要小孩。

    她喜欢小孩, 但一定是完全做好了准备才考虑,不会匆忙上任。

    如果以后有了小孩,她一定会好好爱她,让她觉得做她的小孩很幸福。

    潘柏雷说喜欢女孩儿,她反而希望生个男孩儿——长大后,像她面前这个熟睡的男人一样的男孩儿。

    第二天晚上回家时,梁芝欢坐在副驾,随口问起背上的纹身。

    毕正默了默,像是在回忆时间。

    “大概三、四年前纹的。”

    “你怎么会想到去纹身?”

    “那个时候的女朋友拉着我一起去的。”

    梁芝欢意外地侧过脸,他刚好也转过头来,一脸无辜地望着她。

    “所以这个字母的意思是?”

    “她的名字首字母。”

    “哦……”梁芝欢用抑扬顿挫的腔调说完这个字,扭头看向车窗外。

    毕正的一只手伸过来,覆在了她手上。

    “要不是你提起,我早忘了还有这个。”

    这句话算是体现了男友的求生欲吗?

    梁芝欢不禁失笑。

    这些过去了的事情,她拿来介意干嘛?

    但是,把对方的名字纹在彼此身上这么浪漫的事情……他是跟别的女人做的。

    想到这里,总觉得不是滋味。

    “她……是干什么的?”梁芝欢忽然想了解他的前任。

    “她喜欢画画。”

    “画家?”

    “算是吧……虽然那个时候名气还不大。”

    “那现在呢?”

    “我怎么知道?”毕正侧过脸来,“我跟她没有联系。”

    ……

    快到家的时候,梁芝欢想起什么,又问:“她是画哪种画的?”

    “怎么突然对她感兴趣了?”

    “你说过,我都可以问的。”

    毕正无奈。

    “……油彩。”

    这天晚上,梁芝欢在书房里站了好一会儿。

    她送的那副生日礼物被毕正挂在靠门口的一面墙上,坐在书桌后,抬头就能看见。

    事事皆有因果。

    他没有对她花费心思的礼物喜出望外,原因今天她终于懂了。

    梁芝欢不由猜想,也许几年前这里挂着另外一幅画——比她这个拙劣的数字油画高级得多的真正油彩。

    而毕正在欣赏的时候会由衷地赞美,而不是敷衍地说“我在考虑挂在哪个地方”。

    果然潘柏雷说对了,了解前任是一件添堵的事。

    梁芝欢试图让自己摆脱这个阴影,但接下来的几天,始终有那么一块石头压在心上。

    那些陈年旧事好似潘多拉的魔盒散发出诱惑。

    她自问没有勇气去打开这个盒子,但又不死心。犹豫过几次,要不要问那些包括他们如何认识、如何开始、又为什么结束的问题。

    她很想知道,又害怕知道了会后悔。只得面上装作没事,内心里其实“丧”得要命。

    礼拜天,梁芝欢意兴阑珊地窝在书房里上网课。

    毕正叫她来健身房活动,她没理。等他健身结束走进来,一边拿毛巾擦汗,一边问要不要出去看电影?

    逛街?找个地方走走?

    接连给了几个选项,都被她一一否了。

    她说,她要学习。

    “你又不回上海了,还这么用功?”

    “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一定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说不准是什么意思?你还想再找一个?”

    梁芝欢抬头瞥他一眼,慢条斯理地说:“万一有一天我们分手了呢?”

    毕正把毛巾搭在脖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表情变得严肃。

    “我是说理论上存在可能性……”梁芝欢瞄了一眼墙上的画,理直气壮起来。

    “如果有一天你厌倦跟我在一起了,或者被另一个优秀的女人吸引,那我们……”

    “我又不是朝三暮四的人。”毕正截断她。

    “这种话,你跟你的前女友在一起的时候也说过吧?可是后面还不是分手了。”

    “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难道你不喜欢她?不喜欢她又怎么会把她的名字纹在身上?”

    “梁小姐,你现在是在吃醋吗?”毕正气笑。

    “我跟她分手后既没有见过面,也没有任何联系。”

    “哦,这种最恐怖。说不定那天她突然回来找你……搞不好还带着你的孩子。”

    梁芝欢有些气呼呼地想象。

    “哪里来的孩子?”

    “分手前你不知道而已。”

    “你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毕正忍不住扶额。

    “反正就是世事难料。”

    毕正来到她面前,弯腰撑在书桌和椅子上,把她半圈起来,眼睛与她平视。

    “你那套房子不肯退租,是不是也是后路?”

    “对啊!万一我们吵架了,我还有地方可以住。”

    “你这么想跟我吵架?”

    “我不是这个意思……”梁芝欢施施然,刚才斗嘴的劲头一下子偃旗息鼓。

    “所以,你还要对纹身的事别扭多tຊ久?”毕正好笑地问。

    “我没有!”

    被说中心事的人矢口否认,把脸别到一边。

    毕正又给她强扭回来:“怪不得这个礼拜,整个屋子里都有一股酸酸的味道。”

    “讨厌!”梁芝欢推开他的手,毕正却突然欺身过来含住了她的嘴。

    他在她的唇上辗转反侧,用力吮吸,手也没闲着。

    梁芝欢被他的力量带起来,坐在他腿上。他的手伸进她的衣服里,摸了上来……

    “这是书房……”

    “我知道。”他邪气地笑了一下,利落地脱下运动背心。

    梁芝欢目瞪口呆,被他勾住脖子。

    “你说‘讨厌’,会刺激到我。”他嗓音沙哑地说。

    “变……”

    还没来得及骂出口,那个“变/态”已经气势汹汹地亲了上来……

    *

    八月中,毕正最后去了一趟美国。回来之后便正式与东家脱离关系,成了一名真正的待业人员。

    而董事长也终止了为继任者提供办公场所。所以,毕正那间办公室一时就空在了那里。

    有时候,梁芝欢在公司呆得比较晚,偶尔有意无意地会在那间办公室外面站一小会儿。回忆起第一次在这里见到毕正的场景,忍不住想笑。

    毕正说,她时常会做出一些令他意外又伤脑筋的事情。刚开始她还不承认,等他悻悻然地数了几件出来,她只有撒娇装傻。

    但是不只她,毕正偶尔也会做出令她意想不到的事。

    那天晚上回到家,毕正蒙着她的眼睛带她进了书房。

    由于上午她跟潘柏雷在外面办事,意外遇见一场浪漫的求婚,再加上今天不是什么特殊日子,梁芝欢心里的第一反应是——毕正准备了求婚的惊喜。

    所以她在内心的一片汹涌澎湃中,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结果,没看到鲜花气球,只是书房被重新布局了一番。

    多了一张书桌和椅子,两张书桌中间还添了一台打印机和一张白板。

    而已。

    梁芝欢略有失落地扭头看向毕正。他轻轻一笑,推着她走到白板面前,把贴在上面的一页厚实的纸取下来递给她。

    这是她很熟悉的营业执照。

    “你开公司了?”她不自觉地抬高声音。

    “公司还算不上,目前就我一个人。”

    “怎么突然想到自己做?”

    “也不是突然。”毕正告诉她,“其实在William打算退休的时候,我就在谋划了。”

    “你一直瞒着我。”梁芝欢撇了撇嘴,把执照丢回他手里。

    他把她蒙在鼓里,还害她以为是求婚。

    “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毕正过来哄她。

    惊喜?

    梁芝欢继续撇了下嘴,用挪瑜的口气问:“那请问老板,贵公司什么时候开张啊?”

    “已经开张,都有订单了。”

    “哦,那应该算是惊喜。”

    “你好像不太高兴?”毕正终于有所察觉。

    “我怎么会不高兴?男朋友既聪明又能干,什么事拿起来都得心应手,一点都不需要女朋友操心。”

    梁芝欢自知今天的情绪有点糟糕,但有的话不吐不快。

    “你知不知道公司里的同事问起你的打算,我怎么说的?”

    “我说你以前太忙了,正好休息一段时间,享受一下没有工作压力的生活。”

    “我还让他们介绍猎头给我,等你休息好了说不定可以用得上……我现在觉得我就像一个……根本不懂主人想法、也没资格去懂的傻乎乎的玩偶。”

    毕正听了她的话愣了半天。

    “我不是故意让你有这种误会,我可能太习惯独自承担问题,并不是故意瞒着你。我认为我可以解决,所以才没有跟你说。”

    “你的意思是如果你解决不了就会告诉我?”

    梁芝欢反问,可毕正既没有点头,也没有答是。

    “你认为‘既然你都解决不了,告诉我也没用’对不对?你看,无论怎样你都没打算让我知道。”

    “如果你这么介意,我以后都告诉你。”毕正握住她的手。

    “这不是一句承诺能解决的问题,这是你已经形成的思维定式。你知不知道你太自以为是了,毕正?你在自己掌控一切的同时也忽略了我的感受,你明白吗?”

    “我并不想跟你争论或者吵架,我本来的心情也有些糟糕,你让我静一下好吗?”

    说完,梁芝欢固执地挣脱毕正的手,把自己关进了卧室。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毕正从外面敲了两下门,然后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一碗东西。

    “喝点这个会不会舒服一点?”他走过来,坐在床头。

    梁芝欢从床上爬起来,往碗里瞧了一眼。

    “这是什么?”

    “红糖水。”

    “你……”

    梁芝欢本想问他怎么知道,随即一想,她搬来也有一段时间了,他只要心细一点,知道也不足为奇了。

    “我是不是太敏感了?”喝完红糖水,梁芝欢心情舒畅了许多。

    毕正没做评价,而是反省自己。

    “我刚才在厨房熬糖水的时候,仔细想了想你的话。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我也接受你的批评。”

    梁芝欢听到他这么诚恳反省,哪还有半点不快?粘着他的手臂问他刚才有没有不高兴?

    毕正叹了口气:“你没有发脾气,没有跟我冷战,我已经谢天谢地了。”

    “我哪有那么不讲道理?”梁芝欢噘起嘴,脸上带着娇俏的笑容。

    毕正拧了一下她的鼻子:“你不知道你生理期不好惹吗?”

    然后搬出了她以前在球场对潘柏雷撒气那笔旧账。

    “啊,你还说!你当时为什么不来追我?”梁芝欢刚好逮住机会跟他翻旧账。

    “我当时明明难过得要命,你还跟我怄气!就是那天我才决定要回上海的……”

    毕正心中叫苦不迭,口不择言又惹来一堆麻烦

    就这样,两人的习性就在偶尔的小摩擦中慢慢磨合着

    第63章 63

    某天, 潘柏雷约毕正去喝下午茶。

    简单聊了聊近况,潘柏雷提到两个代理品牌的发展势头。

    目前武汉公司那边的推广进度差强人意,他考虑开发一些商家做下级代理, 但是跟英国人的合约里这一条是不容许的。

    “你如果现在去跟英国人谈开放下级代理, 他们会认为你没有能力自己开拓市场。”毕正一针见血地指出弊端。

    “可事实的确如此,我们还缺乏有经验的专业人士。”

    “那就去找有经验的专业人士。多请几个猎头, 薪水给多一点,激励狠一点, 慢慢会有业绩出来。”

    “但是照这样的速度,我今年根本不可能达到老爷子给的目标。”

    潘柏雷苦着一张脸。

    “那也不能病急乱投医。”毕正呷了一口红茶,不疾不徐地问他。

    “你当初是因为跟老爷子打赌开始做进口代理,现在你还认为只是为了完成这个目标?”

    潘柏雷被他问得一怔, 认真想了想。

    “当然……我也想做出一点成绩来……不过, 完成目标更重要。”

    “不见得。”毕正摇了摇头。

    “你设立了武汉分部, 我也刚有了自己的公司,我想使我们乐于投入其中的,应该不止是一年后公司能赚多少钱吧?而且……”

    毕正又端起了红茶,扯了扯嘴角:“董事长也不是目光短浅的人。”

    “说到底, 也没什么建设性意见。”潘柏雷翻了翻眼睛。

    “最简单的办法, 找个女人结婚。”

    潘柏雷又悻悻地翻了下眼睛,把头扭到一边, 闷闷不乐地喝茶。

    “好了,说说建设性意见。”

    玩笑开得差不多,毕正言归正传,一本正经地跟他讨论开发下级代理的时机、摸透市场的重要性等等……

    这顿下午茶两人足足喝了两个多小时, 毕正看时间不早,准备去接梁芝欢下班。

    “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梁芝欢求婚?”潘柏雷忽然想起问他一句。

    “还没想过。”

    “你真要等到三十岁才结婚?”

    毕正耸耸肩, 意思是why not?

    “你还让梁芝欢等两年?”

    “我们现在跟结婚也没两样。”

    “你该不会跟我一样不想结婚吧?”

    潘柏雷这话不可避免地招来毕正的白眼。

    “我好心提醒你,在结婚这件事情上,女人跟男人想得不一样——尤其梁芝欢那种传统女人。”

    毕正听出名堂:“你怎么会认为她现在想结婚?”

    “前几天我们在街上遇到一个男人求婚,现场搞得浪漫又梦幻,你女朋友看得两眼都放光。”

    “”

    前几天……

    毕正立刻联想起来,又问清具体日期,正好是那天晚上发生小插曲的下午。

    所以,也许tຊ除了生理上的不适,她那份糟糕的心情会不会还包括了羡慕别人之余的失落?

    毕正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从椅子上站起来。

    他问潘柏雷:“国庆节前后请几天假你应该会批吧?”

    *

    中秋节前的一个周末,毕正带梁芝欢回了一趟漳州老家。尔后,两人又飞去上海,陪家人过了一个中秋。

    在漳州老家,毕正毫不避嫌地跟她住一间屋。但回到上海,不得不听从梁芝欢的安排,在芝荣房间睡地铺。

    好在小舅子机灵帮打掩护,晚上他成功溜进了梁芝欢的房间。

    毕正的歪理是,她都睡过了他从小睡到大的床,他也要睡她的床。

    “我爸很古板的,万一让他知道”梁芝欢奋力地想把他推下床。

    “芝荣说,你爸妈都巴不得早日升级做外公外婆呢。”

    “芝荣的话你也信?”

    “好吧,大不了我早一点再回芝荣房间……我现在不习惯一个人睡。”

    毕正连拉带哄地将她搂进怀里:“睡吧,乖囡囡。”

    “”

    无奈之余,梁芝欢只好留下了他。

    结果就是,早上他们俩都起晚了,然后一家人在较为沉默与尴尬的氛围中结束了早饭。

    下午,爸爸让她有时间在厦门看看在售楼盘,价钱合适的话可以买一套二室一厅的小房子。

    “干嘛要花钱在厦门买房?”梁芝欢不懂。

    “反正你现在也是白出一笔租金,还不如拿来付月供。”

    梁芝欢转头看向芝荣,他立刻心虚地闪到客厅去了。

    “那也不用买房啊……”梁芝欢怏怏地说。

    芝荣妈妈在一旁跟她解释。

    “我跟你爸商量过了,买套小的既当投资也可以为以后打算。首付款我们出,你就用租金来付月供。这事儿也不急,先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源再说。”

    于是,晚上梁芝欢把这个意思转述给毕正。他倒是欣然赞同,表示周末有空就去看看。

    “你现在不反对我留后路了?”梁芝欢笑着问。

    毕正往她脸上拧了一把——这好像已经成为他的一个习惯性动作了。

    “你爸说得有道理,你付了租金又不住,与其打水漂还不如付月供。而且再有一套房子,以后等我们有了小孩,两边父母都可以常住厦门。”

    “小孩?你不是说那是三五年之后的事吗?”

    “现在想想,提前两三年也不错,趁年轻我们可以多生两个。”

    毕正脸上露出憧憬的表情,仿佛在想象三个小孩儿在家里活蹦乱跳的景象。

    梁芝欢也学他,在他脸上使劲儿捏了一把。

    “你的白日梦可以醒了。”

    毕正佯装生气地抓住她的手,却没绷住、笑场了。

    “现在可是晚上了,梁小姐。”

    “一样,反正‘异想天开’。”

    “那就试试看。”

    毕正猛地翻身过来压在她身上,把她的两只手固定在她头顶上方。

    “第一胎你想要女儿还是儿子?”

    “毕正!”梁芝欢知道又要被他戏弄,气恼地挣扎反/抗。

    “这么激烈那就是儿子了,你想好了吗?”

    “我想把你踹下去!”梁芝欢咬牙切齿。

    “一会儿你就舍不得了。”

    毕正轻佻地笑了笑,低下头,开始温柔地吻她。

    他大概使出了浑身解数,单单只靠唇舌和气息就轻易俘获了她。

    梁芝欢忘记了抵抗,沉溺在他的柔情攻势中,不自觉地也开始温柔回应起来……

    那天晚上,她跟毕正相拥而眠。

    想要一辈子拥有这个男人的念头,第一次强烈地盘踞心头。

    仿佛整个身心都已经完完全全被他占据,既不可能有其他人来替代,也不可能容许失去他。

    正如毕正那句玩笑话——她舍不得了。

    头枕在他的下巴,梁芝欢能清楚地感觉到毕正脖子传来的阵阵脉动。她又往他怀里蹭近了一点儿,然后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

    中秋节过后他们各自忙碌了一个多礼拜。

    尤其是毕正,为了尽可能拉长国庆旅行假期的长度,他把有些工作“暴/力地”揉在了这一段时间。以至于出发的那一天她还担心会不会耽误他的事情。

    “什么事也不及你重要。”毕正向她微微一笑。

    这个家伙越来越会讲甜言蜜语,也开始懂得制造浪漫。

    比如这次为期十一天的旅行,首先凑这个天数是为了体现“一心一意”。

    其次,他选了意大利旅游不算大热的西西里岛。为了带给她特别的体验,亲历亲为地规划了环岛路线。

    单凭这一点就足以说明他拥有一份浪漫的热情。

    最后……他还在办公室搞了一出幼稚的小把戏。

    他们的航班是下午四点,所以早上梁芝欢还到公司来开了一个会。

    会议结束后,她回到座位就被吓傻了——她的桌上赫然又放着一捧红色的玫瑰!

    对花已经有严重阴影的人,心惊胆颤地翻开小卡片,上面写着:

    Forever Love

    Z

    简直要她的老命!

    梁芝欢觉得自己的大脑快要暴血!

    “你不是说阿正中午要过来一起吃饭吗?”潘柏雷指着腕上的手表提醒她,“他可能快到喽。”

    上一次的冷战还令她心有余悸,这次无论如何不能让毕正看到黄治又送花来!

    梁芝欢慌慌张张抱起花束,打算直接扔垃圾桶。然而没走出两步就见毕正迎面走来,微笑地看着她。

    梁芝欢到抽一口凉气,惊慌失措地逃回办公室

    “你跑什么?”毕正后脚进来,似笑非笑地问。

    “这个……你一定要相信我的解释”梁芝欢哭丧着脸丢下花,上前揽住他的胳膊。

    毕正没说话,径自从玫瑰花中取出卡片。

    “我真的没有再收到他的短信,也没有跟他联系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又会送花过来”

    “是吗?”他从鼻腔里哼出两个字。

    “真的,我”

    梁芝欢快要哭了

    “喂,戏演到这里就可以了。”潘柏雷在一旁插话。

    梁芝欢还没体会到那个“戏”的意思,毕正整个人开始抽动起来。

    “你没发现这个Z后面有淡色的Zheng的全拼吗?”他笑着把卡片放到她眼皮底下。

    梁芝欢如梦方醒,由惊转怒,狠狠地用拳头敲打他。

    毕正心甘情愿挨了两下,忽然抱紧她,柔声劝她别气了。

    “你很过分!”她不肯消气。

    “看在我第一次送花给女生的份上。”

    “幼稚!”

    ……

    潘柏雷受不了他俩在办公室“打情骂俏”,忍无可忍地把他们轰了出来

    *

    厦门没有直达西西里的线路,他们先搭了十几个小时飞机到阿姆斯特丹中转。

    入住酒店后已经是晚上九点。好在是市区,这个时间点附近还有些人气。毕正牵着她就近随便走了一个多小时,算是长途飞行后的放松活动。

    在飞机上,梁芝欢几乎是一路躺睡过来,所以回到房间根本没有睡意。

    “这里十点以后就没有地方可以逛了吗?”

    “嗯……我只知道一个地方。”

    梁芝欢期待地望着他。

    “红灯区。”

    “”

    “想去吗?”毕正故意逗她。

    “那里除了女人……也有男人吗?”她也不逞多让。

    “你有兴趣?”

    “不如去看看?”

    “好。”毕正真拽住她要往外走。

    “我开玩笑的。”梁芝欢立刻投降。

    “你耍我?”

    “我错了……”梁芝欢扑上去搂住他的脖子。

    毕正顺势将她抱起来:“错了就要认罚。”

    见势不妙,梁芝欢一溜烟逃到浴室去了

    现在的头发长过肩膀,当初烫得像麻花的卷也变得自然、好看了许多。

    她曾经问毕正,是不是更喜欢她直发的样子?

    他说只要不是短发都喜欢。她就跟他开玩笑,下次怄气的时候去剪短,结果脸都快被他捏肿了。

    梁芝欢对着玄关的长身镜吹头发,还没吹干,刚进浴室不久的毕正又走了出来。

    上身赤/裸,灯光下泛着尚未擦干的水光。

    虽然已经同住过一段时间,但只在下半身裹一条浴巾到处招摇的毕正,梁芝欢还是……

    头一回见到……

    第64章 64

    不知他在酝酿什么, 梁芝欢赶紧再吹了两下,爬上了床。

    而毕正就在床边走过来,走过去, 收了会儿东西, 然后也去吹头发。

    梁芝欢没瞧出所以然,靠在床头, 拿着遥控器翻了一通电视,最后停在一个电影频道。

    “在家还没看够电影?”tຊ不知不觉, 毕正过来靠在她旁边,自然而然地揽过她的肩。

    这是他们在家里窝在沙发上看电影的习惯姿势。

    “打发时间而已。”梁芝欢看得并不投入,没有中文字幕的外语片看上去很吃力。

    毕正凑到她耳边说了一句悄悄话,她脸上微微一热, 嗔道:“你别吵我看电影……”

    “你没发现我有什么不一样吗?”毕正拉过她的手放在左边胸口。

    梁芝欢的视线落到那个位置, 忽然瞪大了眼睛。

    左边锁骨下方, 醒目地刻着一个小小的字。

    梁芝欢讶异地张着嘴,手指在上面来回地摩挲,心头涌上一阵难以言明的感动。

    因为她之于字母纹身的耿耿于怀,毕正便把她的名字纹在了心上的位置——而且不是一个字母, 是她的中文名字。

    “毕正……”

    她软绵绵地唤了一声, 搂住他的腰,脸贴在他胸口。

    “本来指望你自己发现, 结果我在房间里晃了那么久,你居然都没看见。”毕正无奈地叹息一声。

    “对不起嘛……”梁芝欢扬起脖子,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就这样?”毕正抬了抬眉毛。

    “纹身我很喜欢。”她再亲了他一口。

    “嗯……还有呢?”毕正还不满意。

    “还有……”梁芝欢低下头,在那个纹身上亲了一下。

    然后伸手抚摸着他的脸颊轮廓, 温柔地说:“我爱你,毕正……”

    这是她第一次把爱说出来。

    以前就算被他“逼着”都说不出口的肉麻话, 此时此刻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说出来了。

    毕正像是被施了魔法定住一般,黑亮的眸子怔怔地盯着她。

    她刚想问他是不是吓傻了,就被他激动地扑到在床……

    *

    第二天,他们在阿姆斯特丹闲逛了半日。最后在一家坐落在运河边上的小餐馆,梁芝欢把可罗卷当零食吃,而毕正悠闲地喝着喜力啤酒。

    远处一艘从运河上缓缓驶来的邮轮激发了她对伦敦的回忆。

    毕正一边听她说起在泰晤士河上坐船睡着的过往,一边伸手过去,帮她抹掉沾在嘴角的、可罗卷的面包屑……

    在度过了一段云淡风轻的午后时光之后,他们回酒店拿行李去机场,飞往此行的目的地——西西里岛。

    十月的西西里岛已经褪去了酷热,25度左右的温度十分宜人。

    入住的酒店在陶尔米纳小镇,位于陶尔山半山腰上。运气很好的是,他们没有错过美丽的落日。

    把行李丢在房间,梁芝欢迫不及待地拉着毕正出去闲逛。

    这个号称西西里最美的小镇,视野开阔,风光迷人。

    山下就是碧蓝色的伊奥尼亚海,远方则可清楚地望见白雪冠顶的埃特纳火山——那是他们后期要去的一个目的地。

    天色渐暗,镇上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光,给这座高低不平、起起落落的小镇平添了几分童话色彩。

    毕正挑了一家意大利餐厅,两个人就坐在临海的围栏边,点着蜡烛,吃了一顿还算浪漫的烛光晚餐。

    忽然有几束烟花冲上夜空,绚烂绽放。

    接着,不间断的烟花陆续升起,点亮了一大片星空。

    隐约间,从山下传来人群的喝采。梁芝欢好奇心起,急急忙忙拽着他往山下赶。

    毕正拉着她的手一路小跑,没多久就到了主街。这里熙熙攘攘地站了不少人,他们小心地在人群中穿梭。

    梁芝欢突然停住,神情异样、两眼放空。

    “怎么了?”毕正把她带到边上,关切地问。

    “我……我以前做个一个梦,跟现在好像。”她恍惚地说道。

    毕正松了口气,笑道:“那就是好梦。”

    “嗯……是好梦。”梁芝欢有些羞赧地笑了,回忆起梦里的场景。

    “你也是这样牵着我的手跑过石头路,带我穿过人群……也看到了烟花……”

    “然后呢?”毕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然后你亲了我……跟我说‘新年快乐’。”

    “哦?什么时候梦到的?”

    面对毕正的追问,梁芝欢只是抿着嘴笑了笑,然后把他们俩的注意力转移到不远处的烟花上去了

    翌日的黎明时分,梁芝欢被毕正拖起来去山顶看日出。

    梁芝欢记得他曾提到酒店到山顶有几公里路,但他现在硬说没有多远。

    在周遭一片黑漆漆中,迷迷糊糊地被他拉着往上走。都走到清醒了,还没到顶。梁芝欢嘴里开始发出各种不情不愿的古怪声音。

    “你到底醒了没有?”毕正觉得好笑。

    “我的躯壳醒了在这里,但我的灵魂还在酒店。刚才就是我的灵魂在召唤躯壳回去睡觉……”

    说完,她还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我昨天晚上不是很早就让你睡了吗?”毕正忍着笑。

    “但是我还在做梦就被你叫起来了……”

    “又梦到我了?”

    “才没有——”梁芝欢故意拉长了声音,然后用正常的语调说:“我梦到要去纹身……大概是受了你影响。”

    “你千万别去。”

    “为什么?”

    “又痛又不好看。”洗掉的时候尤其痛。

    “那你还去纹?”

    黑暗中传来毕正幽幽的叹息。

    “我只是不想以后你跟我怄气的时候,还能扯到背上的纹身。”

    “”

    梁芝欢哭笑不得。

    以为他所做的浪漫的事,原来不过是因为一个现实问题。

    这个令人沮丧的事实让她一时间挪不开步子,毕正还傻傻地问她怎么了?

    “我白感动了。”她闷闷地说。

    “傻瓜……”毕正爽朗地笑起来,抚上她的脸。

    “虽然纹身的动机有点务实,但纹在哪个位置、以及图案都饱含了我的心意,不是很浪漫吗?别人一看字就知道……我是你的。”

    梁芝欢被他最后那个肉麻的口吻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好气又好笑地回了一句。

    “那可不一定……倪小姐就可能误会。”

    “我才发现,你还有吃飞醋的本事。”毕正用力捏了捏她的下巴。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自己……唔……”

    梁芝欢被他的唇堵住嘴。而且他故意放开,在她要张口说话的时候,又再封住。

    被逗了三番五次之后,梁芝欢伸手挠他腰间的痒痒——那是他最要命的地方——毕正立刻乖乖撒手,笑着逃开了。

    梁芝欢追上去,但哪可能比他跑得快?追了一会儿就气喘吁吁,耍赖不肯走。

    毕正没辙,只好背着她走一段,又哄着她自己走一段,如此反复,终于赶在日出之前走到了山顶。

    当晨曦的第一缕红彤彤的日光穿透云层倾泻出来,两个人目不转睛地望向天空。

    慢慢地,红晕越扩越大,将大片的天空染上浓墨重彩。

    紧接着,就是最激动人心的时刻。毕正从身后拥住她,在那轮红日崭露天际的一刻吻上了她……

    这就是这个家伙执意要拉她来看日出的原因吧?

    梁芝欢慢慢转过身,搂上他的脖子,动情地回应这个浪漫之吻。

    她甚至学着他,含住他的舌头吮吸,可能用力过大,毕正倒吸一口冷气。

    他眯着眼看了看她,又望了望红日,然后扬了扬嘴角说:“走了。”

    “去哪里?”

    “去……找你的灵魂睡觉。”

    *

    毕正说计划有些延迟,需要调整一下安排。但对梁芝欢来说,就像不知剧本的观众一样,导演给什么就看什么。

    她完全被这个魅力无限的小镇迷住了。除了白看不厌的风景,镇上琳琅满目的各种小店都让她恋恋不舍。

    每当她对一样东西爱不释手的时候,毕正都让买下来。还傲娇地表示,只要不是在这里买房子,其余的都可以买给她。他有能力满足她随心所欲的生活。

    虽然相信他的“金主”能力,但是买一堆东西回去放哪儿?因而,基本上只有在食品面前,梁芝欢才会不假思索地放进购物篮。

    因为,食物放进肚子里就好了。

    她在一家卖酒的小铺子里挑了好多五颜六色、形状可爱的小瓶水果酒,又在另一家卖零食的小店搜罗了各种水果干。

    毕正戏称她跟水果杠上了,她笑嘻嘻地拆了一包榴莲干,津津有味地吃起来。毕正直觉地皱起了眉头。

    她喜欢榴莲,但他一点都不要碰。

    “你试试这个,没有新鲜榴莲味道重,真的很好吃。”梁芝欢试图说服他尝试一片。

    “你会喜欢的,真的……就像之前你不喜欢我,对我避而远之,但后来不也喜欢我了吗。”

    “你又不是榴莲。”

    毕正好笑,全身上下都在抗拒这个怪味东西。

    如果非要比喻成水果,那她也应该是苹果,每天都要吃一个。

    或者是草tຊ莓,娇艳欲滴,令他无法抗拒。

    拎着这些东西回到酒店房间,两个人依偎在阳台上,对着星空大海,大喝特喝买来的酒。

    “不喝光不睡觉。”梁芝欢丢下豪言壮语。

    但每打开一瓶,她只浅尝一口,觉得好喝就多喝几口再给毕正。觉得不好喝,立马塞给他。

    毕正无所谓地纵着她,拿起小酒瓶一个接一个,倒是十分惬意。

    “你这样会不会喝醉?”梁芝欢问。

    “你想我醉,还是不想?”他戏谑地挑着眉毛。

    “你醉了会不会吐真言?”

    毕正朗声笑起来。

    “你想听真话最好趁我没喝醉。我喝醉了就是睡觉,半个字都不会说……而且,我基本上不会让自己喝醉。”

    梁芝欢脑海里冒出潘柏雷那句话,他说第一次看到毕正酩酊大醉。

    那个醉了嘴里还在念她名字的毕正,没来由地让她心里一疼。

    梁芝欢贴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毕正问她怎么了,她不想破坏气氛,就说觉得有点冷。他立马进去拿了两条浴巾过来盖在她身上。

    “要不要玩真心话?”她兴致勃勃提议。

    毕正表示出浓厚兴趣:“你要怎么玩?”

    “剪刀石头布。赢的人提一个问题,输的人可以选择回答,也可以选择喝酒。”

    第一局开始,毕正的剪刀就输给她的石头。

    “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梁芝欢兴奋地问了一个早就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我选择……不答。”毕正故意挤了挤眼睛,拿起酒瓶豪爽地灌了几口。

    梁芝欢不满地皱起鼻子,可对方没犯规又不能拿他怎样。

    游戏继续,毕正又连输两局,同样选择了不答。

    第四局,梁芝欢输了,毕正不假思索地问:“第一次梦见我亲你是什么时候?”

    “嗯……”梁芝欢蹙了下眉,跟他一样狡黠地说:“我也选择不答。”

    第65章 65

    但喝酒显然是她吃亏。

    以毕正的酒量, 就是一直喝到底都没事。那么他就可以一题都不答。梁芝欢抗/议规则不公平、不好玩。

    “下一题你必须答。”

    “好。”毕正爽快地答应。

    第五局,果然还是他输。

    梁芝欢想了想问:“你生气的时候,我怎么做能让你消气?”

    “对我撒娇, 讨好我。”毕正弯着嘴角。

    “你上次可不是这么说的。”

    “只要不是原则性问题。”

    “那什么算原则性问题?”

    “会严重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的问题。”

    “比如说什么问题?”

    “你已经问了不止一个问题, 下次赢了我再问。”

    “”

    第六局,梁芝欢输。

    “换我问你。”毕正说:“假若你生气, 我怎么做能让你消气?”

    “有耐心地哄我,给我做好吃的。”

    “我怎么觉得没那么简单?”

    “那是因为你耐心不够!”梁芝欢撅起嘴, “其实我特别吃软的那一套……”

    “先不论你吃不吃软,反正我知道你是不吃硬的顽固派。”

    毕正戳了下她的额头。

    “那你还不是不肯服软的强硬派!”梁芝欢不服地反驳。

    毕正啼笑皆非地跟她对视片刻,俯身过来亲了亲她。

    “记得我们的约定:如果吵架,第二天要一起睡。”

    “是认错、讲和!”她翻了翻眼睛, 毕正不置可否冲她扬了扬眉。

    第七局, 还是梁芝欢输。

    “现在还有没有收前任的短信?”

    “小气。”梁芝欢撇了撇嘴。

    “有没有?”

    “没有!”

    早拉黑了!

    “这还差不多。”

    “那你呢?”梁芝欢反问, “有没有……”

    话一出口忽然卡住,毕正早说过没再和前任联系。

    于是梁芝欢顿了顿,强行改口问道:“有没有留下前任的任何一件东西?”

    毕正偏头望着她,好整以暇地扬起嘴角。

    “按规则, 等你赢了我, 才有机会听到答案。”

    梁芝欢气呼呼地灌了两口酒,跟他开第八局、第九局、第……

    可为什么一直还是她输?

    梁芝欢不服气, 但就是赢不了。越赢不了就越想赢,誓不罢休……

    “别玩了。”毕正从醉醺醺的人手里夺过酒瓶。

    “不行……我一定要……赢一次……”

    “直接让你问个问题好吗?”

    “不要!”

    毕正无奈,只好配合她继续。

    这回他故意晚出半拍输给她,只见她开心地站起来转圈圈。

    “我终于, 赢了……”

    阳台栏杆并不高,吓得毕正连忙伸着手在一旁小心护着, 直到她开心转完圈晕乎乎地倒进怀里。

    “你还要不要问问题了?”毕正忍俊不已。

    “问……问题……你问吧……”她大着舌头说。

    毕正窃笑,变成他问问题了,有一点占她便宜的嫌疑。

    “什么时候梦到我亲你?”

    又回到了第一个问题。

    “很多……记不清……”

    很多?

    毕正笑了笑:“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春节……”

    “春节?”毕正挑了挑眉。

    “喔,你带我……滑冰……”

    毕正难以置信,内心有点小惊喜。

    他小心翼翼地托起她的脸,她对着他傻乎乎地笑,令他感觉柔软而又美好。

    毕正大概一辈子也忘不了这个初秋的夜晚。

    站在阳台上,吹着习习海风,伴着皎洁月光,吻着他心爱的女人……

    *

    在陶尔米纳度过几日惬意时光之后,毕正又带着梁芝欢去到西西里的另一个城市——卡塔尼亚。

    相传,这座建在埃特纳火山下的城市,曾经有九次被火山灰掩埋,但又顽强地从灰烬中新生。

    “万一我们还在睡梦中,火山突然喷发了怎么办?”

    在酒店前台办理入住的时候,梁芝欢顺口问了毕正一个幼稚的问题。

    正在低头签单的人抬头瞥了她一眼,还没来得及回答,柜台里面一位西装笔挺的金发碧眼男徐徐开口。

    “请不必担心,女士。当地政府有一套完备的预警体系,假使存在火山喷发的可能性,我们一定会提前得到疏散通知。听明白我说的吗?抱歉我只听得懂部分中文,但还不会说中文。”

    梁芝欢差不多是目瞪口呆听完他说完这番话,又木然地点了点头,尴尬地用英文解释。

    “其实,我并不是想问一个严肃的问题……”

    “哦,我明白了……”西装男语气相当夸张,微微笑着说,“但我不得不严肃地提醒你、以及你的”

    “男朋友。”梁芝欢感觉到额上三根黑线。

    “啊……以及你的男朋友,政府的预警有时候也不太靠谱。”

    说着,他耸了耸肩、以及眉毛,笑着询问:“请问你们是来此地度蜜月吗?”

    “不是。”

    “那么是来……”

    “我们是为火山慕名而来。”毕正接上他的话,同时瞄了眼他的胸牌。

    “马西姆先生,多谢你提醒!希望你们有个靠谱的政府。”

    毕正朝他笑了笑,便拉着她去找房间。

    “看来在公众场合我不能乱说话了。”梁芝欢侥幸地拍了拍胸脯。

    毕正却拍了拍她的脸蛋,哄小孩一样地宠溺说:“没关系,很可爱。”

    在房间内稍作休整,梁芝欢和毕正再度出门,开始探索这座不一样的城市。

    如果说,建在山腰的陶尔米纳小镇像个精致迷人的少女,令人陶醉、流连忘返。那么,卡塔尼亚则是气度非凡的优雅女士,让人既爱她的美丽,也着迷她的明朗。

    尽管经过千年沧桑,甚至毁灭,这里至今仍留有许多漂亮的巴洛克风格的建筑。

    看着卡塔尼亚大时钟上的铭文“我从我的灰烬中再生”,不得不令人感叹这座城市和人民的坚韧与乐观。

    继陶尔米纳之后,梁芝欢又爱上了这座神奇的城市。

    她拉着毕正乐此不彼地游弋在各条大街上,声称要把足迹踏遍这里每一寸土地。

    当夜幕降临,他们吃过晚餐走到偌大的广场,被一阵欢快的乐声吸引过去。

    一个乐队演奏着不知名乐曲,主唱还在跟围观的一名男性观众插诨打科。虽然听不懂意大利语,梁芝欢还是瞧得傻乐。

    由于第二天要早起去看火山,没多久毕正就把她揪回了酒店。让她早点休息,他自己倒又去健身房跑步了。

    很多时候梁芝欢都搞不明白,他那些旺盛的精力从何而来。

    但每每她体力不支的时候,毕正总是言之凿凿说,你就是缺乏锻炼。

    第二天一早,有部专车来酒店接他们。不知毕正怎么搞定的,他们跟另一对新西兰来的情侣共同租了一部车。

    司机兼导游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当地人,非常绅士地下来替他们开车门。

    今天天气不错,大家心情都好——包括健谈的司机。

    他兴tຊ致勃勃地对他们讲起火山与卡塔尼亚之间,令人唏嘘的悲壮故事。

    视线里的埃特纳越变越大,从没见过火山的梁芝欢也越来越期待这座喜怒无常的活火山。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再加上换上山的缆车、巴士,然后徒步。当终于到达一个所谓的火山口,每个人的表情都有些滑稽。

    “我还以为可以看到滚滚岩浆呢。”梁芝欢小声跟毕正说。

    “这个大概是死掉的火山口。”毕正笑道。

    司机告诉他们,山上有许多个火山口,活跃的不多。但不管怎么说,这个以前还是喷过岩浆出来。

    司机还让他们带点火山灰回去,说情侣最喜欢这么干。

    那位新西兰男子问了下原因,司机解释说,埃特纳的火山灰拥有神力,可以让死去的爱情死灰复燃,就像卡塔尼亚数次从火山灾难中重生一样。

    新西兰男子跟女朋友相视一笑,相互耸了耸肩膀。

    梁芝欢看了看毕正,他也耸了耸肩。

    最终,他们两对情侣都没有带走火山灰。

    去吃晚饭之前,毕正让她换上前两天买的一条波西米亚印花长裙,说要带她去吃捷克菜。

    梁芝欢吃完了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捷克菜。奶油、牛肉、土豆这些东西在欧洲都太雷同,她只对那个中间空空的面包卷印象深刻。

    从餐馆出来,她和毕正手牵手荡马路,不知不觉又走到了广场。

    昨天的乐队已经开始奏乐高歌,唱的是她听不懂的意大利歌。毕正拉着她站到围观人群的最前面,随着音乐轻轻摇晃。

    在伦敦的时候,他也是非常享受嬉皮乐队的演出。

    “看不出你还很喜欢音乐嘛!”

    “以前读书的时候喜欢听。”毕正告诉她,“我在大学里还参加过歌唱比赛。”

    “啊……”梁芝欢惊讶地张大了嘴。

    “……不过没获奖。”

    “也很厉害了!你什么时候唱给我听?”她的眼睛妙变星星眼。

    “唱了有奖励吗?”毕正被她仰慕的神情逗乐。

    “那要看我觉得好不好听。”

    “不如现在唱给你听?”

    “现在?这里?”

    有一束灯光的辐射范围刚好把他们包括在里面。

    或许是这个原因,从梁芝欢的视角,毕正的眼睛此刻格外地明亮。

    他不像是开玩笑。

    “你在这里等我。”

    台上一曲刚好结束,毕正冲她眨了下眼睛,转身往乐队中央走上去。

    她被这突如其来发生的变故惊呆了,下意识地喊他一声,却并没有阻止毕正的步伐。

    他真的走上去了,那个主唱还友善地跟他击了下掌。只见他跟主唱说了点什么,主唱微笑着把话筒交给了他。

    然后主唱跟其他的队友交代了两句什么,乐队奏出了一首歌的前奏,那是梁芝欢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Wonderful Tonight》。

    ——她的手机铃声。

    “很感谢乐队给我这个机会,让我站在这里唱一首歌。”

    毕正的声音跟随着前奏钻进她耳朵里面。

    “今天对我来说是个特别的日子,因为我要唱给我爱的一个人……在此之前我从未唱给她听……是的,她就在这里。”

    有观众热情地鼓掌,梁芝欢克制住想要叫尖叫的冲动,激动地拍着手。而毕正一开嗓,她就听醉了……

    It's late in the evening

    She's wondering what clothes to wear

    She puts on her make up

    and brushes her long black hair

    And then she asks me:“Do I look all right?”

    And I say:“Yes, you look wonderful tonight.”

    I feel wonderful because I see the love light in your eyes.

    And the wonder of it all is that you just don't realize

    how much I love you

    ……

    天呐!天呐!

    毕正从键盘手的键盘上拾起一朵鲜艳的红玫瑰,一边继续唱一边徐徐朝她走过来。

    围观人群里口哨和啸叫声此起彼伏。左右好奇的观众纷纷投来搜寻的目光,梁芝欢既紧张又兴奋……

    And then I tell her as I turn off the light

    I said:“My darling, you were wonderful tonight”

    “Oh my darling, you were wonderful tonight.”

    当毕正站在她面前情深款款地唱出这句话,梁芝欢觉得自己快要溺死在他的声音里……

    观众在欢呼,毕正硬把她带回了乐队中央,继续对着她唱完这首歌。

    I feel wonderful because I see the love light in your eyes.

    And the wonder of it all is that you just don't realize

    how much I love you

    I love you

    I love you

    毕正温柔的嗓音重复地唱着最后一句,梁芝欢整个人都被融化了,感动得想哭。

    他好像还没对她说过“我爱你”……

    忽然,毕正把玫瑰递过来,款款地说了一句中文——

    “梁芝欢,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在她石化的刹那,他又用观众听得懂的语言喊了一声:“Will you marry me?”

    ……

    这个家伙,终于把她弄哭了……

    梁芝欢捂住眼睛拼命点头。

    在一阵热烈的“KISS”起哄声里,毕正捧起她的脸,大方地吻住了她……

    第66章 66

    退房那天, 梁芝欢又在前台见到了那位西装笔挺的马西姆先生。他友好地问他们是否度过了愉快的假期,并希望火山没有令他们失望。

    眼尖的他还发现了她左手无名指上新添的戒指。

    “戒指很漂亮!”

    “谢谢!”梁芝欢微微一笑,不自觉地看向毕正。

    “噢, 我明白了……先生你不单单是因为火山慕名而来的吧?”

    “没错, 我是来求婚的。”毕正大大方方地笑了笑。

    “恭喜你们!”

    “谢谢!”

    他们同马西姆道别,然后搭上出租车驶往机场。

    尽管距离遥远, 但海拔超过三千米的埃特纳火山一直落在视线范围。梁芝欢靠在毕正的肩头,静静地看着它相伴随行。

    尽管这座城市因为它的发怒才拥有了独特的悲壮魅力, 她还是不希望曾经演绎过的悲剧再度上演。

    或者,过程温柔一点,破坏性小一点。毕竟,从灰烬中重生需要巨大的勇气和力量。

    但愿许多年以后, 她跟身边的人一同再回到这里的时候, 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模样。

    至于那个传说……无所谓了。

    她深信, 没有带走火山灰的他们也会永远一起走下去。

    因为他们不需要神力。

    因为,他们的爱情不会死。

    *

    十一天的旅行结束,返回厦门那天是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

    梁芝欢在家倒时差,而精力充沛的毕正花了大半天时间在书房, 写邮件、打电话。

    听说他们私下已经订婚, 潘柏雷认为是值得喝一杯的事。他们两个很久没出去喝酒了,所以, 某天晚上相约去了常去的那家酒吧。

    “你知道你未婚妻现在很惹女同事眼红吗?”潘柏雷笑着调侃。

    “哦?”毕正挑了挑眉毛,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有没有男同事眼红我这个未婚夫?”

    “我啊!”

    “”

    “我羡慕你可以享受我避之唯恐不及的事。”潘柏雷由衷地表示感慨。

    “那是因为你还没遇到对的人。”

    “就算也许遇到了,我也没信心做别人的‘对的人’。”

    潘柏雷苦笑了一下,端起酒杯跟毕正干了一杯。

    “你不试试, 怎么知道自己做不到呢?”

    “我一直都……很有自知之明。”

    说着,潘柏雷话锋一转, 饶有兴致地问起求婚过程。

    毕正颇为得意地讲述经过,潘柏雷对他说唱就唱的魄力、以及手到擒来的唱功刮目相看。

    “其实没那么厉害,这首歌我悄悄练了大半个月。而且,也不是临时起意上去唱的。”

    毕正老老实实对着好友自己招认。

    出发之前他搜过一些求婚的点子,大都很浪漫而且需要不少道具和帮手。对于他这样一个在外面放不开,又不善于讲许多肉麻话的人来说,这tຊ些点子基本都不适合。

    一路上他都没找到合适的时机,直到遇见乐队。

    他送梁芝欢回酒店,骗她说去健身,实际上跑去找乐队商量。

    那个主唱开头并不同意,是他请喝了几打啤酒之后才答应帮忙。所以,第二天他上去唱歌求婚,全都是前一天沟通好的剧本。

    潘柏雷听得很是羡慕,哀叹自己工作忙到连度假的时间都没有。

    “听说你国庆去了香港?”毕正不信。

    “又不是度假!”潘柏雷叫了一声,“陪老爷子去见一个朋友……啊,对了……”

    忽然,他两眼放光:“你猜我在香港遇到谁了?”

    “肯定是女人。”毕正一副“我还不了解你”的神情。

    “上次在飞机上跟你换座位的女孩儿。”

    “你居然还认得她?”毕正感到稀奇。

    “老实说,是不可能在大街上还能认出来。”潘柏雷嘿嘿笑了笑,“那天我太无聊了,就联系了一下。”

    “你还留了人家的电话?”

    “刚好聊得来。”

    “你是有企图吧?”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潘柏雷甩了一个白眼。

    “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公司、业绩,根本没有心思想这些事。”

    “那你还特地拿出来说?”

    “不是刚好说起来嘛……”潘柏雷摸了摸鼻子,“也算是我呆在香港,无聊的日子里一点乐趣。”

    “无聊你还愿意陪老爷子,完全转性了。”

    “我现在才体会到他当初办公司不容易。”潘柏雷若有所思地说。

    “的确如此。”毕正感同身受。

    他现在就是磕磕绊绊,每一天都要处理不断新冒出来的问题。

    从西西里回来之后,毕正几乎把所有时间跟精力都投入在工作中。梁芝欢跟他一样的忙,一样飞武汉出差。

    毕正尽可能把出差安排在她也外出的日子,这样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才更多一点。

    工作日复一日,生活之于他们两个,简单却又甜蜜。

    当然,她或者他偶尔也会闹情绪,但他们开始学着对彼此更包容。

    比如圣诞前Jessie结婚,梁芝欢刚巧要去武汉出差,便让毕正代表她去广州出席婚礼。

    他和Jessie只算点头之交,更何况其他那些从来没有见过的人?毕正坚持不去跟一群不认识的人寒暄客套吃饭,梁芝欢为此气了好几天。

    她坐的晚上七点的飞机从武汉回来,到家九点多。毕正估计她没吃晚饭,打算给她煮饺子,问她要吃几个。

    “我不吃。”她匆匆走进卧室,毕正紧跟了进来。

    “几个?”

    “不要!”

    “几个?”

    “你很烦!”

    梁芝欢拿上睡衣要去洗澡,毕正忽然把她按在浴室门上一通乱亲……

    梁芝欢很快在强吻攻势中败下阵来,最后乖乖地吃了他煮的饺子。

    睡觉之前,两个人按约定相互道歉,再一起上床

    一觉醒来哪还有半点闷气?

    毕正说,他们好像反而变得更加甜蜜。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小吵怡情?

    总之,这些平凡的幸福,安稳的时光,就这样在他们的喜怒哀乐变奏曲中慢慢流淌

    元旦节前夕,梁芝欢带上毕正的父母回了趟上海。

    双方家长首次见面,气氛自然格外热烈。

    尽管已经知晓她和毕正暂时还没打算结婚,但丝毫不影响他们把话题绕到“预备什么时候结婚”、“婚礼在哪里办”、“怎么办”之类的,令他们兴奋的问题上。

    跨年夜,她和毕正在淮海路的汹涌人潮里等待钟声敲响。

    当毕正低头吻住她,跟她说“新年快乐”的时候,梁芝欢被眼中氤氲的雾气模糊了视线。

    如果说在西西里所经历的是仿佛踩在云端的幸福,那么此时此刻,在她从小生长的城市、在她父母身边,现在拥有的一切令她无比踏实与心安。

    她庆幸遇到了这个男人,更庆幸他牵起了她的手。

    “以后每年你都要陪我一起跨年。”

    “好。”

    她随口提出一个任性要求,毕正却认真地答应。

    听说毕正父母来上海,潘柏雷特意请诸位长辈吃了一顿饭。

    去年春节那段假装是芝荣同学的插曲很快就翻篇了,不过芝荣妈妈还是习惯性地喊他小潘。

    “小潘这么年轻就管理一家公司真不容易啊!”

    “小潘现在不会再跟爸爸吵架了吧?”

    芝荣妈妈真的是见谁都爱唠叨

    梁芝荣似乎也改善了一点对他的认识——至少表面上客客气气,没再故意跟他唱反调。

    后来的某一天,潘柏雷一脸忿忿告诉她,芝荣之所以看他不顺眼,是因为觉得“你对我姐有企图”。

    “天地良心,我他妈真是太冤屈了!”

    梁芝欢只是同情地笑笑,并没有告诉他那个无心的意外。

    都过去了,何必再提起来让大家尴尬?

    又快到一年的春节,公司里的姐妹们开始讨论年会抽奖、舞会穿什么。

    董事长依然提前抵达厦门,召开年度总结报告会,听取汇报。经过这一年的努力,潘柏雷总算没有辜负自己的牺牲,今年业绩比预算的百分之十高出一倍。

    尽管没有达到百分之三十五的对赌目标,但董事长脸上难得露出了微笑。

    会后刘董悄悄透露,董事长认可了今年的新布局,相信未来两年会有一个爆发式增长。

    没被老爸简单粗暴地拉回去结婚,潘柏雷一方面如释重负,一方面又踌躇满志。

    梁芝欢不禁胡乱猜想,董事长设下赌注的目的,也许并非——或者不仅仅——是想逼儿子结婚,而是借此激发他奋发图强?

    总之,今年年会那天,董事长尤为慷慨大方,抽奖环节赞助了好几个大红包。

    梁芝欢终于时来运转,拿走其中一个。

    年会后没几天就迎来了春节,按照双方父母的约定,爸妈今年到漳州来过年。

    除夕晚上,毕正父子做了一大桌子的菜,梁芝欢第一次看到爸爸喝高。

    大家都很高兴,最开心的当属芝荣,所有人都给了他红包。

    毕正给的那个最大,芝荣眉开眼笑地说了一声:“谢谢姐夫。”

    梁芝欢说:“大二学生,不用给这么多压岁钱。”

    毕正说:“他谈恋爱要花钱的。”

    “还是姐夫懂我。”梁芝荣笑得挤眉弄眼。

    相比阴冷的上海,爸妈很喜欢这边温暖的气候,催她节后赶紧去看楼盘。同时也催她快点把那套花冤枉钱的小房子退掉。

    其实也不能算冤枉。每次毕正一个人出差的时候,她都回去住的。一来距离公司近,二来她独自呆在大平层的房子晚上会害怕。

    睡觉前,毕正见她纠结了半天要不要退租,帮她做了决定。

    “退吧。”

    “可是你出差我怎么办?”梁芝欢皱起眉头。

    “我来续租。”

    “那还不一样!”

    “从法律上说,不一样。”毕正纠正。

    她当然知道从法律上,他们还不是夫妻,他们各自的钱都不是共同财产。

    “所以你打算用法律条文来区分‘你的’和‘我的’?”

    毕正搂住她笑道:“是区分‘你的’和‘我们的’。”

    “我既不想让你爸妈不放心,更不想你为难。所以你把钱存着付月供,我来付租金好不好?”

    “那你不是很吃亏?”她吃吃地笑。

    “我已经赚到你了,怎么可能吃亏?”

    “油嘴滑舌。”

    “发自肺腑。”

    毕正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梁芝欢伸手挠他的腰,被他反过来挠胳肢窝。

    两个人嬉笑打闹,她毫不意外被毕正镇压,躺在床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偏偏毕正还不放过她,只好求饶。

    “放过你可以,让我看看你的舌头滑不滑。”毕正轻浮地提条件。

    梁芝欢下意识地骂了一声“讨厌”,随即意识到大事不妙,可惜为时已晚。

    毕正牢牢控制住她的四肢,覆上来的舌头有力地抵开她紧咬的牙关,长驱直入……

    第67章 67

    当然, 梁芝欢没有同意毕正的提议。

    她决定再给自己不超过半年的时间,等适应了一个人不害怕的时候,就把房子退掉。

    三月初, Sandy跳槽去了本地另一家外资企业。她说这里是她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 她呆了五年。该学的、能学的都学完了,她想要另一个环境来继续成长。

    尽管舍不得, 梁芝欢也只有带着祝福与伤感送她离开。

    Echo在她伤感的时候说了一句富有哲理的话。

    她说,职场可能有永远的敌人, 也可能有永远的朋友,但肯定没有不散的宴席。

    “你做了刘董这么多年的助理,有没有想过离开?”梁芝欢问她。

    这是入职这么久以来,她们之间第一次触及较为私人的话题。

    “想过又怎样?tຊ”Echo轻轻甩了甩波浪长发, 口吻一贯地清冷。

    “想和做是两回事。想很容易, 做却需要很大的决心。”

    彼时, 梁芝欢并不知晓她与刘董的爱恨纠葛,所以听到这番话的时候,并没有往其他方面联想。

    她只想着自己,会不会有一天也要离开潘柏雷?

    感觉上, 似乎的确需要很大很大的决心才做得到。

    接替Sandy的助理是一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小姑娘, 梁芝欢已经没了想要主动跟她——以及其他新人熟络的热情。

    后来某天,她意外听说自己被归入了清高、不友善的A圈的传言, 不由地感慨万千。

    她开始怀疑,是不是当初对Echo也有误解?她其实并没有看不起新来的人,只是失去了交新朋友的热情。

    梁芝欢和毕正终于开始看房子。

    最开始考虑的是距离毕正家方圆三公里之内的新建楼盘。因为两房的房源少,没找到合适的, 只好扩大范围。看来看去,总没有心仪的。

    巧合的是, 有一天居然在售楼处碰见了沈佳璐。

    “你们俩是来买婚房吗?”沈佳璐半开玩笑地问。

    梁芝欢解释了一下,然后问她是不是也来买房?

    “对呀!我来看两房。不过,买给我自己住的。”她笑着眨了眨眼睛。

    于是三个人一起去看样板房。看完后,又结伴去喝了杯茶。

    沈佳璐原来的老板真的在去年国庆节结婚了,而她也真的已经摆脱他的纠缠。

    虽然情场失意,但在职场却是春风得意。沈佳璐年底拿了丰厚的奖金,所以想着买一处小房子,自己搬出来住。

    “婚期定下来别忘了通知我。”分开的时候,沈佳璐叮嘱说。“好歹我是你们初次见面的见证人。”

    “你误会了,”一直默不作声的毕正微微笑了笑,“早在她进公司之前,我们就已经见过。”

    *

    武汉分公司的业绩终于有所起色,眼看就要步入增长通道。

    潘柏雷决定带几个关键人员去趟伦敦,深入学习产品和经验。同时,也跟英国人探讨下级代理的权限。他打算让毕正跟她一道去,可不巧的是,毕正的生意遇到一点麻烦走不开。

    梁芝欢很想留下来陪毕正,但柏雷说她是幸运星,一定要去。

    毕正也反过来劝她:“你跟柏雷去,这边我自己可以搞定。”

    梁芝欢知道他的个性,什么事都喜欢独自扛。就算前一秒还在坐在书房里眉头紧锁,看到她进来的下一秒还会挤出微笑。

    无论她问什么,他都说“放心”。

    她其实很放心,因为相信他做得到。不过就是想陪在他身边,哪怕只是替他冲杯咖啡也好。

    “你的机票我来买。”

    毕正这话一出,梁芝欢就懂了——他想让她正大光明地跟总经理一起坐商务舱。

    在他们两个之间,他一直是为对方做得更多的那一个。

    “好。”梁芝欢抱着他的脖子,甜甜地回应。

    临走前的那个晚上,毕正同她一起收拾行李,给她备了一袋子的药。

    “希望你原封不动地把这个带回来。”他一边把袋子塞进行李箱,一边叮咛。

    “不要一个人外出。”

    “有任何麻烦第一时间找柏雷。”

    “还有,千万不要头脑发热干傻事!”

    “你这么不放心,干脆我不去了。”梁芝欢笑呵呵扑在他身上。

    “就算不放心,我也不能一辈子把你装进口袋里。”毕正笑着搂住她。

    “我已经跟柏雷交代过了,他会替我照顾你。”

    “照顾我这件事情,谁都不能代替你。”

    “这么依赖我?”

    “是啊……”梁芝欢凑到他耳边,“所以,你这一辈子都得把我装进口袋里。”

    毕正很快捉住了调戏他耳朵的小嘴……

    “糟糕……”

    “怎么了?”

    “幸好……还有一个。”

    毕正举着好不容易在床头柜里找到的小方块,一脸侥幸

    早晨,两个人是被闹钟叫醒的。

    毕正做好了早饭,梁芝欢还赖在床上不肯起来。

    “还有两小时必须出发了。”毕正过来提醒她。

    “我舍不得走……”梁芝欢勾住他的脖子撒娇。

    “你别招我。”毕正掰开她的手,把睡衣扔给她,转身出去。

    梁芝欢不情不愿地爬起来,去浴室洗漱。

    潘柏雷打电话过来问他们几点出门。得知她刚起来,还在吃早饭,就知道顺风车没希望了。

    毕正拿着手机坐在她旁边,又叮嘱他别忘了要看好她巴拉巴拉……

    潘柏雷应该是被他反复念过好几遍,不耐烦地在电话里大声起来。

    她听到断断续续几个字,大概意思是“毫发无损地带她回来”。梁芝欢伸出左手握住毕正的一只手,右手继续拿勺子吃小馄饨。

    最后一次检查行李,把充电线之类的东西放进去。毕正让她仔细想想,还有没有疏漏,她说:“还有你。”

    “你晚上可以跟我视频。”

    “你不是不喜欢打电话嘛?”

    毕正叹了口气:“我怕你两个礼拜见不到我会胡思乱想。”

    两个礼拜……

    提起这个,梁芝欢又开始舍不得了。

    她现在越来越粘他,尤其马上还要分开这么久。

    毕正过来安抚,梁芝欢从来没有如此贪恋他的怀抱和亲吻。

    舍不得放开,怎样都不够。

    她由回应变为主动,纠缠他的唇舌。

    毕正被她的恋恋不舍感染,动情地回吻她。她像考拉一样挂在他身上,搂着他的头,最后被抱进了卧室……

    赶飞机的事……

    暂且放一边吧

    当然,最后他们还是及时地赶到了机场。好在都走VIP通道,不至于太匆忙。

    不喜欢送别的人第一次陪她办完check in手续,一直送到安检口。梁芝欢抱着毕正不肯撒手,引来部分路人的纷纷侧目。

    毕正有些别扭地容忍着,还是不习惯在大庭广众这样亲密。

    潘柏雷再一次打来电话来问人在哪里。

    听说她还没进安检,忍不住不满:“又不是生离死别,你们俩干嘛呢?”

    所剩时间的确不多了,梁芝欢不得不打起精神跟毕正道别。

    尽管已经交代过好几遍,毕正还是忍不住嘱咐她,一定要跟好柏雷。

    “你答应我要每天视频的,不能言而无信!”

    “好进去吧。”

    毕正又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她才依依不舍地走进安检通道。

    飞机滑行一段之后拔地而起,渐渐升空。

    舷窗外的视物越变越小,最后,飞机穿过大气层,平稳地行驶在云霄之上。

    火红的阳光染红了无边的天际,梁芝欢已经开始在心底默默地思念那个,带她抵达幸福云端的人

    *

    此次伦敦的行程相当充实。梁芝欢白天跟大家一起工作、学习。晚上他们会在外面玩到很晚,她则会在九点之前回到酒店。

    对她来说,每天最期待的事,就是十点钟可以跟毕正视频。

    最初的几个晚上,毕正言而有信地陪她在视频里聊上一会儿。

    她眉飞色舞地跟他讲潘柏雷同Jason老头的周旋,以及与冷面Charles的斗智斗勇。

    毕正默默地听着,偶尔插一两句。但后面渐渐开始敷衍,话既不多,也似乎对她的絮絮叨叨提不起太大兴致。

    尤其是过了一个礼拜的这天晚上,他几乎没张口。

    “干嘛不说话?”

    视频里毕正只是定定地望着她。

    “你就没话跟我说吗?”梁芝欢委屈地撅起嘴。

    “我只想抱你……”

    ……

    就这么寥寥数语,竟把她的眼泪勾了出来。

    毕正隔着屏幕想替她擦眼泪,眉头紧紧地锁在一起。

    梁芝欢忽然就理解了他不喜欢隔着两地打电话的原因

    “不说话也可以,但每天还是让我看到你好不好?”她做了让步。

    看到毕正点头,梁芝欢破涕为笑。

    “我已经受不了这边的饭菜,好想吃你做的青椒炒肉丝……柏雷说我被你养刁了。”

    她又开始轻快地自说自话。

    “其实不全是,我就觉得我们在西西里吃的东西都还不错。所以说,主要是因为你不在我身边。”

    毕正的嘴角好像抽动了一下,眼神里有种类似不忍的情绪。

    “要是你在我身边就好了……”

    “我下次再也不出这么长的差了,不想跟你分开这么久……”

    “我都不顾矜持地说了这么多,你还没反应……果然铁石心肠!”

    听不到毕正的声音,梁芝欢又反悔了。

    “芝芝tຊ……”

    毕正这时终于肯开口。

    “我爱你……”

    ……

    梁芝欢意外极了,抵不住满心的欢喜涌上眉梢。

    曾经听过一次隐晦如“不管你信不信,她就是我喜欢的女人”的表白。

    听过他唱英文的“how much I love you”,可还是头一回听到他直白地说出这三个字。

    “我真的很爱你”

    毕正又说了一遍,而且露出了她最爱的那种迷人的那种笑容。

    微抿着嘴角,看不见牙,但眼角眉梢间浮现出温情笑意。

    这天晚上,梁芝欢心满意足地进入了梦乡。

    她梦到毕正突然出现在伦敦,脸上挂着视频中的迷人笑容。她激动地扑进他怀里,抓住他再也不肯松手……

    第二天恰逢复活节,潘柏雷带所有人出去狂欢。梁芝欢惦记着跟毕正视频,玩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好不容易等到十点钟,拨过去却没有响应。

    她又尝试了许多次,依旧无人应答。

    这个时候厦门是早晨六点,难道毕正今天睡过头了?

    家里没装固定电话,一时想不到其他办法叫醒他。

    因为昨晚他明明点头答应的,梁芝欢相信毕正不会食言。他可能还没醒,又或者有事,现在不能接电话和视频。

    于是,梁芝欢先去洗澡,过了半小时再试了几次。

    一小时后又试。

    每过半个小时再试……

    一直过了凌晨一点

    梁芝欢在担心中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后来被手机铃声惊醒。

    第68章 68

    “你还没起床吗?”是潘柏雷的声音。

    梁芝欢匆匆起来洗漱换衣服, 又拨了一次毕正的手机。听到潘柏雷在外面敲门,她拿上包去拉开门。

    “昨天晚上到现在我都联系不到毕正。”梁芝欢有些着急。

    “先别急,我们在路上再打他电话。”

    坐到车上, 她和潘柏雷分别试着打了好几次, 都是关机的提示音。

    “他会不会出差了,在飞机上?”潘柏雷说。

    “但是昨天晚上就这样了, 去哪里要这么久?”

    梁芝欢脑子里闪过昨晚做的梦。

    “他该不会偷偷坐飞机来伦敦了吧?”

    “说不定来陪你过复活节。”潘柏雷笑着点头。

    “你老实说,他是不是跟你提过?”

    “没有。”

    梁芝欢斜睨着他, 不大相信。

    “这次真没有。”潘柏雷苦笑。

    不管有没有,梁芝欢基本确信了这个猜想。

    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那么,毕正到了伦敦自然会联络他们。梁芝欢松了口气,开始在车内闭目养神。

    然而, 等了一整天都没有接到毕正的电话, 他也没有来伦敦!

    晚上十点, 梁芝欢又试过几次杳无音讯的视频联络,毕正的手机依然处于关机状态。

    也就是说,他已经失联至少24小时!

    梁芝欢跑去找柏雷。两个人忧心忡忡地搜索近日机场有没有突发事件,甚至是……坠机意外

    “我让舅舅明早派人去阿正家看看。”

    “好。”梁芝欢连连点头, 然后愁眉苦脸地发呆。

    “你别瞎想。真有什么事, 阿正肯定会跟我们说。我们刚才也查过了,没有坏消息……明天早上说不定就联系上阿正了。”

    梁芝欢抱着潘柏雷安慰的话语熬过了一晚。

    第二天早上还不到八点钟, 潘柏雷接到刘应超的回复——没人应门铃,好像家里没人。

    梁芝欢赶紧把门锁密码告诉他。

    又等了近一个小时,刘应超回复说:“密码不对。”

    密码不对!

    怎么可能?她住了那么长时间,这几个数字早就烂熟于胸。

    刘应超得到她的确认之后, 亲自过去了一趟。

    门还是开不了,不过他去找了物业询问, 但是物业……

    刘应超顿了顿说:“那些人好像搞不太清楚。”

    梁芝欢再也沉不住气,她现在就要回去。

    “你一个人回去行不行?”

    看她焦虑又慌张的模样,潘柏雷知道她已经没有耐心在这里等消息了。

    “我可以。”

    梁芝欢在查航班的时候,潘柏雷在犹豫。

    虽然合约谈好了,但学习还有两天。他能把另外三个语言交流还磕磕绊绊的同事丢在这里吗?

    左右权衡之际,手机上进来一条短信——正是那个失联超过24小时的人发过来的。潘柏雷刚要呼叫梁芝欢,在目光扫到第一句话时刹那失去声音……

    “我改了今天晚上的航班……柏雷?”

    潘柏雷怔了一会儿,才喃喃地说了一句:“我跟你一起回去。”

    他跟其他三个人交代了后序事宜,又和对方负责人沟通过情况,然后晚上和梁芝欢一同搭飞机回国。

    至于那条短信,他暂时守口如瓶。

    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突然!让他千头万绪摸不着方向

    在漫长的飞行途中,潘柏雷反复琢磨短信里面的内容,试图找出隐藏的讯息,好拼凑出整个事件。

    同时,他还要仔仔细细地考虑清楚,怎样把真相说给旁边这个人听?

    是只透露一点点,还是全盘托出更能令她好受一些

    一路上,潘柏雷几乎没睡着。

    梁芝欢每一次翻身,他都知道。她担心毕正,又怎么会睡得踏实?

    在香港转机又停留了几个小时。尽管如此,飞机一到厦门,梁芝欢立刻就振奋了精神。拿好行李,他们直奔出租车。但是师傅问去哪儿,她家的地址从潘柏雷口中脱口而出。

    “不是去毕正家吗?”

    “现在已经快凌晨了,你先回家休息,明天早上再去。”

    “我们赶回来不是为了早点见到毕正吗?”

    梁芝欢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跟师傅说了另外一个地址。

    潘柏雷自知这个时候无论说什么她都不会相信,只能默默地把视线投向车外漆黑的夜空。

    希望可以带给濒临绝望的人支撑下去的力量。

    然而希望一旦破灭,带来的打击或许加倍的沉重。

    当他们不出所料地扑空,梁芝欢整个人仿佛呆掉了。她不停地试着密码、按指纹、甚至疯狂砸门……

    最后他们被保安请出了小区。

    在保安的提醒下,梁芝欢执意要去报警。

    “你先回家看看好吗?”潘柏雷拦住她,“说不定,你回去一看都明白了。”

    梁芝欢狐疑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急匆匆叫车回家。

    推开门,客厅里赫然立着两只大大的行李箱。

    梁芝欢冲上去打开。这些本来好好挂在毕正衣帽间的东西,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她抓住潘柏雷的胳膊:“你说回来就明白了……我不明白,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阿正现在不在厦门,他说要离开一段时间。”

    “我不信!如果要离开,他不可能不告诉我!”

    “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你们怕我承受不住所以不告诉我是不是?”

    “柏雷,你不要瞒我,毕正到底怎么了?”

    梁芝欢心里那个不好的猜疑越来越清晰,担心得快要哭起来。

    “不是你想的那种意外。”

    潘柏雷决定全盘托出。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了那封发自毕正的短信。

    “柏雷,我不得不离开厦门一段时间。

    生意上出了一件十分棘手的事情,我必须去处理。

    请你帮我照顾芝芝。

    我做决定的那天没告诉她,她一定会怪我、会难过……

    我也没办法留任何字给她,因为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会让她等到什么时候?

    我给不了任何承诺的话。

    当然我一定会想尽办法尽快解决这件事,然后回来。也许半年、也许一年,如果结果不算太坏的话。不过这一次真的,我一点把握也没有……

    如果一年后我没有回来,请她不用再等我。

    另,我卖掉了房子,芝芝的东西我放回她那里了。你们回国时,请务必送她到家。

    毕正”

    梁芝欢觉得自己在不停地往下掉。

    从第一句“不得不离开”到最后“送她到家”,胸腔里那个乱无章法跳动的东西一直一直往下沉

    然后,她的目光停留在“不用再等我”这几个字上,像是在看一纸判决书。

    “柏雷……”

    一张口,眼前发黑,梁芝欢晃了一下,被潘柏雷及时扶到沙发上。

    她慌慌张张地揪住他的衣服,好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我看不懂……柏雷,毕正到底想说什么?他为什么一年内回不来?为什么让我不用再等他?”

    “你先别乱。我们现在还不清楚事实情况,不能光看几句话就乱了阵脚。当务之急是去把阿正找回来,帮他一tຊ起解决问题。”

    这一席话立刻令她定住了神。

    没错,她要去找毕正。

    但是从哪里找?

    “别着急,总会给我们找到线索的。”

    卖房子跟钱有关。

    潘柏雷推测毕正遇到的棘手问题应该涉及巨额债务。

    他说要想尽办法来解决,但又没向他开口。或者是因为毕正的自傲,但更大的可能性是金额大到他也帮不了。除此以外,潘柏雷暂时想不出其他线索。

    梁芝欢颓然地靠在沙发上,一遍又一遍地看毕正的留言。

    他说决定的时候没有告诉她,应该就是最后视频的那一个晚上。

    所以她本来是有机会留住他的,但她只把注意力放在计较他不肯开口说话上面,完全忽略了他当时的情绪。

    哪怕她稍稍多关心他一点,就能发现他的异常。

    那些从来不会挂在嘴边的话,还有他的眼神和表情流露出的一点点伤感……

    “如果那天我注意到了,毕正就不会悄无声息地失踪……”

    梁芝欢懊悔地向潘柏雷哭诉她深切的自责。

    “这么说的话,要怪的人是我才对……”潘柏雷语气也很丧。

    “我不该拉着你去伦敦。”

    梁芝欢一时哑然,再说不出任何话,捧着手机哭成了泪人……

    这一个伤心与悔恨交加的夜晚,她不记得自己如何熬到了天亮。

    每每想到毕正是以怎样一种悲伤的心情说出想要抱她的话,梁芝欢心如刀绞。

    她现在才明白,毕正最后说出那句“我真的很爱你”时,其实是在向她告别

    潘柏雷似乎是在芝荣的房间对付了一晚。当他从房间里走出来的瞬间,她还恍惚以为是毕正回来了……

    “柏雷,我们真的能把毕正找回来吗?”她对跟她一样顶着黑眼圈的人说。

    “一定能。”

    潘柏雷的回答让她吃了一颗定心丸。

    毕正的手机仍然关机。也许,在他回来之前都不会再使用这个号码。那条短信应该是提前写好,并选择了时间,延后发送出来的。

    梁芝欢试着联系了毕正的妈妈,隐晦地问起毕正。

    毕正妈妈告诉她,上礼拜接到阿正的电话,说要去外地忙一段时间,不能回去看他们。

    “他……还有说其他什么话吗?”

    “没有……芝芝,你是不是不高兴他离开太久?”

    “不是……”

    她好像还不知道儿子深陷麻烦,大概毕正也没忍心对父母说出实情。

    毕正妈妈在电话里好言安慰,嘱咐她照顾好自己。

    “芝芝,相信伯母。阿正舍不得你,他会很快回来的。”

    “我知道……”梁芝欢强忍着喉咙间涌上的酸楚,跟毕正妈妈道了再见。

    潘柏雷那边跟买下毕正房子的业主联系上,可惜并没有得到有价值的线索。

    他宽慰她说,可能需要的时间会久一点,要有耐心。梁芝欢知道着急也没用,更不能胡思乱想,所以休息了一天还是进公司上班。

    一天下午,她接到售楼处的电话,邀请她参加开盘认购会。

    那是她跟毕正相中的那个楼盘,现在也没有必要去了。

    隔天,沈佳璐打电话过来,问她是不是决定要去认购。梁芝欢想起来,这也是沈佳璐看中的楼盘。

    听说她不想买了,沈佳璐有点遗憾。

    “对了,毕正的麻烦解决了吗?”沈佳璐随口提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他有麻烦?”

    “前一阵他让我推荐一个律师给他……”

    梁芝欢仿佛看到一丝希望。从沈佳璐那里拿到律师联系电话和地址后,她立刻找了过去。

    “不好意思,梁小姐。未经客户允许,不方便透露谈话细节。”

    在她说明来意之后,律师礼貌地拒绝了她的请求。

    “我了解,但毕正是我的未婚夫,这一点沈佳璐可以证实。”

    “这倒用不着,她跟我打过招呼了。”律师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打电话。

    “我真的想不到其他办法才来拜托你。他不告而别,我都不知道去哪里找他,我真的很担心他出事……”

    大概是怕她真在办公室哭出来,律师终于松了口。

    “梁小姐,你未婚夫只是让我帮他看了一份合同,具体细节我实在不便多讲。我能告诉你的是,他很有可能面临一项艰难的国际诉讼。他之所以不告而别,应该是不想对你造成拖累。”

    “谢谢……”梁芝欢红着眼眶离开了律师楼。

    获取到这条线索之后,潘柏雷通过董事长的关系开始在美国打探消息。

    果不其然,毕正去过美国,还见过William。

    同样也是问他推荐律师,但最终他没有联络过该律师,William以为他已经找到了其他合适的律师。

    这之后,便没有了新的进展。

    第69章 69

    梁芝欢很感激柏雷用工作来消耗她的精力, 让她没有太多时间胡思乱想。

    她似乎也变得更坚强了一点。

    至少,白天看起来是这样。

    然而夜深人静的时候,当她躺在床上, 绵绵不断的思念会夹着回忆, 不受控地由心底蔓延、缠绕。

    那些被包裹在坚强外衣内的脆弱,便趁机破壳而出, 将她慢慢淹没……

    一天晚上,芝荣妈妈打来电话祝她生日快乐。

    她都忘了明天是自己的生日。

    芝荣妈妈还不知道实情, 问她小正有没有给你过生日?送什么生日礼物啦?有没有带你去哪里庆祝?

    她说不知道,毕正统统保密,明天才揭晓。

    芝荣妈妈又赞不绝口地夸上他,说小正那么喜欢你, 肯定不会让你失望。又说有小正照顾你, 我和你爸都很放心

    放下电话, 梁芝欢蜷缩在沙发里,眼泪悄无声息淌落面颊。

    去年生日跟毕正冷战历历在目,跟他重归于好也犹在昨日。

    这些刻骨铭心的记忆,幻化成数不清的眼泪打湿了沙发上的靠垫。

    思念的痛苦, 让梁芝欢一次次回想温暖的拥抱, 以及甜蜜的亲吻。

    她抹着眼泪,抽抽涕涕地诅咒发誓。

    “下次你回来……别指望哄哄我……给我做好吃的, 我就会……跟你讲和……”

    第二天,潘柏雷没有追问她红肿的眼睛,而是把一个系着蝴蝶结、包装精美的盒子放在她面前。

    “生日快乐!”

    “谢谢!”梁芝欢扯起嘴角,笑容有些凄然。

    潘柏雷应该对她这副状态已经见怪不怪了。

    “晚上去吃饭?我定了位子。”

    她迟疑地没有答应, 已经很久没有胃口了。

    “你看你,还不到一个月就瘦成这样, 你让我以后怎么跟阿正交待?还有这个面膜”他指了指盒子。

    “记得用。好好保养自己,漂漂亮亮地等阿正回来。”

    梁芝欢机械地点头,感谢他一番好意。

    晚上吃饭回来,到她家楼下,潘柏雷从车里捧出一个生日蛋糕。

    “回去点根蜡烛许个愿,说不定真的会实现呢。”

    她苦笑一下,再次谢过他,提着蛋糕上楼。

    没开客厅的灯,梁芝欢把蛋糕放在茶几上,点了一根蜡烛插在蛋糕中央。

    没唱生日歌,但她,真的许了一个愿

    *

    六月末的某天,潘柏雷从一个搞风投的朋友口中,意外得到毕正的消息。

    那个朋友说,四月底的时候他跟几个人联合出资的一个研发项目要引入A轮融资,毕正准备借机出让全部股份。

    潘柏雷连忙让朋友去打听最新进展。两天后那朋友回复说,毕正的股份由一个叫倪欢的人全盘接手了。

    倪欢

    梁芝欢没主动联系,还是潘柏雷去打听。

    “我只是从投资的角度决定买下毕正的股份。具体操作都是下面的人去跟进的,我没有见过毕正。”

    潘柏雷把倪欢在电话里说的话转述给她。

    梁芝欢被一种说不清的情绪包围,一时无话可说。

    “你看阿正还在努力,我们也继续加油。”

    然而潘柏雷的鼓励好像没什么效果。隔了好半天,她幽幽地说了一句:“看来,我真的不了解他。”

    *

    转机出现在七月初。

    William说,毕正人在美国,刚刚约他出去喝了几杯。

    潘柏雷请他尽量挽留毕正,然后订了最快的班机同梁芝欢赶赴美国。

    “还好你有先见之明。”梁芝欢不由庆幸。

    要不是他一早让她办好签证,现在怎么说飞就飞美国?

    “你最好睡一觉,别顶着黑眼圈去见阿正,不好看。”潘柏雷善意提醒她。

    梁芝欢按捺住兴奋,闭上眼睛,强迫自己进入睡眠状态。然tຊ而她睡得很浅,不时惊醒,整个人也感觉好不舒服。

    尤其落地前最后一个小时,心慌浮躁之余,手心一直冒冷汗。她暗暗给自己打气,忽略掉负面的心理预感。

    在排队过海关的时候,梁芝欢有两次突如其来的晕眩。潘柏雷察觉到异样,问她是不是不舒服?

    “可能是没吃东西,脚有点软。”

    入关之后,潘柏雷赶紧买了一份热狗。她勉强吃了几口,便拉着他去打车。

    半小时之后,他们见到了William。

    “抱歉,我没能留住他。”

    其实William还没开口,梁芝欢就从他惭愧的表情猜到了结果。

    她也有预感不是吗?

    但随后,William另一句“他猜到你们会来”,如同一盆冰冷彻骨的凉水浇在身上。

    梁芝欢眼前骤然一黑,失去了知觉

    慢慢地,一个微弱的声音钻进耳朵。

    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她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潘柏雷模糊的脸。

    “他好狠心……”虚弱的话一出口,温热的眼泪就涌了出来。

    梁芝欢拒绝去医院。

    她只是累了。

    潘柏雷说她睡了将近十一个小时。

    梁芝欢揉了揉眼睛,慢慢从床上坐起来。

    房间里亮着三盏灯,厚厚的窗帘把玻璃窗盖得严严实实,无从分辨白天和黑夜。

    “现在几点?”

    “凌晨四点三十五分。”潘柏雷看了下腕上的表说。

    “天还没亮……”

    “嗯。”

    潘柏雷向她转述了William了解到的全部信息。

    毕正所面临的官司是他的一个美国客户提起诉讼的。该公司声称毕正所供原材料存在质量问题,且没有新的合格品替换供应,从而造成美国公司停产。

    该公司根据合同“非不可抗力下未及时供应合格产品”为由提出巨额索赔。据说,毕正已经找到一位业内的权威律师在跟美国公司争取和解方案。

    梁芝欢听完之后久久没有出声。

    她的未婚夫一声不响丢下她,在消失三个月之后,她终于“从别人口中”拼凑出了事情的真相。

    “时间还早,你再睡几个小时吧。”潘柏雷的声音透着疲倦。

    梁芝欢点点头对他说:“你也去房间睡吧,沙发上不舒服……放心,我没事。”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仿佛是在确认她真的没事。

    “我的房间就在你隔壁2005,有事打我电话。”

    “好。”

    话虽这么说,但睡了这么久,梁芝欢也睡不着了。在床上挨到六点,她起来洗漱、换衣服。

    她是酒店早餐的第一批客人。认真吃完早饭,梁芝欢留了消息到潘柏雷手机上,然后一个人走上了纽约街头。

    漫无目的。

    毕正此刻也在这座城市。

    这个念头扯动了她。

    纽约何其之大!她并不奢望街头偶遇的幸运降临。

    因为就算是弹丸之地,她也不可能碰到那个明知你会来、却又故意躲起来不见的人。

    想不到有一天,她重新认识了他……

    口袋里的手机很快不停地震动,是潘柏雷醒了。

    “你在哪里?”

    梁芝欢报上街道的名字,描述了身旁的几家店铺。

    大概二十分钟不到,潘柏雷匆匆跑来,微微喘着粗气问:“出来干嘛不叫我?”

    她平静地说:“我不是玻璃娃娃,不用这么小心看着。”

    潘柏雷怔了一会儿,闷声闷气地问她吃过早饭没有。

    “吃过了。”

    “我饿死了,陪我吃点东西去。”

    两个人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她捧着一杯热可可,他啃着两个热狗。

    “我们晚上回厦门吧。”

    潘柏雷差点被嘴里的东西噎进喉管。

    “你不找阿正了?”

    “他不会让我找到的,我现在……也不想找了。”

    “你怪他故意躲开你?”

    梁芝欢摇摇头,目光平视着大约五十米开外的一个,放在许愿池中的人脸雕塑。

    它看起来很像罗马的“真理之口”。

    类似人的面孔,有鼻子有眼睛,张着一张大嘴。不说真话的人假若把拳头放进大嘴里,就会被狠咬一口。

    “我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梁芝欢把视线收回,面上静若止水。

    “他并不需要我。”

    “你胡扯什么?”

    “我说真的……”梁芝欢苦笑了一下。

    “你看他可以找沈佳璐,可以找倪欢,可以找其他任何他觉得对他的麻烦有帮助的人……但唯独把我划在界外。”

    “说好听点,他是不想拖累我,他凭什么认为对我就是拖累?凭什么不让我来选择、而用所谓的‘为我好’来伤害我?”

    “我对他到底是什么?我现在终于想明白了……”

    潘柏雷把手里捏着的餐巾纸递过来,她摇了摇头。

    只是几滴眼泪而已。

    “毕正很诚实。他说一年后不回来,我就不用再等了。也就是说,这一年里他不需要我参与他的自救,而一年后他更不需要我参与他的人生”

    “所以我对于他的意义,只是他事业有成后的一个附属品而已。我的感受,我所珍视的陪伴、安慰、共度一生,这些在他岌岌可危的事业面前没有一点意义”

    潘柏雷截断她:“你何苦拿这么极端的想法来折磨自己?你不是不知道他在乎你。”

    梁芝欢冷冷一笑。

    “但他,更在乎他的自尊心和事业。”

    *

    从纽约回来后,潘柏雷觉得梁芝欢变了。

    她很少再顶着浮肿的眼睛来上班。嘴里不再挂着毕正的名字,也不主动跟他提及与毕正有关的话题。

    一个人静坐的时候不是发呆,而是陷在某种情绪之中。

    曾经偶尔听到被抛弃的流言会慌乱的她,现在变得沉着而平静。

    他不觉得这是好事。

    因为唯一没变的是——她很少笑。

    潘柏雷劝过她回上海住一段时间,但她苦笑着反问他。

    “我怎么跟他们说?芝荣九月份就要去德国念书了。”

    他这才松了口气。

    至少她还想留在这里,等毕正回来。

    只是,看着她日益消瘦和憔悴,潘柏雷完全无所适从、有心而无力。

    他不大会照顾人,只会不停地用一句话来鼓励她撑下去。

    “阿正一定会回来!”

    每次他这样说的时候,梁芝欢或者沉默地盯着某个方向,或者淡淡地回两个字:“是吗?”

    八月初的一个礼拜五下午,他们去外面开会。驾车经过球馆,梁芝欢忽然问了一句:“你有多久没打网球了?”

    他像是被噎住了一般,说不出话。

    “是我连累了你。”她朝他凄然一笑,“你也被划在了界外。”

    “所以等那个混蛋回来,我不会轻易饶过他!”他咬牙切齿地说。

    “万一……他不回来呢?”梁芝欢的嘴角有一抹诡异的微笑。

    潘柏雷愕然地望着她、以及脸上令人悚然的漠然。

    他觉得她已经把自己内心的恐惧封闭起来,不让别人——甚至被自己察觉。

    就像那个濒临绝望的、并且坚持的希望屡次破灭的人。

    她就像一根紧绷的弦。

    只是万万没料到,这根弦会断得猝不及防……

    就在那天晚上,潘柏雷在家忽然接到梁芝欢的电话。她哭着问他,毕正是不是不回来了?

    他听到电话里有汽车的喇叭声,紧张地问她在哪里?

    “柏雷,你告诉我,毕正是不是不会回来了?”

    “你先告诉我你在哪里?”

    “我不知道在哪里……我没有地方去了……他要是不回来我怎么办?”

    梁芝欢一边哭一边说,最后嚎啕大哭。

    无论他再问说什么都没有应答,电话里只有她哭泣的声音。

    潘柏雷匆匆拿上车钥匙出门,按自己猜测的方向开过去。他在毕正以前住的附近兜圈子找,果然在一个公交车站发现了她。

    梁芝欢安静地坐在长椅上,仿佛与世隔绝。

    潘柏雷来到她面前,很轻很轻地把手放在她肩膀上,生怕稍微手重一点,都会碰碎这个玻璃娃娃。

    “你说他一定会回来……你骗人……”

    她应该是哭累了,声音疲惫而虚弱。

    “我没骗你,阿正不会丢下你。”

    “可是,那个房子里已经住了别人……”

    梁芝欢的眼泪又掉下来:“我们的家没有了……如果毕正也不回来,我能去哪儿……”

    她抱着他的腰呜呜地哭,潘柏雷轻轻拍着她,不停地告诉她那句话:“阿正一定会回来。”

    她似乎又相信了,渐渐止住了哭泣。

    潘柏雷扶她起来,梁芝欢突然躬起腰,五官痛苦地拧在一起。

    “哪里不舒服?”他急声问。

    她用力地抓住他的手,脸色苍白,呼吸变得急促。

    “梁芝tຊ欢,你别吓我!到底哪里不舒服?”

    潘柏雷忍不住吼起来,但下一刻他就傻眼了。

    站台发白的灯光下,他看到两条血迹悄然沿着她的小腿流出,然后是触目惊心的数条不断流下来……

    “芝欢……”

    他看着她在面前软软地倒了下去……

    第70章 70

    急救室的灯让潘柏雷想起了十多年前的往事。

    他垂首坐在外面走廊的椅子上, 双手合十。

    如果这一生他还有一个愿望可以实现,他愿意换她母女平安。

    伦敦那晚,梁芝欢跳湖的时候, 他正在跟一个丹麦姑娘躲在一个房里亲热。天知道他后知后觉地听到她干了蠢事时的心情……

    他觉得自己是一个混蛋!

    他不感激这个不顾一切, 但珍惜她为他的那份真性情。如果她出事,他大概一生都摆脱不了带她去宴会的内疚与自责

    门上那盏灯终于不亮了。

    潘柏雷霍地站起来, 迎上推门而出的一位医生。

    “孩子没保住……”医生遗憾地摇了摇头。

    他呆立在原地。

    随后,梁芝欢从门里被推了出来。潘柏雷机械地跟在后面, 一直到病房。他望着那张尚在昏迷、面无血色的脸,胸口像被什么堵得严严实实。

    护士劝他别太难过,照顾好太太最重要。

    她很虚弱,要避免情绪激动。

    护士还说, 你们还年轻, 还有机会。

    潘柏雷坐在床边, 目光空洞。

    护士离开后,病房内静得出奇。他的视线又落回那张脸,分明注意到她锁紧眉头,像在噩梦之中奋力挣扎

    那扇熟悉的窗户居然亮着灯。

    尽管觉得不可能, 但她还是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上去了。

    应门铃的是一位四十左右的男子, 疑惑地看着她这个不速之客。

    门打开了七八十度,她能够看见部分的玄关, 好像都还是老样子。

    我……我朋友以前住这里。

    噢……你朋友搬走了。

    男子说,你是不是跟你朋友很久不联系了?三个月前我就买下了这套房子。

    他的话让她沉默不语,许久没有哭过的眼睛竟然盈满了泪水。

    男子问,你没事吧?

    她转身跑开, 迅速逃离了这个地方。

    她一边跑一边哭,感觉所有的一切都在慢慢离她远去。

    他们在这里相处的时光, 她跟毕正承载在这里的回忆,仿佛都要飘散而去。

    她抓不住过去,更看不到未来。

    “又不是生离死别。”

    柏雷的话一语成谶。

    毕正离她越来越远,也许再也不会回来。

    她被这样的恐惧与绝望狠狠攫住。

    她打给潘柏雷,渴望继续从他口中听到“毕正一定会回来”这句话。

    就像一针麻醉剂,可以让她暂时忘了痛。

    但柏雷忽然收回了针头,冷冷地说“他回不来了”,然后丢掉了针头。

    一阵锐利的剧痛从她身体里迸裂开来,仿佛将她撕成了两半。

    另一个陌生的声音说“没救了”,要把她的一半扔掉,她死死地拽住那一半,声嘶力竭地喊。

    没有人听到她的声音——因为,她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流眼泪

    终于有人发现她,大发慈悲地握住了她的手,跟她说“你醒一醒”。

    于是,她醒了过来。

    握住她的人正是潘柏雷。

    然后,她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眼角还有未干的泪水。

    梁芝欢突然有点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亦或都是现实?

    “要不要喝水?”潘柏雷松开手,站起来给她倒水。

    “我怎么了?”话音落下,她感受到自己的羸弱。

    潘柏雷拿着一杯水重新坐下来,目光温和。

    “你的天使,去了其他地方。”

    他抬起一只手,轻轻放在她肚子上方

    梁芝欢并没有在病房里情绪激动地哭闹。

    一开始她被听到的真相震惊到丧失了反应。而后,就落入了自责与追悔的无底漩涡。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用无声的眼泪,静静地向那个悄然而来、又决然离去的天使忏悔。

    两天后出院,潘柏雷把手术期间被摘下来的戒指还到她手上。她木然地看了一眼,把它留在了病床上。

    他回不回来,现在对她没有意义了。

    她的爱情……

    已经死了

    *

    为了方便照顾,潘柏雷让梁芝欢暂住在他家。他请了一个阿姨,每天煮各种补汤给她喝。

    喝了一个礼拜,梁芝欢闻着味道就反胃。

    周六的晚上,芝荣妈妈又打电话过来。她不敢接,怕自己忍不住会失控。潘柏雷替她编了一个在武汉出差的谎搪塞过去。

    “我倒希望你失控发泄一下。”他把手机还给她。

    “如果那天我没有失控……‘它’就不会走……”

    “不是你的错,那是个意外。”

    梁芝欢对着他惨然一笑:“也许老天爷可怜我,送了我这份礼物……但是被我亲手毁了……”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时光穿梭机,有越光宝盒多好!

    那么她就可以回过去,留住她的天使,珍惜“它”、呵护“它”。

    既然世上没有后悔药,那么,就让她喝孟婆汤吧。

    她已经很久没喝酒了。

    也很久没有打扮自己。

    梁芝欢画了很浓的妆,穿得异常性感。一杯酒还没喝完,就有一个男人不请自来。她回了一个笑容,跟他碰杯。

    潘柏雷的电话不合时宜地打进来,又问她在哪里?

    这是他跟那个人以前最常来的酒吧,她笑哈哈地说:“我在我想在的地方。”

    旁边的男人也跟着笑起来。

    梁芝欢挂了电话继续跟他喝酒。

    当面前这个男人的脸渐渐变得模糊,忽然有人夺走了她手里的酒杯。她依稀看到潘柏雷怒气冲冲地站在面前。他粗鲁地把她拽出酒吧,甩开她的手一顿怒斥。

    “如果我不赶来阻止,你是不是打算把自己灌醉,然后跟那个男人走?梁芝欢,你把自己当什么?”

    “为什么你可以来这里把女人,我不可以来找男人?”

    “因为你玩不起!!”

    “我玩不起?”梁芝欢气得想笑,大声喊:“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还怕什么?”

    “跟我回去。”潘柏雷又来拉她的手,被她大力甩开。

    “为什么只允许你们男人不负责任,我就活该要守一辈子?”

    “我真的好累、好辛苦!我不想再找什么不可替代的人,不想再经历那种痛苦。柏雷,我不想再坚持一辈子,我熬不下去了……”

    她终于痛声哭了出来,连日里积压在胸口的情绪,突然从破口处喷涌而出

    潘柏雷把她拥进怀里,耐心地拍着她的背。

    “傻瓜,熬不下去有我,你怕什么?如果那个混蛋不回来……我带你回上海。”

    他的话如同裂口透进的一丝光亮,照进黑暗的空洞中,让梁芝欢想一把抓住。

    “柏雷,你跟我结婚吧?”

    ……

    “如果董事长还是要逼你结婚,我可以!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干涉你做任何事情,也不会管你交女朋友,我只是……想结婚……”

    “你是想报复他?还是怕他回来心软,所以干脆让自己死心?”他仿佛看穿了她。

    “你不愿意就算了,我可以打给黄治。”

    “你疯了!”潘柏雷抢下她的手机,怒不可竭地瞪着她。

    “那就让我疯一次!”她歇斯底里地喊。

    “好!”他也大声地喊,“如果你对那个混蛋彻底死心了,我跟你结婚!”

    “如果你还没有忘记他,就不要拿我当垫背!我不是你们的垃圾桶,我也有感情,我也会心痛!妈的,我也想娶一个爱我的女人!”

    FUCK!潘柏雷狠狠地提鞋在地上踹了一脚。

    他居然也会该死的爱上一个女人!

    “你考虑清楚!”他忿忿地转回头,又叫了一声。

    *

    那晚之后的一个月,梁芝欢只身一人回到了上海。她带上了所有的行李。小房子退租了,因为她不会再回厦门。

    对家人只有一句交代:“我跟毕正结束了。”

    还有一句半开玩笑的话:“你们有什么资源都介绍给我吧。”

    九月初弟弟去了德国,梁芝欢去了总部报到,开始为新的角色做准备。

    潘柏雷将在元旦节后正式履任总部的总经理,但她不再担任他的助理。她将在农历新年后去到昆明分部,协助王凯主持武汉业务在昆明的复制与推广。

    国庆期间,梁芝欢陪爸妈去了德国探望弟弟。他适应得很不错,猪肘香肠吃多了,人又重了十斤。

    姐弟俩单独一起的时候,梁芝欢问起他跟于菲的近况。

    “还好啊,我们各忙各的。她圣诞节过来陪我一起跨年。”

    怕刺激她,梁芝荣说话时竭力按捺着情绪,但依然能看出他内心的喜悦。

    梁芝欢幽幽地笑了笑。tຊ

    或许,爱情在轻松一些的态度中反而没那么沉重吧?

    进入十一月,晚上穿着毛衣走在上海街头已经觉得冷了。梁芝欢在毛衣外裹了一件大大的羊绒披肩,去赴昔日老板的“约会”。

    潘柏雷坐在橱窗边的一个位子上,从里面朝她挥了挥手。

    “今天特别冷啊!”她走进去,在他对面的空位上坐下,两只手仍然抓着胸前的披肩。

    “怕冷还穿这么少,”他好像看不下去,“要好看不要温度。”

    “我还不是为了让你吃饭的时候心情愉悦一点。”

    “你现在知道为我着想了?”他挑起眉毛。

    她笑了笑:“偶尔可以。”

    寒暄到底为止,两人一边吃饭一边聊彼此的工作进展。

    潘柏雷仍然对她一走了之颇有微词,碎碎念他没有助理后多么多么地悲惨。

    “很快高助理就能帮你啦!”

    她说的是董事长的助理高枫,潘柏雷不满地翻了翻眼睛。

    “所以你是铁了心要去昆明了?”

    “为什么不?刚好适合我,又可以升职我不可能一辈子只做助理吧?”

    潘柏雷愣神了一会儿。

    曾经毕正也对他说过类似的话。

    那时候,她为了毕正要离开,而现在……是为了躲开他。

    “你居然对工作有抱负了!”

    “不行啊?我又不差。”对他的嘲弄,梁芝欢瞪了下眼。

    潘柏雷笑起来,过了一会儿问她:“房子找了没有?”

    “那边的人事还在帮忙看。”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从餐厅出来,梁芝欢脖子一缩,又裹紧了身上的披肩。

    “帮你叫部车吧?”

    “吃得太饱,我想先走一走。”

    “那一起走吧。”

    于是,潘柏雷陪着她沿着滨江步道散步。

    黄浦江两岸的灯光将繁华的夜景衬托得格外璀璨,江上繁忙往来的游船也是灯火通明。

    比起厦门,这里更热闹。

    但也更冷。

    “昆明应该会暖和很多吧?我现在都不太习惯上海的冬天了。”梁芝欢吸着鼻子说。

    “我也……不习惯。”潘柏雷跟她一样吸着鼻子。

    “不习惯我们三个走着走着就走散了,变成形单影只一个人。”

    “你不要装文艺好不好?”梁芝欢忍着鼻酸笑道。

    “你还记得我们三个在泰晤士河边拍过合影吗?”

    “”

    潘柏雷神情幽然,嗓音沉沉。

    “我很怀念那个时候的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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