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门里传出司康的声音, 他很坚定地说:“我已经决定要切除腺体了,我的伴侣也同意,您不用再建议我别的治疗方案, 直接安排手术就好,我希望尽快。”
医生却叹气说:“你现在是受激素影响才会有极端的想法, 不是我不给你直接安排手术,是切除腺体的手术要求必须上报, 切除腺体百分之九十的概率会丧失性·功能、繁殖功能,异能体残缺,国家要求非必要不能建议患者进行切除腺体的手术。就算我给你开手术,现在也不能马上做, 得先打抑制针,等你信息素稳定后再手术。”
切除腺体?为什么假孕就要切除腺体?
秦听扶着冰冷的墙壁在晕眩中脑子发僵,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进去吗?进去问清楚于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是如果于蓝告诉他, 她是和司康在交往……那他要怎么办?
不不,他没办法和她分开, 他恢复眼睛是为了跟她在一起, 他每天的锚点都是她。
他甚至无法想象和她分开,他要怎么继续过之后的每一天。
秦听在这一刻无比后悔, 为什么要来这里?如果不听到这些就好了……
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他想转身离开,就当自己没来过, 却又听见医生问:“你们俩以后不打算要孩子了吗?”
秦听的脚就像灌了铅一样钉死在原地, 他想听听她怎么回答。
过了很久, 也或许只是几秒,他没有听见她回答,听见她问医生:“临时标记治疗需要我做什么?”
秦听忽然觉得透不过气,她这样问是打算临时标记司康吧, 她不忍心司康落下残缺……
他不想再听下来,转身要走。
突然有人不轻不重的叫了他:“秦听?你怎么在这里?”
他被叫得浑身一抖,抬头看见了几步外站着的章典,根本没想明白章典怎么会才到这里,身侧的那扇门就拉了开。
“秦听?”她就站在门口,皱眉看着他,眼神仿佛有重量似得压在他身上,无声的质问他:你为什么在这里?
那么一瞬间秦听只想立刻消失,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章典朝这边走过来,带着笑在问他:“你是特意来找沈于蓝的吗?你到这里多久了?”
秦听看见沈于蓝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冷厉,刀子一样扫向章典,可很快又冷下来,变成了一种嘲讽的冷笑。
那表情让秦听心慌,几乎是脱口而出:“没多久。”
他不会撒谎,更不想对她撒谎,可在这一刻他几乎本能的撒谎说:“我听章教授说你来医院看同事了,就想来找你一起回家,找了很久才刚刚找到这个科室,正要确认上面的名字是不是你同事……”
和沈于蓝分开的恐惧大过一切,他愿意装作什么也没听到,只要她不要离开。
她望回他,眼神因为愧疚而变得柔软。
秦听看见她背后站起来的司康,他记起来这位司康,没想到司康变得这么消瘦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眼眶凹陷的很深。
司康像是很抱歉地看着他说:“你别误会……”
沈于蓝却抬了抬手让司康停下。
她伸手握住了秦听冰冷的手,将他拉过来一些介绍说:“司康,我的同事,我们之前算是短暂的在一起过。”
她异常的坦然,令秦听有些发蒙,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既然你来了,那就等我一会儿。”她又回头问司康和医生,介不介意秦听进来。
得到司康和医生的许可,她牵了秦听进来,“砰”的一声将门关上,独独留章典一个人在外。
章典隔着门听见她在对医生说:“宋主任,其实我和司康分开了很久,因为分开导致他信息素出了问题,出现假孕的严重症状,所以我没办法对他进行安抚,但我也不赞同他选择切除腺体。”
她说:“我们哪怕分开了也还是同事朋友,没有人希望朋友留下终身残缺。您能告诉我临时标记的具体治疗方案是什么吗?”
章典忽然笑不出来了,他没想到在这种状况下,沈一的应对方法是坦诚。
她既没有选择哄骗秦听,也没有选择不管司康。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到失落,像是费尽心机,也不过是自讨没趣。
他坐在了门外的长椅上,听见医生说:“现在的年轻人……临时标记的治疗是应对信息素紊乱、假孕这些病症最好的治疗方案,它只需要患者的配偶,也就是促使他信息素紊乱的伴侣抽几管血,提取信息素血清,用这些血清来做针对性抑制剂,前两周每天注射,信息素逐渐稳定后每周注射一次,连续注射三个月就够了。”
医生又补充:“只是如果你们已经分开了,那在临时标记治疗结束后,要保持距离,不要亲密接触,不然他还会再次假孕,重复假孕。”
“那就做临时标记吧。”她几乎没有多迟疑就说:“我们之后也不会再有什么亲密接触了。”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司康似乎想说话:“你没有必要为我抽血……”
沈一强势地打断了他:“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案,不要磨磨唧唧了,抽几管血就能解决的事,你没必要切除腺体留下永久伤害,就好像因为我才变成那样,一辈子给我添堵。”
司康忽然静音了一般。
她又说:“我不想对你的以后负责,就这样决定吧,做完之后我们就没什么牵扯了。”
她把话说得很冷静,冷静到近乎绝情,不想再为自己留下后顾之忧。
但她一定不知道,这样只会让司康更难不喜欢她。
话说的那么绝情,可她却又在为她做过的事负责,她在问医生:“今天可以抽血吗?”
章典很想看看此刻沈一的表情,她明明不喜欢司康,却愿意为了他抽血。
或许一直以来是他判定错误,沈一和他是不同的,她的底色是善良,甚至是真诚的。
他又听见秦听问:“宋主任,要抽几管血啊?会对她的身体有影响吗?”
章典低头自嘲的笑了笑,忽然觉得很没有意思,他以为秦听和司康总要有一个和她闹僵,可其实最可笑的是他自己。
好歹沈一把秦听暂时当成伴侣,好歹沈一愿意抽血帮司康。
他呢?
如果假孕的是他,他想沈一只会拍手称快,笑他活该,不会愿意为他抽血。
自讨没趣。
章典起身要离开科室,那扇门先拉了开。
“章教授。”沈一在门内叫住了他。
他回过头看见沈一脸上讥讽的笑意,她对他说:“章教授既然来了就帮司康把费缴了吧。”
她递了一张费用单给他,还明知故问:“你不是因为关心司康来看他的吗?顺便把单子上的药、针剂取了。”
“我自己去就行。”司康忙说。
沈一却说:“你别动了,一会儿又吐血了。”
她会可怜司康,会怜惜秦听,唯独不会对他手下留情。
章典伸手接过了单子,转身下了楼。
等他交完费,取好药和针剂再回来时,沈一已经抽完血了,正坐在诊室外的长椅上休息,她披着外套,一只手压着抽血的地方,身边是小心翼翼的秦听。
秦听一只手拿着营养剂喂在她嘴里,另一只手拿着医院提供的冰袋,很轻声的在和她说话:“晕吗?要不要再喝一支啊?我来替你压着吧,你靠着我休息一会儿。”
沈一就那么歪靠在了秦听的肩膀上。
秦听放下冰袋轻轻搂着她,拉了拉她的外套,还在说话:“我打电话给秦姨了,让她这两天炖点汤给你补一补……司康那边我会帮你照顾他,你什么也别管了,好好休息两天,抽了那么多血……”
章典不想再听下去,走过去将单子和东西放在她旁边的长椅上,说了一句:“好好休息。”
他看见沈一抬起的眼里满是嘲讽,就像在告诉他,他就是个跳梁小丑。
他想,他确实是。
他高估了秦听和司康,两个下位者怎么敢跟绝对上位者沈一闹僵?沈一能和他们短暂的在一起,他们就该感恩戴德了。
※
司康也没想到,秦听一点也不介意,秦听甚至在他打完第一针后主动提出和沈于蓝一起送他回去。
回去的路上,秦听也主动和他说:“明天我也要去医院做康复训练,我让小安接上你一起去医院好吗?这样于蓝可以在家里休息一天。”
司康没有拒绝,因为拒绝显得他像是故意在等沈于蓝亲自来接他,他已经给她带来了很多麻烦,不想再麻烦她了。
安静的车厢里,他甚至没有办法从车镜里再偷偷看沈于蓝一眼,她为他做了太多了,而她现在的伴侣很好,比他好得多,他不该再对她抱有幻想。
可他想,爱上过她这样无可挑剔的人,他怎么可能再去爱上其他人?
A市没有下雨,可他在下车后觉得空气那么潮,脸上也湿湿的一片。
※
回到家,天已经黑透。
沈初一确实有点晕,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回卧室去躺着了。
半梦半醒间,她听见秦听小心翼翼的脚步声,他在黑暗中尽量轻声地上了床,在被子里轻轻抱住了她。
他身上是沐浴后的气味,令他的信息素像被打湿的原野。
她睁开了眼,看见他长长的睫毛下蓝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像宝石一样漂亮。
“还疼吗?”他的手很轻的抚摸她抽血的手臂,拉过去小心吻了一下,“要是可以抽我的血帮他就好了。”
“你不生气吗?”沈初一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他就像小猫一样挨进来蹭她的掌心:“其实我在门外听到了一些,但我不是生气是害怕,怕你会跟我说分手。”
他靠近她,嘴唇几乎贴在她脸上很亲昵的说话:“是我误会你了,我应该先想到司康只是你以前的男朋友,你只是想帮他。”
他这样反省自己,让沈初一觉得自己很坏,但她又想,她没有害他们失去什么,他们和她在一起都很快乐不是吗?
某种意义上,秦听在她身上获得了重新生活的勇气。
她只是要收取一点“价值”。
“不算男朋友。”沈初一说:“我认真交往的只有你。”
秦听愣愣的看她,眼眶一点点红了,抱住她吻上了她的唇。
昏暗的房间里,两个人吻的彼此都很热,她在热潮中听见秦听难以自持地说:“你想结婚吗?我们结婚吧……我想和你结婚,和你真正成为配偶……”
沈初一知道,时机成熟了。
她吻住秦听的唇,什么也不说,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重重的呼吸声……
是在快要结束时,她才失神的和秦听说:“我也想和你结婚,但是不能继续骗你……我没办法和你结婚……”
秦听在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很难去思考她这句话……
他汗津津地抱着她呼吸了很久很久,才重新回想起这句话,想问她是什么意思,却发现她似乎已经睡着了。
不忍心叫醒她,秦听吻了吻她的额头,抱着她也渐渐睡着了。
隐约中好像感觉她从怀里离开了,他想睁开眼看看,眼前却彻底黑了。
浴室里,手环的微光亮着,沈初一再一次使用了【梦境卡】,如果顺利,这将是最后一次进入秦听的梦境。
第122章
像是溺水了一样。
秦听感觉自己坠入了黑茫茫的水里, 水从四面八方包裹他,淹没他的口鼻,他无法呼吸剧烈的挥舞着四肢想要游上水面, 却隐约意识到自己的四肢好像又变成了异能体的形态。
为什么?
这又是梦境吗?
秦听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只觉得水像浓稠的胶水裹住他, 浑身冰冷,快要窒息了, 他拼尽全力想睁开眼,让自己清醒过来,快清醒过来……
他听见破开水面的声音,黏裹住他的水忽然开始流淌了, 他奋力地仰起头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眼睛可以感觉到“光”的存在,光从头顶人来,就像有人划开了黑沉沉的水带着光朝他奋力游过来。
水流声越来越大, 一双手猛然穿过水流抓住他,紧紧将他抱进了怀里。
这个怀抱太熟悉了……
秦听忽然想起来, 这个场景、是不是当初于蓝救他时, 爆炸的水库?
他是又梦到了被解救的场景吗?
那救他这个人是……王敏?
他记不太清了,只隐约记得自己好像被拖上一艘快艇, 然后在快要昏过去时于蓝用湿淋淋的手拍他的脸,不停叫他醒过来。
这个人是王敏吗?
秦听不确定, 只想快点离开水底, 就努力攀着她, 奋力往上游。
在破水而出之时,他剧烈的呼吸,拼命的想甩开抱着他的人。
却听见了熟悉了声音:“别动,别踢我秦听……你怎么又做这么糟糕的梦啊?”
这个声音是救他的羊系异能体女生?
秦听下意识抓住她的手臂, 睁开了眼。
光线刺入他的眼睛,他有几秒钟眼前白茫茫一片,头晕的要吐,可在几秒之后,他在白光中一点点看清了眼前人的轮廓——湿淋淋的黑发下是下颚线清晰的脸……
他盯着那张脸,用力地眨眼再看,终于在轮廓中彻底看清她的鼻子、嘴巴、眼睛。
那是一张陌生的脸,小麦色皮肤,额头饱满,潮湿的睫毛下是一双褐色的眼睛,眨动下会有一圈暗金色的光在她瞳孔里流转。
他没有见过这张脸,可不知道为什么这双眼注视着他让他那么熟悉,熟悉到,他莫名其妙觉得很像于蓝……
怎么会像于蓝?
他努力的眨眼眨掉睫毛上的水,想要更仔细的看清那张脸。
他看见她饱满的嘴唇在动,在叫他:“秦听?你的眼睛……”
太真实了,他能看见她脸上细小的绒毛、额头上有一块很小很淡的疤痕,他甚至感觉到抱着他这双手在由冰冷变得温暖起来。
这是梦吗?
秦听不确定的伸出手,想摸摸这张脸是不是真实的。
却在快碰到时被她抓住了手,她掌心里潮湿一片,无名指上有什么凉冰冰的东西贴着他。
“你是眼睛看见了?”她吃惊的问他:“你看见我的样子了?”
秦听却呆滞地盯着她的无名指,那凉冰冰的东西是一枚金色的戒指,素环上像是刻着什么字母。
他那一瞬间脑子是凝固的,无法思考,只是盯着那个戒指去确认,是不是他亲手做给于蓝的情侣戒指?那是什么字母?
秦听撑起身体凑近去看,匆匆看见她戒指上的两个字母是【SQ】,那是沈于蓝和他姓氏的缩写,她怎么会戴着他送给于蓝的情侣戒指?
他张口想问,面前的她却像是留意到他看她的戒指,慌忙收回了手,推开他。
秦听被推的摔在地上,只听见她说:“你就当没有看见,什么也别问……”
“你是……”秦听发出声音的瞬间眼前的光全部消失,他像是被抽空思维一般失去了意识……
※
“……谁?”秦听猛地睁开眼,汗津津地惊醒。
眼前是昏暗的卧室,他梦呓一般愣怔的几秒翻身坐起来,去身侧找沈于蓝,却看见空荡荡的床。
她不在。
“于蓝?”他马上叫她,朝亮着微光的洗手间看过去:“你在洗手间吗?”
他等不及回答,下床快步去了洗手间,推开门在微光中看见站在洗手台前发呆的沈于蓝,她似乎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愣,没听见他的声音。
“于蓝?”他上前从背后抱住了她。
她才惊醒一般回过神,握住他的手臂从镜子里看他:“我吵醒你了吗?”
“没有。”秦听手指摸上她无名指上的戒指,脸从她肩膀里抬起来,有些困惑地看着镜子里的她说:“我做了个很奇怪的梦,我又梦见了那个曾经救过我的羊系异能体女生,这次我看见她了……我看见她无名指上戴着我送你的这枚戒指……”
怀里人的背一下子绷紧了。
秦听看见镜子里的沈于蓝脸色变得很差,差到他有些害怕,“怎么了?于蓝你不舒服吗?”
她没有回答他,就那么在镜子里凝视了他好一会儿,才开口说:“如果我的样子变成你梦里那个女生的样子,你还会喜欢吗?”
她表情太严肃沉重了,导致秦听没有办法把这当成一个“玩笑话”来回答。
他被问的喉头堵了一下,心里居然在想:于蓝是认真在问他?
可这多么荒谬?梦里的事情怎么会是真的?那只是梦啊……
再说,如果当初在管道里救他的那个羊系异能体女生就是于蓝,她为什么不说呢?她大可以告诉他啊,他只会更感激她。
也许是他迟疑太久了,于蓝失望是说了一句:“算了。”
她拉开了他的手,从他怀里离开声音冷淡的说:“太晚了,睡吧。”
“你生气了吗?”秦听忙跟上她:“我没有不回答你,我只是在想。”
“没有,我不想知道答案了。”她在床上躺下,闭上了眼不想再和他说话似得说:“睡吧,我明天一早要出差。”
“又出差?不是说请假休息一天吗?”秦听小声问。
可她已经不回答他了。
秦听再蠢也感觉到,她生气了。
可他想不通,她为什么生气?
“对不起。”他和她说,在背后小心翼翼抱住她,更轻声地说:“你无论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爱上你,我爱你不是因为你的样子,你是谁我都会爱上你。”
她依旧闭着眼,只轻轻“嗯”了一声,像是真的很困了。
秦听没有再打扰她,抱着她,很快就睡着了。
※
第二天再醒,她已经不在了。
秦姨说她七点就起床离开了,说要赶飞机。
秦听总觉得心神不宁,发信息问她登机了吗?她也不回。
等他再上楼去换衣服时,发现衣柜里少了好几件她的衣服,床头柜上放着那枚他送给她的情侣戒。
他的心就更不安了,出差带衣服很正常,可为什么要把戒指脱下来?
他马上给她打电话,发现对面是关机状态。
为什么关机?现在就算在飞机上也不用关机了……
秦听很难说服自己,她没事。
她一定生气了,为昨天的事。
是对他的回答不满意?还是……
秦听冒出一个很可笑的猜想,他居然真的在想,梦里那个女生会不会真的是于蓝?
不然她昨晚怎么会是那个表情?
他又想起她说:她也想和他结婚,但她不能再骗他了。
她甚至说过:他想结婚的对象是沈于蓝,不是她。
这些话在现在想来都像是在告诉他,她或许不是沈于蓝?
这可能吗?她明明就是沈于蓝啊,怎么会是另一个人?
秦听想的脑子快要昏了,一整天的时间,他都在想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好不容易晚上打通了她的电话,她却说:“我这边很忙,有些事等回去再说。”
之后的两天里,她再也没有回过他信息,接过他电话。
他心慌的要命,忍不住问了司康,知不知道她这两天是在哪里出差?为什么出差?
司康人很好地帮他问了特罪署的人,告诉他,这趟出差是去绿洲善后皇甫沛的案子,原本只需要白世舟带人去,但沈于蓝突然临时申请了一起去。
临时申请,更验证了她那天是对他失望了。
秦听等的煎熬,思来想去主动给秦荣打去了电话。
秦荣接到他的电话很意外:“小听?这还是你第一次主动联系我。”
他不好意思直接问沈于蓝,就挖空心思问她最近怎么样。
秦荣却笑着说:“你是有什么事吧?直接说就可以,你这样嘘寒问暖,你别扭我也尴尬。”
秦听在她面前就像个演技拙劣的小丑:“我想问你这两天有没有见到于蓝。”
“于蓝?她在绿洲警局那边忙,我在绿洲政府,她来的第一天见过,之后没有。”秦荣问他:“怎么?你们吵架了?”
秦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就说闹了点矛盾,又问她:“你是不是后天就回A市了?于蓝会和你一起回来吗?”
秦荣笑笑说:“我要问问于蓝才能答复你,我不想为了你们俩的私事,利用职权胁迫她。”
“当然。”秦听马上说:“我只是想知道她哪一天回来,不是要她一定跟你一起回来。”
“知道了。”秦荣挂断了电话。
秦听等了半个小时,查了去绿洲的航班,打算好了,如果她要很久才能回来,他就去绿洲找她。
先收到秦荣发来的一条简讯,是特罪署返回A市的航班信息,也是后天,和秦荣一起返航。
之后的两天,秦听在新闻里看到了沈于蓝。
她和白世舟一起在绿洲新闻里正式回应了皇甫沛的罪行,杜坤生能在绿洲风生水起这么多年,绑架拐卖、杀人、抽脊髓贩卖,全是因为背后有皇甫沛在庇护。
很快,皇甫沛的判决就要下达了。
而绿洲也选出了新的下一任洲长——贝铭家。
新闻里直播了他当选洲长的那场会议,秦听对他们的发言不感兴趣,他只是在会议上找沈于蓝的身影,在秦荣身后的位置里找到了一身警服的沈于蓝。
整场会议她都没有发言,秦荣也很少发言,但每个发言人在发言之前都会先向她点头示意。
那么多政员、军方要员,秦荣坐在首要位置,她脸上没有笑容,每句发言都代表了蔚蓝星最高决定。
秦听第一次如此清晰的看到[秦首相]的权力含义。
也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意识到,秦荣的能力,她超越了所有男人女人,她是个绝对成功的、优秀的人。
如果她不是他的母亲,他一定非常敬佩她。
※
返回A市那天绿洲在飘小雨。
秦荣知道秦听在机场等着接机,特意把沈于蓝的座位安排到了自己的座位旁。
飞机起飞后,秦荣递了一份文件给沈于蓝。
沈初一接在手里打开,看见是霍林老先生的判决书,他利用研究院的职权帮杜坤生伪造死亡证明,替女儿购买异能脊髓液,将要面临九年的刑期。
老实说,光是身为研究院人员,泄露国家机密研究,利用职权伪造死亡证明,九年的刑期已经不算多了。
但霍林已经七十岁了,九年的刑期对他来说可能就是老死狱中了,而且他的女儿又是需要人照顾的残疾人。
沈初一不同情却唏嘘,只是她不明白秦荣给她看这个的意思是什么。
“你记得霍林说过不能透露的那项国家机密研究吗?”秦荣声音很轻地问她。
“记得。”沈初一抬起眼看她。
“霍林可以争取缓刑。”秦荣说。
沈初一隐隐觉得,秦荣是不是想要告诉她这项机密研究是什么?她不会是想要重启这项研究吧?不然霍林怎么能争取缓刑?
秦荣却没有继续说这个话题,而是说:“落地A市应该下午五点多,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沈初一知道,秦荣有话跟她说,不方便在飞机上说,“好。”
空乘端了饮品过来,蹲下身微笑着端给她和秦荣。
是两杯酒。
秦荣端起来和沈初一轻轻碰杯说:“喝一杯,这趟苦差事终于结束了。”
沈初一此时此刻才放松下来,笑着和她碰杯:“恭喜秦首相。”
她和她都知道这声恭喜是在恭喜什么,恭喜拔除皇甫家,恭喜平复绿洲。
“也恭喜你。”秦荣也向她道贺,因为这场胜利中最大的功臣无疑就是沈于蓝,奖金显得微不足道,所以秦荣低声说:“有没有想过不做警员,试试做政员?”
沈初一惊讶的抬头看着她,心头一动,秦荣有意将她领上更高的位置。
那么,现在就是最佳的时机。
她静了几秒,之后很轻声的说:“其实,我拒绝了秦听的求婚。”
秦荣无所谓的笑笑:“你们年轻人的私事我不插手,看你喜不喜欢他,如果不喜欢也不用勉强,你还这么年轻,多试几个才知道自己适合什么。”她又玩笑一样说:“我看章典和白世舟也不错,他们似乎都对你有好感。”
沈初一惊讶地顿了顿,秦荣看出来章典对她有意思可以理解,但白世舟对她有好感吗?
他一直对特罪署每个人都很好,但这不重要。
她和秦荣说:“秦听很好,是我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了。”
飞机遇到气流颠簸,空乘的播报响起来盖过她的声音,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第123章
是这家美容店吗?
章典撑伞站在一家小小的店面前, 透过透明玻璃门可以看见亮着灯的店里,一位中年女士正在给年轻的男顾客种睫毛。
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一家店面。
章典再次从手环里确认了一下地址,确实是这家店, 老板叫倪霞。
店里的中年女士抬起头朝他看过来。
章典将伞放在门外,推门进去, 中年女士的目光从头到脚的打量他,最后才落在他的脸上说:“您是章典章教授吧?经常上电视那个。”
正在种睫毛的少年人也马上睁开眼侧头来看他, 惊讶的抬手捂住了下半张脸:“真是那位章教授啊!天,我今天没化妆!”
中年女士又把他按躺回去,盖住他的脸:“你先躺一会儿,我先招呼新客人。”擦了擦手站起来笑着迎章典落座:“没想到我这小店还能迎来明星, 章教授是来美容?还是做造型?”
章典看了一眼起球的沙发没坐下,打开手环展示了自己的订单说:“我来取这块手表。”
虚拟屏幕中,是暗网二手网站上的订单, 一块满钻的百丽翡翠表,成交价是70万。
倪霞看到订单时惊了一下, 她没想到居然有人实名制在暗网上下单, 还实名制来代收点取货……并且这个人还远近闻名。
“代收点是在这里吧?”章典语气很平常的问,就像是通过正规途径, 合法购买。
倪霞忍不住又看他一眼,招招手带他进了包间, 从柜子里取出了黑色盒子递给他, 又低声问:“我很好奇, 像章教授这样吃国家饭的,上暗网不怕被查到啊?”
章典接过来打开,果然看见了那块满钻的手表,这块表昨天突然出现在暗网交易中, 写着【降价10万急售\可议价】。
如果他没有猜错,这应该就是沈一当初从赌场一条街赢走那块昂贵的表,导致她不得不离开F市的表,她一直没有没有售出想必也是不愿意低价出售,却在昨天折10万急售。
这么急售的原因,要么是她急需要用钱,要么是她急需要把手里的东西变现。
现在的沈一根本不可能缺钱,她最近的种种举动都在朝着一个方向努力——做回沈一。
章典猜,她急需要变现的原因是在为自己留后路,随时逃跑的后路。
她是不是计划了,如果“做回沈一”失败,她就丢掉沈于蓝这个身份跑路?
章典扣上了盒子,回答倪霞:“我自然是想了点办法不被查到。”他语气很好的又说:“您这里可以购买到黑户账号吗?”
倪霞瞧着他,摆手说:“我这儿只是个快递代收点,什么黑户账号,违法的事情我可不敢干。”
“沈一介绍我来的。”章典低声说。
倪霞皱眉困惑地问:“谁?章教授不是在钓鱼执法吧?我这里可真的只是代收点,您要是不信,找特罪署来查好了。”
章典没有再问,他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如果这块表是沈一出售的,他提起沈一的名字,老板一定会警惕的给卖家沈一通个气,告诉沈一他的可疑行为。
他只是想让沈一知道,他买下了这块表,他知道她的打算,她就算再换一个身份他也依旧会找到她。
※
飞机落地,雨小了很多。
秦听果然在机场里等着,他装作什么事情也没发现,开心的迎上秦荣和沈初一,想拥抱她却又怕她不喜欢,整个人变得拘谨,只轻轻问了一句:“累吗?”
秦荣看着秦听的双眼,在叹气之后又笑着说:“你是在问我,还是问沈副署长?”
他这才把目光移向秦荣,很不自然的说:“都问。”
他那双眼是浅蓝色的,秦荣即便听过医生汇报也还心存侥幸,他的眼睛能够继承一点狮系异能,但现在来看,他应该是拥有了蓝封的鲛人系异能。
也好,只要他能看见就好。
况且秦听现在对她的态度好了很多,至少不再是仇视她。
“行了,我们先上车,回去再说。”秦荣笑着揽了揽沈初一的背,“我叫秦姨做了你爱吃的,什么事都等吃完饭再说。”
沈初一点了点头,跟着秦荣上车去她的老宅。
在车上,秦听坐在她身边,试探性的碰碰她的手指,又问她:“累不累?”
“还好。”沈初一对他笑了一下,却把手收到了膝盖上。
秦听的心一下子就沉了,抿着唇,不知道该怎么道歉,怎么和她和好如初,他恨不能她能和他大吵一架,直接告诉他,他哪里不够好,做错了,他一定会改正。
车厢里沉闷得一点声音也没有。
好不容易到了秦荣的老宅,秦荣上楼去换衣服,对沈初一招招手说:“来,于蓝。”
沈初一快步跟着她上了楼,进了她的卧室。
偌大的卧室里燃着不知道什么香,秦荣去了浴室头也不回和她说:“关上门。”
沈初一关上了门,又听见秦荣在浴室里说:“我书桌上的智脑里有一份要给你看的东西,你可以直接打开智脑。”
是秦荣在飞机上和她说霍林相关的事吗?
沈初一走到了书桌前,果然刚到桌前,智脑就自动亮起了虚拟屏幕,屏幕中展开了一份红头文件,上面写着——【Abnormal Evolution实验】。
异能进化实验。
那不就是霍林教授当初参与的机密研究吗?
这似乎是当初这项研究、实验的详细记录,秦荣给她看这是难道真的想重启这项研究?还是其他?
沈初一只扫了一眼主页面上的目录,从开启研究到研究进度,然后最后的目录是——【Abnormal Evolution实验大销毁】。
大销毁?
她很好奇,但她没有点进目录,没有看这份详细文档。
秦荣从浴室出来,身上换了舒适的居家服,看见沈初一站在书桌边却背对着智脑光幕,诧异的问:“怎么不看?”
她很直接的和沈初一说:“看完后我有件重要的事交给你办,这件事暂时不能经过特罪署,只能你去办。”她停在沈初一面前,扶住了她的双肩又说:“于蓝,这项任务事关蔚蓝星所有公民,我能信任且有能力去办的人只有你。”
双肩上的手像是变得千斤重。
沈初一很清楚,秦荣这份信任的含金量,更清楚秦荣想让她做的事或许比平定绿洲还要重要。
那么,就赌一把,最后赌一把,赢了就可以做回沈一,输了她就金蝉脱壳,换个身份换个城市重新再来。
“秦首相。”她握了握手指说:“在看这份文档之前,我有件事要向您坦白,您这么信任我,秦听又对我这么好,我没有办法再继续隐瞒下去,我愿意接受一切后果。”
暖色灯光下,她脸上是一种绝望的坚定。
秦荣看着她,在她眼神里看见了从来没有过的紧张神色,能让她如此严肃紧张的一件事,一定不是简单的事,所以秦荣收回手也收起了笑容:“你说。”
房间里那么安静,秦荣没有笑容的脸带着冷毅的压迫。
有那么一瞬间,沈初一动摇了,可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在秦听最爱她的时候,在秦荣最信任、最需要她能力的时候,是她把握最大的时候。
她要做回沈一,哪怕赌输了一败涂地,她也要做回她自己。
沈初一握住腕上的手环,在秦荣的面前将沈于蓝的手环摘掉——
智脑的光幕和灯光莫名闪动了一下,她看见秦荣眼睛里的震惊,看见秦荣瞳孔中自己变了的样貌。
“我不是真正的沈于蓝。”她心头紧绷着的弦突然松了开,没关系,她永远有重头再来的勇气和能力,“您现在看到的才是我。”
“您还记得我和您说过,帮我破解魏岚风终端手环、暗中调查钟康明的那位黑市做生意的人吗?”她连语气也变得坦然了许多,“其实就是我,我真正的名字叫沈一。”
秦荣的目光依旧凝固在她脸上,一个字都没有说,但当初侵入魏岚风终端盗出尸检报告那个人她记得,她那时认为这个人也是个不多得的人才。
而沈一这个名字,她有那么一点印象,是不是给皇甫沛儿子提供异能脊髓液那个女孩?那个在杜坤生手里唯一逃跑,还报了警的女孩?
居然都是她?
“被杜坤生绑架,抽取异能脊髓液提供给皇甫沛儿子的那个供血包就是我。”沈初一越说越觉得轻松,“当年我从杜坤生手里逃走,一直被杜坤生和皇甫沛的人四处寻找,我怕被再次抓回去,所以一直隐姓埋名不敢用真实姓名生活,机缘巧合下我见到了这枚手环。”
她抬起手里的手环对秦荣说:“这是那位叫沈于蓝的实习探员的手环,我不清楚是什么原理,我试着带上这枚手环居然可以变成沈于蓝的样子,连指纹都会变得一样。”
秦荣目光看向手环,皱着眉拿走了那枚手环,然后戴在了自己的手上,似乎为了验证的她的话。
可她的样貌一点没变,那枚手环上震动着提示——【验证错误,信息不匹配,三秒钟后将自动关闭账户】。
这才是正常的,手环是和这个人的所有信息、血型、芯片绑定的,其他人根本不可能佩戴、启动。
秦荣抬眼看向了她。
“我试给您看。”沈初一重新拿回了手环,在她的面前重新戴上。
手环“叮”响了一下,屏幕上显示——【已重新绑定,绑定完毕,重新为您开启】。
光幕闪缩。
秦荣亲眼看着她那张脸,重新变回了沈于蓝。
很奇特,明明是两张完全不相同的脸,可仿佛只是光影变化,自然而然地变成了另一副样貌,自然到秦荣需要眨眨眼才确信,她是变成了另一副面孔。
为什么会这样?
秦荣吃惊至极,这是什么新技术?还是……当初的基因实验……
“请您相信,一开始冒充沈于蓝我只是想逃过一场追杀,只是为了活命。”沈初一坦白说:“但刚好遇上了来接沈于蓝探员的特罪署,我上了特罪署的车,被带去了案发地,就那么破了案……我曾经也考过巨鹿学院,也梦想过做警员……”
她停下来这种像是为自己辩解的言论,看秦荣:“我不是想为自己辩解,冒名顶替这件事是我做的,我有很多次向您坦白的机会,但被您信任栽培的感觉太好了,功成名就的感觉太好了,做沈于蓝的感觉太好了……我的人生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那为什么又要选择坦白?”秦荣问她:“继续做沈于蓝,做一辈子沈于蓝不好吗?”
这是秦荣在她坦白后说的第一句。
沈初一在脑子里想了很多冠冕堂皇的回答,比如不想继续欺骗秦听,不想辜负她的信任……
最后还是诚实的说:“我不甘心。”
她说:“我不甘心做一辈子假冒者,真正的我也有过漂亮的成绩单,也有能力有才智,也希望被您看见,委以重用。”
秦荣看着她,她眼睛里写满了不甘和野心,这双眼和刚才沈一的眼重叠在一起,就像同一个人。
沈于蓝、沈一是两个人,却又都是面前这个人。
秦荣一时之间心情很复杂,她难以接受信任的人欺骗,可“沈于蓝”又是那么的有价值。
一个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人,冒名顶替成为探员,却连连破案,超越章典创造新记录。
除掉钟康明父子,连根拔起皇甫家,助她迅速收复绿洲……没有比“沈于蓝”更好用的枪。
失去“沈于蓝”,无异于折肱之痛。
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王可在外问:“首相,小听问是不是可以先用餐?你们累了一天,他担心你们饿。”
秦荣闭上了眼,吐出一口气对她说:“你先下楼吃饭吧。”
沈初一望着她,发现她松下来的黑发里夹杂着几根白发,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难受起来。
像是一个对母亲撒了谎的坏孩子。
第124章
秦荣很快来到餐厅, 脸上的笑容一如既往,对沈初一招手说:“来,你和小听都坐我旁边。”
沈初一和秦听一左一右落座在秦荣身边。
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秦荣给她添菜,语气平静的和她、秦听聊他的康复状况, 时不时笑笑说:“多亏你在小听身边,小听该好好谢你。”
沈初一猜不透秦荣的打算, 她不知道自己这把有没有赌赢。
但这一刻她感到无比轻松,无论输赢,她都为自己尽力一搏过了,结果她认。
整个餐桌上只有秦听在忐忑不安, 饭没有吃多少,想着等晚餐结束后就可以好好和于蓝聊一聊。
却没想到,餐后秦荣说:“外面还在下雨, 今晚你和小听就留在这里住一晚吧。”
秦听想拒绝,但于蓝答应了下来, 他只好跟着留下。
他在老宅有自己的房间, 虽然不经常过来住。
王可替于蓝安排了客卧,他自然不好非要和她住一间, 就想找机会和她聊聊,故意问她想不想逛逛老宅的花园。
她却拒绝了。
她站在客卧门口, 扶着门, 轻轻叹气和他说:“秦听, 我有点累了,明天我们再谈好吗?”
秦听从她脸上看到很少见的疲惫,在他记忆里,她只和他说过一次累, 在查九尾狐案的时候,那时候秦听就知道她只有在快要顶不住的时候才会说累。
所以此时此刻,秦听就算有千言万语也不想拖着她讲下去。
“对不起,我该让你先休息。”秦听向她道歉,把千言万语化成一句:“你去休息吧,那晚安。”
他想看着她进去,关上那扇门。
她望着他,目光柔软下来伸出手抱了他一下。
秦听被抱得有些泪涌,闻到她的气味、感受到她的温度真好,像是游魂突然归体又活了一样,他抱紧她,抚摸她的背,听见她很轻声地在他脖颈里说:“秦听,无论我们结局如何都不是你的错,你很好,非常好,不好的是我。”
秦听的心一下子更慌了,搂紧她说:“我们不是很好吗?我们一直很好的,你也一直很好,如果没有你,我不会有勇气接受第二次手术,不会有现在。”他隔着衣服吻她的肩膀:“你怎么会有错?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我给你做咖啡,我们有任何事情都可以解决。”
只要她愿意继续喜欢他,就没有什么不可以解决的。
沈初一靠在秦听的肩膀上,在这一刻是真的认为,秦听是最适合步入婚姻的对象。
※
房门被敲响。
王可推开门,走进了秦荣的卧室,看见刚刚沐浴过的秦荣坐在书桌前,对着虚拟屏幕像是在想什么,桌上放着没喝完的威士忌和抽了一半的烟。
这让王可有些意外,秦荣在生秦听之前就戒了烟,这么多年她从来没见过秦荣再抽烟。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首相。”王可走到她身边,将烟按灭,又将酒杯拿走,换了一杯安神茶过来:“您找我是有什么事?”
“替我查个人。”秦荣将虚拟屏幕调转过去,给王可看。
王可看见屏幕上是一个叫[沈一]的终端芯片记录,从她在F市福利院注射终端芯片之后的每个学校记录。
记录很少,只记录了学籍和成绩,连照片也只有几张,而且只记录到19岁。
这个女孩的成绩几乎每科都是第一,异能体综合测试也是A级,但她19岁死亡,记录地是绿洲警局。
王可仔细看了之后,想起来点什么:“这位叫沈一的女孩是不是为皇甫沛儿子提供异能脊髓液的女孩?”
“是她。”秦荣闭上眼揉了揉额头说:“这份她的死亡证明是绿洲警局伪造的,那个时期她应该已经被杜坤生绑架了,你去详细查一下她,包括她逃离绿洲之后。”顿了顿又说:“再查一下沈于蓝。”
王可顿了一下,看她:“您想查沈于蓝哪方面?”
“查她毕业到进入特罪署这段时间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还有……”秦荣再睁开眼,看向王可说:“查她现在在哪儿。”
王可有很短暂的错愕,但很快明白过来,秦荣突然让她查沈于蓝在哪儿,难道……现在这个沈于蓝是假冒的?
虽然荒谬,但她深知秦荣不可能没有根据的让她去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秦荣没有和她明说,她也就没有追问,只应是。
“小听去睡觉了吗?”秦荣又问。
王可说:“他刚刚和沈探员告别后,回房了,但他房间的灯一直亮着,应该没睡,您要见他吗?”
秦荣摇了摇头,在查清和做好决定之前,她不打算告诉秦听这件事,因为她深知对于现在的秦听来说,他根本离不开“沈于蓝”。
王可要离开之前,秦荣忽然又问了一句:“聪明的孩子就该得到多一点的宽容对吗?”
王可停下脚步回头看她,卸去妆容的秦荣显现出一种母亲般的温柔,带着一点疲倦对她笑笑说:“就像我对你和敏敏那样宽容,因为我知道培养出你们的成本,不只是钱、时间和精力,还有你们这样优秀的异能,健康的生下来是需要运气的。”
王可知道她是又想起来小听。
秦荣那样优秀的基因,伴侣也是优秀的狮系异能,甚至花了很多心思想要诞下继承她异能基因的女孩,却事与愿违。
生下秦听后,她迎来伴侣意外身亡和事业高峰期,她既不想再婚,更不想再孕。
只有王可知道,秦荣不是没有动过体外子宫代孕这样的念头,但她要为自己树立无可挑剔的形象,就不能留下任何把柄,体外子宫代孕一直是争议不休的议题,她不能沾。
王可记得秦荣和她说过,她能进入内阁多亏了她意外去世的伴侣,她在办完伴侣丧事后就马上回到岗位,带着她残障的儿子出现在公众面前,将她强女的形象炒作到极致,但这也意味着她绝不能放弃秦听。
或许也正是因为秦听的存在,秦荣才会收留她和妹妹,才会那么惜才。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王可回答说:“但我想您对我和敏敏宽容是因为您真的把我们当您的孩子抚养长大。”
秦荣望着她愣了愣,王可是这么想的?王可居然不认为她是以“价值”来衡量她们?这世上恐怕也只有可可这样认为了。
“已经很晚了,您该休息了。”王可笑了笑提醒她。
秦荣看了一眼时间。
※
晚上九点半了。
沈初一坐在没开灯的浴室马桶上,启动了自己的旧手环,看见到账的70万和新的黑户身份卡。
也看见倪霞发给她的一条信息。
倪霞:【你知道购买者是章典吗?他今天亲自来店里取货,还有意提到了你沈一这个名字,我什么也没透露,你自己注意点。】
章典购买的?
沈初一皱住了眉头,他又想搞什么?想告诉她,他掌握了她的所有踪迹吗?
可很奇怪的是,自从医院那次之后章典没有再给她发过任何信息、打过任何电话,就仿佛真的和她一拍两散了。
一面明示她,他知道她在做什么。
一面又不再纠缠她。
沈初一这次是真看不懂章典的意思了。
但她现在心思也不在这个上,她把自己的所有资产转到了沈初一的账户上,打算从暗网上过一遍手,再转入自己的新黑户账户上。
她有点伤感,好像从19岁开始,她就过着一种随时跑路的生活。
可这种伤感很短暂,当她看到自己账户里的存款时,伤感就消散了,不包括车子在内,她现在光存款有590万。
虽然远比不上章典他们这些可恶的天龙人,但这些钱也足够她换个国家生活了,来A市这一遭存这么多钱怎么都是她赚到了。
等真要跑路之前,她再把车子和那套温泉区的房子急售甩卖,凑不够一千万,也至少有九百万。
值了。
※
第二天,秦听起了个大早,却还没有见到沈于蓝。
秦荣也很意外。
家里的阿姨说,沈探员早上五点多就接到特罪署电话出警去了,让她转告首相和少爷。
又发生新案子了?
秦荣刚刚在餐桌前落座,王可就过来在她耳边低声说:“霍林教授死了。”
什么?
秦荣抬眼看王可,丢下筷子起身直接带着王可去了书房。
在书房里王可详细向她汇报,今天清晨五点二十分霍林教授的护工报警说他吊死在了床头,特罪署赶到后确认死亡时间是凌晨两点半,死亡原因也确实是缢死。
目前还在调查,不能断定就是自杀。
“你会在女儿需要人照顾、又刚刚得到机会可以戴罪立功不坐牢的时候自杀吗?”秦荣皱眉问,答案显而易见。
霍林的女儿霍展颜现在人还躺在医院里,需要钱和照顾,而她在几天前才和霍林谈过,重启Abnormal Evolution实验,他可以戴罪立功不坐牢。
这个节骨眼上他怎么会突然自杀?
“不会。”王可也回答,又说:“沈探员也这么说,她在七点的时候打电话给我,让我跟您说,霍林教授并非自杀,而是被人逼着“自杀”的。”
“被人逼着自杀?谁会逼着霍林自杀?”秦荣狐疑,“她还说了什么吗?”
“暂时没有,她还在调查。”王可说。
她又打开了手环的虚拟屏幕,和秦荣说:“您让我调查的沈一,我查到了这些资料,她父母不详,刚满月就被放在福利院门口,一直在福利院长大,因为成绩和异能优异被破格录入F市重点初高中,后又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了巨鹿学院。”
第一名。
秦荣看着虚拟屏幕中,沈一考入巨鹿学院的成绩表,她的总成绩超过了第二名110分,一骑绝尘。
这其中她的异能测试拿了A+,当初白世舟考入巨鹿学院时也只拿了A,异能测试中拿到A+的只有章典。
“这么好的成绩为什么没有录取?”秦荣不明白,这么好的成绩如果被巨鹿学院录取,不可能寂寂无名,完全没有必要冒充沈于蓝。
“她在绿洲因为赌博被抓。”王可也有些惋惜说:“原本绿洲赌·博当地警方管得不严。”何止是不严,“但因为是被白世舟白署长亲自送入了绿洲警局,所以绿洲警方严格对待,巨鹿学院也将她除名了。之后她就被杜坤生绑架,报了死亡记录。”
秦荣看着虚拟屏幕中她的十九年,只觉得唏嘘。
天才的基因,糟糕的人生开局,一路几乎碾压式考入了巨鹿学院,却行差踏错一步,又偏偏撞上了白世舟,毁了一生。
第125章
霍林教授为什么会死在这个时间段?
沈初一坐在警车里, 垂着眼小口小口喝着白世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红参茶,脑子里过着刚才在霍林死亡现场读取的“闪回”画面。
死亡地点是在霍林的卧室,死亡方式是霍林用一根绑在床头架子上的尼龙绳吊死了自己。
她在进入卧室后触碰了吊死霍林的那根尼龙绳, 眼前闪回了霍林吊死时的画面——
昏暗的卧室里没开灯,霍林的眼睛充血一样盯着前方, 惊恐的像是在看鬼魂,苍老的脸上汗津津地弥补着痛苦的挣扎, 一点点将自己的脖子套进绑好的尼龙绳里,死死盯着对面,然后身体往下挪,又往下挪……直到他脸色涨紫, 开始无法呼吸……
房间里,只有霍林奋力挣扎的呼吸声,他的手开始失控地去拉扯尼龙绳, 可尼龙绳的结越拉越死,他的双腿蹬在床单上, 失禁了……
画面就到此结束。
非常奇怪, 整个死亡过程看起来就像是他自己吊死了自己,可是他脸上的惊恐和痛苦的挣扎是为什么?他在盯着什么看?他的正前方是卧室门口, 可门口没有发现任何脚印、指纹、毛发等踪迹。
车门拉开,白世舟和鲍啸带着一些潮潮的雨珠坐进车里, 吩咐开车的建安说:“先回局里等尸检报告。”
建安应了一声, 发动车子开离现场回特罪署。
白世舟看了沈初一一眼, 目光落在她的手指上,她那枚情侣戒指不见了,她和秦听吵架了吗?
目光的存在感太强,沈初一侧头看向白世舟:“怎么了?”这么看着她干嘛?
白世舟慌忙收回了视线, 找了个理由说:“没怎么,看你有没有出现瞳颤反应。”
“没有。”沈初一看得出他在撒谎,但懒得揭穿,“人是会进步的。”
※
回到特罪署,司康也回来上班了,只有章典不在,他从那次医院之后就一直请假没再来过特罪署。
沈初一带着众人进入会议室,虚拟屏幕亮起来,各项报告、现场勘察照片投在屏幕上。
她回头看见熟悉的众人,突然想起第一次来到特罪署的场景,也是这些人坐在会议室里,不同的是那时候她也坐在她们之中,现在她与白世舟对面而坐成为会议主控。
也许这是她参与的最后一个案子,那就不想那么多,用最快的速度结案。
“这是尸检报告。”白世舟把尸检报告投屏:“死者霍林确定是缢死,身上没有体外伤,胃里有残留的食物,化验结果他最近两天没有吃药,也没有注射、饮酒等行为。”
“这是霍林最近的通讯记录,和见过的人。”安嘉树也把自己查到的信息投屏:“因为霍林是被保释出去的,所以他这半个月内处于被监控状态,他除了和办案人员、他的女儿、家人接触外,就接触过秦荣首相和她的助理王可。”
鲍啸接着说:“霍林的房间内外也没有发现人员进入的痕迹,他的房间内没有监控,只有他的门外走廊里有监控,查了监控从昨天到他死亡,只有负责给他送饭的保姆在晚上七点半时来过,八点十分离开,之后没有人员进入或者路过他的门前。”
“还有一点。”安嘉树补充:“我查到了他近期把自己的所有房产、流动资金都过户给了他的女儿霍展颜。”
“这很像是自杀前的善后举动。”鲍啸靠在椅背里晃着转椅问:“会不会是因为霍林知道自己即将面临十年左右的刑期,不想老死狱中,所以选择了自杀?”
其实从不知情者的角度来看,霍林坐牢已成定局,他已然身败名裂,即将在高龄入狱,老死狱中,是有自杀的合理动机。
但偏偏就那么巧,在昨天秦荣刚告诉她,霍林争取了戴罪立功。
“不会。”沈初一没有过多的犹豫,开口说:“杜坤生一案中,霍林一直在积极配合,争取戴罪立功,他这次争取保释的机会也是因为他不放心躺在医院里的女儿,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自杀?”
她顿了顿才又说:“秦首相见霍林那次,是询问他当初的Abnormal Evolution实验,虽然我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但秦首相和我透露过,有些实验相关的事需要霍林来做,霍林也主动为自己争取缓刑的机会。”
白世舟和其他人惊讶的看向她。
“他这么积极地争取戴罪立功,争取缓刑,是为了活下来照顾瘫痪的女儿,不可能突然自杀。”沈初一说。
“按照于蓝这么说,霍林这种积极的状态确实不像是要自杀。”鲍啸欲言又止,因为于蓝这些话意味着需要提审秦首相或者王可助理来核实。
“下午我会亲自去见见秦首相。”白世舟开口说,又问安嘉树:“霍林最近的消费查了吗?”
“查了。”安嘉树把霍林的消费记录投屏:“他除了日常的消费外,昨天预约了下周全屋装修,我核实过,是霍林打算把自己另外一套老房子重新装修,还置办了病人专用的床,应该是计划霍展颜出院后接到这栋老房子里。”
鲍啸点点头,霍展颜在之前住的房子里遭受了那么可怕的谋杀,她出院后肯定不想回原先的住处了。
“争取缓刑、翻新房子,这么多待办事项,怎么看也不像是要自杀的人。”沈初一看着屏幕里的尼龙绳照片又说:“最关键的是那根尼龙绳,我们在霍林家里全部检查过,没有发现需要尼龙绳的地方,他的购物清单里也没有购买过尼龙绳,那这个尼龙绳是哪里来的?这种尼龙绳应该是用来捆绑、固定重物的,出现在卧室里不奇怪吗?”
白世舟也看向尼龙绳的照片。
一直没发言的司康忽然说:“尼龙绳上没有其他人的指纹吗?”
“检测报告上显示,尼龙绳上只有霍林一个人的指纹。”沈初一看向了司康,他的脸色还是很苍白,但精神好了一些,目光与她对视时也坦然了一些,看来临时标记的治疗让他激素稳定了很多,脑子也清楚了很多。
“如果是捆绑物品的尼龙绳,肯定还会有其他触碰者的指纹。”司康说:“没有其他人的指纹只有两种情况——1:新购买的,包装袋也是霍林亲手拆掉。2:有人特意清理、刻意避免了尼龙绳上的指纹。”
“但霍林的购买记录里没有尼龙绳。”鲍啸仔细看消费清单:“会不会是其他人帮他购买的,或者是很久之前购买?”
“有这种可能。”沈初一吩咐说:“谁在给霍林的保姆护工录口供?让她重点问一问有没有在霍林的房间里见过这根尼龙绳。”霍林腿脚不方便,他的房间平时都是由保姆打扫整理,如果他早就购买了尼龙绳这种非必需品的东西,保姆会有印象的。
“这根尼龙绳很有可能是其他人购买,故意清理了指纹。”司康补充完:“那个人应该就是促使霍林死亡的凶手。”
是的,霍林死前惊恐盯着的方向,应该就是那个人所在的方向。
沈初一看着屏幕里有限的信息皱眉说:“可是动机呢?”
逼霍林“自缢”之人的动机是什么?
※
会议结束后,沈初一避开其他人,先给王可打了通电话,告诉她特罪署会例行办事,问一问秦首相见霍林是为什么。
王可也早有准备,她和秦首相都很清楚,霍林保释期间见的外人只有她们。
王可问了她时间,然后告诉了她这个时间点秦首相在紫金台。
沈初一谢过她,就主动和白世舟说了秦荣在紫金台。
她自然和白世舟一同前去。
去的路上,白世舟到底是没忍住问了她:“你的那枚戒指丢了吗?”
沈初一在短暂几秒后反应过来他的委婉发问,她摸了摸空荡荡的手指,笑着拆穿他说:“你是想问我为什么没有戴情侣戒?是不是分手了?”还丢了吗?
白世舟被问得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沈初一都以为对话终止了,听见他说了个:“是。”
她惊讶的侧头看他,他能这么认真的回个“是”,一定是很想知道答案。
他为什么想知道这个答案?明明和他无关。
沈初一很难不怀疑他,是不是真对她有点意思?
如果是之前,她一定会直接问白世舟这么问是不是喜欢她?
感情这方面她一向不喜欢对方悬而未决,吞吞吐吐。
但是,她马上就要脱下沈于蓝这个身份,没必要知道这些了。
所以她说:“这是我的私事,署长再打听就过界了。”
白世舟从车镜里看了她一眼,而她侧开头看了车窗外,不想再和他有任何交流。
他说了一声:“抱歉。”没有再说话。
她也一直看着车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车厢里,她的气味渐渐变得潮湿起来,像是在回忆一场淋过的大雨。
白世舟忍不住又看了她,很想问她在想什么?为什么闻起来那么不开心。
到了紫金台,王可已经在等着她们。
她们进去就见到了刚从议事厅出来的秦荣,秦荣非常配合地回答了白世舟的询问,说那次见霍林是询问他Abnormal Evolution实验相关的事,并且说了可以为他争取戴罪立功的机会。
白世舟又问:“您许诺了他戴罪立功的机会?”
“不是我许诺,是内阁一致决定给他戴罪立功,争取缓刑的机会。”秦荣坦诚说:“只是目前还不能对外透露,应该很快了。”
她又提供了些证据,证明和霍林见面时,还有其他两名研究院的教授在场。
白世舟也就没什么好问的,他起身向秦首相告辞。
沈初一跟着他要离开时,秦荣忽然叫住了她。
“沈探员。”秦荣的语气一如既往带着笑意:“两位一定还没来得及吃午饭。”她伸手接过王可递来的两份便当,笑着递给她与白世舟:“我让王可定了两份餐,你和白署长路上应付两口。”
沈初一接在手里,发现是她爱吃的那家和牛馆套餐,盒子的底部还是热的。
“你早饭也没吃吧。”秦荣和她说话声音轻了许多:“记得吃,别饿的低血糖。”
沈初一望着她,心里酸酸涩涩的,她是原谅她了吗?
第126章
回到特罪署, 司康就将霍林保姆的笔录交给了沈初一。
根据霍林的保姆回忆,她不记得霍林家里有过那根尼龙绳。
她很肯定地说,在霍林死亡四天前她才替霍林全屋大扫除过, 如果有这根尼龙绳她一定会有印象。
那么尼龙绳是谁带去了霍林的卧室?
临近下班,沈初一又独自去了一趟霍林的卧室, 站在卧室门口看着吊死霍林的那张床,昨夜霍林到底看到了什么令他那么惊恐?又是什么能迫使他甘愿自杀?
她能想到可以迫使霍林自杀的, 目前只有他的女儿霍展颜。
可今天一早她就调取了医院的监控,霍展颜一直没有离开过特级监护病房,她又想到章典。
不能怪她总怀疑章典,实在是他的异能特殊, 可以侵入监控不留痕迹,但是这次病房内24小时有护工监护,就算有人可以躲得过监控, 也躲不过护工啊。
再说章典有什么动机杀霍林?
那会是谁?
沈初一手指抚摸过卧室门、卧室的地面,却什么画面也没有读取到。
她又去医院看了看霍展颜, 霍展颜现在还不知道她父亲去世了, 她目前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精神状况很不好, 她并不想活下来面临后半生的瘫痪生活,只是因为看到父亲和姨母这么努力救她, 不想让她们再伤心。
沈初一只是在外面看了看霍展颜, 询问了几句霍展颜姨母最近有没有什么人来看过霍展颜, 或是比较异常的状况。
没有得到有用的信息,沈初一离开医院时雨停了,天也黑了,走到停车场没想到遇到了章典。
她很意外的叫了一声:“章典?”
他拉车门的手停下, 回过头来看她,眉心还紧紧皱着。
沈初一看见他格外苍白的脸上有几片红色的疹子,走近一点才看到他脖子上也有红疹子,“你又发荨麻疹了?”
章典抬手下意识捂住了脖子上的红疹子,语气不冷不淡地说:“沈副署长没有看我的病假条吗?”
他的病假条写得清清楚楚,但很显然沈初一没有看。
章典一点也不意外,她不会对他的事情留心的。
她跳过这个问题又问:“你怎么老发荨麻疹?不是又喝酒了吧?”
章典没说话,就在空气潮湿的路灯下看着她,有十几秒那么长的沉默后开口哑声说:“最近总是睡不着。”
不像回答的一句话,却意外地,像是在对沈初一坦诚,像是在告诉沈初一因为睡不着才喝了酒。
这样的回答却让沈初一愣了愣,她没有想到他会坦诚,对于他的坦诚她下意识不敢再继续追问,怕他会说出:因为你所以睡不着。
她既然决定不再和他纠缠,就不想听这些话。
所以略显尴尬地回了一句:“睡不着喝酒没用,不如找医生开点安眠的。”
章典望着她,像是彻底绝望一般地自嘲笑了一下:“谢谢沈副署长的建议。”
沈初一不想再面对这样尴尬的场面,说了一句:“开车注意安全。”转身离开,上了自己的车,看着章典的车离开,她才轻轻叹了一口气,搞不懂章典为什么明知道自己喝酒会发荨麻疹还要喝,自我折磨有什么意义,她只是一个女人而已,没了她,他还有钱有大房子,有尊贵的皇子身份,怎么活都很爽啊。
而她……
手环亮起来打断了她的思绪,她看到来电是秦荣,在几秒之后接起来:“秦首相?”
“下班了吗?”秦荣语气很好的问她:“小听邀请我去你家吃饭,说今晚要亲自下厨露一手,我还从来没有吃过他做的饭菜,不知道他会做成什么样。”她语气里都带着笑意,“我刚从紫金台出来,要不要路过接上你一起回去?”
沈初一心快速的跳动起来,“我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您不用接我,我很快就到。”
挂断电话,她发动车子往军区洋楼开,秦荣的态度一点也没有变,她是要当什么事也没发生吗?
如果秦荣就这样默许她继续假扮沈于蓝,她要接受吗?
车子飞快地掠过一个个路灯,沈初一心里的答案愈见清晰:不,她坦白就是为了做回自己。
※
她到家时,秦荣和王可已经到了,刚进客厅就听见秦荣在笑着和秦听说:“怎么你会做的都是于蓝爱吃的?请我来做客至少问一问我的忌口吧?”
“我知道你不吃蒜和洋葱。”秦听说:“这份是特意给你做的。”
秦荣忽然不说话了。
沈初一走进去,看见厨房里的几个人,秦听戴着围裙在煎肉,王可在打下手,秦荣就站在一边似乎在录像,目光淡淡地带着一些说不清的伤感,像是没有想到秦听会记得这些。
王可先发现了她,秦荣回过头来看见她就笑了:“我们的副署长回来了。”
沈初一笑着进去问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秦听在煎肉声音里抽空回头对她说:“你快去换衣服洗手,马上就可以吃了。”
沈初一原本觉得在秦荣面前让秦听干活不好,但秦荣却一点不介意,也抬抬下巴让她去换衣服等着吃饭。
等她换好衣服下楼来,饭菜已经摆好了。
这顿饭,秦荣吃的很开心,全程都在惊讶自己的儿子居然真的会做饭,还做的不错。
秦听也很开心,这个场景是他从前根本不敢幻想的幸福场景——健康的他,挚爱的伴侣,温和的母亲,还有从小到大照顾他的王可姐姐,大家说说笑笑在吃一顿简单的晚餐。
有几个瞬间他发现自己一点也不怨恨秦荣了,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恢复健康的眼睛和愿意坐在他身边的于蓝都离不开秦荣。
晚饭结束后,秦荣主动让沈初一带她参观一下星空露台。
沈初一明白,真正的宣判时刻来了。
露台在最高层,刚下过雨的黑夜没有星月,玻璃顶棚上落满了雨滴。
这片区域住的人不错,隔壁的章典搬走后,四周没有再亮灯的房子,放眼望去像是园林里。
“要喝茶吗?”沈初一问秦荣。
秦荣摇摇头,扶着围栏望着寂寥的深夜感慨说:“小听和你在一起之后变得开朗了很多,快乐了很多,似乎对我恨也少了一点。”她自嘲地笑笑,回过头看沈初一:“他知道你不是沈于蓝吗?”
如此开门见山。
沈初一摇了摇头。
秦荣叹了口气说:“你该早一点坦白,至少不该瞒着小听到这种地步。”
“对不起。”沈初一说:“我会向他解释清楚。”
秦荣像是很无奈的说:“我看得出他对你的爱意,哪怕你不是沈于蓝他对你的爱意也不会减少。”
所以她才等到现在摊牌。
沈初一卑劣的想,她确实利用了秦听的爱意,为自己增加赢的筹码。
“我派人调查了沈于蓝的下落。”秦荣放低声音说:“她在去特罪署报道前,不知道什么原因连夜去了f市,然后失踪了,人间蒸发一样,既找不到她目前人在哪里,也找不到她的尸体。”
“连您也找不到她吗?”沈初一疑惑问:“我之前托朋友去找过沈于蓝的下落,想把手环还给她,但也一直没有找到。”
秦荣再次看她,审视她一般:“也许沈于蓝已经死了,可可查到她没毕业之前曾协助过警察查获了一起毒··品·案,当时逃了两名毒··贩,或许她遭到了他们的报复。”
被杀害,被毁尸灭迹了。
“您能告诉我,沈于蓝最后出现的地点吗?”沈初一问:“或许我可以试试找到她,哪怕是被杀害,我也想找到她。”
秦荣在她脸上看到了诚恳,她居然是真心想要找到沈于蓝?
“我顶替了她,已经得到了太多东西,我不希望她真的遇害了。”沈初一没有为自己狡辩,而是说:“至少让我找到她。”
秦荣凝视了她片刻,问:“如果她死了,你就可以做一辈子沈于蓝。”
“我不想做一辈子沈于蓝。”沈初一几乎没有犹豫说:“在向您坦白时我说过,我不甘心永远冒名顶替,这不是一句谎话。我大可以继续隐瞒,您很清楚如果我想隐瞒,就算是您也很难发现。”
她的语气笃定而自傲。
秦荣确实很清楚,她说得对,在她坦白之前秦荣根本没有怀疑过她不是沈于蓝。
“我想您也已经查过我沈一这个身份了。”沈初一坦诚地说:“您应该明白,我不是一个甘心做烂泥的人,我努力学习努力考取巨鹿学院,是想出人头地。哪怕后来我被白世舟送进警局,在拘留所里的每一天我也在想被巨鹿学院除名后我还能怎么翻身?怎么做能争取到破格录取的机会?”
“如果不是后来我被杜坤生绑架,为了保命不得不换了黑户生活,或许我现在也争取到了新的翻身机会。”沈初一对的表情平静而笃定,“如果没有见到沈于蓝的手环,我想我也会寻求别的出路。”
秦荣从她眼睛里看到一种平静的生命力,她就像是烧不尽的野草,哪怕被烧成灰烬也会在灰烬里重生。
她想,哪怕沈一没有冒名顶替沈于蓝,她也会遇到沈一,喜欢上沈一这个女孩儿,因为沈一是如此地聪明坚韧,在哪里都会拼命向上攀爬。
她愿意给这样的天才多一次的机会。
所以她叹了口气说:“那你就只剩下最后一条路可选了。”
她走进沈一,看着沈一说:“我给你一次做回沈一的机会,能不能抓住就看你自己了。”
沈初一的心突突猛跳起来,比任何一次考满分、比被巨鹿学院录取时跳的还要猛烈,猛烈到她的手指发麻,握紧了才能平静地说:“您需要我做什么?”
“我需要你帮我去调查章典。”秦荣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说:“如果成功了,我会对外宣称,是我让你以沈于蓝的身份、面貌,卧底在特罪署接近章典,调查章典。”
沈初一吃惊的看着她,听见她字字清晰地说:“只要调查成功,我就可以有理由帮你恢复身份,公开你的真实身份是卧底沈一,你之前的拘留根本不算污点,你可以继续做你的特罪署警员、副署长。”
卧底沈一。
沈初一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她假设过一百种秦荣原谅她的可能性,却从来没有想过,秦荣不但可以原谅她,她还可以以沈一的身份,光明正大的做警员,做副署长。
这简直是天大的诱惑,如果不是调查对象是章典,她几乎要狂喜的振臂高呼。
可是……
“您想让我调查章典什么?”沈初一不明白,哪怕章典就是杀了钟康明父子的凶手,也不值得秦荣特意找她去调查。
秦荣笑了笑,仿佛一早就确定她一定会答应下来,“昨晚让你看的那份Abnormal Evolution实验文档,你还记得吗?”
Abnormal Evolution实验,章典和这个实验有关?
第127章
等到秦荣和沈初一从露台下来, 已经很晚了。
秦荣对秦听招了招手,让他跟她一块回老宅。
秦听下意识看向沈于蓝,他想要留下来, 但如果沈于蓝不同意,他有什么理由、用什么身份留下来?
可他却看见沈于蓝拿起了他的外套过来, 帮他披在身上说:“先回去吧,明天我接你去医院做康复训练。”
秦听一时之间五味杂陈, 她没有让他留下,可是又主动说明天会来找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完全猜不透她的心思,也不想惹她生气, 只好跟着秦荣上了车。
在车上他心情差到极点,他从来没有觉得秦荣的老宅是他的家,事实上他从小到大住得最久的地方是疗养院。
他以为和于蓝住的这栋房子是他的家, 可现在又被赶出来了……
“你真的这么喜欢沈于蓝?”秦荣忽然开口问他:“如果她不是沈于蓝呢?你还会喜欢她吗?”
秦听听愣了,扭头看向她, 彻底怀疑自己的梦或许就是真的。
沈于蓝这样问, 现在连秦荣也这样问。
“你为什么会这么问?”秦听皱紧眉:“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今晚你们谈了什么?”
路灯掠过的光交叠在秦荣脸上,一时之间秦听看不出她的神色, 只听她轻声再次问:“你喜欢的是沈于蓝,还是她这个人?”
“当然是她。”秦听毫不犹豫回答, 他有一种想剖心自证的冲动:“我喜欢的是救了我, 一直陪在我身边, 从来没有嫌弃过我放弃过我的她,是她这个人,无论她是沈于蓝还是张于蓝,无论她是什么样子, 我都不在意,我就是喜欢她。”他从前也看不见她是什么样子,对他来说她的名字、样貌一点也不重要,“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他莫名地害怕起来,怕她出了什么变故。
或许是因为他的反应太激烈了,秦荣叹了一口气才说:“我知道了。”
秦听快要急疯了,“到底是怎么了?你不想说就停车,我去问于蓝。”他转头要让王可停车。
秦荣伸手按在了他的膝盖上,“如果她能说早就跟你说了。”
车子飞快前进,秦听看向她,听见她说:“她不是沈于蓝,沈于蓝只是她执行机密任务的一个身份,在这项任务没完成之前她不能向任何人透露,更不能以沈于蓝的身份和你结婚。”
秦听盯着她有几秒的晕眩,脑子里出现了梦境里见过的羊系女孩,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怪不得她在他替了结婚之后开始变得奇怪,怪不得她会欲言又止地问他喜欢的是沈于蓝还是她,也怪不得他会在那个女孩的手指上看到那枚戒指……
原来她真的不是沈于蓝,她真正的样子就是梦境里那个羊系女孩的样子吗?居然那个救他的女孩也是她……
可梦境又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能在梦境里见到真实的她?她又到底是谁?
秦听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他在混乱里努力理清思绪问秦荣:“那项机密任务不可以告诉我,那她的真实身份我也不能知道吗?”他心里急得要命,他后悔至极没有在那天晚上回答她,“我想和她谈谈,我……至少要让她知道,我喜欢她和她是谁没有关系。”
她生气太应该了,他应该在她提问的时候就立刻回答她,他爱的是她这个人。
“你还不明白我今晚为什么带你回老宅吗?”秦荣望着自己的儿子,轻轻叹气:“因为刚才那些话只有我可以告诉你,她不可以,她但凡对你透露了半个字,今晚我带走的就不是你,而是她。”
秦听忽然反应过来,秦荣口中这项机密任务的严重性,今晚秦荣和于蓝漫长的对话是不是在拷问她,有没有对他“泄密”?
“秦听,你难道不想让她恢复真实身份,光明正大地和你结婚吗?”秦荣语气柔和了一些:“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完成任务是她唯一恢复身份的机会,所以配合她,不要为了一时的情爱干扰她,除非你想毁了她。”
秦听望着秦荣,慢慢抿紧了唇,他很想知道她是谁,她要执行什么任务……想知道关于真正的她的一切,可他也很清楚秦荣把话说到这种地步已经是在警示他了。
他静静坐着,脑子里一遍遍浮现出梦境里她的脸,她一定很想恢复真实身份吧。
过了很久,他才开口再次问:“那项任务,危险吗?”
秦荣“嗯”了一声,如果章凤仪提供的信息没错,这项任务曾经让一座研究岛变成了废墟,且没有成功,当然危险。
她不知道“沈一”能不能成功,但目前来看“沈一”是最有希望成功的人选。
至少他允许沈一接近他,但只是允许接近没用,她要沈一调查清楚,并且抽取他的异能脊髓液。
秦荣打开车窗,思绪被风吹的很乱,霍林突然被杀和Abnormal Evolution实验重启有关吗?
※
卧室里的灯亮着。
沈初一裹着浴巾坐在床上翻看着王可发过来的一份文件,里面有两张照片,是当初真正的沈于蓝破获毒··品案后潜逃的两名罪犯,一男一女,是一对中年夫妻。
之所以会逃脱,是因为案发时这个女人怀着身孕,装作要临盆,在被送去医院的过程中,她的丈夫劫车击杀了警察和医护人员逃跑了。
现在王可能查到的踪迹很有限,唯一能查到的就是他们最后出现的地方,是荒芜星附近。
是逃进了荒芜星吗?
那片星域是因为辐射污染早就无法居住,被放弃的领土,也因为是无管控区域所以一些亡命之徒会冒死躲在那里。
距离他们潜逃到现在,过去了两年多的时间,他们如果躲在这片辐射地里,还活着吗?
沈初一盯着虚拟屏幕想了很久,脑子里有个计划逐步成型。
※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
沈初一请了半天假来接秦听去医院康复训练。
在车上秦听忍了很久不去问她,即将下车时还是忍不住抱了她,很低声的说:“无论你是谁都不会影响我爱你,我会等你,多久都等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沈初一也就明白,秦荣帮她和秦听透了底,这很好,解决了她的后顾之忧。
她也抱了抱秦听,轻轻吻他的脖颈说:“会有那一天的,到时候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地答应你的求婚。”
安静的车厢里,秦听被吻的有些想哭,他很怕她出事,如果可以让他去替她执行这项任务就好了。
医院里人很少,沈初一把他送进康复室,又去了另一个科室,还没到输液室就遇上了披着外套出来的章典。
他像是刚输完液,压着手背上的血管,肩上披着黑色西服,看见她顿了一下。
“输完了吗?”沈初一很自然的问他,又很自然的说:“我刚好有时间,送你回去吧。”
章典就站在那里皱着眉看她。
直到她低声说:“帮我查两个人。”
章典自嘲的笑出了声,“也只有在利用我的时候,你才会主动出现。”
但他还是上了沈初一的车,让她送自己回了家。
沈初一还替他倒了温水,问他:“你的荨麻疹要不要涂药啊?”
章典坐在沙发里望着她端水的手,看了一眼手环上的日期,“6月24号,是你第一次给我端水的纪念日。”
“你别搞这些。”沈初一觉得肉麻,水递给他,拿了医院开的外涂药膏过来坐到他身边,“你要是不得寸进尺,我们还是可以做朋友的,毕竟你真的很好用。”
章典闻到她身上沾着的狮系信息素气味,却又看到她贴近的脸和放大的瞳孔,感觉到她手指化开药膏的温热。
这一切交织在一起,让他的情绪变得复杂,他厌恶那气味,可他又不自控被她吸引着。
她轻轻用手指替他涂药膏,碰他的脸、他的脖子。
他明知道她这些举动是为了利用他,才做出来的,可是他已经好几天没有睡着过了,他不舒服的身体和脑子在她的手指下一点点松弛下来,他生了病的异能体发出虚弱的、期期艾艾的声音,在叫她的名字。
章典注视着她,感觉着她,伸出手落在她的膝盖上,重重的揉了两下,像是在惩罚式的泄愤,“你对朋友的定义是可以kiss、可以亲密接触吗?”
她抬起眼帘看他,瞳孔印出他苍白的脸。
只是对视,空气就仿佛变得有粘稠的重量。
章典一直认为她是有“信息素”的,只是其他人闻不到,他闻得到。
他揉着她的膝盖,凑近了去吻她的唇。
她放在他脖颈上的手就那么自然地攀住了他的脖子,迎上他的吻,从浅浅的吻到撬开唇舌的吻,吻到快要缺氧,吻到她的手已经在他衬衫下,抓痛了他的胸口。
章典抓住她的手将她按在沙发里,往下吻……
她却按住了他哑声说:“不行……我一会儿要去接秦听。”
章典抬头看住了她,手却没有停下来,听她呼吸越来越乱,脸颊越来越红,低声说:“不是要我帮你做事吗?那就不要去接秦听。”
他像是多了很多只手,亦或是异能体触手,在她的身上,寻找她喜欢的部位深耕。
沈初一张口很难控制住颤抖的声音:“不行……”
章典没有停下来,深耕到她眼神快要失焦,望着她问她:“你想要查谁?告诉我名字。”
沈初一靠在沙发上看见他眼底的笑意,他就是故意的,故意在这个时候问她这种正经事。
“沈探员怎么不说话?”他的手指轻轻揉开她紧咬着的唇:“别咬。”
她的声音禁不住溢出来,脚踩在他膝盖上说:“去拿……”
他明知故问:“拿什么?”
见她恼怒地皱眉,他又吻住她,从沙发旁的抽屉里取出了她上次没用完的计···生··用品,很故意的问她:“不走了吗?不去接秦听了吗?”
沈初一气的用力将他踩倒在地毯上,跨···坐在他身上捂住了他的嘴,恨恨说:“闭嘴。”
……
这一次他的异能体出奇地安静,安静到沈初一不适应。
问了才知道,他前天喝了点酒,异能体醉到现在还没有清醒。
他把她抱进浴室,在热腾腾的浴缸里拥着她。
热气蒸腾下他脖子上、身上的红疹更明显了,像一片片红云。
他对着虚拟屏幕在查询沈初一要的人。
沈初一给秦听打了个电话,撒谎说:“我有些工作上的急事要赶去现场,估计要晚上才能赶回去,我打电话给小安让他去接你回去好吗?”
章典故意低下头来吻她的脸。
她推开他,听见秦听懂事的说:“你忙你的,我这边不要紧,要注意安全,晚上我等你一起吃饭。”
“好。”沈初一匆忙挂了电话,给了章典一拳。
章典抓住她的手,吃痛的皱眉,却又吻了一下她的手:“不能留下来吗?你走了我会睡不着。”
他这个时候的声音很哑,听起来居然很像哀求。
沈初一看着他,手指摸了摸他脖子上的红疹,又慢慢摸上了他的后颈,他没有腺体,像她一样,那么他的异能脊髓液就只能从异能体上抽取……
“说了不要得寸进尺。”沈初一拍了拍他的脸,“查到了吗?”
章典握着她的手,把虚拟屏幕在她眼前展开,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看:“你为什么突然要查这两个人?”
沈初一看见屏幕里,是那对毒··贩夫妻潜逃前的行踪,以及近两年的行踪。
果然看见了,在她见到沈于蓝的手环前一周,这对夫妻曾在F市出入过。
“你是在找沈于蓝吗?”章典理着她潮湿地发问:“你怀疑是这对毒··贩夫妻导致了沈于蓝的消失?”
沈初一很难不承认,和章典交流非常省事。
她只回答了一个“是”,章典就告诉她:“之前我也查过沈于蓝,她最后出现的地点确实是F市,这对毒··贩夫妻也在她之前就躲进了F市的赌·场里,但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她消失前见过这对夫妻,你捡到沈于蓝的手环时里面有什么通话记录吗?”
“没有。”沈初一皱眉说:“我见到手环时,里面只有她和白世舟的信息交流,其他的一概没有,甚至通讯录里也没有她的朋友。”
“会不会是被格式化了?”章典说:“她在学院里人缘不错,应该不至于没有朋友。”
被格式化了吗?被谁格式化了?
沈初一仔细看屏幕里那对夫妻近两年的踪迹,近两年内监控、终端的人脸识别里非常少拍到他们,从他们抵达荒芜星边界拍到一次,之后就只有两次是那个女人在边界附近的地下商城里出现。
“她去地下商城里买东西吗?能查到她的购买记录吗?”沈初一问章典。
“地下商场不属于蔚蓝星管理范围,终端覆盖不到,除非接触到那边的仪器,不然我也很难查到。”章典回答她,又吻她的耳朵。
弄的她很痒,听见他轻声问:“你那么想找沈于蓝是想把手环和身份还给她吗?如果她真的不在了呢?”
“那就找到害她的凶手。”沈初一被吻的闭眼:“替她报仇。”
她顶替了她这么久,至少为她做点什么。
章典却停了下来,抬头看她:“你难道打算要去荒芜星吗?”霍林的案子她不查了?
沈初一没有回答他。
第128章
沈初一很快就离开了。
章典的房间重新安静下来, 他睡不着的坐在沙发上,抚摸着沈一留下的痕迹看着落地窗外的A市夜景。
她这么急着查找沈于蓝,是因为向秦荣摊牌失败, 要金蝉脱壳逃走了吗?
可是最近几天,秦荣对她没有丝毫变化, 看起来并不像是摊牌失败了。
他想:秦荣应该已经向她提出了条件,只要完成这项条件就会帮她做回沈一, 她完全没有必要涉险去荒芜星查找沈于蓝。
这让他有些头疼,所有人都在他的计划内,唯独沈一总会脱离他的计划,让他猜不透。
荒芜星那样的辐射地, 太危险了。
他不希望她去,他希望她能留在A市继续查霍林的案子。
但之后两天的派遣令彻底落实了他的猜想。
秦荣将沈一派遣去了缉毒署,让她协助缉毒署调查边境贩毒案。
章典知道这个消息时, 他正在医院,打来电话的是白世舟。
白世舟非常简要的和他说, 沈于蓝被派遣去边境协助缉毒署办案, 霍林的案子就暂时交给他来查。
虽然已经猜到了沈一一定会想办法去荒芜星抓到那对夫妻,但章典听到白世舟的声音就厌烦, 他刚刚输上药剂,语气不善地对白世舟说:“你就这么同意了?边境距离荒芜星那么近, 你不清楚危险性吗?”
章典知道, 沈一想做的事任何人都阻拦不了, 他纯粹只是想讥讽白世舟。
白世舟仍然耐心地和他解释:“那伙毒贩中有两名是沈于蓝曾经调查过、抓捕过的,她和他们打过交道更熟知他们……”
章典懒得听他长篇大论,直接挂断了电话。
但很快白世舟又打了过来。
这次他再接起来,白世舟直接吩咐说:“我现在要送她去边境缉毒署, 来回两天,这两天特罪署和霍林的案子就暂时交给你了。”
章典这才明白过来,白世舟是要和沈一一块去边境啊。
原来不近人情的白世舟也学会了以权谋私,沈一出公差,用得着署长送她?
他再次挂断白世舟的电话,叫来医生拔了针,压着冒血的针孔缓了一会儿,起身离开了医院,不知道还能不能赶上沈一去边境的星舰。
※
沈初一从未跨过星域,也没有搭乘过星舰,落地后简直头重脚轻到要吐了,又马不停蹄的坐车去边境缉毒署,开会的时候整个人魂飞天外。
好在开会的时间不长,她强撑着没吐去了缉毒署给她安排的住所。
住所在警署内,虽然他们一再说,边境的住所条件没有那么好,让她多担待,但其实比沈初一想象中好太多了,该有的都有,也收拾得很干净,只是边境的空气潮湿闷热,蚊子和白蚁多得惊人。
她顾不上这些,到房间就吐了。
白世舟跟着她,等着她吐完递了水给她漱口,和她说:“这里离辐射区近,自来水不能直接饮用,喝水、刷牙用净水机里的水。”他指了指水龙头旁边的另一个净水管。
沈初一点点头,实在不舒服随便洗了把脸,就去床上躺着了,闭着眼和他说:“你去忙吧,我躺一会儿就好。”
却感觉有人抬起了自己的脚,她睁开眼看见白世舟弯腰替她脱了鞋子,她吓了一跳忙说:“我自己来就行。”
白世舟也没说什么,只是将她脱下来的鞋子放好,又取出了一小瓶药和她说:“刚来这里你可能会水土不服,这是特效药,这两天你每天吃一粒,吃三天就够了。”
她想起来,白世舟参军那几年好像在这里当过边境军。
“门窗别开,这边白蚁很多,新风系统开着就行。”白世舟将窗户关好,“你睡吧,我一会儿就走。”
沈初一却见他从抽屉里拿出了灭蚊器,像是要将她房间里的蚊虫消灭干净才会走。
她躺在床上晕乎乎的看着白世舟,他只穿了衬衫,肩背很宽,拿着小小灭蚊器到处找蚊虫的样子有些好笑,让她想起刚上初中那会儿,寝室里来帮女儿收拾床铺的父母。
父亲打水擦桌子,母亲替女儿铺了一层又一层的羽绒床垫。
她那时就坐在对面的床铺上看着他们忙忙碌碌,隐隐约约有点羡慕。
沈初一就那么看着看着睡着了,昏昏沉沉的梦里还梦到了自己是热带雨林里的猴子,在树藤上荡来荡去,另一只白色毛毛的猴子跟在她身后着急的要替她捉虱子……
灭蚊器“荜拨荜拨”的小声响着。
白世舟再留心去看她时,发现她枕着自己的手背蜷着身体睡熟了,黑发松散的垂在脸颊和领口上,眉头还紧紧皱着。
他轻手轻脚过去替她盖上了毯子,留意到她的手指上真的没有再戴过那枚情侣戒了。
是真的分手了吗?
他在床边的小沙发里坐下来,时不时用灭蚊器杀掉围上她的蚊虫,时不时地看她,没忍住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紧皱的眉头,想抚平她的不开心。
他也搞不懂他在想什么,只是觉得这一刻他心里是宁静又开心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白世舟才意识到窗外的天都黑了。
他立刻要起身阻止,床上的她却先醒了。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门边的白世舟有几秒的愣怔,像是没反应过来这里是哪里。
门外传来缉毒署同事的声音:“沈探员好点了吗?晚饭要不要给你送过来?”
沈初一看了一眼窗外才反应过来,先应了一声:“不用,我马上过去。”然后惊讶地问白世舟:“你一直没走吗?”
白世舟几乎是下意识撒谎说:“不是,我刚过来想看看你睡醒了没有。”他总不能承认他看她睡着到现在。
可这个谎言满是破绽。
沈初一看向他手里亮着灯的灭蚊器,又看他原样挂在衣架上的制服外套,就清楚他根本没走。
她也没拆穿他,去洗手间洗脸、整理了自己,和他一块离开房间去会议室吃饭。
缉毒署的同事见到她们,就笑着说:“下午没见到白署长,您是外出了吗?”
白世舟尴尬的耳朵发热,只能继续撒谎:“是,随便转了转。”
沈初一忍不住笑了,也故意揶揄他,他却递了药给她。
“吃一粒,免得晚上肚子不舒服。”白世舟拧开水瓶放在她手边。
是治疗水土不服的特效药。
沈初一揶揄的话就咽了回去,他和章典太不同了,他是个好人,欺负好人会让她有点心理负担。
缉毒署的同事都很热情,张罗了一大桌特产给沈初一尝,光是水果就十来样,每样都甜到惊人。
沈初一小时候听人说边境的水果长得巨大,芒果比人还高,她好奇地拿出网上流传已久的巨型芒果照片给缉毒署同事看,问他们真的假的。
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但他们提醒她,这种巨型水果、植物是在辐射区内,因为辐射异化了,所以千万不能食用。
“那人在辐射区内会异化成什么样?”沈初一问。
他们拿出几组照片和视频给她看,“这就是躲在辐射区内异化的逃犯。”
照片里的人像是退化了一般,异能体直接生长在了他们的身体上,有些人双脚异化成了蛙足,有些是脑袋逐渐人鱼化……
异化的人具有一定的感染性,他们再三和沈初一说,如果见到这类异化者,别靠近,直接通知他们。
“有进入辐射区生活却没有异化的人吗?”沈初一狐疑地皱眉,划开她的手环,将章典查到毒··贩夫妻中那名女人最后出入边境地下商城的照片展开,给他们看:“这是我之前追查过的毒··贩夫妻,我查到她最近出现的时间就是七个月前,在地下商场附近,从照片上看她似乎没有被异化。”
缉毒署的同事们全凑过来看那张照片,有人说:“也可能是身体上的皮肤异化,如果她躲进辐射区生活,不可能不被异化。”
旁边另一名女警说:“不可能不异化,但可能短暂的控制异化。有一种特效针,注射后可以让异化者在五分钟内恢复原本不异化的状态,很多异化的逃犯会注射这种针试图躲过边境监控、巡查,逃离辐射区。”
她又和沈初一说:“这种针副作用很大,被严格管控,但地下商场里屡禁不止。”
地下商场也是让边境缉毒署头痛的存在,它开在边境的隔离墙外,不属于蔚蓝星范围,但那片区域辐射相对较低,被一些毒··贩、违法·分·子利用,几年内就形成了规模很大的地下商城。
她们在追踪的一批毒·贩就是逃窜进了地下商城。
缉毒署想要联合边境军进入地下商城缉拿毒·贩、清·剿违·禁·物品,首先要摸清楚盘根错节的地下交易城,以及这伙毒·贩交易的具体位置。
她们之前派出过卧底前往地下交易城,但在三天前卧底发出求救信号后,音讯全无,不知道是被囚·禁,还是已经牺牲了。
“这是我们收到他的最后一条信息。”女警将卧底最后的一条信息给沈初一看。
是一串数字——【4199】。
沈初一把盒饭扒拉完,仔细看卧底的前前后后提供的信息,信息不多,但都很关键。
这名卧底叫阿泰,他摸清了要想真正进入地下交易城需要通过内部人的介绍,有“货”在手里,才会被领进交易城,不然只能在“地下商城一层”来回。
并且,如果是生人在出现在“一层”很快就会被“盘查”,“清理”。
盘查是指调查,清理是被带进辐射区灭口,而“货”是指各种违·禁·品。
目前的信息就这么多,缉毒署想尽快找到那名卧底,也许快一点还能救他。
“沈探员怎么看?”女警见她很久不发言,虚心地问她。
沈初一的目光停在卧底阿泰的信息上,带阿泰进入地下交易城的“内部介绍人”,是一名叫大海的走·私·犯,卧底阿泰做了三个月他的手下,才被他带进了地下交易城里。
要想再找卧底进入交易城需要太长时间了。
“进入辐射区可以多久不被感染异变?”沈初一问。
白世舟皱了眉,她这么问是想进入辐射区吗?
“穿戴防护服加注射抗辐射剂,可以在四个小时内防止感染。”女警回答说。
沈初一想了想,决定道:“如果能够抓获逃入辐射区的那对毒·贩夫妻,就能问道更多交易城内的信息。”
她抬起眼看众人说:“今晚我进入辐射区试试。”
试试?
她的用词太轻松了,白世舟看住她,立刻反对说:“派军方的专业人士进入更安全。”
“不,只能我一个人去。”沈初一也看向他说:“那对毒·贩夫妻认识我,只有我落单出现在辐射区内,才能引出他们对我动手。”派一个军队进去,她们只会躲得更隐秘。
缉毒署的众人没有赞同,因为这确实危险性太高了。
会议室外,去买特色果饮的同事回来了,大家也就先让沈探员吃饭,吃完饭再开会。
可白世舟已经食难下咽,他趁着众人加餐烤鱼的时候,叫了沈初一出去。
夜晚的边境连风也是闷热的,灯源下欢聚着一群群蚊虫。
白世舟走远一点和她说:“你一个人进入辐射区太危险了,你知道那个地方藏匿的都是什么人吗?等会会议选其他人去。”
沈初一惊讶地抬头看他:“署长,你是在教唆我推诿塞责,临阵脱逃吗?”
白世舟愣在原地,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是啊,他竟然在教唆她逃避责任……
他的心里竟然在希望,她在这种时刻做一名不要那么称职的警员。
闷热的夜风里,他在这一刻才惊觉,他心中的天平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早就倾向了她。
第129章
白世舟在龙花树下抱了她。
连这个拥抱也是克制的, 更像是朋友之间的告别拥抱,只是他的心跳得非常快,快到沈初一想叹气, 他是喜欢上她了吧,所以他的正义才会倾斜向她, 让他说出那么不像他的话。
可越是这样,沈初一就越感到痛恨, 她卑鄙的想,既然他不是绝对公正的,为什么当初不能听听她的哀求和辩解,通融通融她?
如果19岁时, 他没有把她送进警察局,她是不是就可以趁着杜坤生被抓捕时就逃离绿洲?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的绑架、监禁、做脊髓供血包?
也许是快要做回沈一了,她没什么心理负担的问出了口:“你还记得我有位线人吗?”
白世洲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样问。
她轻轻推开了他, 看着他说:“她曾经也被巨鹿学院录取了,还是以第一的成绩, 但很可惜她因为在绿洲赌博被抓, 被学院除名了。”她笑了笑:“说起来她还是被你亲手抓住的。”
白世舟困惑的表情有了些松动,他记起来有这么一个人, 因为这个人曾经被章教授提起,又在杜坤生的案子里被提起, 他不记得也记住了, 她是叫……
“沈一, 她叫沈一。”沈初一很轻松地说:“你应该有点印象,因为她在被拘留释放后又被假死的杜坤生绑架了。我提起她,是好奇如果你当初也能像现在一样,不那么公正的放走她, 会怎么样?”
白世舟愣怔在树下,会怎么样?
他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也不明白她怎么提起这个,想问她,她的目光已经跃过他看向了他身后不远处。
白世舟回过头,看见了站在灯源下的章典,他穿着黑衬衫,手里拿着西服外套,看起来很疲惫,脖子上红红的像是疹子:“章教授?”
章典的目光却一直在沈于蓝身上。
白世舟再蠢也明白过来,章典是为了沈于蓝来的。
沈初一却不意外的笑了笑说:“麻烦署长和缉毒署的同事说,会议等我一会儿。”
她绕过白世舟径直的走向了章典。
白世舟站在原地,看着她停在章典跟前,伸手轻轻扭开他的脸,看他脖子上的红疹说:“还没好?”
举动是骗不了的人的,她对章典的亲密举动是和他不一样。
白世舟忽然泄了气一样,就算她和秦听分手了又怎么样?她似乎对他一点好感也没有,她和他单独在一起时闻起来总是不开心的。
他转身进了会议室,不小心看到她将章典带去了她的休息室。
※
房门关上。
沈初一和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你的异能体恢复了吗?异能还能用吗?”
黑色的触手突然从章典背后探出,环绕着她,将她拥在了背后的房门上,章典有些无奈地靠近她说:“至少先问一问我路上顺利吗、有没有不舒服吧。”
不用问,沈初一就听见触手细细小小的声音,在叫她,在说。
——“我在星舰上都要吐了一一。”
——“本来就酒精过敏,上星舰更晕了。”
——“好痛苦的一一,但见到你就好多啦。”
沈初一摊开手掌,它们就小猫似的蹭进她掌心里。
她望着章典问:“那你好吗?见到我,有没有好一点?”
章典明知道这只是她利用自己的惯常前摇,却依旧很吃这套,慢慢低头贴在她脖颈间,闻她的气味才觉得好受一些,却也闻到了白世舟的信息素气味:“和我说说,白世舟拥抱你,是向你告白了吗?”
“你既然看见了,那也一定都听到了。”沈初一不给面子的说:“少明知故问。”
章典隔着衬衫轻轻咬了一口她的肩膀,她想推开,他却抱的她更紧了,哄着她一样说:“你想利用我帮你找沈于蓝吧?说说你的计划。”
果然,她就顾不上推开他了,任由他抱着问:“这么爽快就答应了?”
章典蹭在她黑发间叹气说:“我既然千里迢迢追过来,就是想帮你。”
沈初一真有点意外,从前章典可没这么好说话,他不会在算计什么吧?
她受不了他这么黏糊,让他收起了异能体,推开他看着他问:“你的异能可以侵入人脑对吗?”
章典顿了顿,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发现了。
“钟康明和皇甫沛都在见过你之后,脑死亡、大脑突发病变。”沈初一像是已经没有耐心再和他绕圈子:“你不用辩解,我也不想调查你,我只想知道你侵入人脑后可以获取他们的记忆吗?就像你侵入电子设备可以获取设备库内的内容一样。”
章典注视着她,发现她变得很心急了,像是在加速完成一些事,急着“脱身”一样。
这种感觉从她们上次发生关系开始产生,她非常投入,甚至会主动撩拨他的异能体,指引它们进入她。
尤其刚才他听到,她和白世舟说起沈一,他产生一种强烈的感觉——她要借着这次边境任务“脱身”了。
可她是要做回沈一?还是使用她新购买的黑户,去没有他们的地方,过另一种生活了?
——她要逃走了。
这种感觉强烈到章典不安,毕竟她真的有能力从他的房间突然消失,来去自如。
章典到现在都没有弄清,她是怎么假冒的沈于蓝?又是怎么突然出现、突然消失?
不确定感,让他迫切地想要被她利用,想要和她一起去做她要做的事,这样他是不是就能跟着她、盯住她,防止她突然消失?
“可以。”章典笃定地回答她,“我可以帮你侵入人脑,获取你想要的记忆。”虽然以现在他过敏的状况,那一定会引发他的瞳颤。
太好了。
沈初一说:“我会进入辐射区找到那两名毒··贩夫妻,到时候你侵入他们的大脑找沈于蓝的下落,还有那对夫妻中的女人进入了地下交易城,你试试看能不能找到交易城里和数字【4199】有关的地方、信息。”
“好。”他答应得很痛快,然后直截了当说:“这次的报酬,我要知道你用什么方式出现在我浴缸里,又用什么方式变成的沈于蓝。”
沈初一仿佛又回到了勒索他的初始,那时候他好奇的也是这些。
她答应了他,他却执意要现在知道,像是怕她言而无信跑了似得。
“我答应过你就一定会告诉你。”沈初一退一步说:“如果你不放心,你可以等我告诉你之后,再告诉我你从毒··贩夫妻记忆库里找到的信息。”
听起来似乎很公平。
章典到底还是答应了。
等沈初一带着章典再次和缉毒署开会,没有再多商议,她直接部署了今晚进入辐射区的安排。
她带着章典进入辐射区,缉毒署和军队在辐射区外蹲守,随时准备冲进去接应她们。
所有人都认同她的部署,白世舟没有说什么的余地,他想代替章典陪她进入辐射去,但沈初一直接拒绝说:“章教授的异能体巨鹿在辐射区可以寻路,也没有信息素,不易被发觉,但你的异能体无论是体型还是信息素在辐射区都太明显了,会打草惊蛇。”
况且他返航的星舰就在今晚零点二十分。
其他人也和白世舟保证,缉毒署和军方一定会全力以赴保障沈探员和章教授的安全,让他安心离开。
白世舟没有办法再阻拦,缉毒署的同事哪一位不是冒着生命危险在奋战?
晚上九点半,边境特种部队与缉毒署人员抵达隔离墙下部署。
九点四十,沈初一与章典注射抗辐射药剂,将辐射服穿在冲锋衣内,校对时间和通讯设备,越过隔离墙进入辐射区。
白色高墙外,是如蟒蛇般粗壮的藤蔓和散发着腐臭味的巨大捕蝇草,她的身影在捕蝇草下小得像是随时会被吞食的蜻蜓。
白世舟后来午夜梦回总是会梦到这个场景,她和章典走入漆黑夜色中的辐射区,她身边的巨大捕蝇草突然活了一样张开口要吞掉她,他着急的叫她:“沈于蓝,快回来!”
可她自始至终没有回过头、停下脚步,直到她被吞噬。
※
进入辐射区之前,沈初一看过边境军方提供的地图。
这片区域曾经是一座城市,后来建设了研究基地和生化武器库,就将城市的居民迁出,再后来生化武器库炸毁,研究基地的辐射站大规模泄漏,死了无数人才建起隔离墙,将辐射范围控制在之内,这片星域也变成了“荒芜星”。
几十年的时间,这片辐射区植物疯长,动物灭绝了。
沈初一看见被巨大苍耳压塌的地铁站,看见被不知道什么树木顶起来的超市……她很快就迷失了方向。
空气中的湿度浸湿她的头发,她将防护眼镜上的光幕面罩调高了防护度,寻找着人类的痕迹。
章典停下脚步,低头看着脚边的牛奶盒子:“生产日期是三个月前。”
三个月前,有人在这里丢了垃圾。
沈初一过去脱下手套,伸手捡起了牛奶盒子。
章典没来得及阻止,她的瞳孔已经瞬间变成了浅金色,不聚焦地涣散开,她这是触碰后读取的异能?
沈初一的眼前闪回了非常短暂的几秒画面——
一个瘦小的短发孩子,弯腰从一具尸体上拿走了一盒新牛奶说:“姐,这个人身上有牛奶还有压缩饼干。”
“丢掉,别乱捡!一会儿传染你!”前方另一个女人的声音传过来,“快点,车要走了!”
“等等我!”短发孩子立刻丢掉了牛奶,快步跑过去。
画面结束。
沈初一松开牛奶盒子,手臂被章典拉了住。
短暂的眩晕里,章典用什么东西替她擦了手,和她说:“尽量不要碰辐射区的东西。”
她眨眨眼,眼睛恢复正常,眩晕感也消失了,“这里之前死了一个人,但尸体呢?”
章典指了指旁边粗壮的藤蔓和捕蝇草说:“这些异变的植物会把尸体吞进去,慢慢分解成养分,你不觉得很臭吗?”
沈初一再看向那些比人还大的捕虫囊,悬挂着像一个个“猪仔笼”,确实闻到了一股恶臭,该不会尸体还在里面吧?
“这里应该有地方通车。”沈初一恶心的重新戴回手套。
第130章
章典虽然可以变成巨鹿异能体, 但他没有巨鹿系的异能,只能靠着触手延伸出密林找到了附近的“车站。”
沈初一顺着触手的方向走出了这片林子,看到了像是荒废的公交车站。
车牌早就盘满了藤蔓, 马路也被奇特的笋顶裂了不少,看起来没有人的痕迹。
但沈初一发现道路上的车轮印迹是近期留下来的, 路中央的几颗壮硕的笋也被割断清理过。
“看起来这里还真有车会来。”沈初一检查四周说:“但应该不是每天有车过来。”
她不清楚这个被隔绝的荒废小世界里到底是怎么运行的,是需要联系车子来接人?还是有自己的时刻表?
“这里通车应该是接送躲在这里的逃犯去地下交易城的。”章典觉得奇妙, 躲在这种辐射区,承受着身体畸变的痛苦,居然还有活下去的欲望,在这里建立出了自己的一套生存运行规律, 他不明白这种超强的求生欲,“或许他们有内部交流的联系方式,有人需要了车才会来接送人。”
沈初一抬头看向伫立在雾霾里的信号塔, 倒了一大半,又低头看自己的手环, 惊奇的发现这里居然还有微弱的信号。
章典也看了信号塔说:“这里的信号是不是使用了地下交易城的信号源?”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 地下交易城使用的各类信号源也不属于蔚蓝星,所以蔚蓝星无法监管。
那很有可能, 地下交易城为荒芜星这片区域里的逃犯提供了生活必需的水、电、信号源等等。
“应该是。”沈初一说:“有信号,那躲在这里的人有自己的交流网络, 说不定还有自己的打车app。”
章典看着她笑了, 觉得她幽默的时候也很可爱。
“不能在这里等。”沈初一当机立断和章典说:“你能找到他们的电路吧?”
“可以。”章典已经猜到她要做什么了。
果然她说:“我们兵分两路, 你在暗处去切断他们的电路,到时候他们一定会去查看维修,我就可以朝着他们人多的地方去。”
章典皱了眉说:“你现在是沈于蓝的样子,我想不只是毒贩夫妻认识你, 那些亡命之徒也一定认识你,他们发现一名入侵的警察,一定不会放过你,你打算怎么脱身?”
她没打算脱身,可她还是哄骗着章典说:“就是要让毒贩夫妻以为我一个人入侵,她们肯定会报复我,只要她们露面我有的是办法缉拿她们脱身。”
“什么办法。”章典还是问,且不说被那些畸变的亡命之徒抓住会怎么样,只要被他们困住超过四小时就有被辐射的危险。
沈初一朝他眨眨眼说:“你忘了我可以随心所欲在你的房间里来去自如?在这里我也可以随时脱身,被传送出隔离区。”
章典没说话,他一方面见识过她的来去自如,好像是没有什么能困住她,一方面又不放心怕她在骗他。
“别啰嗦了,我们只有三个半小时了。”沈初一又说:“你担心什么,反正你在暗处随时可以救我啊。”
章典也就没有再啰嗦,他看着沈初一灵活的跳上一颗巨大的红杉树,爬到最顶端朝四处眺望,才离开去寻找这片区域的电路主线。
大概在二十分钟之后,沈初一在树顶远远看见朝东的方向出现了一辆黑色的面包车,正在驶过一条看似废弃的公路,朝着某个地方去。
她立刻眨眼放大、再放大,追随着那辆车的方向,直到看到他们停在了某座大楼下——安泰银行。
跃下大树,沈初一在这片辐射区将异能体的速度使用到极限,只用了不到十分钟赶到了那栋大楼,躲在废墟中,终于听到了人类的说话声音——
“老大已经在修了,不知道怎么回事。”
车子外站着一名蟾蜍化的中年男人,他双脚畸变的厉害,脑袋却还像个人类,正夹着电话、叼着烟在路边撒·尿,和电话那边的人说:“今天肯定送不了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修好,车空不出来,你等明天吧。”
他提上裤子,拿着很老式的全屏手机又说:“你们楼里几个人要出去?两个人太少了,不值当我冒一次险送你们。”
沈初一的手环无声的轻震了一下,她捂着手环矮下身看了一眼。
微弱信号下是章典发来的短信——【三个人。】
他是说进去修理电路的有三个人。
沈初一浅金色的瞳孔盯着车边抽烟的蟾蜍男,这个应该只是负责开车的小弟,进去维修的才是他们的“老大”和有能力维修电路的人。
他说的“不值当我冒一次险送你们”应该就是开车送这里的人去交易城了。
沈初一想了想,越是“骨干”“老大”越难套出话,也越难对付,要花费更多时间来周旋,但眼前这个人就刚刚好。
他看起来很好对付,而且刚好是负责送人出去的司机,毒贩夫妻中的女人之前又出去过,他一定认识她们。
沈初一飞快回复了章典:“你方便全杀了吗?不方便就只杀领头那个人。”
章典没有回复她,回复她的是不到一分钟之后大楼里传来的一声惨叫。
车边打电话的蟾蜍人立刻警觉的回头看向大楼。
沈初一在这个时候飞窜了出去,几秒钟之内就将他猝不及防按在车子上,枪口顶住了他的脑袋:“别乱动,我只是跟你打听个人。”
蟾蜍男从车窗玻璃上看到了她,一个他从来没有在辐射区里见过的女人,但这个女人又很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你是刚进来的吧?”他试图用友善的语气迷惑她,转头要去看她。
沈初一猛地用枪把手重击他的眼睛,血和什么液体喷出来,他痛的惨烈尖叫,沈初一直接扭住他的胳膊将他的双手铐在背后,按跪在地上说:“你是蟾蜍系吧?蟾蜍系的异能是致幻,你最好别再看向我,不然你另一个眼球也保不住。”
蟾蜍男痛的快昏过去,嘶哑着问:“你是谁!你他妈还想不想活……”
还没喊完,她就将一张打印出来的照片递到了他流着血的眼睛下,问他:“这两个人你认得吧?”
蟾蜍男拼命地眨着眼,用仅剩的一只眼睛勉强看清楚照片上的人,这不就是刚才给他打电话的王冰夫妻吗?
这对夫妻算是他的大顾客了,在外面他们就是毒·贩·龙头,逃来这里之后也依旧在做制··毒·生意,几乎每个月都要去一趟交易城交易、购买制··毒·用品,平时出去的都是王冰老公李富和她们的干儿子李立,因为李富脸部畸变的不是原来的样子了,不容易被边境警方监控侦查到。
他突然想起来身后这个女人是谁了,不就是当年缉拿王冰夫妻,这几年声名赫赫的特罪署警察沈于蓝吗??
她怎么会进来?她怎么敢进来?她就不怕被这里面的人分··尸吗?
“想这么久,看来你认识。”沈初一收回照片捡起了地上他的手机,她只在电视和黑市里见过这种老式的全屏手机,划拉她之后提醒她需要虹膜识别才能解锁。
她伸手把手机对准蟾蜍男仅剩的眼睛,用枪让他睁眼。
手机解锁之后,沈初一就看见他刚刚通话的对象名字叫【天鹅洋楼7幢\蝮蛇王】。
蝮蛇应该是异能,王是姓吧。
“你是特罪署的警察吧?”蟾蜍男抬起流血的脸忍痛和她说:“你上过电视,你这张脸我们这里没有人不认识,我劝你最好快离开,不然被其他人看见一定会把你分··尸。”
“蝮蛇系,姓王的好像就这一个。”沈初一翻了他的手机通讯录,他的手机里每个人差不多都这样备注,居住地加异能体加姓,也许是因为这里的人都肢体畸变成了异能体的形态,“我要找的王冰、李富好像就是蝮蛇系异能者,不会这么巧,刚才给你打电话的就是王冰吧?”
蟾蜍男几乎变了脸色,他根本没想到她这么简单就猜出来了,他自己都不记得通讯录里有几个蝮蛇系,蝮蛇系里又有几个姓王的,他刚想狡辩那不是王冰,就从车镜里看见她正在按自己的手机,像是在打字。
“你不用绞尽脑汁撒谎。”沈初一用蟾蜍男的手机飞快给【天鹅洋楼7幢\蝮蛇王】发了一条短信——【他妈的刚才手机摔了,王冰你们明天到底几个人?】
几秒之后对方就回了一条短信:【两个啊,我着急送货,这趟给你加钱】
沈初一笑了,抓起蟾蜍男塞进了车里,绑在副驾上,她自己坐在驾驶位一手发动车子,一手握枪指着他脑袋说:“带个路去天鹅洋楼7幢。”
蟾蜍男痛的咬牙,他从头到尾什么也没说,她居然就找到了王冰!
他脸上分不清是血还是流出来的汗,从车镜里看她一眼,真的开口给她指了路。
因为他很清楚,天鹅洋楼里光毒贩就住了十来户,沈于蓝这张脸可是在毒贩那里挂了号的,她只要一在小区里露头就必定会被那伙人杀了。
她也一定不会真杀了他,因为她还想着抓他回去透露给多辐射区罪犯的地址吧。
可显然,他高估了她身为警察以破案优先的职业素养,低估了她的能力。
在看到天鹅洋楼小区时,她就突然开枪,一枪射·穿了他的脑袋。
蟾蜍男震惊的倒在副驾里,到死都没想到,她居然会直接杀了他。
沈初一脸上溅了点血,她先用蟾蜍男的手机拍了一张自己闭眼的侧脸照片,才从车兜里找出纸巾,擦了擦自己脸上喷溅的血,她太清楚这些犯罪分子有多狡猾了,绝对不能给他们一点喘息的时机,也更不要妄想利用他们,这群人为了活命什么都干的出来。
况且,她不是来破案的,只要找到那对夫妻她就可以使用章典的异能,当然是多杀一个就少一个祸害。
她用蟾蜍男的手机把刚才自己的照片给【蝮蛇王】发了过去,编辑短信:【你认识这个警察吧?她溜进了辐射区刚被老大抓到,老大让我送过来给你处置,我到天鹅洋楼外了,你过来带人吧】
蝮蛇王过了一会儿打电话过来。
沈初一挂断,又发短信——【都他妈说手机摔坏了,进水,打电话听不见,赶紧出来带人,我还得回去接老大。】
沈初一将蟾蜍男的尸体拖到驾驶位摆正,自己坐到了副驾。
※
与此同时,安泰银行外,章典皱着眉拨打“沈于蓝”的号码,却发现打不通。
他看着地上残留的血和绿色粘液,很清楚这是畸变者的血,刚才这里应该有辆车,车上是等候接送“老大”的司机。
沈一已经通过司机去找毒··贩夫妻了吗?
章典心中顿感不妙,沈一这趟来太激进了,仿佛不要命似得,她不能脱离他的视线。
他探出异能体让它们嗅那摊血的气味,找那摊血的方向……
※
天鹅洋楼这套别墅区从外面看起来像是荒废了,墙壁被酸雨腐蚀得严重,但沈初一听到了别墅区里隐隐传来的发动机声音,像是老式发电机的声音,从很多个方向传出来,跟靠近了工厂似的。
整个别墅区的住户都好像在断电后自己用发电机发电,不能断电。
是在制··毒·吗?
沈初一想不出来除了制··毒·还有什么东西完全不能断电,如果是制··毒·那这片区域此起彼伏的发动机声真令人惊叹。
不到十分钟,有两个人从小区门口走了出来,一个佝偻的年轻男人,另一个是脸部完全畸变成了蛇皮的中年男人,如果不是他右手臂没了,沈初一根本认不出来他是王冰的丈夫李富。
脸畸变得根本看不出原本样貌,但他的右手臂是当初被缉毒警察炸断的。
两个人看见车子,眼睛的瞳孔在雾霾中变成了蛇瞳。
蝮蛇系的视力都不怎么好,这样的距离隔着防窥玻璃最多只能看清隐约的轮廓。
沈初一没有动,看着两个人走过来、靠近车子。
直到佝偻的年轻人停在车门边,探头要朝车内看过来,沈初一突然抬手——
“砰”的一声轻微枪响,血和粘液四溅开,不等中枪人倒地,另一声枪响再次“砰”的响起来。
畸变的蛇皮中年男人在刚转身要逃的时候被射穿后脑勺,他倒在地上仍然在抽搐一只脚将他踢转过来,正面朝上,他在雾霾中看到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张开口:“沈、沈……”
“对,沈于蓝。”沈初一“砰”地又补一枪,断了他最后一口气,蹲下身从他身上找出手机,她只需要留一个活口给章典就行,其他人不需要活着,也更不必求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