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门推开。
沈初一走出来看见坐在长椅上的秦荣, 她罕见的看起来很疲惫,问沈初一:“他怎么样了?”
将门关好,沈初一屈膝在秦荣跟前蹲下了身:“他好多了, 您的手找医生看过了吗?”
秦荣看着眼前的女孩儿,在心里很轻的叹气:“我没关系, 别为我担心。”
她用很低的声音和秦荣说:“如果您相信我的话今晚就让我带秦听离开医院,我会想办法让他同意进行下一次手术。”
秦荣顿了两三秒, 不是在犹豫要不要答应她,而是在仔仔细细的看着她,她是如此明白其他人的需求,并且擅长抓住每一次解决需求的机会。
这绝不只是因为聪明, 更像是她见过很多人,吃过很多苦,只有苦头吃多了的人才懂得抓住机会。
“我相信你。”秦荣伸出手擦了擦脸上蹭上去的血污, 倦声说:“我知道你从来不会让我失望,你是个聪明的好孩子。”
聪明的好孩子。
沈初一握住了脸颊上秦荣的手, 她想:秦荣对她的欣赏是真的吧?是因为她的能力, 而不是她是沈于蓝吧?
她不确定自己对秦荣的利用价值有多大,能不能让秦荣欣然接受她不是真正的沈于蓝。
她唯一能确定的是, 秦荣的感情建立在“利己性”上,她爱一个人首先是要这个人对她有价值。
那她就要让自己更有价值一点。
“您放心。”沈初一对她说。
医生进去简单替秦听处理了眼睛上的脓血, 重新缠上了纱布。
在沈初一的陪同下, 他果然很安静, 没有抗拒,只等到处理完之后就抓住她的手问:“可以了吗?她会放我走吗?”
“别担心。”沈初一替他穿上厚外套,找不到他的鞋子,就只好让他穿着医院的拖鞋, 扶着他离开了病房。
秦听没有听见秦荣的声音,没有人阻止她们,可他知道秦荣就在病房外,他闻到了她的气味。
那气味像无形的网一样压迫着他,他抓紧沈初一的手加快脚步朝着前面走,前方是哪里不重要,他只希望快点离开,离开秦荣的视线范围,他害怕秦荣会突然反悔把他绑回去。
可秦荣自始至终没有发出声音,直到看着秦听的身影被电梯门吞没,她才低低叹了一口气,苦涩的说:“母子像仇人……”
王可看着她,忍不住似得柔声说:“您或许可以对小听温和一点,就像您对沈探员那样。”
秦荣苦笑了一声问:“你以为我没试过吗?我也想好好跟他说话,可他是那么没用……我对他苛刻吗?”她回过头来问王可:“我为他提供最好的医疗,为他挑选最适配的虹膜,我只需要他忍耐手术的痛苦,好好地配合治疗,可就连这样他都做不到。”
她真的很不能理解,秦听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可为什么就连做手术这样的事都需要别人哄着他来做?
她甚至不要求秦听像沈于蓝一样聪明优秀,她只是让他正常一点,坚强一点,很难吗?
“也许小听不是怕痛。”王可也轻轻叹气,“是怕一次次期待落空,手术失败不只是忍受身体上的痛苦,还有希望破灭……没有人不希望自己恢复视力,变成正常人,他一定承受了比我们旁观者更忐忑的煎熬和挫败。”
她看到秦荣眼里的不屑,知道秦荣无法理解这种害怕失败就放弃重新做手术的“懦弱”行为。
在秦荣的字典里从来没有“放弃”两个字,对秦荣来说只要还有一线机会那就可以东山再起,她的人生全是成功案例。
可对于小听来说,他的人生从未成功过,他生下来就是个失败的残次品,他没有做成功过一件事,所以他对成功的期望非常地渺茫,他认定了自己总会失败。
他就这样失败地活着,或许在很多时候都在想: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就算恢复了视力又能怎么样?
他对活着都很消极。
“可可,我也不想这样对他,我也想接受自己的孩子就是个懦弱、失败的人。”秦荣到底是叹了一口气,看着降到底层的电梯说:“可是,我曾经对自己的孩子寄予了厚望……”她再看向王可,问了一个问题:“如果你可以选择于蓝做你的妹妹,你还会选敏敏吗?”
王可被问的愣了一下,如果可以选择谁来做她的妹妹,优秀聪明的沈于蓝和那样的敏敏,她会选谁?
或许是个人都会选沈于蓝,从人类到动物,生存的本能天性就是喜欢强者。
可是在王可回答时,想起靠在她怀里唱歌的敏敏,想起小时候在被窝里抱着她低低哭泣的敏敏。
那时候敏敏还很小,可她会抱紧她小声哭着说:“我不要大房子,也不要漂亮衣服了……我可以花很少很少的钱,你不要这么辛苦好不好?”
王可喉咙泛出酸涩,低低说:“我还是会选敏敏。”
秦荣很意外的看向她,听见她又重复一次:“我会选敏敏。”
※※
车子开进初春的夜里,风还很冷。
沈初一将车窗打了上去,握着方向盘看副驾上的秦听,他非常的安静,任由风吹散他的发,吹着他的脸,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只是手紧紧抓着她的另一只手。
“不问我要带你去哪里?”沈初一问他。
“去哪里都可以。”他侧过头面向她:“只要你和我一起,去什么地方都可以。”
他的手指很冰,沈初一将车窗彻底关上,和他说:“去我的新家,我有大房子了。”
车子抵达新房子时是下午六点十分,鲍啸她们还没有过来。
特罪署不忙时是六点下班,沈初一猜测她们可能在买食材,要半个小时才能到,就先带着秦听进了她的新家里。
“小心台阶。”沈初一扶着秦听进入客厅。
踏进去,客厅里的灯带和主灯就自动打开。
秦听闻到“很新”的味道,很新的房间,很新的家具,这里很大,因为她说话都有回音。
“沙发在这里。”沈初一扶着他走到沙发旁,将他的手掌放在沙发上,让他扶着慢慢坐下去。
秦听摸到连沙发似乎也是崭新的:“是你刚买的房子吗?你从白署长那里搬过来了?一个人住?”他之前听她说过,她借住在白世舟的一套房子里。
沈初一站在秦听的眼前,笑着说:“我升职了,这套房子是分配给我的。”
“你升职了?”秦听面朝向她,语气听起来比她还雀跃:“是升为高级警司了吗?”
沈初一弯下腰,拉起秦听的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她还穿着警服,黑色警服上佩戴着肩章:“你摸摸看。”
她的气息吹拂在脸前,秦听仔仔细细的抚摸着她的肩章,指腹在冰冷的麦穗和太阳上来来回回,他摸到了两枚太阳,吃惊的说:“副署长?你升为副署长了?”
特罪署署长的肩章上是三枚太阳,副署长是两枚。
沈初一“嗯”了一声,语调上扬地和他说:“你面前的可是特罪署沈副署长。”
秦听看不见她的样子,可她的语气那么可爱,他想她说这句话的样子一定也非常可爱、得意。
他忍不住用手指去抚摸她的脸、她的鼻子、她微微上扬的嘴唇,“要是我见过你就好了,我就能脑补出你现在笑着说话的样子……”
沈初一没有躲开,她摘下警帽,将自己的脸更完整地袒露给秦听的手指,在他的手指下轻轻说:“或许以后有那一天。”
秦听的手指顿了顿。
沈初一握住了他的手指,放在自己嘴唇上声音很轻的问他:“你只想脑补我笑着说话的样子吗?你不想看看我生气的样子?快乐的样子?”
她的嘴唇带着潮潮的气息触碰在他指尖,很像一个吻。
秦听喉咙里发酸,很想哭,他当然想,他在医院里每一天都在想,他撑下去忍受每一天痛苦的换药就是因为想要“看见她”。
“想不想?”她的嘴唇停留在他手指上,真的很像在吻他的手。
秦听声音和身体都微微哽咽:“想,我当然想……可是我怎么会成功?我从出生起就是个失败品……奇迹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秦听。”沈初一叹息一般闭上了眼,轻轻吻了他的手指,难过地说:“不要这样说秦听,命运会眷顾永不服输的人,我一直是这样相信着。”
她一直这样坚信着,靠着这样的信念,她一次次绝地逢生,走到今天。
“我相信,只要你想赢就一定会赢。”沈初一和他说。
“真的吗?”他像是要哭,低下头脸颊贴在她的脸颊上,像是一只可怜的小狗寻求她的爱抚。
“真的。”沈初一侧过脸轻轻吻了一下他的脸颊。
他浑身都在发抖,哽咽着叫她的名字,将脸颊再次贴过来,想要她的吻、她的触摸、她的爱……
门却被轻轻叩响。
沈初一抬起头看见章典站在开着的客厅门前,手里拿了一束花,朝她歪头笑了一下说:“抱歉,我是打扰你了吗?沈副署长?”
章典怎么会来?
沈初一的眉头皱起来,松开秦听站起身问:“我不记得我有邀请过章教授。”
章典却自顾自走进来,将手里的蔷薇花放在了崭新的餐桌上问:“为什么不邀请我呢?”
他回过头看沈初一,带着一点不解和伤心说:“你连实习生建安都邀请了,却没有邀请我,这让我很伤心,我以为我们的关系有所进展了。”
沈初一看了一眼秦听,抬手指了章典一下,示意他闭嘴不要胡说八道,然后对秦听说:“等我一下,我先招待章教授。”
秦听点点头。
她快步走向章典,伸手拉开了厨房的推拉门,请他进去。
章典也很配合的走了进去。
她将门关上,打开水龙头,又点开烧水器,让这个空间里充斥着各种噪音,才低声问:“我和章教授还没有那么熟吧?没有邀请你,自然是不想和你做朋友,不欢迎你。”
她说的很不客气,在热水器的噪音里回头看章典,一副请他离开的样子。
不熟吗?
章典望着她这张脸,白皙没有一点瑕疵,可额头不够高,耳朵也不够大,他更喜欢沈一原来的样子。
他以为那一晚,沈一应该清楚,他知道她就是沈于蓝了。
他以为她们关系有了新的进展,可没想到她离开之后,没有再和他联系过。
一个多月的时间,他发了无数条晚安信息,她既没有回他的信息,也没有提出新的勒索要求。
像是单方面结束了这场游戏。
后来他才明白,因为她沈于蓝这个身份升职加薪、分配了新的房子,迎来了新的生活。
她是打算抛弃沈一这个身份?不屑再利用他、和他玩勒索游戏了吗?
那怎么行呢?
“沈副署长这么讨厌我吗?”章典想,她想装不认识,那他就配合一点:“是因为我没有一位首相母亲吗?”
沈初一真的很想扇他。
背后的热水器发出“滴滴”声,是水烧热了。
院门外也传来了车子停下来的声音,她听见鲍啸的声音。
“是这里吗?我的天也太大了吧!”
“门开着,是蓝蓝先回来了吗?”
“要不要换鞋啊?”
“咦?有客人先来了?”
“秦听?”是白世舟的声音。
沈初一眉心跳了跳。
章典走过来按灭了“滴滴”响个不停的热水器,站在她的身侧轻声对她说:“沈副署长真的不想和我做朋友吗?我就住在隔壁,远亲不如近邻。”
第72章
“章教授就住在隔壁?”鲍啸吃惊地看向章典, 问他:“我记得章教授住在万圣的空中花园那里啊?是我记忆出现了错乱?”
满桌子的菜和肉卷摆出来,正中心的鸳鸯火锅煮得沸腾。
章典就坐在沈初一的左手边,脱下了外套, 只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衫,慢慢摘下了手套放在沈初一的手边回答:“之前住在万圣, 前段时间那套房子出了点问题暂时住不了人,只好暂时借住在朋友家。”他看向沈初一, 笑笑说:“刚好可以和沈副署长做邻居。”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他脱下来的手套上,黑色的皮质手套整整齐齐挨着沈初一的手臂放。
鲍啸和章教授共事那么多年,很少和他同桌吃饭,他不怎么参加聚会, 午饭也不和大家一起吃,更别说是见他脱手套了,那双手套鲍啸记忆里只在他办案的时候见到他脱下过。
这很怪。
一向不合群的章教授会来参加聚会, 会主动坐到沈于蓝旁边,说话时会看向她, 会把脱下来的手套挨着她放……
真不奇怪吗?
鲍啸忍不住偷偷和安嘉树、司康交换眼神。
但安嘉树在认真帮大家调蘸料, 司康在打开一份份配菜,谁也不看她, 只有小实习生建安笑着和她对视,但一副“好多人啊, 我真荣幸”的傻样子, 根本看不懂她的眼神。
所以鲍啸笑着又说:“怎么感觉章教授和蓝蓝很熟的样子?”她看沈于蓝玩笑一样问她:“我怎么不知道你和章教授这么熟?”
“我们不熟。”沈初一说。
章典在她身侧也笑笑说:“我在努力和沈副署长做朋友, 希望她下次聚会可以邀请我。”
沈初一不想理会他。
白世舟却仿佛怕章典怪罪她,主动开口说:“沈探员说请组里的人,是我忘了在工作群里说一声,漏掉了章教授。”
他不说话还好, 他一发言章典就淡笑了一下,“是吗?”侧头很故意的问沈初一:“原来你是想邀请我的吗?”
沈初一很想狠狠踩他的脚,但她知道章典这个贱兮兮的货,越搭理越来劲,就只是笑了一下看向安嘉树:“锅开了你快坐下吧,谁吃蘸料就自己调。”
“都调好了。”安嘉树笑着把每个人的蘸料一一递过去,又说:“我不清楚章教授的口味,您是喜欢麻酱料还是油碟?”
章典看见沈初一接过一份蘸料,又起身去了安嘉树身旁说:“秦听的我给他调,他不吃辣椒和蒜末。”
“我也不吃辣椒和蒜末。”章典很自然的和沈初一说:“沈副署长能帮我也调一份吗?和秦听的一样就可以。”
沈初一抬起眼看向他,那句:“你又没瞎不能自己弄?”就在嗓子眼了。
司康站起来说:“我来帮章教授弄吧,我记得他的口味。”他走到沈初一身侧,抽了一张纸递给她:“你去坐着吧。”
热气腾腾中,章典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没了,他听见脑子里触手小小声的在说。
——“你肯定被扣分了,你怎么能使唤一一啊!老天你真的是很减分的男人!你看看司康!你还说人家蠢,人家才不蠢!”
章典没说话,他看着沈初一端着蘸料过来放在了秦听的手边,又贴心地拉着他的手放在碗上,轻声和他说:“用筷子吧,一会儿我涮些肉卷给你放在碗里。”
秦听很乖巧的点点头,小声说:“你不用照顾我,我不饿,你和你的朋友快吃吧,不要因为我打扰了你们。”
“不打扰。”沈初一伸手轻轻摸了一下他的脑袋,坐下说:“人多了才热闹。”
鲍啸也笑着说:“秦听多大了啊?看起来跟小孩儿似的,乖乖的。”
秦听握着筷子,扶着自己的碗认真回答说:“十九,我已经十九了,只是我眼睛不方便会麻烦一点,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们。”
“不打扰,这打扰什么啊。”鲍啸没想到秦首相的儿子这么可怜又乖巧,连语气也变得像哄小孩:“你想吃什么就说,我们夹给你。”
安嘉树也说:“没事的,我喜欢照顾人,我帮你涮菜。”
沈初一侧向秦听,笑着和他说:“说话的这个是你安嘉树哥哥。”
秦听点点头,叫了一句:“安嘉树哥哥。”
——“你看你看!章典你看!一一她喜欢这样的!”
——“何止是一一,一一的朋友也喜欢!章典你学一学!”
——“可是章典很老了,他叫别人哥哥有点恶心吧。”
——“装的可怜一点,大家都喜欢可怜的小猫小狗。”
品味真差。
章典冷着脸看司康递过来的蘸料,黏糊糊的麻酱蘸料,油气腾腾的牛油锅底,大家虽然用公筷将肉卷和配菜涮进锅里,但最后还是会用自己的筷子夹锅里的涮菜。
每一口肉、菜都很烫,混着香过头的麻酱蘸料吃什么都一个味道。
他压根就不喜欢火锅,太烫了,他难以忍受很热、很烫的东西。
只是热气熏一会儿,他的脸颊就开始发红发热。
沈初一给秦听夹了他喜欢吃的肉卷和蔬菜,开了啤酒和她们碰了个杯,就连白世舟也喝了不少啤酒,板着的脸柔和下来,有一句没一句加入她们的聊天。
唯独章典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
等沈初一吃的差不多侧过头才发现,章典蘸料看起来根本没动过,筷子干干净净的摆在碗上。
他一口没吃?一口不吃留下来干嘛?
沈初一再看他手边的啤酒杯子,酒倒是喝了一大半,他坐在那里目光凝视着手里的啤酒杯,橘色的灯光下他耳朵和脸颊红得很明显,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喝多了。
他连啤酒也过敏吗?这么一杯就上脸了?
“章教授不饿吗?”沈初一问他。
章典才从啤酒杯子上移开目光看向她,很轻的说:“我吃不了太烫的。”
沈初一才想起来,他的身体对热非常的敏感,夸张到和她一起泡澡,她醒来的时候发现他皮肤红得像熟透了。
是连喉咙和舌头都对热不耐受吗?
真娇气。
“你可以放凉了吃。”沈初一说。
他望着她迟疑了两秒,然后贴过来在她的耳边很低很低的说:“我只能接受和沈一交换唾液。”
明明很低的声音,但沈初一还是惊的在桌子下踩住了他的脚,侧开身盯住他,在几秒之后又立刻收回目光假装去喝酒。
章典没有抽回脚,安然地任由她踩着自己,靠进椅背里,他知道一旁的司康一直在看着她们,那司康一定留意到了沈探员红透的脸和脖子。
桌子下有什么东西在白世舟脚边响了一下,他低下头看见一只筷子掉在他脚边,下意识弯腰去捡,非常轻易就看见了交叠在眼前的两双脚。
一只女士的黑皮鞋踩在一只男士的红底黑皮鞋上。
那是……沈于蓝和章典的脚?
白世舟呆住了,直到他拿着筷子起身,才愣愣的发现他的筷子并没有掉,手里多了一只没用过的新筷子……
他忍不住去看沈于蓝和章典,她正在和鲍啸、安嘉树、建安喝酒玩一副纸牌,没有丝毫的异常。
可她身侧的章典一直在注视着她,唇角和眼睛里裹满了毫不掩饰的笑意。
如果是别人,白世舟不会怀疑什么,可那是章典,章典的目光从不会在任何人身上停留。
白世舟觉得困惑,沈于蓝和章教授……私底下关系很好吗?好到桌底下脚踩脚?
他变得心不在焉,连鲍啸叫他都没听见,还是安嘉树轻轻拍了拍他,他才回过神,看见秦听把一副摊开的纸牌递在他眼前。
“怎么署长喝多了?”鲍啸笑着说:“孩子等你抽牌呢,快抽一张,我们比大小,谁的牌最小就请全组喝一周咖啡。”
白世舟抽走了一张,也忘了看,直到摊牌时才知道他抽到了最小的2。
全桌在起哄。
司康将牌丢到了脚边,他觉得奇怪,白世舟在桌下看到了什么变得这么心不在焉?
他弯下腰去捡牌,刚好看见沈于蓝的脚抬起要放回去,却被章典用鞋尖顶了顶她的鞋底,像是挽留一样放在了她收回去的双脚之间。
一顿饭吃到快十一点才散。
都喝了一点酒,沈初一原本要替她们叫代驾,但白世舟说他的两个堂弟在家,让他们来送就行。
白家两个小堂弟很快过来,手里一人捧了一盆花,说是送给她的乔迁礼物。
白世舟像个主人一样,帮着把鲍啸她们送上车,回头看见客厅里还坐着秦听和章典,他忽然觉得很混乱。
他不太明白章典和沈于蓝的关系,秦听和沈于蓝的关系……
“秦听是等王助理来接回医院?还是我找人送他?”白世舟主动问她。
沈初一的手环震了一下,她低头划开看见了来自于司康的短信。
司康:【你在和章教授交往吗?】
简短有力的令她眼皮跳了跳,然后她听见秦听很小声的问她:“你要把我送回医院吗?”
沈初一抬起眼看了白世舟,对他说:“不用,秦听今晚留在这里。”
白世舟眉头轻轻动了动,他很努力在克制自己不要对她皱眉,不要这样,她收留秦听也许只是好意。
一直没说话的章典从椅子里站了起来,慢慢拿起手套和外套,走到她身边像是好奇的问:“或许这么问有些冒昧,沈探员有在交往的人吗?”
沈初一看向他,到底是口出恶言:“和你有关吗?”
章典却没有生气,笑着诚恳地回答说:“有关的,如果没有我就可以光明正大追求沈探员了。”
当然,如果有也没有什么关系。
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
白世舟没有动,他明知道自己该离开了,可是他看着沈于蓝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挪动自己的脚步,是个傻子也看得出来章教授喜欢她,而秦听也很依赖她,那种依赖绝不是普通朋友的依赖。
那她呢?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沈初一笑了一下说:“有一些交往对象,章教授不是我的菜,就别追了。”
第73章
有一些交往对象。
顿顿少不了。
章典细细品味着她的回答, 忍不住笑了,她或许自己都不记得她身为山羊女士勒索他时也做出过类似的回答。
看来她确实有不少坏朋友,从前有王某某, 现在有司康、秦听、安嘉树?白世舟看起来也在为她失魂落魄。
——“你还好意思笑?要是白世舟也喜欢小羊她们就是情投意合,你怎么插足都插足不进去了!”
——“就是就是, 章典你怎么笑得出来?”
——“5555秦听今晚要和一一住在一起了,她们说不定会亲亲。”
——“肯定会, 秦听看起来很会勾引一一!”
——“章典你说点什么呀!”
章典依旧笑着望沈初一说:“没关系,沈探员这么年轻总是要多尝一尝才知道自己真正喜欢什么口味。”
他慢慢戴上手套,笑容不减:“今天的聚餐很开心,感谢沈探员的款待。”脸上没有一丝被拒绝的不愉快, 离开了客厅,对门口的白世舟说:“走吗白署长?”
白世舟没有什么留下来的理由,点点头, 和沈初一说:“如果有什么事可以找我。”
虽然他知道,沈于蓝不是会麻烦别人的人。
他和章典走出沈于蓝的家门, 入春的夜里还很冷, 他踩着月色往白家回,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沉甸甸的, 总想起桌下章典的红底鞋……
章教授那样的人愿意参加她的聚餐,愿意由她踩着脚, 一定是真的很喜欢她吧。
那她呢?她拒绝了章教授, 是因为不喜欢, 还是因为她在考虑秦听?
白世舟越想脑子越乱,他走到家门口却没有进去,在院子里的摇椅上坐了下来,低头看自己的手掌, 上面因为之前的爆炸留了一点疤。
他想起那次在医院,她瞳颤时吐的非常厉害,他显出了异能体抱住她,裹紧她,试图让她好受一点,她汗津津的脑袋贴在他怀里很久很久,突然冷不丁和他说:“你的信息素味道安抚不了我……”
其实不是他故意在释放信息素气味安抚她,是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信息素在释放。
“怎么坐在这里?”院门被推开,刚下班的白世行走进来,看见他坐在院子里有些疑惑的问:“喝酒了?”
白世舟抬头看他:“喝了一点。”
“在沈探员家里喝的?”白世行走过来问他。
白世舟知道沈于蓝也邀请了白世行,只是白世行没办法提前下班去。
白世行见他不想说话,也就不再问什么,刚要推门进屋去,他又冷不丁问:“你怎么也穿红底鞋?”
把白世行给说愣了,“我怎么不能穿?谁还穿了?”
白世舟不想和他说话,起身推门进去了,搞得白世行摸不着头脑嘟囔一句:“在发什么邪火?”
※※
已经很晚了。
沈初一把秦听带上楼,秦听比她想象中好照顾的多,把他带进浴室里,拉着他的手走了一圈,让他摸索什么东西在什么地方,很快他就记住,不再需要她陪着。
沈初一就在浴室外的卧房里等着他。
浴室门没锁,她怕秦听摔倒出意外,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听见流水声猜测秦听应该在洗澡了,才抽空给秦荣回了一条信息说秦听一切都好。
秦荣秒回了她:【辛苦你了。】
秦荣是一直在等着她的信息吗?秦荣也在担心秦听吧。
沈初一感到矛盾,秦听无疑是痛苦的,他的痛苦是生来就有的,而这份伴随他十几年的痛苦是秦荣带来的。
可是她又打心底里觉得,秦荣已经做得够好了,秦荣为他提供最好的医疗资源,甚至为他挑选了最适配的眼球,努力要治好他。
这些资源是普通母亲根本提供不了的,秦荣的权势带来了这些资源,可一个人想做到首相这个位置意味着她付出了全部的心血,她怎么能再分出精力和时间去做一个“好母亲”?
她想,秦荣也是痛苦的。
浴室里的水流声渐渐小了。
沈初一起身去衣柜里翻翻找找,想找一套能够给秦听穿的睡衣出来,可她的衣服本来就少,更没有男士的。
她只好找了自己穿过一两次的白t和睡裤。
“我洗好了。”秦听裹着浴袍摸索着走出浴室。
沈初一马上过去扶他,牵着他的手走到床边,把T恤和睡裤放在他手里说:“这个是我穿过一次的,但洗过了,你凑合穿一晚?”
秦听摸摸了衣服,很小声说了一句:“你没洗过我也不介意。”
“什么?”沈初一没听清,低下头来凑近了想让他重复一遍。
他却脸热起来,不好意思地说:“没什么,我说我不介意。”又拿着衣服说:“我可以自己穿,我没有那么麻烦的。”
像是很怕给沈初一添麻烦。
“你不麻烦。”沈初一笑了笑,见他直接拉开了浴袍要换衣服,马上转过了身,飞快的说:“我也去洗漱了。”
才要走,手臂就被秦听匆忙抓了住。
“别走。”秦听的手很热,声音也因为赧颜变得低低黏黏:“你今晚可以不走吗?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对这里不熟,听见你的声音会让我好受点……我可以睡沙发可以睡在床边的地上,铺一张毯子就可以。”
他的影子投在墙壁上,瘦的可怜。
一个完全看不见的人,独自待在陌生的环境里一定比正常人要恐惧千倍。
“可以。”她没回头对秦听说:“我今晚不走,现在也不走,我就在这个浴室里洗漱。”
秦听的掌心更热了,小声说:“我可能把你的浴室弄得有点脏……”他不确定自己沐浴的泡沫有没有冲干净,也不确定洗手台上的水渍他有没有擦掉。
“没关系,我没有洁癖。”沈初一确实不在意这些,她跟不少人合租过,唯一“洁癖”的地方是性,她接受不了非处男。
她拿了自己的睡衣进浴室,发现其实秦听有将洗手台上的水渍擦掉,牙刷也摆的很整齐,他尽可能的在不给她制造麻烦。
等洗漱完出来,她看见秦听已经换好了衣服,非常拘谨乖巧的坐在床边等着她。
“我换好了。”秦听听见声音,扶着床站起来含羞到声音像蚊子一样:“我就睡在床边就行。”
昏黄的灯色下,秦听连穿她的T恤都有些宽。
“我邀请你来,怎么能让你睡地板呢?”沈初一过去,笑着掀开了羽绒被说:“床很大,你睡左边我睡右边。”
她伸手拉住了秦听的手,扶着他:“上来吧。”
秦听不知道她能不能看见自己通红的脸,可他知道她一定没乱想,因为她的话就像在对待一个没有性别的朋友。
他牵住她的手,摸索着慢慢上了床,碰到她的衣角马上停下,尽可能规矩的躺下去。
他听见关灯的声音,感觉到身侧的床垫下陷。
她在他的身侧躺下来,将柔软的被子盖住她们。
漆黑中,秦听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想哭,低低的说了一句:“好软啊。”
“嗯?”沈初一侧过头去看他。
他静静躺在黑暗里说:“我已经好久没有睡过这么软的床了。”
沈初一才意识到,他似乎从绑架被救回来之后,就一直住在医院里。
再好的医院,床也没有这样软。
沈初一在被子下握住了他的手。
他忽然侧过身来紧紧抱住了她,脸颊埋在她脖颈上,像是要哭一样哑声说:“我现在太幸福了……幸福的很害怕……”
“怎么会害怕?”沈初一也轻轻抱住了他,隔着T恤摸到他明显的脊椎骨。
柔软的床,温暖的被子,空气里弥漫着她的香气,幸福的太像假的了。
秦听讲不清楚,只是更紧的抱她,热热的脸颊贴着她的肌肤和黑发,“我怕明天你就把我送走了……我怕你很快就会觉得我麻烦了,你能不能一直让我留在你身边?就像收留一只狗或者一只猫……”
他很想丢下自尊去求求她,可他怕她厌烦,就像他的母亲讨厌他哭,他软弱,他做不到一样。
他不敢让自己落泪,不敢让自己继续求下去,只能更紧的贴着她。
沈初一被抱得快要透不过气,他的脸好烫,手也很烫,好半天不再说话。
她低头去看他,又听见他在她的脖颈里闷声说:“你喜欢我好不好?”
她顿了住。
他整个身体挨过来,热热的嘴唇就那么贴在了她的脖颈上,恳求一样带着哽咽说:“你有很多交往对象也没有关系,你不是最喜欢我也可以……你只要稍微喜欢我一点点就好……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哪里都配不上你……”
他的声音像颤抖的琴弦,沈初一听的心酸,他真的就像是没有眼睛的小狗一样可怜。
“不要这样说秦听。”她低下头,捧起他的脸轻轻吻了他的脸颊:“你会好的。”
这个吻让秦听颤抖的更厉害了,他觉得难过又觉得幸福,因为她没有说喜欢他,而是说他会好的。
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很难喜欢上瞎子的他?
可他好喜欢她,喜欢的快要死了。
他喉头里发苦发酸,寻着她的呼吸凑近她的唇,很小心的去吻她,很小声的问她:“如果我好了你会喜欢我吗?”
沈初一垂下眼睑看他,他瘦瘦小小的脸上缠着纱布看不出表情,可他的情绪漫溢到耳朵、脖颈上,他快要熟透了,因为自卑、因为怕她拒绝他、推开他。
那么地可怜。
沈初一托住他的脸,吻上了他小心翼翼的唇,含糊不清地回答:“现在也喜欢……”
她感觉到秦听从嘴唇到身体都在颤抖,生疏又被爱欲涨满的吻她,碰到她的牙齿,碰到她的舌头,热热的手掌更紧更紧的抱住她,像是宁愿窒息也不要结束这个吻。
扪心自问,沈初一是有些喜欢秦听的,可她分不清对秦听的喜欢里有多少可怜和秦荣的成分在。
就像她分不清这个吻是情动的成分多,还是想引导他回到医院再次手术的成分多……
漆黑的房间里,她们吻了很久很久,两个人都汗津津地贴着彼此,她的手掌揉进潮潮的T恤里,可到底她没有继续下一步。
他太瘦了,这个时机也不合适。
他却像是什么也不懂,只是接吻就很满足的贴着她,慢慢睡着了。
入春的夜里,开暖气就显得有些热。
沈初一被抱的出了一身汗,等他睡着小心翼翼的拉开他的手,下了床。
轻手轻脚的离开卧室,去楼下冰箱里拿了一瓶冰水喝。
才刚刚扭开盖子,手环就亮了起来。
她看见来自章典的信息——
章典:【睡不着吗?】
沈初一猛地侧头,透过厨房的玻璃看向院子外的异能监控器,他入侵了异能监控器在偷窥她?
他连侵入军部的异能监控器也这么容易?
她回复问他:【你侵入异能监控器在监视我?】
章典秒回了她:【我怎么会做违法的事情?只是看见你客厅的灯亮了。】
沈初一走到窗户边,推开窗探头看了出去,果然看见了隔壁二楼亮着灯的落地窗旁站着一个人,除了章典还能是谁?
阴魂不散的偷窥狂。
她关上窗户不打算回他,怕骂他变态给他骂爽了。
他却又发短信过来:【沈一现在有空吗?】
这条短信很微妙,像是在向沈于蓝询问沈一,也像是直接问的沈一。
沈初一靠在冰箱上喝了两口水。
他的短信再次发送过来:【帮我转告沈一:晚安,宝贝。】
晚安宝贝。
沈初一知道从那一晚之后,章典每晚都会给沈一发一条这样的晚安短信。
他对沈一的称呼从山羊女士变成了宝贝。
她想起那一夜,他裹紧她叫她一一。
已经八百年没人这样叫过她了,沈一像是真的死了,因为这个世界上早就没人记得她了。
可从章典出现,死去的“沈一”好像重新“活了”过来。
她蹑手蹑脚上楼确认了一眼秦听还在熟睡,才进了自己的卧室,锁上门,把她的旧手环拿出来,重新开机。
无数条章典的晚安短信弹出来,短信没弹完章典的来电就弹了出来,混在一堆弹窗里。
沈初一不小心就接通了。
她听见章典的声音传过来——
“沈一?没想到你会接。”
“我是不小心接到的。”沈初一说:“你发了八百条短信和未接来电,我光是删除都要花很久,你怎么那么阴魂不散啊?”
她的语气不怎么好,可章典却笑了,声音很温柔地说:“你很爱和我发脾气,也总是对我很凶,在心理学上这是一种安全感的表现。”
沈初一愣了愣,下意识想反驳他,可又意识到,人似乎总会对最亲近的人脾气最坏。
“是因为你觉得对我再坏,我也不会离开你。”章典说。
沈初一冷笑了一声击碎他的自恋:“是因为我希望你快点离开,别再缠着我,所以我不在意你的感受。”
他突然沉默了。
然后沈初一听到那端很多窸窸窣窣的说话声音,争先恐后在说。
——“你又搞砸了!都怪你太自恋了!”
——“装可怜装可怜装可怜,你快点装可怜……”
——“章典你快求她不要挂电话,这是她一个多月以来第一次接我们电话!”
——“555一一肯定讨厌我们了……”
沈初一被逗乐了,她倒是不讨厌章典的那些异能体,它们虽然有时候很吵,但是嘴巴都很甜,也很好用。
所以她说:“章典,要是你能和你的异能体分开就好了,我更喜欢你的异能体。”
手环那端传来无数触手的尖叫声,但很快就消失了。
她想是章典将它们禁言了。
随后她听见章典语气酸溜溜地说:“你怎么总是喜欢蠢东西呢?它们不过是一些再低端不过的生物体。”
沈初一惊讶,他刻薄起来连自己的异能体都骂。
※
因为睡得晚,第二天沈初一睁开眼,身侧的秦听就已经醒了一会儿了。
他也没动,一直躺在她身边抱着她,抚摸她的头发和背。
等她们一起洗漱吃完早餐,沈初一要去上班,刚想和秦听说他可以留在这里,她会请一位阿姨来陪他。
秦听自己就主动说:“你送我回医院吧,我愿意再做一次移植手术。”
沈初一不意外,事实上她一直在等秦听这句话。
她给秦荣发了信息,开车送秦听回了医院,临下车前秦听忽然不安的问她:“你还会来看我对吗?”
“会。”沈初一毫不犹豫和他说:“午休时间我就会来看你,等你手术结束可以出院的时候,我就接你去我家里休养。”
“真的吗?”秦听惴惴不安的问她,她答应的这么快,就像是早就决定好的,他很怕她只是为了帮他母亲来说服他做第二次手术,一旦他下车走进医院,她就会像从前一样忙的顾不上来看他。
沈初一看见车外等着的王可助理,柔声对秦听说:“真的,我最近不忙。”
她最近确实不忙,除了钟天泽那桩案子,特罪署暂时没有其他新案子,而钟天泽的案子她查得不怎么用心,也不想查到真凶。
这一点就连白世舟也已经看出来了。
她开车回到特罪署时,白世舟叫了她们几个人开会,问她钟天泽的案子一点进展也没有吗?
她说没有。
白世舟就拧着眉没有再和她说一句话,直到会议结束,他才问她:“你认为钟天泽被杀是一种“正义的审判”吗?”
她看向他回答说:“当然不是,我只是确实找不到新的蛛丝马迹。”
白世舟看了她很久,才叹出一口气,像是一种无奈的妥协,回到办公桌抽出一个文件夹说:“钟天泽的案子你不用负责了,你来查这起案子吧。”
沈初一接过文件夹,打开看见是一桩最近发生的失踪案。
按理说,这种失踪案是当地警局办理,用不上特罪署来查,为什么提交给了特罪署?
第74章
沈初一翻开文件夹, 扫了一眼这起失踪案,是一名叫张静婉的中年女性凌晨来特罪署投案自首,声称她绑架了十三名儿童, 并交出一份儿童名单。
建安和两名实习警员根据这份儿童的名单查了一下,发现居然真的是近十年内失踪的儿童。
可疑犯张静婉在自首后就不再交代任何失踪儿童的下落, 执意要等沈于蓝来亲自审问她。
“疑犯张静婉现在就在审讯室。”白世舟又说:“安嘉树已经查了这些失踪儿童的信息,有很多疑点, 你去找他吧。”
沈初一点了一下头,正要走,背后的门就推开了。
她回头看见了很少在特罪署露面的章典,他穿了一身黑色正装西服, 佩戴上了特罪署的“工作证”,这幅样子像是要正式回来上班。
章典给了她一个微笑,明知故问:“沈副署长看起来没睡好?”
“睡得好极了。”沈初一也笑了一下, 绕开他出去。
才跨出去就听见白世舟说:“既然章教授愿意回来,钟天泽这起案子就交给你来负责吧。”
“交给我?”章典有些惊讶, 但随后笑着说:“抱歉, 我对钟天泽这起案子不感兴趣,倒是那起儿童失踪案我很感兴趣。”
白世舟沉默了。
办公室的门开着。
沈初一走到安嘉树旁边, 忍不住回头看一眼,看见白世舟起身把门关了上像是要和章典进行一场谈话。
“署长的磨砺又开始了。”鲍啸坐在椅子上滑过来小声说:“同为天才, 章教授可比你难搞多了, 他从前就是只负责自己感兴趣的案子, 署长每次都要挖空心思让他对不感兴趣的案子感兴趣。”
“还能这样?”沈初一愤愤不平:“他怎么敢活的这么爽?”凭什么啊?
鲍啸耸耸肩说:“可能是因为他破案纯属爱好,不在意职位,更不在意工资,就算被开除也无所谓。”
沈初一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她都难以想象章典的人生有多爽,出身旧皇室,从小就不差钱,年少成名直接破格进入特罪署,一路高升,只查自己感兴趣的案子,不想查案了就离职休息。
现在想回来了,白世舟还亲自哄着他办案。
而她自认不比章典蠢,人生却像狗屎一样,想想真不爽,章典就该狠狠的吃苦头。
“所以署长真的很看重你。”安嘉树笑着和她说:“特罪署也很需要你。”
“是整个蔚蓝星都很需要我们沈探员。”鲍啸也笑着捧她:“你不只是天才,你还充满了正义感。”
“行了行了,可别夸了。”沈初一被逗笑了,她可没有什么正义感,但她现在算是明白了,白世舟为什么明明不赞同她的很多做法,却还是在关键时刻给她写推荐信、免除她的一些违规处罚。
就像那次她关闭审讯室的监控录像,白世舟虽然说了一定要惩罚她,但到现在她依然没有受到什么处罚,她听鲍姐偷偷跟她说,白世舟提交报告说是他操作失误导致的监控故障。
她本来还有点感激,现在看来,对于白世舟来说她这个员工可比章典“听话”多了。
“那份失踪儿童的名单给我看看。”沈初一用文件夹拍了拍安嘉树的肩膀:“还有疑犯张静婉的信息资料,以及你查到的疑点。”
她又问:“现在谁在负责审讯张静婉?”
“司康和建安。”安嘉树回答,一面把自己查到的信息一一展开给沈初一过目:“张静婉她不是A市人,祖籍和居住地都在绿洲,我查到她是昨天乘坐十一个小时火车来到了A市,也没有入住酒店,直接来了特罪署投案自首。”
“绿洲人特意坐火车来特罪署自首?”沈初一俯身起看屏幕。
安嘉树吸了吸鼻子,表情变得有点微妙,他在沈探员身上闻到了一股信息素的气味,那种气味像皮革混杂着麝香的气味,虽然她可能已经换过衣服洗过澡了,可这股信息素的气味依旧顽固地残留在她身上。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种麝香味的信息素是狮系异能者特有的气味,而秦首相的儿子秦听就是狮系异能。
昨晚……秦听对沈探员释放了信息素吗?
“这十三名失踪儿童不是同一时间丢失的。”沈初一滑动屏幕,扫过这一排失踪儿童的信息,失踪儿童从九年前到前一周:“时间跨度这么大。”她又看一眼张静婉的个人信息,“她还一直在打零工,确定是她做的案吗?”
沈初一伸手点开张静婉的详细信息:“她未婚已育,有一个儿子,没有正经的工作,一直在打零工做保洁……”她顿了一下问:“她儿子不在了吗?”
安嘉树抬头看她,她反应真快,“是,我在绿洲警局查到了张静婉的报案记录,她儿子在十年前失踪了,一直没有找到。”
沈初一忽然有些明白了:“她儿子十年前失踪,她自称九年前开始诱拐绑架,九年的时间诱拐绑架十三个不同地区的儿童,然后她在今天千里迢迢来特罪署自首。”
她翻了一下绿洲警局那边张静婉的报案记录,在儿子失踪后张静婉几乎每一周都去警局报案,提供一些没有用的线索,直到后来绿洲警局已经不再记录她的报案、给她录口供,要求她不要报假警浪费警力,“她是为了让特罪署帮她找儿子吧?”
“不是她诱拐绑架的?”鲍啸惊讶:“可她手上确实有上周失踪儿童的头发。”
安嘉树点开一份检测报告,那是张静婉自己交出来的一缕头发,检测结果确确实实是上周失踪的儿童蒋思涵。
蒋思涵是绿洲本地人,也是在绿洲本地失踪的。
“张静婉儿子的信息呢?”沈初一问:“失踪时多大年纪?失踪地点是哪里?”
“八岁。”安嘉树找出张静婉儿子的信息:“失踪地点是绿洲特殊儿童学校门口。”
信息在屏幕中展开,沈初一的目光落在张静婉儿子的照片上突然愣了住。
她的心猛烈跳了几下,不可思议的盯着那张照片仔细的确认,一再确认,仍然不敢相信的把目光移到他的名字上——【张聪聪。】
脑子里一张不聪明的脸从记忆里涌出来,很瘦的男孩笨拙地把一个馒头放在她跟前,说话时目光不敢与人直视:“你吃,可以吃,我是聪聪不是坏人,馒头给你吃,很干净……”
沈初一盯着那张照片很久没有说话,照片里的聪聪很壮,很结实,穿着校服对着镜头比了个耶。
和她记忆里瘦瘦脏脏的聪聪那么不一样,如果不是那双眼睛,她一定认不出来。
沈初一握了握冰冷的手指,听见自己说:“我和张静婉谈谈。”
背后办公室的门推开,章典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看向站在安嘉树身旁的沈初一,朝她走了两步,她才听到声音似得回过头看向他。
章典顿住了脚步,她居然敷衍又机械的对他抬了抬唇角,像是一个微笑,她怎么了?
这太奇怪了,她怎么可能给他好脸色?她似乎在晃神想别的事情,才会机械性的给出一个微笑,是什么事情能让她晃神?
第75章
审讯室的门推开。
坐在审讯椅里一直低着头沉默的张静婉猛地抬起头看过去, 在看到走进来的沈初一时激动地想站起来:“沈探员。”
“坐下。”建安立刻站起来让她坐回椅子里。
没想到,张静婉非常配合地坐下去,一双眼紧紧盯着沈初一难掩激动地说:“我坐下, 我知道规矩,沈探员我会把知道的都告诉您, 请您来审问我。”
她那副样子像是恨不能过去帮沈初一拉开椅子,锁上门。
司康越来越怀疑, 张静婉根本没有绑架那么多儿童,她撒了一个足够严重的慌,好引起特罪署的注意,见到沈于蓝。
“不用着急。”沈初一带着鲍啸进来。
建安让了位置给鲍啸, 司康也起身把主审的位置交给沈初一,自己坐到了沈初一身侧,把笔录给她看, 低声说:“她什么也没说。”
笔录上空白一片。
从张静婉被带进来审讯室,她就一直沉默不语地坐着, 问什么都不答, 只说要见到沈于蓝探员才告诉他们失踪儿童的下落。
“你现在见到我了。”沈初一坐在张静婉对面,仔仔细细看那张脸, 发现张静婉的眼睛和聪聪很像,但她看起来不像四十岁, 像五六十, 散乱的头发花白了一大片, 神容憔悴,“可以告诉我失踪儿童的下落了。”
谁知道张静婉直接跪了下去,举起戴着手铐的双手朝沈初一“咚咚”磕头,含着眼泪说:“沈探员求你救救我儿子聪聪, 我知道你很厉害,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能救回我儿子了。”
沈初一看到她粗糙的手指上深深浅浅的冻疮痕迹,她的指甲修得很短,脖子和衣领下的肌肤色差很大。
是做清洁工的吧。
因为沈初一也做过清洁工,所以她很清楚清洁工的冬天有多冷,夏天有多晒,冻疮和晒伤很难避免。
她想,张静婉一定从未放弃过找她儿子聪聪,所以她生怕错失了这次见到“沈探员”的机会,抓住一点时间急切地表明来意,下跪磕头是张静婉习惯的乞求方式。
“你先起来。”沈初一示意建安去把她扶起来,说:“那十三名失踪儿童不是你诱拐绑架的对吗?你这么做只是为了见到我,让我帮你找你儿子张聪聪。”
张静婉立刻点头,像是看到一丝希望,急切地说:“沈探员能把钟康明都抓进去,您一定能帮我找到聪聪,您一定会帮我的,网上都说您是大好人,女人会帮助女人……您一定会帮我是不是?”
她说到最后近乎哀求。
沈初一在心里轻轻叹气,秦荣利用舆论把她捧的太高了,仿佛她是不畏强权,正义的使者……
可她这次,或许张静婉会失望了,因为聪聪也许已经不在了。
死在某天夜里,他用瘦小的身体抵住铁门,害怕的朝她大声喊:“快跑快跑,快跑沈一,抓到会被打死……沈一跑,聪聪跑不快……”
他那么害怕,却依旧死死抵着门让她跑。
沈初一握了握自己冰冷的手指,平静地望着张静婉问:“如果可以我当然会帮你,前提是你冷静下来把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说清楚。”
“好好,我冷静,我全都告诉您。”张静婉坐回椅子里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那十三名失踪儿童的名单是怎么回事?”沈初一问她。
张静婉擦干净眼泪立刻回答:“我没有绑架她们,她们是我们失踪儿童互助小组里丢的孩子。”她用嘴巴点开了自己的手环,给沈初一看:“你看,就是这个小组,聪聪丢了之后我就一直在找他,找到了很多和我一样丢孩子的家庭就组建了这个小组,互相帮助找孩子。”
沈初一让她把手环解下来,交给了鲍啸,“让安嘉树去小组里核对一下失踪儿童的信息,是不是对得上。”
“好。”鲍啸接过手环离开审讯室。
沈初一又问:“上一周失踪的蒋思涵也是这个小组里丢失的儿童吗?你怎么会有她的头发?”
“是她妈妈给我的。”张静婉回答:“她也很想请沈探员帮她找女儿,所以我说可以用这个办法见到沈探员,求您帮忙,她立刻就同意了,给了我蒋思涵的头发,她现在就在特罪署外面的快餐店等着,您可以找人带她进来问问。”
建安低声说,他去把蒋思涵的母亲带进来。
沈初一点了点头,有几秒钟没有说话,因为诱拐绑架十三名儿童是撒谎,所以张静婉才执意要见到她才说话,因为张静婉很清楚,如果失踪的十三名儿童没有关联,这样的儿童失踪案轮不到特罪署来查,会被一一移交回每个儿童失踪的当地警局。
她沉默的这几秒对张静婉来说无比煎熬,张静婉又想跪下,忍着眼泪哽声恳求说:“他们说特罪署只办大案,可、可孩子丢了不叫大案吗?那是要了妈妈的命……怎么不叫大案啊沈探员?我找了聪聪十年,我发现很多和聪聪一样失踪的孩子,他们说不定都是被同一个人绑架的,是同一个人就是大案对不对?”
沈初一的心像是在被油煎,她很想告诉张静婉,当年她逃走后报过警,警察抓住了那伙人,解救了那批被关在地下室里的孩子,可里面没有聪聪。
她猜测过,聪聪或许是被抓住,打死了。
可她没有办法开口,她现在是沈于蓝,不是当年的沈一。
她又怎么能凭猜测就告诉找孩子找了十年的张静婉,她的聪聪可能死了?
她做不到,所以她问:“你找了张聪聪十年,这期间有没有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张静婉重燃了希望,马上说:“有有线索!”
“什么线索?”沈初一也心头一跳,聪聪没死吗?
“我三个月之前见到聪聪了!”张静婉说话声音因为激动变得颤抖:“在绿洲旁边的缅市,缅市的布施河上,聪聪坐在一条小船上,我看见他了,我还叫了他,他回头看我了,一定是聪聪!”
“你当时有拍下来吗?”司康问。
“没有。”张静婉摇头,很着急地说:“我太着急了我、我以为我又出现幻觉了,只想冲过去看看是不是聪聪,但我在大巴车上,等我下去聪聪就不见了。”
“你确定真的是他?距离你儿子失踪已经过去十年了,或许他的样子和小时候不一样了。”司康有些怀疑,她也许是认错,或者产生幻觉了,连她自己都怀疑是自己又出现幻觉了。
“不会的不会认错的。”张静婉极力的想证明:“聪聪是山羊系异能体,他的眼睛在晚上时是暗金色,会变成羊的横瞳,我肯定不会认错的。”她着急的看沈初一:“我叫他了,他真的回头看我了,是聪聪,不是我产生幻觉疯了。”
她含着的眼泪忍不住掉下来,“可警察不信,他们以为我找孩子找疯了,不愿意去查,就告诉我那条河附近没有监控,没办法查……”
司康低头看了一眼安嘉树给的信息说:“十年期间你在绿洲的警局报了一百四十多次警,几乎每次都声称你找到线索、看到你儿子了。”
一开始绿洲当地的警察还会出警认真去找,可每一次都一无所获,好几次是张静婉看错了人,把别人的孩子认成了她的儿子张聪聪。
报警次数太多了。
说实话,司康也很怀疑这次她声称看到了张聪聪,是不是她认错了。
身侧的沈初一却开口问:“你还记得他当时身边有其他人吗?他穿什么样的衣服?他回头看见你了吗?”
“他当时身边还有很多人,但天太黑了,我没有看清其他人。”张静婉无比感激地看着沈初一,“我只记得他当时穿一件印花短袖,头发很长,人也很瘦……他应该是看见我了……”回答着回答着就落了泪,“谢谢,谢谢沈探员肯相信我……您是唯一一个肯相信我的人……”
沈初一垂下眼,她受不起张静婉感谢她,如果聪聪还活着,她的良心会好受一些。
她一定会竭尽全力找回他。
※※
等沈初一和司康从审讯室出来。
鲍啸和建安也已经给蒋思涵的母亲录完笔录了,确实和张静婉说的一样,蒋思涵的头发是她母亲提供的。
蒋思涵的母亲见到沈初一,也哭着哀求她救救自己的女儿。
沈初一找了擅长安抚受害者的警员去安抚她,又安排了一名犯罪画像师,去根据张静婉的口述画一张张聪聪现在的肖像图。
又挥手叫了安嘉树等人进会议室。
她关掉会议室里的主灯,把十三个失踪儿童的信息全部投屏,又吩咐安嘉树联系缅市当地的警局,查一下布施河附近有没有监控。
一起进来的司康说:“这十三个失踪儿童之间看起来毫无关联,你要接这个十年前的失踪案?”他有些不明白她怎么会对这种案子感兴趣,这样的案子应该移交回当地警局,因为当地警方查起来更高效。
“按照过往的案例来说,儿童失踪的黄金时间是24小时内。”司康看着她说:“张聪聪已经失踪十年了,找到的概率几乎为零,现在也无法确定张静婉三个月前看到的就是张聪聪。退一步来说,如果是张聪聪,他既然还活着,看起来也可以自由活动,十年的期间他怎么会没想过联系他的母亲?”
“也许因为他是个智力有缺陷的低能儿呢?”沈初一没有看司康,她看着屏幕上所有失踪儿童的信息,“也许他非常好哄骗。”给他一个肉包子就可以哄他帮你偷偷逃跑。
她知道这桩案子该移交绿洲警局,可绿洲警局已经不再相信张静婉的话,他们不会去找一个失踪了十年的人。
她的目光移得很快,在几名儿童身上来回,伸手圈出来那几名说:“这三名失踪儿童和一周前失踪的蒋思涵全是残疾儿童。”
鲍啸和司康走过来看。
她圈出来的四名儿童,包括张聪聪在内,其余的一名儿童是肢体缺陷、一名是盲人,一周前失踪的蒋思涵是听力障碍。
“除了蒋思涵是A市人以外,张聪聪和其他两名失踪儿童全是绿洲和绿洲附近市镇的人。”沈初一一遍遍看着她们的信息。
“可她们的失踪时间间隔很大。”鲍啸觉得这几个关联点有些牵强:“是十年期间陆陆续续失踪,如果是同一个绑匪,TA十年期间陆陆续续的绑架四名残障儿童的动机是什么?”
是啊,动机是什么?
不可能是骗保或是骗取国家低保,因为那需要审核每个残疾者,不可能查不出是失踪儿童。
“缅市警局说布施河附近确实没有监控。”安嘉树从屏幕里抬起头对沈初一说:“我查了一下,缅市临近废墟星,热污染很严重,已经不适合人类居住,属于被蔚蓝星放弃的边缘市镇,连异能监管也没有太普遍,监控就更少了。”
沈初一忽然伸手将那四名残障儿童的失踪地方放大圈出来:“除了张聪聪以外的三个孩子,失踪地方全是游乐场外、动物园外、海洋馆外。”
类似的失踪地点,同一类残疾儿童,还有什么共同点呢?
“把这些失踪儿童的家庭信息都发过来。”沈初一说。
第76章
章典敲开会议室门的时候, 看见沈初一带领着她的“信徒”们正在大屏幕前看一些密密麻麻的信息。
他扫了一眼,是一些失踪儿童的家庭信息,没想到她居然真想接这个无聊的案子。
“沈探员对儿童失踪案感兴趣?”章典在她身后几步外开了口。
沈初一回头看见他, 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什么事?”
章典发现她做了副署长之后,派头十足, 只是这么短的时间她就已经适配了特罪署这个环境,并且迅速的向上攀登, 成长为“上司”的姿态。
她是能在贫瘠的土壤都茁壮成长的人,更何况现在秦荣、白世舟、特罪署每个人都为她提供了足够的“养分”。
章典对她笑笑:“我借用一下沈副署长的两位下属。”他用眼神点了点司康和安嘉树:“司康和安嘉树跟我去负责钟天泽的案子。”又看着她说:“白署长批准的。”
像是特意强调了,白世舟批准的。
沈初一懒得理他,直接说:“司康你可以带走, 但安嘉树我还有用,你找建安跟你吧。”她需要安嘉树强大的信息搜集功能。
章典看向司康,发现司康明显脸色变得难堪了许多, 他在看着沈初一欲言又止,像是不满意她这样安排。
“真可怜。”章典声音不高地对司康说:“看了你对她来说很鸡肋。”
司康一张脸彻底白了, 鸡肋这个词用来形容他真的再合适不过了, 他对沈于蓝来说是可有可无的鸡肋,对章教授来说或许连鸡肋也算不上……
——“你还可怜人家, 鸡肋好歹在小羊嘴巴闲的时候会被想起来吃一口,可你连吃一口的机会都很难争取到。”
——“我们才可怜。”
——“就是就是, 因为章典不争气, 我们连做鸡肋都不行。”
——“555做鸡肋也很好。”
章典发现最近他的异能体越来越不服管教, 就像司康,从前司康永远是积极争取做他的副手,现在司康像是恨不能黏在沈探员身上,“走吧, 司康。”
司康又看沈初一一眼,见她没有看自己才彻底心寒地将资料放回桌上,负气的朝章典走过去。
章典带着司康才走到会议室门口,就有人从外面急急忙忙推门进来,章典侧身避了避才没和门撞上。
“章教授!”建安快步进来,趔趄着停在章典眼前说:“F市警局刚接到报案,在小旅馆里发现了一具男性尸体,下··体被完整切割,署长请您一起去案发现场。”
沈初一立刻回头看向了建安,皱了眉问:“下··体被完整切割?”
和钟天泽的死法一样?
章典露出了讶异的神色,随后回头问她:“沈探员要一起去看看吗?”
※※
特罪署很快赶到案发现场。
案发现场是在F市的一栋老旧居民楼里,F市警局的人已经将现场戒严,看见特罪署的车子组长和市警局局长立刻迎了下去,没想到不止看见了白署长和沈副署长,居然连离职很久的章教授也一起来了。
市局长诚惶诚恐地过去一一握手。
不等打完招呼白世舟直接说:“说情况。”脚步没停,带着沈初一和章典、司康、法医组的人直奔楼上。
负责案子的市警局组长马上跟上,边走边说明情况,目光不由看向大名鼎鼎的沈探员,内心忍不住感叹:沈探员比电视里看起来更年轻,太厉害了,他二十出头的时候还只是个小片警,看到血就心慌。
沈初一也看了他一眼,但掠过的很快,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位组长叫赵安,很多很多年前他还只是个小片警,在赌场一条街堵到过她,本来是要把她带回警局的,但发现她未成年又没有监护人,就拍了她的照片警告她说他会把她的照片投到这条街的监控里,以后她但凡敢再来这条街就抓她。
是的,赵安放走了她,没有打电话给她的学校,她的班主任。
“赵组长认识沈探员吗?”章典突然开口问。
沈初一心头一跳露出诧异又疑惑的表情看向赵安和章典。
赵安也愣了,“我怎么会有荣幸认识沈探员啊。”
章典“哦”了一声笑笑说:“赵组长一直在偷看沈探员,我还以为是你认识的人。”
沈初一无语的瞪了一眼章典,有病吧?他整天在留意什么?
“没有没有。”赵安不好意思地摆手,笑着说:“我偷看沈探员是因为她是我的偶像,没想到被章教授发现了,实在不好意思啊。”
这下好了,连沉默的白世舟也开口问:“沈探员是你的偶像?”
赵安却大大方方的说:“何止是我啊,我们局里年轻的小姑娘小伙子都拿沈探员当精神偶像,虽然知道自己肯定比不上沈探员,但也希望自己能向沈探员一样不畏强权,不忘自己当警察的初心。”
不畏强权。
沈初一听的脸红,她不是不畏强权,她是依附强权,她是最不应该成为别人“精神偶像”的人……
白世舟却很认真回了一句:“是,她确实有很多值得学习的地方。”
沈初一下意识抬头看白世舟,说不清为什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像是很受不了被人这么认真的“夸赞”,立刻就想说:你不用讽刺我。
哪怕她很清楚,白世舟这句话没有讽刺的意思。
所以她只是说:“你别这样说。”然后挪开了眼,快步上楼。
章典听见了脑子里异能体的叫声。
——“完了完了,你又输了!白施粥夸了一一,一一害羞了!”
——“你为什么不夸小羊啊!你的嘴巴就只会说酸溜溜的醋话!”
——“大家都好崇拜小羊,我们的情敌也太多了!”
——“这个赵安看起来也有点帅气,万一他也追求小羊……”
他从前没发现,他的异能体这么的性缘脑。
※
案发房间在四层401,虽然警方戒严了现场,但仍有不少住户在对面、楼道里看热闹。
沈初一和法医组一起穿过警戒线,在房间外戴上手套和护具,扫了一眼门口堆放的垃圾,都是外卖,看起来是堆了好几天。
她蹲下身看了一眼这堆外卖上的单子,点单人叫王国军,匿名号码,最晚一次点外卖是在两天前的晚上11点多。
章典停在她跟前,在戴上护具前嗅了嗅:“尸体还没有腐烂,但不新鲜了。”
沈初一看着他,站了起来,她只闻到房间里的酒味、香水味,还有空调的气味。
“感兴趣吗?”章典问她:“要不要交给你负责?我不介意做你的副手。”
“不用,我对这个案子不感兴趣。”沈初一之所以跟过来,是因为她想确定凶手是不是杀害钟天泽那位。
跨进房间里就能感觉到室温比外面低很多,复杂的气味里混合着冷气味。
符合赵安说的情况——报警的是401的隔壁住户,她听见401的空调制冷昼夜不间断响了三天,觉得很奇怪,因为现在是室外温度16度的初春,晚上温度只有1到2度,这个季节怎么会开制冷?所以她过来敲门想问问是不是空调坏了。
但敲了半天没人开门,推了推门发现门没锁,她试探地进了401,看见了绑在床上的被害者,立刻就报了警。
房子很小,只有一室一卫,客厅就是卧室。
沈初一走进去两步就看见了一张双人铁艺床上绑着一具浑身赤裸的尸体——像天使一样双手张开绑在床头的架子上,喉咙被切开插着氧气管,下··体被整齐干净地切除了,血渗透进床单里,流淌在地上,已经干了。
氧气罐也早就空了。
死者为男性,36岁,离异独居。
法医组初步判定,死者死亡时间应该是两天前,下··体和钟天泽一样,被切除了所有男·性·器·官。
死者应该在被切除男·性·器·官之后还活了一段时间,但氧气罐耗空之前他就已经死于失血过多。
他的身体被清洗过,没有指纹、脚印和死者以外的其他人信息。
沈初一没往里走,她眨眨眼点亮山羊之眼扫视了一圈现场,房间也明显被清理过,但这种清理像是只为了擦掉“凶手”的痕迹。
桌子上的酒瓶还倒着,东西也堆得乱七八糟,但地板和桌面干干净净,明显是被擦过。
被害者被害之前穿的衣服鞋子呢?
沈初一没有在床边看见衣服和鞋子,沙发上倒是丢着一些旧衣服,有些是洗过但没收拾的,有些是穿过的,分不清哪件是他被害前穿的。
她又走进狭小的浴室里,闻到一股返潮的臭味和尿·骚味、烟味,简直像进了男公共厕所。
她忍着恶心踢开了马桶盖子,在马桶边缘看到了一些黑色灰烬,像是有人烧了什么东西然后冲进了马桶里。
叫了法医组进来拍照取样,回去检查是什么,她听见章典在客厅里说了一句:“死者是嫖·娼·的常客吧。”
她踩开卫生间的垃圾桶,里面除了纸和烟头,还有非常多用过的安·全·套·和锁·静·环之类的情·趣·用品,甚至还有测·性·病·的用品。
她想拿出来看看测验的结果。
“我来吧。”司康过来拦了她一下,弯腰从垃圾桶里捡了出来。
测验结果是阳性。
死者还是个性·病·携带者。
沈初一离开卫生间,看见章典捏开了死者的口腔看了一眼,又检查了死者的手指,没什么语气地说:“他感染·性·病应该只有六到八周,他和妻子离异7年,大概率是嫖·娼·感染的。”
“牙齿发黄,手指不发黄,他抽烟时间应该没有七年之久。”章典又看了一眼他的牙齿,问赵安:“赵组长,死者赌·博吗?”
赵安一愣,先点了头说:“是,死者周维七八年前因为赌·博被拘留过。”又求知若渴的问:“章教授是怎么看出来的?从牙就能看出来死者赌·博?”
看出来抽烟或是·嫖·娼·这还好,但赌博是怎么看出来的?
章典却是个很不好相处的人,他没有回答,就像没有听见一样,检查了一下床单。
沈初一走过去,也捏开死者的嘴巴看了看牙齿,第一反应是:好整齐的牙,他一定箍过牙,还是那种高级的整牙换牙。
“沈探员能看出来吗?”赵安小声问:“赌博的牙有什么不一样?”
沈初一想了想,回头对赵安说:“赵组长张开嘴,我看看你的牙。”
赵安很配合地张大了嘴巴给她看。
章典和司康的眉头几乎同时皱起来。
章典停下手侧头去看沈初一和赵安,赵安张着嘴还发出自作可爱的声音问:“我刚洗过牙,沈探员放心看。”
真恶心。
“好了。”沈初一又对白世舟说:“署长,我看看你的牙。”
白世舟愣了愣,下意识的想张嘴。
“太吵了。”章典皱眉对白世舟说:“白署长应该知道,我不喜欢案发现场这么多人。”
白世舟要张的嘴就闭上了,客气的请特罪署以外的人——赵安和市警局局长先在门外等着。
“明白。”赵安一点也不介意,又小声和沈初一说:“沈探员记得告诉我答案。”
沈初一点点头。
赵安他们才离开,刻薄的章典就开口问她:“沈探员看出什么了?”
他直起身温和的与她平视:“和我交流交流。”
和刚才刻薄的样子真是两幅面孔。
“要不要我的牙也给你看看?”他用客气的语气,说着阴阳怪气的话。
“不用,你没有参考价值。”沈初一拒绝他,章典太特别了,她甚至不知道他是怎么“假冒”的旧皇室公主的儿子,他真实的身份是什么?他有过小时候吗?
有段时间,她怀疑过章典是不是和她一样拿到了一个可以冒充别人的手环,但她故意摘下过他的手环,他还是那副样子,并没有什么变化。
“我确实和他们不一样。”章典傲慢地说:“我不是普通人,沈探员也不是。”
沈初一生怕他说出那句:我们是天才,是同类。
他不怕尴尬,她怕,这种话自己私底下说说得了。
“署长箍过牙吗?”沈初一打断章典,转移话题问白世舟。
白世舟点了一下头,他记得现在箍牙已经纳入儿童医保了,非常普遍。
“箍牙就算医保报了一部分也挺贵,要是加上整牙换牙之类的就更贵了。”沈初一也看了看死者的手脚说:“死者周维应该在小的时候箍过牙或是整过牙,他手、脚都是没有干过苦力的样子,说明他小时候、年轻的时候应该家境不错,可他现在却租住在这么小的房子里,衣服、鞋子、吃喝都是最廉价的,加上他七年前离异,离异后才租住到这边。”
沈初一又看了一眼沙发上的一条皮带,皮带旧的已经开裂了,扣头上奢牌的logo也褪色了,但她猜那应该是个正品,所以哪怕开裂,死者也没舍得丢。
“我猜他大概是因为什么事情导致破产,一无所有变得穷困潦倒。”沈初一说:“赌博是最快让人一无所有的,做生意还有翻身的机会,但赌博没有。”
白世舟还没说话,门外的赵安就探头进来,两眼放光的朝沈初一比了个大拇指,小声说:“受教了。”
——“啊啊啊章典你也夸一一!”
——“章典快点!”
——“别输给赵安!女人最喜欢被崇拜了!”
章典望着沈初一慢慢笑了一下:“不一定,博·彩·这种东西对于天才来说只是一种数字游戏。”
沈初一扭头看向他,打心底里惊叹。
他看起来那么认真地说:“普通人是赌一个自认为的“概率”当然会输,但对天才来说那不是概率,是规律,她很容易就能掌握规律,捕捉漏洞,百玩百胜,游戏而已没什么翻不了身……”
“章教授。”白世舟开口打断章典的话,他不认同章典的言论,更不喜欢他和沈于蓝说这套荒谬的言论:“赌博是违法行为,你身为警员要谨言慎行。”
章典没有理会他,只是对沈初一笑了笑,她该明白,这个世界都是她的游乐场,没什么翻不了身的事情,她可以尽情享受任何游戏。
沈初一在他的笑容下很快移开了目光,可她的心在咚咚跳得很厉害,她不停告诉自己,不要听章典胡说八道,他这个人就不正常。
可是,从来没有人把她的错误,合理化,甚至带着褒奖和她说:天才是这样的、游戏而已没什么翻不了身。
她不可抑制的开始嫉妒章典,他像是把整个世界当游戏,所以他活的这么爽。
可她的人生却像在走钢丝一样,随时会掉下去再也不能翻身。
明明她也“捡到”了另一个身份,和章典一样冒充着别人在生活,却是完全不同的心境。
该死,她就应该学学章典的狂妄。
白世舟忧心忡忡的看着沈于蓝,感到头痛,他现在不止希望沈于蓝远离秦荣,也希望她远离章典。
之前特罪署里经常有人感叹:幸好章典做了警员,感兴趣的是破案,不然那对社会来说将是一件可怕的事。
一想到章典喜欢沈于蓝,会追求沈于蓝,他就更头痛了,两个天才要是真在一起了,不可怕吗?
沈初一蹲下身看了看床底下,床底下倒是放着两双鞋子,一双拖鞋和一双皮鞋,但上面积了灰,显然不是死者被害前穿的鞋子。
她想了想,没有脱下手套去摸什么东西。
一来,是因为她怕自己使用闪回这项技能再次引发瞳颤,对她来说不安全。
二来,她确定这个凶手并非杀害钟天泽那位。
既然章典负责此案,那就让他查吧。
※
两个小时后,所有人回到特罪署开侧写会议。
赵安有幸也进入了这间传说中的特罪署侧写办公室,他整个人都变得紧张而兴奋,最后一个落座,脊背挺得板板正,表情严肃得像是在全国公民面前。
“赵组长。”白世舟刚叫他一声。
他马上就起立:“到!”
把他旁边的安嘉树吓了一跳。
鲍啸忍不住笑了,招手说:“赵组长坐下就行,不用站起来也不用这么紧张,特罪署没这么多规矩。”
“是这样吗?”赵安不好意思起来,红着脸摸了摸后脖子说:“我做梦都想加入的地方,很难不紧张。”
白世舟眼底也带了些笑意,“坐下就行,你将F市警局关于死者的信息全部投上去。”
“是。”赵安依旧掷地有声的应答,快速将死者周维以及前妻的信息投了上去。
“死者周维家里是做废品回收生意的,生意做得不小,他接管家里生意的时候能查到的资产有一千多万,十年前被朋友带去绿洲赌场赌博,陆陆续续两年内输得倾家荡产,连公司也抵押了,八年前的除夕夜他赌博被抓,拘留了几个月,释放之后他的妻子和他协议离婚。”
虚拟屏幕上的大别墅消失,换上了一张旧小区的一室一卫。
“离婚后没多久他就把房产也输掉了,租了这套小房子住。”赵安说:“两年前有他聚·众·嫖·娼被抓的记录,根据我们的走访,他的邻居有多次见到不同的女人出入他的出租屋,案发前一周还有邻居目击了要债人上门要债。”
他又提供了小区外面街道的监控和异能监管:“该小区里没有监控,我们排查了小区外的监控,死者被害前他是独自回到小区的,回去后就没有再出来,知道他被害。”
“因为小区的住户人很杂乱,所以我们也很难排查有没有可疑人员进入小区。”赵安说:“目前还在排查小区的住户,暂时就这些信息了,汇报完毕。”
白世舟点点头,将尸检报告和尸体照片投上去,直接问章典:“章教授认为这次的凶手和杀害钟天泽的凶手是同一个人吗?”
是连环作案吗?
章典很诚实的说:“不是。”
沈初一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章典马上就捕捉到她,笑着问她:“沈探员也认为不是同一个凶手吗?”
他很想听听她的看法,她对杀害钟天泽凶手的评价。
第77章
“我确实认为不是同一个凶手。”沈初一确实认为不是同一个凶手。
章典望着她, 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白世舟和其他人也看向她。
沈初一看着虚拟屏幕上的尸检报告和马桶里残留物的检测报告,过了一会儿才说:“衣服没叠。”
“衣服?”赵安发出小声的疑惑。
沈初一在屏幕上投了两张照片,一张是钟天泽被害现场他的衣服、鞋子整齐叠好的照片, 另一张是最新被害者周维家里沙发上堆积的衣服照片。
照片一放出来大家就都明白了过来。
“只是因为不叠衣物?”白世舟问。
当然不是。
“我认为杀害钟天泽的凶手是有些洁癖和强迫症的,他不止整理了钟天泽的衣服、鞋子, 他甚至没有弄脏钟天泽的衣物。”沈初一说:“钟天泽的衣物上既没有凶手的指纹、痕迹,也没有他自己的血迹, 这说明凶手在解剖钟天泽时,钟天泽已经处于失去反抗能力的状态,但钟天泽的体内没有类似麻醉剂的残留物,也没有电击、手腕脚踝捆绑等痕迹, 也就是说这个凶手有其他方式来让钟天泽没有反抗能力,而且他对解剖、插喉管很在行,切割口非常整齐干净, 喉管也插得很干脆。”
“这一点在钟天泽的尸检报告里可以看出来,钟天泽的喉管没有受到太大的损伤。”沈初一补充。
章典靠在椅背里微笑着注视着沈初一, 她在一点一点了解他。
“死者周维的下·体·切割、被害方式看起来确实很像杀害钟天泽的凶手。”沈初一又点开了死者周维的尸检报告, “但是尸检报告里周维的喉管损伤严重,至少喉咙上的这个切割方式看起来并不熟练。”
“这份马桶残留物的检验报告结果显示, 马桶里的黑色残留物是烧过的衣物。”她点了点旁边的检验报告:“我猜是周维被害时的衣物,因为小区路边的监控里周维最后回到小区时穿的这身毛衣没有在他的家中找到。”
另一张照片投上去, 是从监控里截取出来的画面, 周维在被害前最后一次回到小区时穿的是棕色的旧毛衣、防风裤和一双黑色运动鞋, 这些衣物没有在周维的家中找到。
“你是怀疑,周维被害时穿的这套衣服被烧掉了?”白世舟问。
“是。”沈初一说:“我猜测杀害周维的凶手并不熟练,TA在动手时没有先脱掉周维的衣物,在周维的衣物上留下了可能会暴露TA的痕迹, 所以TA选择烧掉冲走。”
“而且,报告里说周维手脚坏死,有挣扎痕迹,捆绑时间至少在三天以上,他的死亡时间是两天,也就是说他死前就被绑住了手脚且挣扎过。”沈初一把报告里的结果圈出来:“这些就和杀害钟天泽的凶手完全不同。”
她说得很肯定:“杀害周维的凶手没有除捆绑之外令周维丧失反抗的能力,作案手法和切割、插管手法都很生疏,TA也肯定没有洁癖。”
章典好奇地笑着问:“没有洁癖这一点是怎么推断出来的?”
沈初一从现场信息里翻出一张照片点开,是一张外卖单子照片:“这是周维住所外的外卖,点单人是王国军,王国军是周维为了躲避债主用的假名字,那一堆外卖单子上点单人都是王国军,这份外面是最后一次点单,时间是两天前的晚上11点多,而这个时候周维是被绑着且已经被割了生·殖·器,他是不可能点外卖的,会是谁在他的家里、案发现场点了一份干锅外卖?”
赵安激动的锤了一下腿,忍不住抢答:“是凶手!”
沈初一看向他笑了:“我认为是凶手,TA能在周维家里脏兮兮的环境吃得下去饭,怎么会有洁癖?”
很正确。
章典认同地点了点头,那确实是一个肮脏的环境,地板油腻腻,沙发上满是头发和碎屑,连床单也很久没换了,在那样的环境下能吃下饭的人应该也曾经长期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并且文化程度不高,模仿手法很拙劣。
白世舟吩咐赵安说:“派人去查一下最后那份外卖的送餐人,也查一下那份外卖里有没有用过的筷子、残留的DNA。”
赵安马上说:“外卖已经按照沈探员的吩咐送检了。”
白世舟又看向沈初一。
但沈初一清楚,那份外卖里到了很多类似酒精的液体,应该是凶手为了清理掉TA的痕迹,检验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还有一点。”安嘉树开口说:“刚刚排查了附近的异能监管,在周维最后一次回家前半个小时,那个路段的异能监管被触发了一次。”
异能监管被触发说明有人在那个时间段使用的异能,触发了监管。
“但触发后对方的异能马上消失了,所以异能监管没有继续监管,将这个异能处理为正常异能失控。”安嘉树说。
因为很多人的异能会偶尔出现“失控”,比如一个人生病、精神力很差的时候无法使用精神力控制异能,就会导致异能体自己冒出来,但通常会在几秒后就被压回去,所以这种异能失控属于正常范围内。
而异能监管会在触发后等待十秒,如果十秒后异能消失,就会自动分类到【正常失控】范围,不再监管。
沈初一几乎和章典同时问——
“异能监管被触发那个时间段的监控正常吗?”沈初一问。
“异能失控时间段的监控在吗?”章典问。
会议室里安静了几秒,目光不约而同落在章典和沈初一身上。
章典挑了挑眉头,十分开心的看着沈初一轻声问:“沈探员不考虑和我做朋友吗?”
谁能和她这么心有灵犀?只有他,他理解她,明白她,和她的思想共振。
章典就坐在她身边,气息和贱兮兮的话一起吹过来,沈初一顶着那么多目光耳朵不可抑制的红了,皱眉在桌子下踢了章典小腿一脚,脸上不动声色说:“安嘉树,异能失控的具体时间,赵组长查一下那个时间段的监控。”
就像是没听见章典说话。
可大家听得一清二楚,白世舟的眉头皱了起来,他不喜欢章典在工作场合和沈于蓝说这种话,就好像章典是为了“追求”沈于蓝才顺便来办案一样。
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鲍啸偷偷将三人扫了一圈,想跟司康、安嘉树递个眼神,却看见司康低着头眉头皱的比署长还夸张。
唯独赵安一点没察觉,他根据安嘉树的具体时间,找出了那个时间段的监控,瞪大了双眼:“这个时间段的监控故障了……怎么会这么巧?难道是凶手故意用异能干扰了监控?”
虚拟屏幕里,这段时间的监控全是黑屏,上面显示着【故障中】三个小字。
蠢得惊人。
章典听到赵安的发言就被蠢的头痛,“真令人惊讶,赵组长居然也能猜出来。”
沈初一无语,章典刻薄的也令人惊讶。
赵安却不在意,不好意思的笑笑说:“我就当章教授夸我了,我这个蠢人也有灵光的时候。”
沈初一被逗乐了,忍不住看向章典,果然章典像是吃了苍蝇一样脸色难看。
“什么异能能在十秒以内干扰监控?”鲍啸说:“蛇雕系。”
“蛇系也能够做到。”司康补充。
“这是异能监管局发来的监管信息。”安嘉树把异能失控那段时间的异能监控视频投在虚拟屏幕上。
这段视频只有六秒,异能监管被触发后摄像头捕捉到使用【异能】的人,可画面里却是个移动公厕。
公厕里没有摄像头,异能监管的摄像头也只能拍摄到公厕的大门,没有拍到使用异能的人。
“看来那个人躲在移动公厕里使用了异能。”鲍啸皱眉,又对安嘉树说:“把这个时间段前后公厕外的路段监控找出来,TA总得从公厕里出来吧。”
安嘉树应了一声。
“没用,TA既然有干扰监控的异能,就会干扰附近所有拍到TA的监控。”司康说:“所以可以初步断定监控被干扰的这个时间段是凶手进入小区的时间。”
“晚上九点二十一。”赵安确定了一下监控故障的这个时间段说:“这个时间小区外还有烧烤摊,我可以去走访一下,说不定有人看见且记得有可疑人员在这个时间进入了小区。”
白世舟点点头,看向章典说:“章教授要做第一次凶手侧写吗?”
赵安有些激动起来,他做梦都想围观一次传说中的犯罪克星章教授做犯罪侧写。
但章典却看了一眼沈初一说:“我想听听沈探员的分析,可以吗?”
沈初一一直在屏幕上翻着各种检测报告,闻言顿住了手指。
如果是从前,她可能会怕说不对说不好暴露身份,但现在她一点也不担忧。
因为她发现,她不需要像司康那样做专业的侧写分析,她只要能破案就行。
她故意问章典:“章教授认为使用异能干扰监控这位是凶手吗?”
“我认为不是。”章典温和地回答她:“凶手应该有一到两个帮凶。”
沈初一笑着点了一下头:“我也这样认为。”
她没有卖关子,直接重新点开了尸检报告和现场信息收集的初步汇报:“尸检报告和现场来看,现场没有打斗痕迹,周维身上也没有跟人斗殴、拉扯的伤口痕迹,只有他捆绑的手腕脚踝有挣扎痕迹,说明他是直接被“控制”后绑在了床上,之后又醒了过来。”
“但他身体里没有药物注射、电击创伤,脑部也没有重创。”沈初一说:“那他很可能是被某一种异能短暂地控制住,但这种异能持续的时间又很短暂,所以凶手不得不绑住他,避免他中途醒来反抗。”
“短暂控制人的异能?这种异能存在吗?”鲍啸想了想说:“我只知道有可以令人短暂致幻的异能。”
蛙人系。
沈初一也知道,能让人短暂致幻的也只有蛙人系了。
“蟾蜍系。”司康说了一个官方的叫法:“蟾蜍系异能没有异能体,异能触发的时候只有皮肤会变得像蟾蜍一样,皮肤上会有黏液,触碰后可导致短暂致幻,持续时间只有几秒到一分钟。”
沈初一点点头:“一个人会同时拥有两种异能体吗?”
干扰监控的异能,致幻的异能,这完全是来自两类异能体,会同时有人具备两种异能体?
“所以你和章教授认为凶手不是一个人?”白世舟看向她和章典。
章典感觉很好,是的,他和沈一认知相同。
第78章
“凶手应该不是一个人。”
“凶手应该在监控故障这个时间段进入了小区, 也就是晚上九点二十一。”
“在凶手进入小区的同时,TA的帮凶在公厕内使用异能干扰了路边的监控,也就是说凶手早就来小区附近踩过点, 摸清楚了周维的生活习惯,附近的监控和异能监管。”
沈初一说完这三句, 又把周维最后一次回小区的监控点开,监控是晚上十点, 周维快步走进小区,手里拎着一个袋子,因为离得远所以视频很模糊,看不清袋子和里面的东西, 只能确定是个蓝色可降解的袋子。
“这种可降解袋子应该是超市、或者便利店使用的袋子,因为国家管控所有商场、便利店营业场所必须使用可降解的袋子,但路边摊是无证经营, 一般会选更便宜的不可降解袋子或者纸盒纸杯。”沈初一说:“也就是说周维在回家前从附近的超市、便利店买了东西,我在周维的垃圾里看到了这种蓝色的可降解袋, 被丢在他最后一份外卖里, 已经被特殊药水降解了一大半,那包垃圾里面还有一桶吃过的随心杯泡面、火腿肠和这个。”
她把现场采集拍的垃圾照片投上去, 那份汤汤水水的外卖袋子里混着小泡面杯、火腿肠袋子和一包跳跳糖。
“糖果的袋子。”沈初一说:“如果只是一袋糖果或许可能是周维本人爱吃糖,又或者他有什么令人恶心的性·癖, 但这个随心杯泡面看起来像是小孩子会喜欢的。”
小小的泡面桶上印着一些小鱼、贝壳之类的丸子图案, 像是食玩。
“你是怀疑, 周维是买给小孩子的?”赵安疑惑:“可周维和前妻没有孩子,走访邻居也没有听人说周维家里来过小孩子,会不会他是买给上·门·特·殊服·务的女性?”
“查一下他最近的转账记录就清楚他在被害之前有没有在出租屋里·嫖·娼。”沈初一皱了皱眉说:“如果没有,那很可能是他带了一个小孩子回家, 而且他最后一次回小区前就知道家里有人,才特意买了这些东西。”
她大胆地说:“我猜测周维最后这次回小区可能就是他从家里出来买东西了,而半个小时前的监控故障,是他带了什么人回家,那个人要么是凶手,要么是个未成年人。”
众人的脸色变得尤为凝重,如果死者周维真带了未成年人回出租屋,那这案子的性质就变得更复杂了。
白世舟看着沈初一有几秒钟的沉默,她比从前更精确了,她已经完全可以在杂乱的现场环境里精确的找到有用信息,以及从方方面面来佐证。
她这么快就可以解析、推断出周维和钟天泽的凶手不是同一个人,杀害周维的凶手不是一个人,以及现场可能还有一位未成年人。
那么钟天泽的案子对她来说难吗?
不,不难。
她可以说出钟天泽案子中的那么多细节,她不是没有能力查下去,而是她不想查。
因为她认为杀害钟天泽的凶手是“正义”的。
白世舟眉心揪紧垂下了眼,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按照沈探员的思路,凶手杀害周维的动机就越来越清晰了。”章典开口说。
“动机是什么?”赵安仍旧满头疑云,抬头问章教授。
章典还没有回答,会议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进来。”白世舟看过去。
建安推门进来,飞快的说:“署长网上出现了一段死者周维的视频。”
什么视频?
“投进来。”白世舟说。
几秒之后,会议室的虚拟屏幕上出现了一段视频——
视频没有声音,只有画面,画面里周维将一名穿校服的女生压倒在床上,女孩看不清楚脸却能明确看到她在挣扎推搡,双腿试图踢开周维。
但周维直接压在她腿上,从床头柜上拿了安·全·套……
只有十几秒的无声视频,却传达出了巨大的信息量。
视频拍摄背景是在周维的出租屋,拍摄角度是从进门口的视角,这个视角刚好能看到沙发前的小茶几一角,半个随心杯泡面桶出现在镜头里,上面印着小鱼、贝壳。
“视频的拍摄时间是什么时候?”白世舟问安嘉树。
安嘉树立刻就开始解析视频的拍摄时间、设备,只用了不到一分钟就回答说:“视频没有经过后期处理,第一拍摄时间是四天前晚上十一点,是用终端手环自带的镜头拍摄,拍摄时没有开录音器。”
那不是正是周维最后一次回小区后吗?
“发送这段视频的ip所在地址也查到了,是来自于周维的终端手环。”安嘉树飞快说。
“周维的终端手环确实丢失了,目前还没找到。”赵安马上接,又问:“安警官能定位目前手环的位置。”
“可以,给我五分钟时间。”安嘉树回答,手指却没有停下来,在搜索周维的终端手环定位。
沈初一将视频倒回,暂停在床上女生能看得最清楚的一帧,虽然仍然没有拍到脸,但看身高、身材像是十二三岁,而她身上的校服……
“这校服是F市实验中学的校服。”赵安马上认了出来:“这个小姑娘看起来才十二三岁。”
“完全吻合了沈探员的推测。”章典从视频里移开目光看沈初一:“周维被害前确实带了一名未成年人人回到出租屋,他外出购买泡面时,这位女孩应该就在出租屋里等着他。”
“那周维被害时这名女孩也在现场?”鲍啸皱眉,她很不想怀疑,但这名女孩会是凶手的帮凶吗?还是凶手在“解救”这名女孩?
虚拟屏幕上又投上来网络上的热门、热点、评论。
“这段视频在三十分钟之前匿名发在了网络上,现在是热点第一。”安嘉树在网上看到了大量的信息泄露:“死者周维的信息不知道被谁全部公开了。”
沈初一看见网页上几个热点词条都关于周维,他的信息就在热门上:赌·博、嫖·娼、侵·犯·未成年。
在这条热门第一条热评里,就是周维的死亡照片——他被绑在床上,下·体·切·割。
评论里几乎都在叫好,直呼这种人渣就该·阉·割。
而就在她们看这段视频时,新的词条出现在热门里#钟天泽、周维#。
这两个人关联在了一起,评论里全在议论是不是同一个人做的?断言就是同一个人。
甚至有将近20万的点赞人数将一条评论为——#这怎么不算是人民英雄,正义的审判?#推上了第一热评。
安嘉树每次刷新都能看到#正义的审批#这个话题热度飙升。
“模仿犯罪。”司康突然开口说:“杀害周维的凶手在模仿钟天泽的凶手作案。”
赵安惊呆了,他那难以理解的问:“他模仿犯罪的动机是什么?为了当“正义的审判者?”这太荒唐了,就算周维犯法也该由法律来审判啊。”
谁都清楚这一点,但人类的愤怒会在网络上放大,试问谁看了周维侵·犯小女孩这段视频,不觉得阉·割他很爽?
“如果是模仿犯罪,那凶手很可能会再次作案。”鲍啸说。
“不是可能,是一定。”司康肯定地说:“这种模仿犯罪一般都有极其强烈的证明欲·望,把这段视频发在网络上就证明TA并不觉得TA在犯罪,TA认为自己和杀害钟天泽的凶手一样是在审判该死之人,是在执行正义,而网络上这么多支持TA的声音只会让TA越来越膨胀,TA一定会在短期内再次作案。”
他看向章典,发现章教授在看着沈探员,并不在意他说了什么。
而沈探员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像是没有听到他说话。
“很快就会出现下一个受害者。”白世舟说这句话时看着沈初一,他想她那么明白,一定不需要他再说什么。
沈初一当然明白,白世舟在告诉她这样看似“正义”的施·暴并不是真正的正义,是犯罪,如果没有遏制就会像现在一样,出现模仿“正义”的犯罪。
白世舟是不是也在告诉她,他很清楚她没有认真去查钟天泽的案子?
也许有吧。
但沈初一不在意,她的正义感没有强烈到自己谴责自己,钟天泽就是该死,再重来一百次她也会为他的惨死感到痛快。
至于周维,他或许罪不该死,可如果他不侵·犯那名小女孩,他会被盯上有生命危险吗?
她知道这种念头很阴暗,她身为警员沈于蓝不该被害者有罪论,但是身为沈初一可以这样阴暗的原谅自己。
她沉默不语只是因为在想一个荒谬的猜测,杀害周维的凶手至少有一个异能是干扰监控的、有一个异能是让周维短时间内失去反抗能力的。
这两项异能,应该是蛇系、蛇雕系和致幻的蟾蜍系。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那四名失踪的残疾儿童中,有两个是蛇系和蟾蜍系?
她低头飞快地翻出失踪案的案宗,找到了她特别圈出来要了详细信息的四名失踪儿童。
张聪聪,智力低下,山羊系异能体。
孟泽,下肢残缺,蛇系异能体。
汪淼淼,盲人,蟾蜍系异能体。
上一周失踪的蒋思涵,听力障碍,猫科系异能体。
虽然她知道这世上很多蛇系、蟾蜍系异能体,但……凑在一起只是巧合吗?
“沈探员。”白世舟忽然叫了她。
沈初一抬起头看向他,听见他说:“案情紧急,我希望赶在下个受害者被害前抓到凶手,所以你能和章教授一起来负责这桩案子吗?”
她有些惊讶,白世舟居然是询问的语气,而不是下达命令。
“可以。”这一次她没有拒绝,只是提要求说:“但我要同时负责张静婉自首的儿童失踪案。”
她略微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开口说:“我怀疑杀害周维的凶手和儿童失踪案有关。”
“因为异能吗?”章典开口问她。
“是。”沈初一也没有隐瞒。
连着白世舟在内的其他人更加疑惑了,什么异能?
沈初一把那失踪的四名残疾儿童信息投在了屏幕上,圈出来其中两个人的异能说:“她们的异能和杀害周维凶手的异能类似,最可疑的一点是上周失踪的蒋思涵是在A市郊区的动物园外失踪的,那里离F市很近。”
也就是说,绑架蒋思涵的绑匪上周就在A市。
“可是我们还没有证据证实这四名失踪儿童是同一个人绑架的。”司康觉得这样推测太牵强了,首先要证实这四个儿童是同一个绑匪作案,才可能进一步推断出绑架了这四个儿童的绑匪可能是流窜到A市、F市,利用这些儿童的异能,杀害了周维。
“残疾儿童却拥有比较特殊的异能、失踪地点都是儿童娱乐场所外,且这四名儿童都是离异家庭。”章典又一次为司康感到遗憾,他有一点天赋,但到底只是一点点,“要认真推敲每个共同点,这世上的巧合是被人忽略的线索,司康你退步了很多。”
司康紧张地攥了一下手指,脸色白了白。
第79章
周维的视频立刻被下架, 他丢失的手环也找到了定位,就在F市一家洗浴中心附近。
特罪署结束会议兵分几路行动,鲍啸带队一起负责和A市、f市警局协作盘查各个路段、娱乐场所、住宿场所。
司康和安嘉树去终端局将最近F市的各路监控再排查一遍。
建安他们联系死者周维的前妻。
白世舟和章典、沈初一前往F市的那家洗浴中心。
赵安和他的组员去走访小区附近的住户和商贩, 以及周维经常出入的赌场和娱乐场所。
车子一辆辆从特罪署驶出,争分夺秒。
“你们俩盯着终端局的监管, 一旦出现异能警报,无论超不超过十秒马上定位, 通知最近的警察赶过去。”白世舟在车上吩咐司康和安嘉树,因为那很可能是凶手再次行凶。
章典坐在白世舟和沈初一中间,空间不大,他只要睁着眼就能看见沈初一打开的虚拟屏幕, 她正在查看周维终端手环的定位,手指放大地图一一查看附近的场所,她屏幕的右上角有三条未读信息, 这一会儿功夫又来了一条。
她看也没看,直接划拉点了【忽略信息】。
但章典看到, 是秦听发来的。
——“小羊看起来没有很喜欢秦听唉, 她都不会马上看他的信息。”
——“可一一也不会马上看章典的信息,如果是章典的信息她可能会直接删掉。”
——“那一一会马上看白世舟的信息吗?”
——“好像不会, 她之前还把白世舟设置成了【免打扰】。”
——“太好啦!一一不是不喜欢章典是谁也不喜欢!”
——“小羊只喜欢工作,章典你多在工作上展现你的魅力, 和她探讨案情准不会出错。”
章典听着脑子里叽叽喳喳的声音, 又看见她把那几位失踪儿童的照片以及张聪聪的最新画像发给了赵安, 发信息给他——【赵组长查一下F市的监控,最近这几个人有没有出入在F市。】
她什么时候加上了赵安?赵安可真积极,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拿到了她的号码。
章典张口想问她怎么会允许赵安加她,还没开口就听见了异能体的尖叫。
——“不要章典!”
——“闭嘴章典!”
——“错误章典!”
——“这样问很糟!”
——“你吃醋也不能这么明显!没有女人会喜欢爱吃醋、嫉妒心强、管东管西的男人!”
——“对的对的, 你这样问小羊肯定会说:关你什么事?你管得着么?”
——“你懂不懂谈恋爱呀章典!刚刚不是说了让你聊工作嘛!你要投其所好,她喜欢查案你就和她聊查案,这不是你擅长的吗?”
——“你不行就让我们来和小羊说话!”
章典被吵的按了按太阳穴,但到底是没问出口,因为确实沈一会那么回答,他甚至能想象出她说:“你管得着吗?”时的冷漠表情。
所以他换了一句话,问她:“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对张聪聪失踪案这么感兴趣?”
她果然手指一顿,侧头看向了他,纠正说:“不是张聪聪失踪案,是儿童失踪案。”
多年前在绿洲失踪、山羊系异能体,这两点和当初的沈一吻合,难道不是因为张聪聪她才对儿童失踪案感兴趣吗?
章典是这样认为的,但他从善如流的配合说:“抱歉,是儿童失踪案,沈探员怎么对这个案子感兴趣?”
沈初一也没否认,回答说:“儿童是蔚蓝星的希望,我身为警员自然要保护每一个蔚蓝星的希望。”
一派胡言。
但章典很配合的露出一个惊叹的表情,夸赞道:“沈探员真伟大。”
沈初一快被他逗乐了,回了一句:“没办法,生来使命感太强烈了。”
章典忍不住笑起来,她胡说八道也这么可爱。
白世舟挂断手环,才发现章典的身体侧着面向沈于蓝,两个人居然在说说笑笑。
他插不上话,目光垂下去想让自己去看案件信息,却怎么也没办法专心。
※
半个小时后,特罪署的车子停在洗浴中心外,现场附近早就被F市警察先戒严了。
沈初一她们几人穿过警戒线过去,就有警员快步过来迎上她们,边带她们往手环的定位走,边说:“情况有点不对劲,手环的定位在洗浴中心外面的停车场里,我们找过去找到了一辆罩了防晒车罩的车子,车罩是直接粘在车上的,我们的人怕破坏现场,先在做指纹采样……”
沈初一快步进入露天停车场。
说的停车场,其实就是一片废弃的篮球场随便改成的露天停车场,这样的停车场收费便宜,经常有没车库的人把车子整晚整晚停在这里。
因为简陋,停车场里也只有出入口这里有一个监控。
沈初一带着章典、白世舟几人一路进去,在最角落里看见了那辆粘着黑色防护罩的车子。
刚一靠近,沈初一就闻到了一股化学物品的气味,这种气味她在周维的被害出租屋里也闻到过,是凶手用来清理现场痕迹的化学物品。
“里面应该是第二位受害者。”章典在沈初一的身侧低声说:“我猜凶手在杀完周维之后,就已经对第二位被害者动手了,这样作案对TA来说更安全高效。”
是的。
沈初一认同,毕竟一旦TA把那段周维的视频发在网上,就意味着在向特罪署宣战,各地警局都会开始严防死守,包括异能监管也会特别注意,那个时候再作案会增加TA的作案难度,暴露TA。
“如果是这样,那凶手很可能已经在向第三名被害者动手了。”沈初一看了一眼白世舟,对他说。
白世舟果然脸色沉得像冰,快步到车子旁。
特罪署的人员上前将车罩撕下,将车门强行打开,浓烈的化学物品气味夹杂着肉腥味扑面而来。
沈初一俯身看进去,看见副驾上放着一具赤·裸·的男性尸体,喉管被割开、下·体·被切割,血清理得非常干净,车内没有血迹喷射的痕迹,显然是被杀害后才放入了车内。
而尸体的手腕上戴着上一位死者周维的终端手环。
章典换上专业的手套、口罩俯身进去检查,“车内不是原始犯罪现场,尸体是死后被挪动进了车里。”他手指检查了一下死者的头发:“这位死者家庭条件比周维要好,半年前刚做了微生物植发和医美。”
死者看起来至少四十多岁了,这个年纪的男人做了医美?
沈初一又看了一眼死者的正脸,顿了一下,立刻低头去划开手环,找出了失踪儿童蒋思涵的家庭信息,翻到她爸爸的照片停住,抬手和尸体比对。
她身后的白世舟完全愣住了。
新的死者居然是失踪儿童蒋思涵的爸爸。
“看来沈探员又做出了非常正确的判断。”章典毫不吝啬的夸赞:“伟大的天才。”
第80章
车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该清理的痕迹也已经被凶手清理干净。
章典很快检查完尸体,认为尸体和车子里没有多少有用信息:“作案手法一样,依旧是先令死者失去反抗能力再捆绑作案, 不同的是第二名受害者是先割开喉管致死后,才切割了生·殖·器, 他身上没有挣扎的痕迹。”
这一点和周维不同,周维是先切割了生·殖·器, 才插·入氧气管慢慢致死的。
“可能是因为这次的作案时间不够,或是插氧气管后不方便移动。”章典又蹲下检查了一下轮胎,“车子停放在停车场时刚洗过。”
白世舟立刻吩咐F市警方:“查一下这辆车最近的行驶记录。”
沈初一看了一眼在检查车外的章典,探身进车里, 伸手去摘下尸体手上周维的终端手环,摘之前她就做好了会触发“闪回”的准备,趁着现在车里没人就算闪回也不会引人注目。
可手指碰上手环却无事发生。
她有些疑惑, 闪回触发的条件到底是什么?按理说周维被害时手环一定在案发现场,而这第二位死者死后又被戴上了手环, 手环是曾经在两位被害者身上存上过的, 怎么会什么也没有触发?
她将手环摘下来,发现外面的一层晶体保护膜已经没有了, 像是被什么化学物品浸泡清洗后导致保护膜被腐蚀。
但没想到手环是正常运行的,既没有被破坏, 也没有被格式化。
沈初一甚至在周维的手环里看到了“周维罪行”那段视频的定时发送记录, 以及这枚手环打了两通电话给#蒋栋#。
蒋栋正是眼前这第二名死者。
“有什么发现吗?”白世舟弯腰看向她, 问道。
“周维的手环里有两条记录,是两天前打给第二名被害者的电话,一通电话是两天前的晚上九点,一通是九点十分。”沈初一说:“应该是凶手用周维的手环打给的第二名被害者, 可连着打两通,说了什么?”
粗略的翻了一下,手环里没有其他有用信息。
沈初一把手环递给了白世舟,又环顾了车内一周,目光落在后排车座上贴着的贴画,大大小小的恐龙贴画,有一些撕了没撕掉留下残损的一半。
她扶着副驾座椅椅背探身过去检查,手指在碰到椅背后的贴画时瞳孔突然收缩了一下,眼前闪过一张两三岁男孩尖叫的脸——
小男孩在后排尖叫着抬起手重重打了旁边的小女孩几下,开始大哭起来:“是我的!是我的!”
前排驾驶位里蒋栋从车镜里看了一眼,不耐烦地说:“思涵你不要抢弟弟玩具,马上还给弟弟。”
后排挨了打的小女孩耳朵上戴着助听器,脸上、头发上贴着恐龙贴纸,捂着自己被打到的脑袋,眼眶很红的看蒋栋,慌张的用手比划。
蒋栋露出了更不耐烦的表情,在男孩尖叫的哭声中大声说:“不要比划,说话,你不是在做康复训练了吗?花那么贵做手术、做康复训练你老比划钱不是白花了吗?”
后排的小女孩忍不住掉眼泪,很吃力的张大嘴说话:“没有,我没抢,弟弟贴我脸上……”
可她的声音太小,发音吃力又含糊,在男孩的嚎啕大哭里根本听不清。
整个车厢只有男孩的哭声和尖叫:“她弄乱了!我的恐龙战队弄乱了!”他气不过的又伸手去打小女孩:“赔我!”
小女孩又挨了一巴掌,也不敢还手,只是捂着脸掉着眼泪眼巴巴的看蒋栋。
蒋栋忍不住的怒吼一声:“蒋越!你再哭试试!弄乱了不会再贴吗!哭什么哭!再哭给我滚下去谁也别去动物园了!”
哭声爆发得更加刺耳,沈初一快要被划破耳膜,在哭声中有人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臂——
“沈于蓝?”白世舟的声音像一块石头砸进薄冰里。
沈初一蓦然侧头看向他,手指下意识的抓住了他的手,西服的纹理和他肌肤的温度传递在她手指间,尖锐的哭声和所有的闪回画面瞬间消失,眼前只有车外弯腰看着她的白世舟。
“你还好吗?”白世舟皱紧了眉,担心的看着她的双眼,很低声的问:“是又瞳颤了吗?”
她的瞳孔看起来没有异常,可刚刚她仿佛“断片”一样,他怎么叫她都没有反应。
“没有。”沈初一没有晕眩的感觉,她甚至比前几次更快的恢复了视力,没有眼前发黑,是因为她的特殊异能进化了?还是因为及时被白世舟的声音、触碰阻断了?
她看向了手臂上白世舟抓着她的手,发现另一只手慢慢收了回去。
等她扶着白世舟的手下了车,才留意到和白世舟一起伸手的是章典。
章典站在车边,目光从她和白世舟的手又移到她的双眼,很冷的笑了一下,用惯常的语气说:“沈探员是触发了什么异能吗?我很好奇,沈探员的异能除了羊系的奔跑和观察,还有什么?”
“我也很好奇章教授的异能都有什么,你会告诉我吗?”沈初一反问他,章典真实的异能简直多的令她惊叹,异能体与他人类的身体能够分离、侵入任何区域网、每个触手异能体都拥有独立的语言系统……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
“当然会。”章典几乎没有思考的回答:“我非常乐意被你了解。”
沈初一当然不会信他的鬼扯。
F市警员已经找来了停车场的老板,调取了停车场的监控。
和预想中一样,这辆车入场的监控也被干扰的故障中,没有拍到有用的信息。
白世舟吩咐在终端局的安嘉树和司康接下来一旦在A市F市出现异能监管被触发,就立刻汇报定位赶过去。
因为凶手很可能已经在实施杀害第三名受害者了。
第二位被害者蒋栋的尸体被送往F市警局的法医部,特罪署的两名法医赶去一同协作尸检。
很快,蒋栋的家人就赶来了F市警局,一位是蒋栋的前妻何虹,也就是蒋思涵的母亲。
另一位是蒋栋现在的妻子,陈灵。
前妻和现任辨认尸体后没有不落泪的,可一见陈灵赶过来,前妻何虹就擦干净眼泪走了出去,像是不愿意和陈灵待在同一个空间里。
“你审问陈灵。”沈初一低声对章典说:“我负责何虹。”
也不等章典答应,她径直走向独自抹眼泪的何虹,把她带进了市警局里的审讯室里。
章典只好挥手吩咐警员把痛哭不止的陈灵带出来,就在验尸房外的长椅上问陈灵:“蒋栋这几天有和你联系吗?”
他坐着,陈灵站在他对面哭得难以正常回答,一直在说:“不可能,不可能是老蒋啊,他前几天去省外出差了,他明明出差了怎么会死在F市?肯定是哪里弄错了,他昨晚还给我发了消息……”
章典很不喜欢安抚受害家属的情绪,就停下来等她又哭了一会儿,才再次开口说:“蒋栋和你是婚内出轨吗?”
哭泣的陈灵一下子呆住了,不可思议的瞪着章典,如果不是章典大名鼎鼎她一定会开始怀疑他是不是警察。
“你和蒋栋的儿子今年快三岁,你和蒋栋去年十二月登记结婚,蒋栋去年十一月才办理的离婚。”章典随便划拉了一下警局调取过来的信息,抬眼看陈灵,露出了一个自认温和的笑容:“问这个问题,是想确定一下凶手杀害蒋栋的原因。”
他似乎也没指望陈灵回答,在她哭声停止后又抬起手说:“我能看一下蒋栋这几天给陈女士发的信息吗?”
旁边的小警员马上小声和陈灵说:“请您配合警方调查,如果不尽快抓到凶手,很快就会有下一个人被害。”
陈灵看向小警察无助的又哭了,却还是配合的摘下手环递过去,“怎么会是蒋栋啊?他从来没有得罪过什么人……他人不坏的……”
章典接过手环划开,果然看见了蒋栋昨晚给陈灵发的信息——【还在陪客户吃饭,老婆带着越越先睡吧,别等老公了。】
再往上翻,蒋栋几乎每天上午、中午、晚上都会给陈灵发条信息,汇报自己在干嘛,然后找个理由说不方便打电话给她,有时候为了安抚陈灵还会转账给她,转账数目都是四位数。
章典把聊天记录翻到蒋栋出差之前,发现凶手很聪明,完全模仿了蒋栋的语气、用词和爱转账的行为,所以这三天蒋栋没有和陈灵通话,陈灵也完全没有怀疑。
章典的手指停在八天前,陈灵发给蒋栋的一条信息上——【你前妻怎么又要钱啊?前段时间不是刚给她三万吗?】
蒋栋回她——【唉,我也烦着呢,说是三万都给思涵做康复训练了,谁知道真的假的,老婆别生气我回去跟你说。】
蒋思涵。
这个名字让章典想起沈探员,他没抬头又问陈灵:“蒋栋对他的女儿好吗?”
※※
“蒋栋对蒋思涵好吗?”沈初一在审讯室里问何虹。
何虹握着水杯惊讶的抬起头看她,先点点头,又问:“沈探员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只是了解更详细的情况。”沈初一问:“蒋栋和你婚内存在过家暴吗?”她看见何虹的手指缩了一下,又问:“有,是吗?”
何虹眼眶红了红,点点头说:“我也动手了,他也没占到便宜,头发被我薅掉一大片。”像是忍不住,何虹又说:“以前老是想他死了才好,现在人真没了又开始想他也不是十恶不赦……”
她说的眼泪往下掉,沈初一抽了纸巾递给她,问:“他对你和你女儿都不好对吗?”
何虹这才诚实地点点头,她说她刚跟蒋栋的时候他生意还没做起来,那时候蒋栋对她是好的,甜言蜜语,还在她孕期洗衣做饭,女儿生下来有严重的听力障碍,他虽然嘴上不说,但时不时就会提要二胎的事情,说他父母那边给他压力很大,他也想有一个健康的孩子。
思涵一岁多的时候他赶上了风口,生意一下子做起来了,那一年就赚了几百万,人也就不常回家了。
何虹早就发现他婚内出轨了,但她那个时候每天要忙着带女儿去治疗,去做耳蜗手术,去做康复训练,忙得根本顾不上,就想着只要他给钱出轨就出轨吧。
谁知道,他出轨的对象陈灵怀孕了,还生了一个健康的儿子。
蒋栋就跟何虹提了离婚。
“一开始我不同意,凭什么啊?苦日子我陪他熬过来,有钱了要把我踹了?”何虹低头不断擦着眼泪说:“可我们成天吵架打架,没有一天好日过,我发现思涵开始故意不戴耳蜗,也不愿意去做康复训练了,问她为什么,她说害怕……害怕吵架……”
何虹哽咽的说不下去。
沈初一没有逼她。
“所以我下定决心跟他离了,我和女儿两个人照样能把日子过下去,可谁想到思涵出了这种事……”何虹根本控制不住眼泪,拉住沈初一的手像拉住救命稻草:“沈探员我知道人命案比思涵失踪重要,但是没有思涵我还有什么活头啊?她那么小,又不太会说话……”
“我明白。”沈初一任由她抓住,和她说:“所以你要老老实实回答我,蒋思涵有和你说过恨她爸爸吗?”
何虹愣了住,摇摇头说:“没有啊,思涵怎么会恨爸爸啊?虽然蒋栋出轨,但那都是大人的事,蒋栋对思涵还是不错的,他从来没有打骂过思涵,顶多是对思涵不上心……”可她觉得怎么也不该恨爸爸啊?
“离婚后他也按月给生活费和思涵的康复训练费用,每个月也都抽空带思涵去玩。”何虹很如实地说,又不解的问:“沈探员为什么会问这个?难道你怀疑……思涵是蒋栋故意弄丢的?!”
不是,当然不是,蒋栋有生意有新家庭了,他只是一个月给点抚养费给蒋思涵,没有必要犯法也要把女儿弄丢。
沈初一只是觉得奇怪,如果绑架蒋思涵的凶手是杀害蒋栋的凶手,那这个凶手使用周维手环给蒋栋打的第一通电话就应该是用蒋思涵威胁蒋栋,把蒋栋骗去了某个地方然后才实施的绑架杀害。
可是蒋栋的手环里有两通凶手的来电,如果第一通电话是用蒋思涵来威胁,为什么蒋栋不立刻报警呢?
还接了第二次电话,然后被害。
太奇怪了。
沈初一又想到闪回画面,问何虹:“蒋思涵失踪那天是她爸爸蒋栋单独带她和蒋越一起去的动物园对吗?你在当天没有一起去。”
何虹点头说:“对,那天本来约好了是蒋栋单独带思涵出去玩的周末,但蒋栋来接思涵时车上还带了他儿子蒋越,说是小孩子非得跟着一起去,我虽然不高兴但也不想当着思涵的面说什么,把思涵送上车的时候我还嘱咐了蒋栋一定要看好孩子,他跟我说的是陈灵在动物园等着了,我这才放心把思涵交给他……谁知道他和陈灵两个大人会让我女儿一个小孩儿单独上厕所……”
蒋思涵是在动物园里单独上洗手间失踪的,当时陈灵带她儿子在忙气球,蒋栋把女儿送进卫生间就在门口等着,等了半个小时没见人才进去找,孩子就丢了。
可查看监控,没有看到蒋思涵出来。
“你把蒋思涵送上车的时候,有没有看到蒋越在玩恐龙贴纸?”沈初一又问。
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把何虹问懵了,她仔细想了想,点头说:“好像是。”又问:“沈探员,这和思涵失踪有关系?”
沈初一没有回答,她脑子里充斥着一些乱糟糟的直觉,可她暂时还找不到证据来佐证她的直觉。
一些关键词不断在重复:失踪儿童、儿童娱乐场所、赌·博、嫖·娼、正义审判、多种异能、绿洲的聪聪……
门被轻轻敲响。
沈初一说了一声进来。
赵安推门进来说:“沈探员录完笔供了?白署长让我和您说结束后在会议室开会。”
沈初一没有耽误时间,跟着赵安去了F市警局的会议室。
※
会议室里,白世舟和章典已经在了,还有几位赵安的组员。
“时间紧迫,我们汇总一下目前的信息。”白世舟很清楚,第三位被害者随时可能死亡,他没有啰嗦,把赵安和特罪署、终端局传来的信息全部投屏说:“市局找到了蒋栋车子的路段监控,他两天前从省外开车进入F市,车子开去了娱乐一条街外,和他一起下车的还有一位中年男人,两个人一起进了这家店。”
沈初一看到了店的照片,这家会所啊,说是品茶的会所,其实里面有一些男男女女兔系服务生提供一些特殊服务。
“蒋栋是上午十点和朋友进的会所,晚上九点他开车离开了F市,似乎是朝着回A市的方向,但在上高速前,车子停在了路边,然后再次出现了监控故障,等监控恢复他的车子就不见了。”白世舟说:“这是他那位朋友和当晚与蒋栋一起入住酒店的女郎,两个人的笔录。”
笔录也投在屏幕上。
沈初一大概扫了一眼,蒋栋那位朋友是他生意上的伙伴,这次出差就是跟这位朋友谈生意,蒋栋从F市外把他接来赌场一条街的会所玩乐谈生意。
蒋栋的这位朋友说,当天晚上六点的时候他和蒋栋就谈好了生意,他回房休息了,直到晚上快九点蒋栋给他打电话说家里有点事要先回A市,之后他就没有再见过蒋栋,他以为蒋栋回家了。
沈初一看着蒋栋“消失”的时间点,两天前的晚上九点,不就是凶手用周维的手环给蒋栋打第一通电话的时候吗?
他是因为接到凶手的电话才突然离开的会所吗?可为什么不报警?凶手第一通电话到底和他说了什么?
那九点十分的第二通电话,蒋栋是在开车路上接的,就是他突然把车停在路边的时候吗?这通电话又说了什么?
一个又一个问题在沈初一脑子里冒出来。
赵安和他的同事接着汇报说,他们盘查了周维小区附近,和蒋栋停车场附近的商贩和居民没有发现可疑人士,也没有人见过沈探员给的那几名失踪儿童,更没有见过画像上的张聪聪。
他们也查了最近F市的车站、机场和酒店、宾馆,也没有发现有那几名失踪儿童和张聪聪的出入记录。
“F市有很多不需要实名登记和监控录入就能住的地方。”沈初一说,她黑户的时候没少住这些地方,这些地方根本没有监控,你只需要网络转账,房东就会告诉你房间密码,直接入住就行:“想来F市也可以自驾开车,凶手有干扰监控的异能,想不被高速路段的监控拍到很容易。”
“还有别的信息吗?”一直没开口的章典问赵安:“你们盘查商贩和附近的超市、居民就只得到这些信息?”
他摊手指了指屏幕上那些没用的盘查笔录。
赵安说:“因为这个小区就在娱乐一条街后面,所以人员一向很杂,很多外地人来娱乐一条街玩也会住在这里,所以附近的商贩、店主看到陌生人习以为常了。”
是很难问出什么。
沈初一看向赵安,看见他手边放着一个用宣传单叠出来的纸战斗机,顿了顿,忽然想到什么问:“哪里来的宣传单?”
赵安顿了顿,顺着她的目光把纸战斗机拿起来说:“哦,在周维小区盘查的时候,警车上被放了一张,我随手拿来叠着玩,小区附近开了家大商场在做宣传……”
“这几天都在发传单?”沈初一再问:“你看到发传单的人了吗?他们是不是穿玩偶装?或是商场提供的充气玩偶服?”
章典的眼皮抬起来笔直地看向沈初一,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动物园外、海洋馆外、儿童游乐场外最多出现又不会被监控拍到脸、不会被监控录入的是什么人?
穿玩偶装的宣传人员、穿动物装的小商贩。
真聪明啊。
章典靠近椅子里望着她,轻轻笑了,没有什么比聪明的大脑更令人着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