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40

    chapter 31

    那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一双眼睛。

    即使什么都不做, 也闪耀着清隽惑人的光芒。

    当他一瞬不瞬与你对视的时候,又会在一霎间勾走你的心魄。

    世界纷杂吵闹,但那一分、那一秒, 会让你觉得这就是世界尽头、天荒地老。

    什么都不用管。

    陷在这样一双眼眸里, 没有人能保持理智。

    所以她遵从自己的心, 踮起脚,勾住他的后颈。

    不管不顾地吻了上去。

    呼吸在唇.瓣相贴的一瞬间被掠.夺。

    舌尖带着不可抵挡的攻势侵.入, 后腰被他的手掌紧紧扣住,无法后退,荷荔只能承受着他急风骤雨般的掠.夺。

    屋外寒风凛凛, 室内却像是燃起了漫天大火。

    每一个细胞都热得人发.烫, 像是被熊熊火焰灼烧, 完全无法逃脱。

    窄浅口腔内的每一寸内壁他都不放过,男人用粗.舌极尽侵略的摩挲。

    那是他的城池,势在必得。

    荷荔被亲得弓起背脊,整个人都在发.颤。

    搭在他后颈的手臂早不知在何时脱了力,还好有他支撑着她。

    但即使如此,陆清远仍没打算放过她。

    没人看到的地方, 那片柔雾般的暗粉仍在转动、勾缠、碾磨。

    她整个人似是都被那片温热包裹,陷在这种极端又刺激的感受里, 荷荔对时间完全失去掌控。

    脑袋被吻的发了昏, 全身每一处细胞都像过电似地释放着酥酥麻麻的痒。

    好像有铃声响起, 又被按掉, 反反复复, 直至失去感知。

    剧烈快.感下, 她仿佛又体会到那一夜的极致。

    整个人瘫软在他身上,发出不像她的酥.软声线:“陆清远…不要了…”

    指尖狠狠掐进他的后颈, 想让他停下来。

    殊不知,这样的娇.嗔声下,后颈的那点刺痛感,于他而言,更像是兴奋剂。

    中枢系统得到指令,沿着每一寸神经,下达它新的命令。

    新一轮的狠厉很快来袭。

    像火山爆发,热浪一轮又一轮,无可抵挡。

    后腰上的大掌不知何时开始下沉,悬停在花苞吐蕊处,感受着它的娇.颤和开合。

    露珠一颗又一颗的往下落。

    时间仿若在一霎间进入春天。

    早春多雨,淅淅沥沥。

    温暖的湿气氤氲开来,空气中的每一寸呼吸都带着草木花香。

    粉雾花苞在枝头悄然绽放。

    亭亭玉立、任君采撷。

    缕缕清香扑鼻而来。

    盎然春意,令他神往。

    ……

    荷荔又羞又气,整个人都是麻的。

    即使如此,也会下意识用力,有的时候,思维会暂停、意识会失效,事情的发生猝不及防,完全不受她掌控。

    枝头就这样被湿润包裹。

    她听见狗男人含.情.带.欲的低笑声,热气喷洒在她耳垂位置。

    唇被松开,但另一个地方,愈发向上嵌合。

    人被抱起来的一瞬间,又听见他说:“换个地方吃荔枝。”

    荷荔脸埋在他肩头,难受地动了下。

    完全讲不出话。

    ……

    一阵天旋地转,她们从楼下来到楼上。

    陆清远的房间。

    屋里的空调不知开了多久。

    又或者,也可能一直没关。

    总之,在楼梯上还会隐隐觉得凉。

    但进到屋里后,荷荔觉得门内外仿佛两个世界。

    很热,也很渴。

    身体跌在柔软床上的一瞬间。

    荷荔眨着雾蒙蒙的双眼紧紧盯住眼前人,脸颊绯红地控诉:“我要喝水。”

    男人覆压上来的同时,低低应一声。

    之后,手臂一伸,够过来一瓶瓶装水。

    他抱着她拧开瓶口,送到她嘴边。

    一开始,是怕她脱力,陆清远半靠在床头,一只手揽着她,另只手拿着瓶身让她小口小口的啜,怕她呛到,动作很温柔,瓶身只仰起小小的角度。

    没有人比他更懂欲速则不达的道理。

    但这样显然不能满足她,荷荔撅着嘴瞪他一眼,毫不客气从他手中抢过来瓶子,自己拿着大口大口的喝。

    看着她急不可耐的模样,陆清远勾唇笑起来,仍旧是抱着她的动作,但空下来的那只手掌,在她喝水之余,顺在她发间轻轻揉.搓。

    过程里,也会邪恶的想。

    粉粉嫩嫩的,好可爱,好想吃。

    怕吓到她,忍了很多天。

    可此刻看着温香软玉在怀。

    他不由感慨:今天的心机总算没白费。

    他吻在她发顶,感受着久违的、属于她的味道。

    也没管她还在喝水,笑着把荔枝剥开壳。

    正中间那两颗最是圆润饱满。

    脱离了壳的束缚,荔枝果肉在暖黄灯光下晶莹剔透,让人挪不开眼。

    伸手把壳扔到一边,怀中的人还没喝完。

    不确定她还要喝多久,他等不急了。

    索性不再犹豫,含住左边那颗,同时握紧另一颗。

    专心喝水的荷荔完全没设防,冷不丁被冰到一下,水瓶从手中滑落,细细流水顺着瓶口四下淌开,尽管暖气开得很足,荷荔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被吓到了。

    她还没做好准备,和上一次不一样,他一点都不温柔了。

    眼眸不受控地泛起水光。

    手指死死掐在他身上。

    快要哭出来的声音:“我不要了,想下去吃东西。”

    吮.咬声在这话后停下一瞬。

    陆清远抬眼朝她看过去。

    可怜巴巴,眼角都湿了。

    他大口咬下去一下,转而亲吻她的脸颊。

    怎么能这么软。

    不能哭,后面更受不了。

    他把倒在一旁的水瓶收起来。

    从欢迎果盘中取过来一颗荔枝,慢慢剥开,喂到她嘴里。

    荷荔仍旧不满:“水都洒了,我还没喝完。”

    陆清远仍是低低的笑,带着诱哄意味:“不浪费,我喝。”

    接着,言行合一的男人身体力行的向她展示,他是如何不浪费每一滴水。

    ……

    荷荔局促不安,觉得他太过分了。

    上一次明明不是这样的,不然她也不会总想。

    全身血液好似都随着他的动作涌向大脑,强烈的羞耻感让她整个人快要死掉。

    好久好久。

    她攥着他的头发往下看。

    湿漉漉的发顶仿若烟花,在她眼前姹紫嫣红的绚烂着。

    ……

    水喝完了。

    她们继续吃水果。

    陆清远把荔枝果肉含在嘴里,仰头问她:“知不知道古时都是如何保存荔枝的。”

    荷荔一身薄汗,轻轻摇了下头。

    陆清远握住另一颗,揉.搓一下,哑.声给她科普:“挑选最鲜红的品种,之后在竹林中找到粗壮的竹子做成竹筒,凿开一个洞。”

    “像这样,”陆清远向上,继续他的科普:“把它放进去,不留一点缝隙。”

    洞口有点小,不过没关系,不同角度发力,总能嵌合在一起。

    某一个瞬间,荷荔好像看到天光大亮一下。

    只是一下,她又闭上了眼,强忍着不适说:“你骗人。”

    陆清远心满意足的笑起来,把粗壮的竹筒从洞口拿出来一点,轻轻在她耳边说:“不骗你。”

    “就像这样。”

    他停顿一下,手撑在她身侧。

    “全放进去,严丝合缝,七天保鲜,足以让荔枝从岭南运送到长安。”

    身上的汗更多了,好热好热。

    荷荔不由蹙眉,唇边发出不满的轻哼声:“我不要听了。”

    语调又甜又软,没有丝毫威慑力。

    这声音落在陆清远耳中,只会让他更加控制不住自己。

    科普讲解还在继续。

    他说:“要接力运输,不能停下来。”

    还说:“也需快马加鞭,日夜兼程。”

    也说:“用最快的速度。”

    被迫接收用不到的知识,荷荔难受的整个人都在抖。

    “又累又麻烦,以后别吃了。”她恶狠狠回道。

    陆清远听着,唇边漾开浅淡笑意,拇指和食指指腹轻轻擦过她的唇边、眼角,最后,捏住她泛着红的柔软耳尖。

    “因为情有独钟,所以即便需要周密的计划,扬起漫天星火,也要送达贵人口中。”

    chapter 32

    在遇见陆清远之前, 荷荔的感情生活一片空白。

    因为姐姐的事情,她从很小的年纪就不相信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诚然,它是文学影视作品的常青树题材, 令无数年轻女孩憧憬期待。

    但她觉得, 她是早慧清醒的。

    自小在老家属院长大的她, 见惯了中年夫妻因为各种鸡零狗碎的事情争吵、打骂。

    所以她对爱情不抱有任何想法,也做好了孤独终老的准备。

    抱着这样的决心成长至今, 身边的好友一度觉得她走进了死胡同。感情,或是成年人感情的衍生物,她适才尝试过两次的事情。

    不是必需品, 但绝对是不可或缺的调剂品。

    体验后, 至少衍生物这一点, 她是认同的。

    陆清远给了她相当完美的体验,虽然她也没有尝试过别人,但他带给她的感受,让她觉得,不会再有比他更好的了。

    身体像是连接电源,直达大脑皮层, 强烈的电流让她紧绷、发麻,抑制不住地喊出不像自己的声音。

    想拼命抓住什么抵挡冲击, 直至过电感褪去。

    她被完全掌控。

    但他也会照顾她的感受。

    总的来说是喜欢的。

    某一些时刻, 她觉得她要死在他曾出不穷的手段和没有尽头的体力下了, 这种时候, 他又会收敛狠厉, 温柔的亲吻她, 俯身在她颈侧,讲一些令她面红耳热的话。

    是极具蛊惑的声音, 丢掉自我,为他,千千万万遍,也甘之如饴。

    ……

    不记得最后是什么时候结束的。

    过了多久。

    最后一丝意识在的时候。

    她记得自己有说过:“好累,我要回去睡。”

    所以当荷荔再次清醒的时候,人是躺在自己房间的,意识渐渐回笼,来不及思考别的,第一感受是,睡着前的黏腻感没有了,身上很清爽,什么时候洗的,她完全不知道。

    别的回忆翻涌上来,只是想想,还有点说不清的兴奋和满足感,像是品了一壶好茶,余韵悠长,久久难忘。

    稀里糊涂的,她心愿达成了。

    第二次睡了陆清远。

    感觉还是很好。

    脑袋懵了好久。

    她抓过来手机,点亮,显示时间傍晚七点钟。

    微信上有好多条未读消息。

    来自阮欣宜的。

    「还要多久结束!过来看孩子!」

    「现在的小朋友精力怎么这么好,我带不下去了,我想回去躺着!」

    「啊啊啊你再不回消息我要暴走了!」

    她想象着阮欣宜敲字的表情,觉得有点好玩,挺有趣,最后一条是:「互删吧朋友。」

    弯唇笑了下,她打字回过去,带着点隐隐的歉疚:「#大哭,我睡着了,刚醒。」

    等了半分钟,没有回复进来。

    她划出去,还有姜曼圻发来的消息。

    「人都在隔壁玩,醒来发消息,等你用晚饭。」

    隔段时间还有两条。

    「等不上你,我们吃过了。」

    「醒了过来。」

    她抿着唇迟疑片刻,思考了很多问题,最后回过去:「好的。」

    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再退出来,还有许希然分享给她的,今天在水上乐园玩的照片、语音。

    她点开一一听了。

    有问她工作结束没,什么时候过去。

    也有表达她的开心,说认识了新朋友 。

    以后有机会还想来玩。

    最后是问她睡醒没,大家在隔壁涮火锅。

    都听完,她按下语音条,也许需要发点什么回应小朋友的分享欲,但两秒过去,没想好说什么,又松开。

    消息处理完了。

    荷荔摁灭手机,

    又躺了会儿。

    酣畅淋漓后,被弯折的身体惫懒未散,酸痛、也疲倦。

    明明做那事时她们负距离,结束后莫名的又有点怅然若失,他不该说点什么吗,好无情一男的。

    片刻后,重新点开手机,想给陆清远发过去消息。

    他什么都没说,但其实她有些想法。

    今天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

    感觉到了,自然而然的发生。

    都是成年人,事后都不要提,该怎么相处还怎么相处。

    但看着对话框,又会想,也许她们能心照不宣的做到这样,多说无益。

    谁都没想让对方负责最好。

    不管有没有下一次,离开那张床,她们就回归正常的上下级。

    沉默,也许是另一种默契。

    想通后,荷荔抿着唇摁灭手机,换了衣服,出去前,在穿衣镜前反复确定有没有什么痕迹会让她露出马脚,之后神态自若去隔壁找朋友们汇合。

    两栋别墅走过去大概两三分钟的距离,门没锁,她进去的时候,除了陆清远,其余人都朝她看过来。

    姜曼圻说:“帮你叫过餐了,先坐一会儿。”

    阮欣宜感慨:“你可算是醒了。”

    荷荔讪讪笑了下,嗯声回应姜曼圻,人还没到沙发前面,许希然小跑过来抱住她。

    “荔枝姐姐,我好想你啊。”

    小朋友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和他哥哥天差地别,但经过下午那场急风骤雨后,短时间内,荷荔觉得自己听不得荔枝这两个字了。

    她手指搅动几下,虚虚扯唇回应。

    思绪开始混乱,眼见许希然要再次说话的时候,就听见陆清远淡然的声音,喊自家妹妹过去。

    她不知道,来之前,陆清远的确在和许希然交待周一开学的事情。

    她听得有点烦,恰巧看见荷荔进来解救她。

    一溜烟跑过来把陆清远晾在那儿。

    眼下哥哥喊她,她不得不听。

    所以她悻悻应一声,可怜兮兮看一眼荷荔。

    荷荔揉揉她的头发,眉眼弯弯安抚她。

    过程里,余光没忍住偷偷瞥了一眼陆清远。

    捕捉到他的一瞬间,心先是悬起颤了下,接着慢慢回落。

    他视线落在许希然身上,甚至从她进屋开始,都没看她。

    她庆幸她们心照不宣的默契。

    等许希然不情不愿的回去后,她走过去阮欣宜旁边坐下,转移心思似的同她表达自己的感谢。

    下午的消息,阮欣宜也就是吐槽,好朋友讲话一向口无遮拦,并不是真的计较什么。

    俩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起来。

    阮欣宜说下午和林秋音聊天,讲了她们三个来这里玩,给她发照片和视频,林秋音夸赞这是个好地方,说很羡慕,有机会她也想来。

    姜曼圻大气的参与聊天,说时间能凑得上,下次带她们再一起来。

    讲到这里,阮欣宜没好气地说:“你下午是开会还是挖坟去了,有这么累吗,能睡到现在,也是很牛的。”

    荷荔微囧。

    有点庆幸好友也就是平时爱口嗨一下,真刀真枪的场面她没经历过,只要她嘴巴严一点,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同的是,姜曼圻是堪破真相的那一个,瞧出荷荔的窘态,犹豫要不要帮她解围的时候,就听见不远处许希然纯真无暇的声音:“哥哥,你脖子怎么了。”

    她听烦了,一点也不想听哥哥继续跟她讲上学的事情了,眼神滴溜滴溜的转,一个不经意间,发现了异常。

    话音落下,她指过去陆清远的侧颈处,没有被衣料盖住的地方,有深深浅浅几道红痕。

    荷荔听到这话后,呼吸都像是停了一下,手指紧紧攥住衣摆,她不用看都知道为什么,因为那是她掐的。

    也会害怕他讲出叫她招架不住的话。

    什么情况,都不遮掩的吗。

    亏她不久前还庆幸她俩的默契。

    现在她心虚死了,明明你情我愿的事情,因为他的不注意,搞得她担惊受怕的像是她偷.情。

    就这样怔忡着,等待他的回答。

    须臾,听见陆清远疏淡的声线,说的是:“被树枝挂到了。”

    “……”

    许希然不理解的啊了声。

    哥哥一个大人,走路怎么能不小心到被树枝挂到。

    荷荔暗暗松一口气。

    一旁,黎宴听着,和女友对视一眼,好整以暇的笑起来,揶揄:“哪儿的树枝,这么不懂事,改明儿我叫人剪了去,敢挂我们陆总。”

    许希然认同般点点头,眨着大眼睛,想听后续。

    阮欣宜也后知后觉的回忆,下午最后还好有陆清远过去,代替她照看自家妹妹,让她能独处了一段时间,但从私汤别墅到公共区域不都坐礼宾车,哪里有碍事的树枝?

    陆清远凌厉眼风往黎宴身上扫过去一眼,收回,和许希然说:“去玩吧。”

    心思被成功转移,许希然应一声,不再管让她疑惑的上一个问题,开心跑去房间一角的积木桌玩去了。

    门外,管家姗姗来迟,送来姜曼圻给荷荔点的晚餐,她逃也似的站起来,接过来食盒去餐桌用晚饭。

    一个人吃东西胃口有限,不过十分钟,荷荔结束用餐,收拾餐桌的时候,听见阮欣宜提议:“打几圈?”

    在此之前,她和姜曼圻坐在一起闲聊。

    两位男士在另一处谈事情。

    许希然所在位置旁边,就是一台自动麻将机。

    荷荔恍惚一秒,想到白天在商场还说自己不会打麻将,未免露馅,她把食盒丢进垃圾桶,揉了下眉心说:“你们玩,我有点困,先回去睡了。”

    之后,不给任何人问询的机会,转身跑掉。

    陆清远看着那道背影离开,扯了下唇角,第二回了,第一想法还是跑-

    荷荔不知道前一晚她们最后有没有打麻将,反正回来的她心里乱乱的,加上下午发生的事情,体力消耗大,躺床上没多久,就真的睡着了。

    一夜好眠,第二天早上醒来时间还早。

    靠在床头刷手机,尽是些边角料新闻。

    没什么意思。

    看时间,清晨八点刚过,正想着放下手机再休息会儿。

    浏览器推送一则本地新闻。

    【我市XX医院门诊今晨发生恶性伤人事件,警方通报嫌犯仍在逃,疑混入周边某小区。】

    那家医院的名字她很熟悉,以往路过很多次,位置就在林秋音工作小区的旁边。

    心揪了一下,她点开新闻浏览,一目十行,很快翻到最下面的评论区,只一眼,她知晓心里的慌乱并不是无端发生的。

    果不其然是林秋音工作的地方,临城知名豪宅被简单三个字某小区替代。

    评论区内容五花八门:

    「经此一事,豪宅房价怕不是要掉。」

    「不是,这哥们连豪宅都混的进去,这么6?」

    「故意的吧,这肯定计划很周密,第一次刷到恶意伤医还跑掉的新闻。」

    「爱吃瓜的我已经抵达现场,警方封锁了,好像跑进去没多久就抓到了,有人受伤,急救车都来了两辆。」

    到这里,她迅速退出浏览器,给林秋音拨过去电话,但接连三个,都没有接听。

    心更慌了。

    全是不好的想象。

    指尖和脸颊甚至开始发麻。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知道姐姐自.杀的时候。

    荷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去房间的。

    她不停重复拨电话的动作,走着走着就来到了陆清远的房门口。

    错愕一秒过去,来不及细究什么。

    抬手敲了两下门。

    半分钟不到,门由内打开。

    视线对上一秒,心乱得砰砰狂跳,喉咙都有点发紧,她太害怕旧事重演。

    雾气不受控的在眼眶里聚积。

    陆清远看着她肉眼可见的慌乱,来不及做出任何思考,扣住她微微发抖的肩膀,开口,嗓音像有安定:“不要怕,说话。”

    chapter 33

    简单五个字, 却像是有神奇功效,荷荔成功被安抚,她吞咽一口虚无, 让自己冷静下来, 而后把手机屏幕举到陆清远面前。

    在他浏览的间隙仓惶说道:“我联系不上林秋音。”

    只是几秒, 视线重新和她对上,陆清远明晰荷荔慌乱的缘由。

    多说无益, 此刻她需要的是准确的答案。

    所以他拿出来手机,当着她的面给物业拨过去电话。

    结果未知,害怕让她听到什么承受不住的话, 他简明扼要, 两三句话问清楚今早事件的具体结果, 头微微偏着,电话里的内容没让荷荔听到。

    一分钟后,电话挂断,手机还没收起来,他看着她的眼睛说:“她没事,摔了一下, 不算严重,人在市一院。”

    察觉她紧绷的表情慢慢放松, 陆清远松开荷荔, 到衣架拿外套, 同时转述具体经过:“今早林巡楼, 人是她发现的, 但还好安保过去及时, 加上当时有人路过,是我朋友, 伤得比较严重,现在我要去医院一趟。”

    蒋南乔在国内没有亲人,身边能赶过去的朋友也只有他一人。

    “等我一下,我和你一起。”

    说完,也没等陆清远回答,荷荔转过身往楼上跑,去换鞋拿外套。

    即使知道林秋音没什么大问题,但今早发生的事情一定会让她很不安,她想去陪陪她。

    ……

    几分钟后,荷荔换好衣服,出来房间,看着眼前暗灰色的楼梯,毫无预兆的,脑袋开始嗡嗡响,身上一阵儿一阵儿地往外冒冷汗。

    她想起很多年前,得知姐姐噩耗的那天,也是这样的楼梯,长长一段,下去就是阴冷的停尸间。

    不好的回忆涌上来,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不断上蹿,直达大脑,让荷荔险些站不住,想扶一下什么东西,但全身都发着麻,让她动弹不得。

    许久,眼睛重新聚焦。

    她看着眼前的楼梯,忽然想不起来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低头看,穿戴整齐,还背着包。

    她是要出门吗。

    出去干嘛。

    这里好像也不是她家。

    不知道过去多久,手臂被人挽上,听见一道焦急且熟悉的声音:“怎么在这儿站着,你有看到新闻吗?我联系不上秋秋了。”

    手臂上传来的温暖让荷荔心定了定,思绪渐渐回笼,她虚虚扯下唇,回过神来,回答阮欣宜的话:“她没事,我老板就在她工作的那个小区住,刚打电话问过。”

    阮欣宜正要说话,余光瞥见楼梯上走过来的那道身影,喊了声:“陆总。”

    陆清远在楼下等了将近十五分钟,见人一直没下去,这才上来查看情况。

    眼下看见两个女孩站在一起,只当荷荔去叫朋友,耽误了一些时间,没多想别的,他说:“走吧。”

    荷荔迈步之际,忽地想起三个人一起走的话,这房子里就只有许希然了,赶忙说:“我们都过去的话,然宝怎么办。”

    说话间,大概是几人在楼梯口连续的说话声惊扰了许希然,她揉着眼睛打开门,看见三个人聚集在楼梯附近,一派要出门的架势,问道:“哥哥姐姐,你们要去干嘛。”

    陆清远说:“临时有事,要去医院一趟,一会让黎宴送你回家。”

    许希然是睡梦中被吵醒的,脑子还有点不太清明,可仔细瞧了眼前三人,谁都没有受伤之类的,她不免困惑:“发生什么了,为什么要去医院。”

    荷荔几步走到许希然面前,蹲下去,视线和她齐平,安抚似的朝她笑了下,温声说道:“没什么,有朋友在医院,我们去看看她。”

    许希然哦一声,歪着脑袋又去看一眼哥哥,这才放下心来,医院不是什么好地方,她没必要跟过去,于是应了声好,之后,乖乖和三个人挥手说再见。

    去医院的一路,荷荔强行压抑情绪,她的躁郁已经很多年没有复发了,今天事发突然,但眼下已然恢复。

    她不想让好友或是陆清远发现异常。

    好在因为发生了不好的事,给阮欣宜复述事情的经过后,大家心情都沉重,谁也没心思闲聊,一路相安无事来到医院。

    关于两个人的住院信息,陆清远已经提前问好,他把两人带到林秋音住院的病房楼,交待说:“她在五楼病房,你们先上去,蒋南乔还在做手术,我去那边一趟。”

    荷荔嗯一声。

    目送陆清远离开。

    等人走远,俩人转身往病房走,并肩等电梯的时候,阮欣宜不免感慨:“秋秋真是幸运,还好有你老板朋友刚好路过,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你听秋秋提起过那人吗?”

    林秋音休息时会去荷荔家里同住,工作以来她俩的联系更多更亲密,这点她一直都清楚。

    荷荔把上回蒋南乔送林秋音巧克力的事情讲给她听,末了说:“等秋秋情况好点,我们一起去看看他,当面道谢一下吧。”

    “那必须的。”阮欣宜赞同。

    电梯门开,俩人前后进去。

    ……

    到病房里,林秋音人已经醒了,她发现有人混进大楼的第一时间就联系了值班安保,加上后面蒋南乔不知为何会出现,所以她只是阻拦人的时候被推下楼梯,小腿骨折,以及身上有几处擦伤。

    来医院处理完伤口,躺在病床上刚送走前来慰问的公司领导,两位好友就推门进来。

    看到她们的一瞬间,林秋音撑着床沿想坐起来:“你们怎么来了。”

    荷荔和阮欣宜动作更快地走过去按住她,让她躺好,“怎么,你以为你不说我们就不知道了。”

    林秋音心虚地扯扯唇:“巡楼的时候只带了工作手机,后面就被送来医院了。”

    “不是不和你们讲。”

    没联系任何一位好友,就是怕她们担心,可此刻对上她们眼睛里明晃晃的担忧,林秋音还是觉得自己给朋友们添麻烦了。

    没什么好辩解的,她只能转移话题:“我想去看看他,当时那人身上有刀,他被捅了一下,我领导说现在还在手术室没出来。”

    林秋音除了右边小腿明显肿着,几处不太严重的擦伤,综合来说应该能动。

    两个人一合计,决定去护士站借一下轮椅,带她过去看看,毕竟是救命恩人,于情于理,她们都该探望。

    到护士站借轮椅的时候,值班护士听说俩人是林秋音的朋友,拉着她们又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道是要等她腿消肿了才能做手术治疗,还有最近几天住院的一些注意事项。

    荷荔和阮欣宜认真听完,道了谢,推着轮椅回去病房的时候,俩人商量接下来怎么照顾林秋音,阮欣宜建议请护工,荷荔觉得朋友们轮流照顾比较放心。

    正说着,手机响了一下,她拿出来查看,是陆清远的回复,告知她们蒋南乔的具体位置。

    阮欣宜:“回来再说吧,先去看看。”

    推着林秋音过去手术大楼大概花了十多分钟,出来电梯,远远瞧见手术室门口坐着的陆清远,林秋音完全没多想,她一早知道他和里面那位是朋友。

    但当到跟前,陆清远朝她颔首致意后,看着荷荔说:“不是说了,手术还没结束,晚会儿再过来。”

    林秋音疑惑了。

    她有点没懂荷荔和陆清远是什么关系。

    捕捉到好友的目光,荷荔抿抿唇,说:“我也是昨天才知道,我老板就在你工作的小区住,就是那个顶层的业主,他还有个妹妹。”

    林秋音若有所悟地点下头。

    说完这句,再抬头对上陆清远的视线,荷荔隐约觉得他眼中像是有情绪,但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她不想再给自己压力,索性没管,推着林秋音到椅子旁边坐下。

    直到姜曼圻和黎宴赶过来,四个人安静等在手术室外,谁都没有说话。

    姜曼圻过去几个女孩身边,关心林秋音的情况。

    黎宴则是到陆清远旁边,跟他说已经把许希然送回家了,又问了几句里面那位的情况。

    留学期间,他曾和蒋南乔有过几面之缘。

    陆清远一一答了。

    很快,手术结束。

    人被推出来的时候,医生见七八个人一起围过来,忙说:“刀伤不在要害位置,手术很成功,注意两小时内不要让病人睡着,多和他说说话。”

    后面人被推回去病房,入院是物业公司帮忙办的,三人间的普通病房,她们一行人明显没法全呆在这里,一上午折腾下来,差不多也到了中饭时间。

    姜曼圻说:“陆总先和荔荔去吃,阿宴守在这,我俩把秋秋推回去,你俩结束各自回来换我们。”

    安排很合理,没人发表意见。

    荷荔沉默跟在陆清远身边去吃饭。

    进去病房楼电梯,意外碰到一个熟人。

    荷荔的大学同学。

    惊喜在俩人眼中同时浮现。

    片刻,对方先开口打招呼:“好久不见,你怎么在这。”

    荷荔:“朋友住院,你呢。”

    “我爸老毛病犯了,也是住院。”

    一问一答结束。

    她转而看向荷荔的身旁人。

    要知道大学的时候,荷荔作为她眼中的超级大美女,单身四年,一直挺不理解的。

    眼下看见这位,好像懂了。

    美女只是眼光高,挺好。

    于是凑到荷荔耳边揶揄道:

    “男朋友挺帅,咱俩有微信吧,摆酒别忘了通知我。”

    电梯空间有限,纵使她有意压低声音,还是被陆清远听到了,沉了一上午的眉眼稍稍舒展开,心里好像没那么堵了。

    下一秒,就听见荷荔着急忙慌地说:“不是男女朋友,他是我老板,你误会了。”

    chapter 34

    在电梯里荷荔还不觉得有什么, 因为她自欺欺人、避重就轻地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巧遇的老同学身上。

    她从未这么有聊天欲过。

    她们像所有重逢的老同学那样,明明不是多熟悉的人,自然而然关心对方的近况。

    末了也会就共同认识的人闲扯几句。

    最后在分别的时候互相言不由衷道:“下次见再聊。”

    其实后面根本不会去主动联系对方, 也没什么下次见。

    出来病房楼, 荷荔没办法再把注意力全放在别人身上, 看着那道始终在她前面几步远的背影。

    她没法再骗自己,也没法再忽视当前不想正视的现状。

    陆清远因为她的话生气了。

    她加快脚步, 前头更快。

    她放慢一点,前头也慢。

    始终和她保持一定距离。

    就这么走了不到一百米。

    荷荔受不了这种若即若离带来的难以明说的情绪,她一咬牙, 往前跑了五六步, 堵在陆清远面前停下来。

    气还没喘平, 眼见陆清远提步又要走。

    荷荔抿着唇伸手抓住他的衣摆拦下他,紧张地抬眼和他对视。

    话在喉咙里滚了一圈又一圈,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又是几秒过去,陆清远盯着那张巴掌大小的脸,湖水般清澈盈润的双眼,里面像是盛满了委屈和不解。

    他自认是个情绪稳定的人。

    允许一切发生, 因为确信自己有解决问题的能力。

    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被吸引,确认她单身后, 他们一夜缠绵, 体验感很好, 结果醒来被告知她人跑了。

    第二次感受到她看他的眼睛并不单纯后, 他轻易的选择了原谅她, 诱她更进一步, 结果现在在她嘴里只是老板。

    两次生气,都是因为她。

    他偏开脸, 故意不看她:“有话就说,我不和员工拉拉扯扯。”

    荷荔思绪堵塞,脑袋一团乱,心也慌,好一时,磕磕绊绊地问:“为什么生气?”

    陆清远眼神幽幽望过来,简直要被这姑娘气笑了,但盯着她几秒,发现她是真困惑,眼睛里除了疑问还是疑问,没见过这么傻的。

    也就床上会乖一点,任他吃干抹净。

    下一秒,陆清远揽上她的后腰,不容置喙地把人带到怀里,而后俯身咬住她的唇。

    带着从前没有的狠厉和决绝。

    荷荔的后脑勺被他温暖的手掌扣着,被迫抬高下巴承受这个凶狠的吻。

    慌乱的心跳得更快了。

    嘴唇有细碎的痛感。

    鼻边全是他的气息。

    好久好久,久到慌乱褪去、大脑失氧,陆清远退离她的唇,两个人额头抵在一起,听见他略带逼问的声音:“现在呢,我们什么关系?”

    荷荔想往后退,奈何她整个人被他桎梏,鼻尖轻轻碰擦,呼出的气息落在脸颊上,让她心痒痒的,她不敢深想这痒的含义,但她知道,她不舍得断掉和陆清远更进一步的亲密,就像昨天下午在度假村别墅那样。

    所以她仔细斟酌词句,试图想出来一个能让他接受也不违背自己长久以来坚定信念的定义。

    但好难,她想不到。

    陆清远垂眼看着怀中人忽闪忽闪的眼睫,无措蜷缩在他怀里的可怜模样,忽然又有点不忍心,他又不是什么不可饶恕的江洋大盗。

    心里叹息一声,像是提醒,又像是逼迫似的说道:“我只和女朋友保持亲密关系。”

    荷荔眉心跳动一下,莫名有种自己被看透的感觉,胸腔里明明像连接气球打气筒,在这话后鼓了一下又一下,但受脑袋里的另一股拧巴念头驱使,讲出的话又违背了她的心。

    “我没法接受和老板谈恋爱。”

    她一向擅长拒绝、擅长逃避、擅长伤害。

    可以当面同任何一个表露想要和她有发展苗头的异性讲出百分百导向相反结果的话语。

    但看着陆清远的眼睛,她迟疑后,说出了这样稍显委婉的说辞。

    就像现在这样挺好,老板和下属,工作生活上有些交集,偶尔感觉到了,满足一下身体最原始的欲望。

    当然,这句话在看到陆清远的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后她没敢讲出来。

    陆清远肉眼可见的更生气了。

    扣在她后腰上的手掌用力掐了一下,疼得荷荔险些惊叫出声,却又在转瞬间整个人被推开。

    陆清远气极反笑地盯着她看。

    心想不会再有人比她更有能耐了。

    从头到尾有好感的只有他一个,人姑娘纯粹的见色起意。

    不是他,也会是别人。

    他闭了下眼,哼笑一声,语气恨恨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荷秘书是觉得我缺个床伴?”

    正午太阳变换,此刻的陆清远站在背光位置,头顶树荫笼罩,显得整个人气势阴森得可怕。

    荷荔抿着唇一言不发。

    她没法反驳这话,事实上她的确只能接受和他发展这样不正当的关系,但她羞于启齿,此刻被陆清远不加掩饰的讲出来。

    她的心也像是被刺痛了一下。

    同时有道声音开始在脑子里不断回响,让她认清自己。

    她不是正常人,她有过精神疾病,尚未痊愈,她没有爱人的能力。

    她再一次伤害了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好在这些年荷荔修炼了很好的伪装能力。

    有过很痛苦的时刻,清醒地看着爱她的朋友为她担心忧虑,她不想把这些痛苦转嫁给别人,所以大多时候,她可以把坏情绪完美隐藏。

    回去病房的时候,她顺带去超市帮林秋音购买了一些住院会用到的卫生、洗漱用品。

    推开病房门,她笑着说:“我回来了。”

    姜曼圻看到她拎着两大袋东西,迎过来接住,同时往她身后看了眼,很自然地问:“陆总没跟你一块儿?”

    荷荔眨着眼压抑自己,心里边马上要到情绪边缘,面上也能如常模样地回答:“他回去他朋友那边了。”

    事实上她们分开的不太愉快。

    她们没有一起用餐,她也不知道陆清远有没有回去病房。

    姜曼圻不疑有他的哦一声,把手里东西放到病床边的柜子上,帮着荷荔把林秋音的餐盒摆好,带着阮欣宜去吃东西。

    等病房里没有了姜曼圻俩人的身影。

    荷荔再也忍不住内心躁动。

    一个人站在柜子旁边框里哐当地收拾起来。

    买来的东西各归各位。

    她必须要做点什么,不能让自己停下来胡思乱想。

    什么都不要想。

    混沌空白的思绪是在被林秋音用力拉住才断掉的。

    她瘫倒在病床上,上半身差一点就压到林秋音受伤的小腿上。

    挣扎着坐起来,荷荔愧疚地看向好友,连连道歉:“对不起秋秋,有没有压疼你。”

    林秋音撑着笑,握住荷荔的手,她感知到了好友的不正常,这种状态很久没见到了,她记得过去的她是如何走出来的,所以她说:“我们都好爱你。”

    荷荔再也忍不住,抱住林秋音,用眼泪把所有情绪释放出来。

    她好爱这个世界,爱她的朋友,爱绚烂多姿的生活,她不要给任何人带来痛苦,她会战胜它。

    眼泪流完了,林秋音抽出来纸巾帮荷荔擦眼泪。

    “要不要回家休息一下,不用担心曼曼姐那边,我们荔是最棒的。”

    荷荔说好。

    她告别林秋音,拿着包出去病房,到医院门口打车回家。

    望着头顶纯蓝色调的天空,上面飘着几朵白云。

    她告诉自己:治愈从来都不是靠别人。

    她曾经找到过救自己于水火之中的办法,现在同样可以-

    黎宴出来餐厅看见一道身影闪进出租车后面,有点像荷荔,但不太确定。

    收回,听见身旁的女友说:“我去买点栗子。”

    不远处有位阿伯推着车在卖刚出炉的炒栗子,香气飘过来,姜曼圻心念一动打算带回去点让她们当个零嘴吃。

    他问:“下午都打算呆在病房了?”

    “不然呢,”姜曼圻白他一眼。

    听此,黎宴觉得是他眼拙了。

    她们几个小姐妹情比金坚,人在病床上躺着,再紧急的事情也不会放下不管,一个人离开。

    但等他回去病房,看见另一道阴沉着脸坐在病床边一言不发的人,他又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蒋南乔麻醉观察期过了,躺在床上睡得安静。

    他虚虚勾下唇,心里觉得挺奇妙。

    一个临时起意的返程,恰好碰上林秋音的危险场面,出去吃饭前,他守在病床前,其实俩人也就是两面之缘的陌生人,因着陆清远有过一点交集,但也算不上相识。

    他绞尽脑汁的想话题,能和不太熟悉的陌生人聊什么。

    于是问他为什么回国,蒋南乔说是寻亲。

    他惊讶不已,说你今天救下的那位也寻亲很多年。

    蒋南乔比他更惊讶,他又问你找什么人。

    蒋南乔说找妹妹。

    他失笑:“那你们还真是缘分不浅,她找弟弟。”

    回忆到这里,他心想,陆清远和那位也真是缘分不浅。

    千里之外遇见,回来还能是上下级。

    虽然有的人显然不满足于眼下关系,但很明显,他进展也不顺利。

    手里还拎着女友买的栗子,黎宴走过去陆清远身边坐下,递到他面前:“尝尝?”

    陆清远一眼没看地把东西推回去,话都懒得说。

    黎宴不在意的笑笑,自己剥开一个到嘴里,挺甜的,还热乎着,来自女友的爱。

    吃完,他不紧不慢道:“回来的时候撞见人哭着上了出租车,我说咱陆总行不行,这么长时间还搞不定一姑娘,要不干脆算了。”

    挺长一段话,但陆清远自动屏蔽后半句。

    他稍稍坐直身,一副不在意的语气问:“什么时候走的。”

    黎宴轻易看破他的强装,收了调侃的笑,给出回答:“十分钟前。”

    没确认的消息,掺了假的胡邹。

    能叫人紧张成这样,他觉得陆清远没有原则到要完蛋了。

    chapter 35

    驾驶车子出来医院停车场, 在道闸栏杆前排队等待的时候,远远看见医院门口等候拉客的几辆出租车,想到黎宴的话, 陆清远不自觉咬紧后槽牙。

    不是不知道那家伙张口就来的本事, 那话的可信度连百分之五十可能都没, 但就是那样几句真假不明的说辞,在耳畔回荡几圈, 搅得他心里又气又痒。

    索性蒋南乔睡着了,病房暂时用不到他,最后还是找了个借口说出来一趟。

    眼下人真的出来了, 手扶在方向盘上, 他又觉得自己简直秀逗了。

    面对他的时候, 心狠成那样,他平生第一次跟人表明心意,还能面不改色地拒绝他,哪像是会背后哭的人,可又想到某些时候眼尾潮红发出细碎哭声的她,心里又实在不忍。

    总要亲眼看看, 他才能放心。

    就这么开车来到荷荔所在的住宅区。

    也是赶巧,他到的时候, 远远在路边就看到了黎宴口中那个“哭着回来”的人。

    盯着看了好一会儿, 没一点哭过的痕迹。

    周末下午的巷子口很热闹, 不大的生活超市门口, 她有说有笑地和身旁阿婆边聊边买东西。

    过了会儿, 东西买好了, 她拎着袋子去收银结账,回来经过阿婆身边, 又放慢脚步和阿婆道别,出来超市,转身又去隔壁花店挑了几支花。

    这么有闲情逸致,哪有一点伤心痕迹。

    实实在在又被黎宴坑了一回。

    但好像,心里也没多气。

    此路段不能久停,也确认她没事了,潇洒点应该起步走人,但事实上,陆清远迟迟没舍得收回目光。

    不远处,买完所有东西的荷荔,再次经过那群扎堆闲聊的阿婆身边的时候,笑意盈盈停下脚步,和她们不知聊了些什么,好一时才拿着东西离开。

    直至荷荔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小区门口,他收回视线,扯下唇角,在心底无声轻嗤。

    嗤自己的荒唐、多此一举。

    ……

    回去病房是半个小时后,蒋南乔小睡一觉,人刚醒,半靠在病床边和黎宴闲谈,氛围很是融洽。

    他不动声色把车钥匙收起来,坐过去病床边,关心蒋南乔的情况,“感觉怎么样?”

    蒋南乔微微笑着,摇摇头:“没事。”

    这趟人出去干嘛,早从黎宴那得知,有心想调侃几句,奈何身上的伤口麻药劲儿过去,阵阵的疼,令他有心无力。

    一旁黎宴见状勾唇笑起来,把话接过去:“要不讲讲进度,我俩给你支支招,有道是三人行必有我师,助力我们Wesley早日抱得美人归。”

    出去时,他说的是接个电话,但不傻的都知道他是去干嘛了,没什么好辩驳的,但支招也大可不必。

    陆清远眼神先是扫过一心寻亲至今单身的蒋南乔,之后是拉锯几年才成功上位的黎宴,唇角微挑:“我用你们教?”

    他陆清远不是什么会死缠烂打的人,错付真情而已,谁没了谁还过不下去了-

    另一边,回到家的荷荔把买来的食材归类放进储藏柜或是冰箱,那几朵小雏菊修剪花枝后放入花瓶。

    荷荔走去储物柜抽屉,翻出停了许久却一直常备的治疗躁郁的药。

    就着温水,她吞服药片。

    而后过去沙发,放空自己的躺下。

    其实最早意识到控制不住情绪的那年,她六岁。

    爸妈感情破裂离婚,姐姐被判给了妈妈,她则判给了爸爸,没多久,爸爸再婚,后妈嫌她碍事,她就这样被爸爸送回乡下老家丢给奶奶照顾。

    奶奶思想腐朽,本就不喜妈妈,更不喜欢妈妈生出的她,小小年纪的她在不懂妈妈为什么不要她,以及奶奶为什么总是区别对待姑姑儿子和她的时候,总会忍不住发泄自己的脾气直球顶嘴。

    奶奶治她顶嘴的手段很粗暴,不听话就别吃她做的饭。

    就这样饿一顿饱一顿的不知道过了多久。

    一天下午,奶奶不许她吃饭,她独自跑出去,心想这个家反正也容不下她,以后她不要在这里了。

    去哪里不知道,但世界这么大,应该总有容得下她的地方。

    刚跑出村子不久,在车站遇到来寻她的姐姐。

    自从爸妈离婚,她和姐姐就没再见过。

    姐姐看见她,飞奔着过去抱住她。

    呆在姐姐的温暖怀抱里,荷荔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姐姐给她擦眼泪,问清楚原委,从背包里取出来一大袋子好吃的拿给她。

    她们坐在车站聊了好久好久,挤压在心里的所有坏情绪好像都因为姐姐的到来烟消云散了。

    分别时,姐姐告诉她,以后在奶奶家要听话,她每周都会来看她,说不定再过多久,妈妈也可以把她接回去。

    她只当姐姐是在安慰她,妈妈明明不要她了,哪里会再把她接回去。

    此后一年,风雨无阻,姐姐每周都准时乘车来看她。

    第二年秋,姐姐没再来,她真的被接回去了。

    重新和姐姐生活在一起后,她很少再有情绪失控的时候。

    姐姐心思细腻,妈妈忙于工作,都是姐姐在照顾她,回家后的她有了姐姐的陪伴,每一天都是开心的。

    等情况更严重,就是姐姐出事的那天,看到姐姐躺在停尸间一动不动的那一刻,她忽然就崩溃了。

    原本小的时候就恨妈妈抛弃过她,在她了解到的真相里,她自然而然的把所有过错推给了荷女士。

    休学的那半年,她变得喜怒无常,时而狂躁、时而抑郁。

    后来心理医生告诉她,她这种情况在医学上的学名叫躁郁症,在她对生活失去希望的时候,是曼曼姐带着两位好朋友给她陪伴和温暖,让她度过难关。

    她吃了整整三年的药,把病情控制住,有次复诊,对着医生拿给她的测试题,看见最后一题的时候,一霎间,心灵像是被击中,她怔在那里。

    题目是这样的:

    「你觉得你还有躁郁症吗?你觉得你还需要治疗吗?」

    下面有三个选项。

    「选项一:是的,我觉得我有。需要治疗。」

    「选项二:可能吧,我也不确定。」

    「选项三:不,我觉得没有。不再需要治疗。」

    这道她做了不知道多少遍的测试题,在那一天,那一刻,看着最后一个选项,带给了她难以言说的震颤。

    她对着那个选项,审视过去的三年。

    她自暴自弃的三年。

    不断麻烦别人、给自己带来痛苦也折腾别人的三年。

    姐姐一定不愿看到她的余生都这样度过。

    于是她自己选择停药,每天给自己正向的心理暗示,尝试和躁郁带来的痛苦和谐共处。

    暴躁精力旺盛的时候就去户外徒步、抑郁觉得没有人生意义的时候就躲起来治愈自己。

    就这样渐渐在外人面前恢复如常。

    如今她依然坚信,无需任何人,她本身就治愈自己的上等良药-

    隔天一早。

    陆清远在去公司前先送妹妹去上学。

    转学第一天,许希然很兴奋。

    新学校的校服很好看,深蓝色的小西装外套,衬衫领带搭配百褶裙。

    出门前,许希然得瑟的在穿衣镜前止不住的欣赏自己的美貌校服。

    怎么看都看不够,临了指挥自家哥哥给她拍照。

    记录她的转校第一天。

    陆清远十分配合,依照妹妹的要求,给她拍出她满意的照片。

    终于舍得出门,下电梯的时候。

    许希然继续指挥自家哥哥:“哥哥,要记得把我的照片发给阿妈和荔枝姐姐哦。”

    陆清远下意识想要说好。

    却又在开口前咽回去。

    发给木女士可以,另一人,就算了。

    他不想多说,手指敲动几下,操作手机把照片分享出去。

    完成后,说:“好了。”

    “还有荔枝姐姐呢。”

    许希然皱眉。

    陆清远盯她几秒,说:“不方便。”

    之后摁灭手机。

    许希然生气了,第一次觉得哥哥好没用。

    周末才给哥哥创造过那么好的条件,没了她的帮忙,连给荔枝姐姐发消息都做不到。

    拿下嫂嫂,还得看她。

    她划拉几下手表,当即给荷荔拨过去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许希然开开心心打招呼道:“荔枝姐姐早上好。”

    荷荔应:“然宝早上好。”

    “我今天开学第一天,我们校服超漂亮的,想发给荔枝姐姐看看,但哥哥说不方便给你发消息,荔枝姐姐,可以让哥哥给你发照片吗。”

    荷荔听着许希然开心爆棚的声音,尽管不方便那三个字令她恍惚了几秒,她想,在那样的拒绝之后,陆清远果然不会再理她了。

    但她不忍伤害小朋友,所以她很快调整好,笑吟吟道:“可以啊,期待看到然宝的漂亮校服。”

    许希然听声抬头,斜一眼自家哥哥,示意他赶紧发,荔枝姐姐等着看呢。

    陆清远望着妹妹得意洋洋的模样。

    暗暗吐槽了句“小白眼狼。”

    不是看不穿她的那点小心思。

    在昨天之前,她还觉得有妹妹站在他这边是她的福气。一个好用的免费小助攻。

    可现在,想象着荷荔毫不在意的模样和昨天说的那些话。他真怕知道真相后这小鬼会被自己蠢哭。

    心里思绪纷飞,面上陆清远还是在许希然的注视下把她今早拍的臭美照发了过去。

    荷荔查看照片后即刻送上十多句夸夸,把许希然高兴坏了。

    还是荔枝姐姐好,哪像哥哥,问他好不好看。

    只会说:“不错。”

    她想要的是像荔枝姐姐这样的夸夸,才不是他不轻不淡的不错。

    谢过荷荔,许希然话锋一转说道:“荔枝姐姐,你一般晚上下班都怎么回家啊。”

    荷荔没作它想的回答说:“坐地铁,怎么了?”

    许希然:“那以后让哥哥送你回家吧,我好喜欢你家旁边的那家面包,以后哥哥下班把你送回家,顺便帮我买面包。”

    荔枝姐姐是哥哥的员工,她也是周末才知道,许希然简直要被自己的智慧折服了。

    要不是哥哥这么不给力,发个照片都做不到也不会激发出她这么好的想法了。

    电话那头,荷荔短暂懵了一秒,还没想好怎么拒绝许希然的话,就听见她说:“不聊了哦荔枝姐姐,我要赶紧去学校了,开学第一天不能迟到的。”

    收起手表,许希然用一种“妹妹我只能帮你到这里”的表情,仰头傲娇地盯着自家哥哥看。

    陆清远简直要被这小鬼气笑了。

    “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喜欢那家店的面包。”

    上回买的放在后座收纳袋,昨晚才帮她扔掉。

    许希然凛然回瞪过去:“小女生的心思你猜不透的,现在知道就好了,以后晚上下班要记得送荔枝姐姐回家,顺便帮我买面包。”

    这么近水楼台的机会都用不上,到最后还得看她。

    电梯门开,许希然不再给哥哥开口的机会,往后车门跑去。

    为了嫂嫂,小小年纪的她承受了太多。

    但没关系,吃点面包,换哥嫂一家,值得!

    chapter 36

    新一周的工作日, 从行业八卦开始。

    进去公司大楼,往电梯厅走的时候,路过几拨同事, 无不例外的在讨论软语科技的爆雷。

    荷荔身在后台岗位, 对行业信息关注度远没业务岗同事敏感。加之这个周末过得忙碌, 也没心情。

    六部总被批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她下意识竖着耳朵听起了八卦。

    “那天六部总被批退出软语, 我就觉得陆总不简单,要知道六部总这几年投的最大项目就是软语,从天使轮到D轮, 估值几百亿, 但陆总上来就说有问题, 结果你看看,上市没成直接就破产清算了。”

    “我说有你这么马后炮的吗,之前市场都看好软语,申城都把它当城市名片推,又是引入国资又是低价给地建厂的,六部总这几年的底气不就是早期入场软语来的吗。”

    “害, 反正多亏陆总眼光独到,现在也算止损了, 要不是退出及时, 六部总怕不是底裤都没了。”

    说话间, 有眼尖同事看到荷荔, 止了讨论偏头微笑和她打招呼:“荷秘书。”

    荷荔同样微笑回应。

    有她在, 涉及陆清远的八卦不会再响起。

    也到了电梯厅, 大家安静等电梯。

    片刻,电梯门开, 荷荔站的位置靠后,排在前面的同事喊她到前面去,这种不讨好的事情荷荔当然拒绝,安静等在后面位置。

    门关上,走了一波人,又来了一波新人。

    恰好碰上前部门两位同事,都是一起跟项目熬大夜的交情,三个人趁着等电梯间隙热络聊起来。

    其中一人感慨:“还是你聪明啊,当时大家都不想调岗,现在想想,伺侯陆总是不确定性多了点,但至少有得赚,我从开年到现在,跟了两个项目,回回都是尽调还没结束,就草草收场,净白费功夫。”

    另一人附和:“是这样,现在部门里没不羡慕你的,我们想赚个奖金不容易。”

    荷荔实话实说:“我倒想回去。”

    尤其是经过昨天医院那事后。

    现在尴尬的要死还要坚守岗位,连离开的选择都没有。

    俩人对荷荔的脾性算了解,都知道她话里没水分。

    打工人,各有各的烦恼罢了。

    又过几分钟,电梯下来,她们陆续进去,轿厢空间有限,没人再说话。

    经过不同楼层,电梯陆陆续续的停,荷荔看着同事们一个一个走出去,不同的身影在不同楼层忙碌,又瞬间进入社畜角色。

    她在心里告诫自己,昨天那事干脆就当她没发生,上次反正也过来了。

    重逢第一回,其实细想除了第一天的阴阳怪气,后面陆清远也没为难过她。

    工作上只要她保质保量的完成,他甚至算得上一个很不错的上司。

    陆清远是名副其实的事业脑,对待工作有多用心她最知道,她还对陆清远那话的真实度存疑呢,说不定陆清远是因为她太好睡才讲了那样的话。

    她可不能因为工作外的琐事影响她赚钱,那才是得不偿失。

    工资是她底气来源的一大部分,就算陆清远刁难她,她也要忍着。

    可事实上,陆清远比她还洒脱。

    到顶层办公区,她在工位放好东西,就进去执董办公室整理文件、给绿植换水,做完这些,陆清远姗姗来迟,她问陆总好,喝点什么。

    陆清远看都没看她地说咖啡,之后她去水吧泡好咖啡端过去,办公桌前的男人已然进入工作状态,依旧没抬头。

    从头至尾,一点没为难她或是给她甩脸色。

    甚至连第一次后的阴阳怪气也没有。

    荷荔没多想,推门出去,之后回去自己工位全心投入工作状态,近来工作重点主要是跟进庄思睿团队的创业项目,以及跟进老板的各项工作进程。

    中间几次她进去送文件或和陆清远电话沟通事情,回复她的态度也很是公事公办。

    下午是庄思睿项目的投决会。

    会议中途行政同事给她们送下午茶,大家稍事休息。

    她喝着东西望落地窗外,不知不觉就出了神,主持人说会议重新开始她都没听见,一位同事到她身边提醒她,她猛然回神,做好被骂的准备。

    放平时,陆清远早开始责难员工不用心了,但这次竟然一声没吭,只淡淡说:“开始吧。”

    来不及给她时间疑惑,会议继续。

    这场会议直到晚上八点才结束。

    庄思睿团队的创业项目致力于缓解塑料危机,全球能源革命背景下,碳中和市场绝对称得上朝阳行业,而庄思睿团队的项目,致力于碳减排,政策利好,未来可期。

    庄思睿在课业之余,和几个热爱化学的伙伴一起合成了一种可以快速聚解塑料的酶,目前市面上现有的酶解技术,完全聚解塑料通常需要超过十二个小时。

    庄思睿团队的成果可以在一小时内完成,且该过程能在室温下进行,比现有其他方法更节约能源、更可持续。

    投委成员对该项目投资基本持统一意见,能投,但目前的分歧在于投资金额和认购比例。

    尽调显示,创业团队成员大多为化学爱好者,技术成员少有商业头脑,团队的商业化路线也约等于零。

    有投委成员认为大可先小试牛刀一下,等技术更成熟高效,再加大投资金额。

    但陆清远觉得团队现有技术已足够开启商业模式,投资完成即可建厂,生产线和产能达到一定程度,便可开始全面生产。

    再循环的产品首先具备价格优势,其次也更符合当下大部分消费者日益增长的环保理念。

    投入生产的同时,也不耽误团队成员的技术革新。

    最终,经过长达六个小时的会议时间,投委成员成功被陆清远说服。

    会议结束后。

    荷荔回去工位继续整理会议文件,过程里,带着加班的些许怨气,她全神贯注,早完成早收工,又过一个小时,完成工作,把会议记录发给所有项目成员,这才准备下班回家。

    也是这个时候,忽而发现执董办公室里的灯也还亮着。

    按说会议结束陆清远今天的工作就完成了。

    难不成临时有什么事情耽搁了?老板不走,她哪敢走,放下包,荷荔对着已经关闭的电脑,思考要不要重新打开提前做点明天的内容。

    不等她想出个所以然,办公室的门打开,陆清远一身贵气地走出来。

    荷荔下意识听声看过去一眼,她上了一天班,疲惫不堪,陆清远明明和她一样,甚至工作强度比她只大不小,却看不出任何疲态。

    精力真好,她不由感慨。

    心里面思绪纷飞的同时,荷荔也没忘了假装忙碌,翻开桌面上的文件佯作核对。

    白天全部被工作占据的时间她没多想,可此刻,有一些念头断断续续地冒出来。

    做人果然是不能太冲动的。

    贪图美色是大忌。

    爽是一时的,后悔是一世的。

    正想着,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荷荔强行掐断心思,站起来打招呼:“陆总。”

    本以为会淡应一声就离开的大boss出乎意料的停在了她面前。

    荷荔短暂愣怔一秒,心想,总不能陆清远公私分明到找她算账都要在下班时间了吧。

    思绪飘忽间,又听见陆清远说:“还没结束?”

    荷荔短促啊一声,朝陆清远看过去。

    陆清远对上她懵中含怯的眼神,气不打一处来。

    早上许希然说小女生的心思你猜不透,他不以为意。

    此刻对着荷荔,他想,这姑娘的心思她是真的猜不透。

    “早上、电话。”

    丢下这惜字如金的四个字,他提步朝外走。

    要不是几分钟前收到了自家妹妹催促的消息,他才不会自讨没趣的过来跟他说话。

    后面,荷荔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白天一整天被乱七八糟的事情填满,她都忘了早上电话那回事。

    当时电话里许希然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眼下荷荔当然不好意思蹭车回家。

    她拿上包,快走几步跟上陆清远。

    “陆总,然宝说的我没当真。”

    陆清远自然明白她说的指什么。

    但听着她口吻平常浑不在意的语气。

    莫名的,就很不想她如意。

    “我也不是自愿的。”

    那语气,多少掺杂了点嫌弃。

    荷荔抿唇。

    就算她知道陆清远是个妹控,能被控到这种程度也是没谁了。

    不想再有争吵。

    最后,荷荔还是跟着陆清远上了车。

    工作日出行陆清远有惯用的司机。

    过去有时外勤,荷荔和司机也认识。

    到车边,她打过招呼,迅速进去副驾位置。

    司机行车平稳,一路上,荷荔歪在头枕上休息。

    这两天吃了药,加上一些自我调控,情绪好了很多。

    以往常年用药,导致她肠胃受损。

    但近来发生的一些事情,她想,药还是稳定再吃一段时间吧。

    晚间过去高峰。

    令司机在开车之余,多了一些心力分给车里人。

    上周五前往法院的时候。

    他记得荷秘书和老板坐在后排,几次欲言又止。

    但才过了两天,情况调了个向。

    今天换老板时不时朝副驾看过去,神色难辨。

    好像窥到了什么。

    但他一个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

    一时间脑子又有点转不过来弯。

    只觉得情况转变的有点太突然。

    让人费解。

    就这样来到目的地。

    上车前,老板有说过来这边买东西,顺便载荷秘书回家。

    车子停稳,他提醒两人:“到了。”

    荷荔和司机道了声谢,头也没回地又说了声“陆总再见”就要下车。

    后排,陆清远沉声道:“下车等着。”

    尽管荷荔不晓得是要干嘛。

    但下了车,她还是乖乖站在路边,没立马离开。

    片刻后,只见陆清远从另一边下车走过来,说:“站好,我拍张照。”

    荷荔更懵了,为什么要拍照??

    陆清远像是读懂她内心疑问似的,没等她开口,“不情不愿”地操作手机,对着她拍了张照,而后几下发给许希然的手表,完成,一言不发把屏幕举到荷荔面前。

    那表情,像是在说:懂?

    chapter 37

    晚风微凉, 路灯昏黄。

    荷荔看着陆清远不情不愿的姿态。

    心情难以名状。

    当下情况没什么好计较的。

    小朋友的想法一向天马行空,能提出这样的要求,她理解。

    移开落在陆清远手机屏幕上的视线, 荷荔扯下唇, 再次道别。

    其实想说既然发过了, 就把照片直接删了吧,转念又觉得多此一举, 不用她讲,陆清远一定也会删照片。

    把她放在相册里,看见一次添堵一次, 不删留着过年?

    回家的路上, 荷荔想, 还是要尽快想个办法。

    早上许希然说以后让哥哥给她买面包顺便送你回家她是真没当真。

    但第一天,陆清远就在自家妹妹的督促下送她回家了。

    还有检查。

    这家面包店当然没好吃到许希然天天想吃,但往后隔三岔五再发生今晚的情况她也不想,眼下离开办公环境,和陆清远共处有够尴尬的。

    但具体要怎么拒绝,荷荔一时想不出。

    ……

    另一边。

    陆清远几乎是在荷荔离开的下一秒就接到了自家妹妹的电话。

    他滑动接听, 先是听到一阵嚼东西的声音。

    津津有味的。

    片刻,电话那头听到微弱电流声, 许希然放下手中的薯片, 兴奋道:“哥哥, 照片我看到了!你说, 世界上怎么会有荔枝姐姐这么漂亮的存在!”

    陆清远望着夜色中荷荔离开的背影, 无语凝噎。

    他家妹妹, 顶级荷吹。

    “荔枝姐姐还在你身边吗,我想和她聊天。”

    前面那道背影走得迅即又干脆, 他回答:“不在了。”

    “好吧,”许希然叹口气,“那不聊了,你早点回家。”

    之后也不等他说话,电话啪的一下被挂断。

    手机屏幕上显示通话结束,回到接电话前的界面。

    他拍的那张照片赫然就在聊天框里,他点开,手指拉动一下放大,仔细又端详了几秒。

    是挺好看,不过这大概也和他今天抽空看了点拍照技巧有关。

    早上被自家妹妹拉着拍照搞得他有点烦,一个姿势拍了十几张还不愿意,以防这种情况再有发生,他今天工作间隙便上网学习一番。

    现在来看,成果显著。

    欣赏完,陆清远切换到相册界面,点亮最新照片的收藏小心心-

    回到家的荷荔刚瘫倒在沙发上,同样接到了一个电话,来自林秋音。

    唇边弯起浅浅的弧,她滑动接听:“晚上好,我们秋~”

    林秋音:“下班回去了吗?”

    听上去心情很不错,一点没被受伤影响,荷荔也开心:“嗯,今天怎么样。”

    “挺好的,曼曼姐帮我请了护工,不用上班躺一天的日子真爽啊。”

    荷荔笑起来:“在医院无聊吗,明后看看哪天不加班的话我去医院看你。”

    “不用来,工作日忙一天早点回家休息,我不无聊的。”

    原本打这通电话是想关心一下荷荔,眼下听上去没一点事了,她便颇有闲情逸致地同荷荔聊点别的。

    “我今天去看蒋先生,和他聊了聊。”

    荷荔问:“聊什么了。”

    林秋音:“他从黎总那知道我一直在寻亲,就关心了几句,然后还跟我说,他也是寻亲大队的一员,小时候也在福利院呆过,不过后面被收养,就去国外了。”

    荷荔有点吃惊,还觉得俩人有奇妙的牵绊,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林秋音听到,笑她:“你也觉得很神奇对不对,我听到的时候都惊呆了,不过他比我幸运,我谢谢他的时候,问他怎么会那么巧回来正好碰上这事。”

    “他说那天本来是在平城的,原本计划再跑几个城市继续找妹妹,但中途收到了一家基因库的邮件,说她们的数据库有位女士的DNA和他具有亲缘关系,应该是母子,他和妹妹小时候和妈妈走散很多年,妈妈一直在找他们,他是因为那封邮件才在第二天一早回来的。”

    荷荔努力消化林秋音讲的内容,提取重点:“什么网站你有问吗。”

    这些年她一路见证林秋音的寻亲之路,在民政部做登记,在各大官方、民间的寻亲论坛、网站发布寻亲信息,也有通过网络扩散她的寻亲故事。

    但没听林秋音提起过这个渠道。

    “有问的,是国外的机构,叫ancestrydna、23andme,他建议我也可以买一下它们的检测服务,因为他说之前一直以为妈妈和妹妹在国内,所以寻亲一直是在国内范围,也是这次回国前,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在这两家机构做了基因测试,没想到这么快就会有惊喜。”

    荷荔了然的笑:“听上去很不错,你看你找了这么多年都没结果,说不定你弟弟也在国外呢。”

    “如果是这样,那很好。”林秋音说。

    其实她也有过一段被收养的经历,只是这段经历,除去福利院的妈妈和那个家庭外,她没和任何人讲过。

    那是国内的一对中年夫妻,原本因为结婚多年未能有孕决定去福利院收养一个,挑中了她。

    结果在她被收养的第二年,养父养母迎来了他们自己的孩子。

    第三年的有一天,她和养父妈妈一起照看弟弟,奶奶打盹,不小心把茶几上的热水壶碰倒洒在了弟弟腿上。

    弟弟被疼得哭昏过去,住院很久。

    养父养母得知情况后都很气愤,没日没夜的在医院陪护弟弟,弟弟出院没多久,她就被送回福利院了。

    是很后来,福利院妈妈才告诉她,她被送回来是因为奶奶说,热水壶是她碰倒的。

    这段经历是她埋藏在心底的秘密。

    中西育儿理念天差地别,如果弟弟被收养到国外,一定过得比她好。

    思绪到这里,她掩饰般笑笑:“我和蒋先生聊了很久,互相分享了各自寻亲的经验。”

    荷荔觉得蒋先生蒋先生的听着真是别扭,她说:“你在他面前也是蒋先生蒋先生这么叫吗。”

    “那不然呢,我们称呼业主都是先生或者女士。”

    林秋音有时有她自己的执拗,这一点荷荔很早就体会到过了。

    高二那年五一返校,大家都因为刚刚度过了小长假兴奋不已,身边经过的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开心的笑,只有她,刚参加完姐姐的葬礼,悲恸不已。

    大家都往各自的教室走,她反其道行之,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教学楼的天台边。

    骤然清醒,是感觉到有人握住了自己,她看到是同桌林秋音,跟她说自己没事,回教室去吧,她就是有点不开心来这里透透气。

    林秋音对她说的话置若罔闻。

    紧紧握着她的手。

    过程里她又讲了几次让她离开的话,林秋音都没听。

    等她完全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坐在天台边。

    那位置,她腿一蹬就能掉下去。

    七层的教学楼。

    她和林秋音解释,她不是故意的,因为家里发生了不好的事情,心情不好,走着走着就到这里坐下来想休息会儿。

    林秋音笑着说没事,牵着她回教室。

    但事实上她是故意的,如果没有林秋音的陪伴,她的生命可能就结束在那一天了。

    后面在学校,林秋音再没让她落过单。

    也是她去找的曼曼姐,商量如何帮她度过难关。

    想到这些,荷荔觉得心暖暖的,“你今年生日可能要在医院度过了,想要什么礼物?”

    林秋音由衷许愿:“想要我们荔荔每天都开心。”

    荷荔笑:“太贪心了,很难做到,换一个实际点的。”

    林秋音还真用心想了想,天天开心的确是很奢侈的愿望。

    她重新说:“那想要我们荔荔烦恼少一点,开心多一点。”

    这次的愿望还靠谱点,荷荔应:“会的。”

    这个话题到这里结束,两个人又扯了点别的,十分钟后,各自依依不舍地挂断电话。

    要说回家路上其实心里还有烦恼。

    但在挂断电话后,荷荔身心舒畅。

    好朋友永远是她疲惫生活的一剂解药。

    带给她无以伦比的治愈疗效。

    长舒一口气,荷荔甩掉脑袋里所有让她不开心的思绪。

    去餐桌倒水吃药。

    吞咽药片的间隙,她在微信上问阮欣宜今年打算怎么帮林秋音庆祝生日。

    阮欣宜回复说:「要不在医院简单庆祝一下,吃个蛋糕什么的,等出院再一起庆祝?」

    荷荔也是这么想的。

    她敲字:「好,那我定蛋糕。」

    阮欣宜回了个嗯。

    荷荔看一眼,吞咽最后一片药。

    吃完,想了想,她重新拿起来手机。

    微信上加的有微茶的客服小姐姐。

    她很喜欢这家店的甜品,基本嘴馋了都是在这家店买。

    味道没得说,只一点不好,偶尔爱搞饥饿营销,比如热门款甜品每日限量,每天的蛋糕预定也限量。

    虽说林秋音的生日还要一周多,但微茶人气爆棚,也不晓得能不能预定的上。

    翻出来客服微信。

    她发送:「我想预定下周六的生日蛋糕,请问现在还能订吗?」

    微茶客服:「可以哒~你累计消费额度五千,有优先的。」

    荷荔不由皱下眉,她在这家店消费也就是这一年的事情,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花了这么多了。

    「好的,那我选好蛋糕款式发你。」

    微茶客服:「嗯嗯。」

    荷荔查看完,正预备收起来手机,对话框里又进来新的一条。

    微茶客服:「你今晚下班是不是别人送你回来的。」

    荷荔没懂对面什么意思,发过去一个问号。

    微茶客服:「别误会~你是常客我眼熟#呲牙,晚上那会儿不忙正好看到。」

    「送你的那个先生后面到店里买东西,还办了最大额度的充值卡,如果你们比较熟的话可以把会员卡关联一下,一起积分兑换更优惠。」

    一长串消息,荷荔在看到最大额度充值卡那里停下,眉头更皱了。

    陆清远钱多烧得慌?

    许希然一句爱吃就办最大额度充值卡。

    往后难不成打算风雨无阻天天来买?

    chapter 38

    隔天, 荷荔到公司时间尚早,在楼下咖啡厅买了两杯拿铁。

    进去大楼,没急着搭电梯上去。

    到前台和Joyce聊了会天。

    她是昨晚睡前刷朋友圈看到Joyce发的照片才灵光闪现想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

    从打包袋里取出一杯咖啡递给Joyce, 荷荔问她:“你昨晚朋友圈发的上课位置在哪里?”

    Joyce欣喜接过, 眉眼弯弯道了声谢:“在和汇那边, 怎么了?”

    位置挺方便,回家的必经之路, 也不用绕远,荷荔点点头,说:“最近肩颈不太舒服, 我在网上搜了下说普拉提的理疗效果挺好, 想去试试。”

    “可以呀, 我基本每天下班都去练会儿,你要有想法咱俩还能搭个伴。”

    Joyce这几年一直坚持的运动也就普拉提和游泳,她很自律,出于对美的追求。

    语毕,Joyce上前一小步,伸手到荷荔肩膀某个位置按压下去:“这里疼吗?”

    “啊, ”荷荔一开始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转瞬意识到Joyce大概是用她所学在帮她做诊断, 被按压的位置疼到还好, Joyce力气小, 只是有点酸酸的, 她照实讲出来。

    Joyce又到另一边肩膀按了下, 收回手, 抿抿唇道:“正常,你一天低头看电脑的时间肯定比我长, 肩颈负压大,气血有点堵塞,运动一下会好很多。”

    很是专业的一套说辞,把荷荔听得一愣一愣的,她反复回味这几句话后,笑说:“今天才发现你还是个养生达人。”

    Joyce被夸,心情很不错,先是笑了下,片刻后说:“害,哪个打工人身体没点小毛病,不养生能行嘛。”

    声音落下,撇撇嘴,指着台面上的保温杯给荷荔看:“瞧,我最近连咖啡都很少喝了。”

    “怎么,你改喝枸杞了?”

    一猜就中,Joyce惊喜眨眨眼:“你怎么知道?”

    荷荔笑,这种陈年烂梗,估计也就Joyce这种现生超丰富,不爱上网冲浪的人才没听过了。

    离上班时间越来越近,大厅里脚步声和说话声交织,周围变得嘈杂起来,不再适合闲聊。

    荷荔假意去拿Joyce放在台面上的那杯咖啡:“那你加油养生,咖啡我自己喝吧。”

    Joyce笑着推她:“别,我晚上还带你去上课呢,还不能收点好处费了,偶尔喝一杯没什么的。”

    本就是开玩笑,荷荔收手,同Joyce道别:“那晚上见,今天应该不用加班。”

    “没问题,”Joyce朝她比了个OK的手势,“加班的话我等你会儿呗。”

    荷荔嗯一声,轻轻贴一下Joyce的脸颊,转身上楼去了。

    ……

    因为在楼下耽误了稍许时间。

    荷荔刚到工位不久,专属电梯便发出到达声响。

    荷荔一只手都放进打包袋,本打算来几口再进去办公室开始工作的,眼下只能作罢。

    须臾,陆清远人快要走过来。

    荷荔绕过办公桌,温声同陆清远问好。

    陆清远淡应一声,视线似是往她办公桌上扫了眼,很快收回,之后继续朝办公室走。

    荷荔跟在陆清远身后进去办公室。

    问了句陆总今天喝点什么,有了回答后,旁若无人的开始她的日常工作。

    理想情况这些应该在陆清远来之前做好,以免同处的尴尬。

    但今天在楼下耽误了点时间,没办法,只能在他眼前做。

    大约十分钟后,荷荔把做好的咖啡端到陆清远面前的办公桌上,说:“那陆总您忙,我出去做事了。”

    陆清远姿态随意地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没说话。

    ……

    今天的主要工作内容依旧是围绕庄思睿团队的创业项目。

    昨天顺利过会。

    项目组成员今天便开始着手准备R-Cleantech的股份认购协议和股东协议。

    待JD准备好文件,双方协商达成一致后,共同签署,投资才算正式完成。

    一天时间匆匆过去,转眼来到下班时间。

    六点刚过,办公区的几位目光时不时往荷荔这看过来,她读懂大家意思,重新又看了下电脑屏幕上的聊天框。

    几分钟前,把项目相关文件发给陆清远过目,对面的批注意思是通过了,进度顺利,也没新的安排,沉思两秒,荷荔收回视线,说:“大家辛苦,下班吧。”

    不到一分钟,办公区便没了人。

    看着这一幕,荷荔不禁失笑,调来执董办公室前,她也是这些人的一员,一说下班溜得飞快。

    但现在身为专属秘书,陆清远不走她就不能走,烦得很。

    正想着,执董办公室门开了。

    荷荔听声站起来,打算看看他是有新的指示还是怎么。

    不多时,陆清远到她办公桌前停下。

    惜字如金的丢过来一个字:“走。”

    荷荔早有准备,弯唇说道:“多谢陆总,但以后不用送我回去,你和然宝说一下吧,我晚上报的有课,加班不太晚的话,我要去上课。”

    陆清远收回已然迈开的脚步,重新站定,侧脸看向荷荔。

    一脸的轻松笑意。

    目光接触的那一秒,他便懂她意思了,为了少有交集,够煞费苦心的。

    办公桌的这边,荷荔对上陆清远的视线,无端吞咽一口虚无。

    他的眼神像是能穿透她,借口很拙劣,但态度应该很明显,她就是不想在工作外再和他同处。

    希望他懂她的意图。

    空气无声流淌。

    许久,荷荔似是听见了来自陆清远的一声轻哼。

    但对视让她的思绪变得迟缓、感官亦是。

    她不确定到底有没有这一声。

    等她神思完全清明。

    眼前已经没了陆清远的身影。

    荷荔手抓在办公桌的边缘,心绪难言。

    好像该开心的,心愿达成了。

    但实际上,又好像没有。

    又站了好一会儿,她收敛思绪,下楼去找Joyce。

    ……

    晚上跟着Joyce上了一节普拉提私教,一个小时,让荷荔丢掉所有情绪,沉浸在痛苦的运动中。

    她也是今天才知道,普拉提比撸铁还累。

    出来教室,和Joyce碰上面,看着她满是汗水和苦不堪言的面部表情,把Joyce乐坏了。

    来之前,她憋了坏,故意跟荷荔讲了好多普拉提的好处。

    什么缓解身体疼痛、增强体质、提高身体美学之类的。

    硬是没同她讲一点普拉提的难度。

    以至于上课过程,荷荔好几次没忍住大喊她受不了了,真的太累了,从未有过的累和痛,一个动作在不同器械、不同平面反复的做。

    教练被她的反应逗笑,练习之余,送上专业解答。

    说是普拉提的动作多静止和慢速,注重深层肌肉群发力,小强度、重复性的练习,比起靠表层肌肉的一些运动,撸铁之类的,会累很多、痛苦感也更明显。

    但这都是正常的,长久来看,普拉提是很适合女生的日常运动。

    荷荔有气没力地倒在Joyce身上,发出感慨:“这种课你能天天来,真的牛。”

    Joyce听了夸奖,哈哈笑,末了和她打趣道:“我第一次和小姐妹上普拉提课,和你现在一模一样的状态,但我姐妹跟我说,上完普拉提,她就理解男人了,后面我就坚持下来了。”

    荷荔听言不由歪着脑袋看向Joyce,没懂普拉提和男人有什么关联。

    Joyce轻咳一声,慢慢沉声道:“三分钟确实很久。”

    “……”

    脑海里闪过什么不可言说的画面,脸红了一下,心黄黄的。

    下一秒,荷荔在心里无声辩驳Joyce的话:做普拉提理解不了陆清远,他精力无限-

    周五晚,加了会儿班。

    庄思恒带弟弟来JD正式签署股份认购协议和股东协议。

    眼下只等打款,投资事宜就算正式完成。

    签完文件,庄思恒没急着带弟弟离开,任由弟弟和陆清远攀谈,庄思睿其实有挺多好玩和大胆的设想。

    只是现阶段只酶解塑料这一项落地有了实际成果,他觉得陆清远是个很有眼光的投资人,也愿意同他分享脑袋里天马行空的想法。

    陆清远看好庄思睿身上的那股劲儿,一个成功的创业者就需要像他这样,打破常规,才能做出成绩。

    俩人热火朝天的聊起来。

    荷荔安静坐在一旁,无聊的视线转来转去。

    会议室里的另一人也忙着自己的事情。

    不停地看手机。

    近来前妻没了他的管教,越来越野,他打十个电话她挂十个,一点不给他机会。

    今天突发奇想拿荷荔当借口给她发消息才得到了回复。

    他说几次来公司见面,觉得荷荔状态不太好,看在她们是朋友的份上,理应把这个情况转告给她。

    方竹漪回他知道了。

    他又说现在思睿的投资达成了,想谢谢她,毕竟当时他转变想法,也有她出的一份力,今晚有庆功饭局,让她一起来,答谢的同时,还能见见她的朋友。

    方竹漪说好。

    这会儿他发过去几条,问她到哪了,用不用接她,都没给她回复。

    庄思恒反复地解锁屏幕查看消息。

    心里焦急,也不敢再问,现在她脾气大得很,发多惹烦她再把他微信删了得不偿失。

    就这么硬等着。

    一旁的陆清远眼神几次飘过来,稍一思索,便想明白怎么回事。

    晚上的餐厅已经订好。

    荷荔作为项目成员,他倒想看看,她今晚还用不用什么借口推辞不去。

    ……

    半小时后,方竹漪姗姗来迟。

    敲开会议室的门,也不管其他几人,上前同荷荔抱了下。

    俩人上次分别得匆忙,互相也没加联系方式。

    好多天不见,惊喜写在荷荔脸上。

    想见的人终于到了,庄思恒制止弟弟的侃侃而谈,一行人预备移步庆功餐厅。

    位置不远,开在市中心的一家私房餐厅。

    去的时候荷荔顺理成章坐方竹漪的车。

    如今她也算富婆一个,开得车都是有隔挡那种,比陆清远的商务用车都气派。

    二十分钟的车程,环境私密,俩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谈。

    原本方竹漪对庄思恒说的荷荔状态不好还存有怀疑,见到面的时候也没看出来哪点不好,但这一路的同处,要再看不出来,那她也太迟钝了点。

    握上身旁人的手,她轻声问:“你最近是怎么了?”

    荷荔抿抿唇,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对方竹漪印象很好,也是真心想交她这个朋友,眼下她的关心写在脸上,真诚又热烈,想给出回答的,确实不知道从何讲起。

    于是方竹漪自行猜测,回忆了一下上回俩人的聊天,加之今天观察得知的情况,她说:“你进展不顺利?”

    荷荔尴尬扯唇,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进展何止顺利,还稀里糊涂就达成了呢。

    问题出在后面。

    方竹漪盯着她看几秒,似乎读懂什么,试探性说:“你们老板不会是个渣男吧,提裤子不认人那种。”

    明显今天荷荔同陆清远生疏了很多,相处模式极为公事公办,荷荔的心思她是知道的,那眼下只有这一种可能。

    想着,方竹漪就变得愤慨起来,输出的话到嘴边,又硬生生被荷荔的渣女发言堵了回去。

    荷荔组织好了说辞:“不是,没几天我就稀里糊涂的心愿达成了,但后面他说只和女朋友保持亲密关系,我没答应,现在就回到单纯的上下级关系了。”

    荷荔尽量言简意赅地和方竹漪道出现如今的情况。

    方竹漪安静听完,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同仇敌忾的话都预备好了,眼下没了用武之地。

    合着不负责的是荷荔。

    她停顿几秒,小心问道:“为什么啊,方便说吗,不方便也没关系。”

    她单纯想了解情况,以应对今晚的共同用餐。

    “没什么不能说的,”荷荔笑一笑,回应她的友好:“我觉得这样不好。”

    故意隐瞒了患病情况,荷荔道出一部分原因。

    办公室恋情只舆论层面来讲,的确对女方不太友好,她没上过班都懂这个道理。

    方竹漪表示理解,看荷荔低头不语,她安慰道:“就该这样,你做得对,简直是我偶像。”

    前后态度转变令荷荔称奇,她不由失笑。

    渣男言论言犹在耳,荷荔说:“不觉得我这行为,有点渣女吗。”

    “怎么会!”方竹漪郑重答:“哪里渣了,你这叫清醒,谁说睡了就一定要谈恋爱的,你对他认识有限,说不定恋爱后你老板就是另一幅嘴脸,现在你心愿达成了,还没有任何后患,多好。”

    洋洋洒洒说完这些,方竹漪想到什么,补充:“你老板没为难你吧。”

    她的确觉得荷荔的做法很洒脱,但万一对方是个小心眼就难办了。

    荷荔说没。

    方竹漪放下心来:“那就好。”

    轻咳一声,方竹漪小声问:“是上个周末在温泉度假村吗?”

    荷荔轻轻点头。

    方竹漪了然的笑,她就说嘛,做老板的大周末带员工私人行程去这种地方一定不安好心。

    荷荔不想就这个话题再聊下去,她从扶手箱上取出来一瓶水喝了口。

    方竹漪看出她的意思,咽下去其他八卦的问题。

    话题到这里告一段落。

    片刻,觉得荷荔情绪有点低落,方竹漪拿出来手机,翻出来短视频软件上的最新收藏给她看。

    只见视频里,灯光恍惚纸醉金迷的酒吧DJ台上,一位帅气的男生正弯身手捧台下女生的脸在喂她吃棒棒糖。

    刚刚好的氛围、刚刚好的暧昧。

    一霎间令荷荔想到了平溪湖客栈的某些画面。

    无意识吞咽一口虚无,恰被方竹漪捕捉到。

    她觉得荷荔需要一些新鲜荷尔蒙,以冲散她现有因为陆清远造成的不开心。

    于是提议道:“一会儿结束我们去这里玩?”

    chapter 39

    不多时, 她们来到庆功的餐厅。

    位置在市中心的一处清幽小巷。

    拐进来之前,还是车流如织的喧闹长街,只是一个路口, 便别有洞天。

    外面那条大路荷荔平日常路过, 竟一点不知道后面还藏着这样一个好地方。

    一道街上都是老派西洋风建筑, 各式各样的复古洋楼,令荷荔忍不住从头到尾打量了起来。

    方竹漪瞧出她的兴趣, 挽住荷荔手臂同她介绍道:“这一道街上都是些私房餐厅、茶馆或是会所,有兴趣的话,下次我们再约。”

    “好啊, ”荷荔浅笑回应:“这儿的房子都很漂亮。”

    方竹漪来得多了, 对此并没太大感觉, 瞧见不远处站定的那道身影,她凑近荷荔小声吐槽道:“那老古板就喜欢这种地方,附庸风雅,玩的一套一套的。”

    总觉得这话掺着点夫妻情趣在里面,荷荔不好评判,牵牵唇算是回应。

    写有“小山南”的私房牌匾下, 两位男士身姿挺拔立在那里,不知两位女生在聊什么, 脚步声许久未响起, 于是极有默契地侧脸朝她们看过去。

    陆清远目光幽深落在荷荔身上。

    庄思恒视线灼灼定在方竹漪身上。

    更前头的位置。

    庄思睿一览无余眼前景象。

    形单影只的他好似堪破了什么秘密。

    但不确定, 他要再观察一下。

    也会疑惑, 今晚的饭局不是老哥提议以他为主角的庆功宴, 可现在来看, 怎么显得他有点多余?-

    晚间饭局称得上荷荔工作以来参加的最轻松的一场商务饭局。

    以往从订餐厅开始,到送走最后一位客户, 前前后后需要她操不少心。

    但今晚是庄思恒别有用心攒的局,并不需要她做什么,加之方竹漪的陪同,连聊天话题都不需她参与,令荷荔放松心情享用了一餐美味。

    餐厅很有讲究,点菜的时候会收集每位顾客的口味,并对应将菜品进行调整,力保征服每一位顾客的味蕾。

    席至尾声,荷荔觉得这家私房很是物有所值,果真是应了那句贵有贵的道理。

    方竹漪和她差不多时间用餐完毕,来之前,俩人定好的后续行程,眼下将才吃完,她便迫不及待了,眼神询问荷荔几次几时出发。

    陆清远不发话,她不好先走,这个口更不能由她来开。

    方竹漪读懂荷荔意思,看向桌上的另三人。

    无酒精饭局,为了不冷场,三人谈资不断,这场面方竹漪其实并不太适应,她假意咳了声,吸引庄思恒视线。

    成功将人目光引过来,她说:“我和荔荔还有约,那你们继续聊,我俩先撤了?”

    语毕,眨一眨她纯真无暇的莹亮双眸。

    “这么晚了,去干嘛?”

    这句话,庄思恒几乎是下意识问出来的,以往对她的一举一动都了熟于心,现在离了婚再见面,难免习惯使然。

    方竹漪却因为他这没有边界的问话显得有点恼,从前最讨厌的就是他这一点。

    好不容易脱离魔爪,还是不能幸免,她愤愤然道:“你管我,要不是因为荔荔也在,我才不会来和你吃饭。”

    说着,站起身就要拉荷荔离开。

    明明前面一直氛围很和谐,老哥这张嘴,就是他追妻路上的最大阻碍,庄思睿如是想。

    他跟着站起来,到方竹漪身边调和道:“嫂嫂,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哥这张嘴不如不要,别生气嘛,你和秘书姐姐去哪里玩,能不能带我一个?”

    方竹漪对这位小叔子印象很好,过去两年,俩人是同病相怜的庄思恒受害者联盟。

    但今晚的行程,不太方便多他一个。

    好在因为他的打岔,心里倒是没那么气了。

    她笑一笑,说:“今晚就不带你了,下次有好玩的叫你,不过前提是要记得改口叫姐姐哈。”

    庄思睿是个很上道的小伙子,当即改口应道:“好的姐姐。”

    丝毫不顾身后脸越来越黑的自家老哥。

    之后动作麻利的帮两个女生拿来包和大衣,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把庄思恒气得半死,偏还因为有外人在不好发作,他极力忍耐着。

    荷荔道过谢,穿整完毕,几步来到陆清远身边:“陆总,今晚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陆清远把玩杯盏的动作稍顿,微微颔首算作回应。

    除了答应,他也没什么好的理由把人留下。

    就这样,不过两三分钟,两个人离开的无影无踪。

    少了方竹漪的存在,庄思恒正欲对弟弟发作,人先他一步情真意切地说道:“哥,是不是心里不爽,我去帮你拿酒,等我!”

    而后麻溜开门,没再停留一秒。

    庄思恒的确心里苦闷多时,难得碰上个投缘的,他同陆清远成长轨迹天差地别,却少见的能聊到一起。

    一旁,陆清远眉眼深邃坐在那,单看表情,叫人辨不出喜怒。

    第一次见面,庄思恒就觉得这是个心思藏很深的男人,这么多年来,少有他看不透的人。

    但接触下来,又被陆清远人格折服。

    和他这种生下来便拥有一切的人不同,陆清远的所有都是实打实靠自己的拼搏和智慧挣出来的。

    他敬佩这样的人,也想交他这个朋友。

    思绪到这里,他说:“陆总今晚没什么别的安排的话,一起喝一杯?”

    须臾,一声不轻不重的“好”落至庄思恒耳膜。

    俩人各自扯唇,提起茶杯轻轻碰一下-

    临海中路,临城最繁华的商业街之一。

    几年前荷荔来临城读大学,闲时最爱骑着单车来这里闲逛。

    慢行在梧桐树荫下的大街小巷,让她感受到这个城市的松弛和浪漫。

    整条路建筑多是法式风格,极具欧洲风情。

    沿街各类的潮流店铺,又为这条路增添了很多现代色彩。

    去的路上,方竹漪同荷荔闲聊:“我自小在苏城长大,家里管得比较严,从没去过酒吧这种地方,最近刷短视频看到,真的不禁感慨,大都市真好啊。”

    “你呢,之前来过这种地方吗?”

    “没有,”荷荔说:“只和朋友们去过类似清吧的地方,边听歌边喝酒的那种。”

    “这样,那今晚第一次来这种有活动的,放开玩呀。”

    方竹漪努力劝说荷荔:“别想着你老板了,今晚说不定能在酒吧遇见你新的crush,帅男人多得是,喜欢就拿下。”

    荷荔笑:“那你遇到新的crush了吗?”

    半个月前见面,她连点外卖技能都差点忘掉,今天再看,解放自我的速度堪称世界第八大奇迹。

    “没,”方竹漪耸耸肩:“我现在只想一个人好好享受花花世界,你不懂我这种毕业前被家里管,毕业后被老公管的人的苦日子。”

    这种苦荷荔的确不懂。

    小的时候,她吃的是实实在在的苦,被荷女士从奶奶那儿接走后,便把她和姐姐送去了乡下姥姥家,妈妈一个人外出打工养活她们姐妹俩。

    后来条件好了点,才把她们接身边,在省会城市读书上学。

    小时候荷女士教导她们姐妹俩好好学习,说辞是:“不好好读书,以后你们只能像妈妈一样赚辛苦钱。”

    她体悟荷女士的不容易,尽管心里对妈妈当初离婚不要她有不满,也从没让她在学习上为她操过心。

    如果没有姐姐的事,她想,也许哪一天,她们母女会迎来大和解,但现在,这情况大概不会有了。

    方竹漪不晓得自己的话戳中了荷荔的什么隐秘心思,但明显发觉她情绪低落了点,好在司机很给力,车子在这时抵达目的地。

    她笑着转移话题:“走啦,今晚所有消费,本竹子买单,千万别和我客气。”

    “那本荔枝先谢为敬?”荷荔弯着唇应。

    接梗一流,方竹漪满意的笑。

    她好喜欢荷荔这个新朋友。

    ……

    来到酒吧里面,荷荔的第一感觉是,她的耳朵要被震聋了。

    但方竹漪每一个细胞都散发着兴奋的味道。

    她只好舍命陪朋友。

    富婆方竹漪二话没说开了最贵的卡座,点了最贵的酒,换来了优先上台权。

    她目标很明确,原本就是为了体验花式喂棒棒糖才来的酒吧。

    送走酒保,方竹漪拉着荷荔就要过去DJ台,一秒钟都等不了。

    但荷荔还没过心里那关,一时间,她不太能接受和很多女生玩过暧昧游戏的男生做这种亲密举动。

    方竹漪歪歪脑袋,试图劝说荷荔:“来都来了,要不去试试看吧。”

    荷荔瞧着方竹漪迫不及待的模样,抿抿唇,试探性提议道:“要不你先去,我先自己喝点麻痹一下自己,一会儿去找你。”

    方竹漪觉得这个办法不错,她完全可以先去体验一下,再来喊荷荔,到时还能以自身体会给她讲讲这游戏的快乐体验。

    这么想着,她说:“那我先过去,一会儿回去找你。”

    荷荔嗯一声。

    片刻功夫后,诺大卡座只剩她一个人在,方竹漪点了一组神龙套。

    打开精致的酒盒,荷荔取出来一瓶香槟,倒进高脚杯,看着眼前景象,小口喝起来。

    ……

    前面DJ台处,方竹漪一过去便被带到了舞台最前方,近距离被帅哥DJ牵着手摇摆晃动,心情别提多荡漾了。

    还好她到了富婆的年纪,也有富婆的实力,才能体验这种快乐。

    帅哥DJ很卖力,在牵着她转了一圈又一圈后,从身后捧住她脸颊,自上而下把棒棒糖喂到她嘴里。

    不愧是身经百战的DJ帅哥,眼神拉丝程度让她这个有两年婚姻史、每晚都做的人差点没把持住。

    体验完,她心脏狂跳地转身想喊荷荔也来感受一下这种快乐。

    哪曾想,荷荔不知什么时候被两个帅哥一左一右包围。

    长得还一点不比台上这位差。

    年纪也小,很有点小奶狗的味道。

    做朋友的,当然不会挡她桃花。

    她牵牵唇,退离舞台,打算自己随便玩一下,过会儿观察一下荷荔状态,再决定要不要去喊她来体验-

    小山南私房菜馆内。

    庄思睿百无聊赖的坐在房间角落沙发上刷手机,近来老哥离婚后心情不好,日日在家喝闷酒。

    今天好不容易有了伴儿,少了点寂寞,他一句不敢催。

    游戏刚开了一把,忽而接到一朋友来电。

    忙着玩游戏的庄思睿无情挂断。

    哪知不到一分钟,对面又打了过来。

    未免团战关键时刻被打断。

    庄思睿气愤接通电话:“啥事赶紧说,我玩游戏呢。”

    “思睿,我微信给你发了个视频你打开看看,那个好像是你嫂子。”

    对面朋友自打在酒吧见到方竹漪便很震惊,他们这种家庭,少有女人出来玩还一点不避着的,要知道思睿嫂子家就是水乡一落魄户,近几年家里生意全靠庄家支援,她怎么敢的。

    庄思睿听言先是愣了下,后知后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光速打开微信查看视频。

    半分钟后,庄思睿僵硬了……

    嫂子好敢玩。

    怪不得不带他。

    虽说哥嫂离婚了,但这事并没大张旗鼓的宣扬,他也知道自家哥哥存了心思是打算把嫂子追回来的。

    嫂子往常对他也不错,听说这次找陆总投资能成还有嫂子出的一份力,可另一边毕竟是亲哥,他到底说不说。

    庄思睿要纠结死了。

    天人交战好久……

    有了决断,他硬着头皮去打断沉浸喝酒的俩人。

    脚步刚迈开,好似已经预料到手机的下场了。

    到跟前,庄思睿语速飞快三两句讲完事情,把手机递给他哥,而后后退三大步到安全距离。

    陆清远的脸色随着庄思睿的话越来越阴沉,声落,不动声色地侧过脸同庄思恒一起看视频。

    进度条不到三分之一,谁也没再看下去,动作一致地站起身说道:“就到这吧。”

    话音落下,俩人皆是一愣,但没人有心思计较这不约而同的默契。

    庄思恒满脑子都是,很好,真是出息了,拿着他的钱去找野男人玩。

    陆清远想的是,没人比他更知道,荷荔有多经不住色.诱,他必须赶紧过去把她抓走!

    chapter 40

    方竹漪循规蹈矩了二十四年的人生, 做的最出格的一件事,是不听所有人劝告选择离婚,第二件, 大概就是今晚伙同荷荔来酒吧了。

    下车那一刻起, 她便感受到了空气中四处飘浮的酒精和躁动味道, 压抑已久的心情好似也在这里找到出口,随着酒杯清脆的碰撞声和此起彼伏的鼎沸声一起得到释放。

    其实她最近压力挺大, 家里人知晓她离婚后,没有一个不说她任性妄为的,庄思恒是体面人, 从前生意上的合作, 倒没有因为离婚中断的, 但家里人的意思,是往后谁也说不准。

    二叔和姑姑本就不擅经营,公司濒临破产之际,是靠她出嫁才换来了喘息的机会。

    眼下离婚,她得到的没有一句关心,从头至尾, 只有二叔半威胁半警告的一句:“要不想你爸爸和爷爷留下的基业毁在你手里,就赶紧回去求得思恒原谅, 我们会当这事没有发生过。”

    方竹漪听得简直想笑, 年少无知的时候, 她还曾感激过二叔和姑姑的教养, 父母虽走了, 但她在家中一样宠爱有加。

    读书时的严加看管, 她也只当是她们为她好,从无怨言。

    毕业被要求尽快完婚, 她权衡利弊,对庄思恒不爱也惧怕,二话没说还是按照她们的要求嫁了。

    可以上所有,换来的,并不是她们念她的好,而是吵架归家时听到二叔对表哥说的那句:“有小竹在,你想做什么尽管放手做就是了,没钱就去和小竹讲。”

    也是那个时候,她才知道,原来她在家人眼中,只是一个向庄思恒要钱要资源的工具。

    哪有半分爱意,全是利用罢了。

    就这样,她没和任何人商量的提了离婚,开始庄思恒也只当她任性,和她讲了不少伤人的话。

    连家人都那么看她,遑论她没有感情的丈夫。

    但她一声不吭地找律师、分居诉讼。

    这婚最后是离成了,可除了法官宣判的那一瞬间,后面其实也没多开心。

    她从小到大早习惯了伪装,除了她自己,没人看透她的这份不快乐。

    眼下酒精给了她很好的释放机会,她想,一切出格的行为,在这里都会被允许。

    退离舞台,到边上的散座喝着酒保送过来的酒,身体和精神变得燥热又亢奋,她颇有兴致地继续观看舞台上的游戏表演。

    不得不说,帅哥DJ提供的情绪价值简直满分,不怪有人爱来这里玩。

    几杯酒下肚,游戏也结束了。

    新一轮的热舞开始前,她回头,见卡座处的荷荔还在同那两个小奶狗喝酒,笑了下,她想,今晚没白带她来。

    让她先喝会儿,等下一轮游戏开始再喊她来体验-

    出来私房,庄思恒便和陆清远分别了。

    一门心思系在前妻身上,告别语讲得都很敷衍。

    是以当他在临近酒吧一便利店迎面撞上陆清远的时候,着实诧异了好几秒。

    转瞬又在瞧见他手上的几支棒棒糖后明白过来。

    心思果然够深的,先前有次周末开会,漪漪同他讲他耽误俩人过周末,他还觉得漪漪讲话没有分寸。

    眼下后知后觉想到这一点,只觉好笑。

    原来没分寸的是他。

    收银台前,陆清远留意到庄思恒目光的停留,不太自然地轻咳一声,解释说:“家里有个妹妹。”

    庄思恒弯弯唇,不置可否,他又没问。

    “那陆总现在是回去了?”

    陆清远结好账,收起来手机,嗯一声。

    转身朝外走。

    经过庄思恒身边时,听见他说:“TYXX,陆总别走错了。”

    陆清远置若罔闻。

    道了别,出去便利店。

    爱搞这种不入流游戏的酒吧,全临城只此一家,网上随便一搜他就知道了。

    不多时,来到酒吧附近。

    陆清远和代驾师傅说:“劳你等会儿,进去接个人。”

    师傅短暂愣怔几秒,应声说好,他闻着这位先生身上本就有酒味,还以为是转场来玩,哪曾想是来接人的。

    匆匆交待完,陆清远拉开车门下去,进酒吧之前,仔细查看了一圈庄思恒的车在不在,若是来了,一会儿进去要注意点,再碰上怪尴尬的。

    事实上,庄思恒只晚了陆清远一分钟不到也来了酒吧,全程在后头目睹了这一幕。

    令他不禁生笑。

    太要面子是追不到老婆的,这个道理他最近才感悟,显然陆清远还有一段路要走。

    俩人前后脚进去酒吧,各自搜寻自己想找的人。

    酒吧喧闹,人头攒动。

    但他们还是很快找到了各自想找的人。

    也各自在第一时间大步过去。

    舞池里,很少喝酒的方竹漪早醉的不省人事,仍遵循本能地跟着人群摇摆晃动,被人不由分说抱出去的时候,先是狠狠被惊吓到,转瞬又在看清那张脸后往他怀里拱了下。

    这动作极大程度地取悦到庄思恒,片刻,他还没说什么,先听到怀里女人的恶人先告状:

    “你不是说离开你我什么都不是,还来找我干嘛。”

    “你和二叔他们一样,都只把我当工具,他们把我当找你要钱的工具,你把我当泄.欲的工具。”

    说着,大约是心中愤怒值暴涨,方竹漪哭着咬在庄思恒肩膀上。

    用了大力气,疼得他隔着衣料也没忍住嘶了声。

    前面那句的确是他吵架时说过的不理智的话,但后面那句,他不认同:“我没这么说过。”

    醉了酒的方竹漪并不听他的,边哭边泣诉道:“没担当的狗男人,自己说过的话还不承认。”

    不远处,方竹漪今晚消费的酒保恰好路过,听到俩人的争吵,见是那个给她增添几万块业绩的富婆姐姐,一边说话一边捶打抱她的人。

    好心走过去,关切道:“方女士,需要帮助吗?”

    庄思恒看见他献殷勤的样子就烦,怒气值点满地回怼道:“没见过夫妻拌嘴。”

    酒保愣了下,仍不死心。

    这可是她的大客户,今晚不走,指不定后面还有消费呢,“女士,请问你认识这位先生吗?”

    比起不太熟悉的酒保,显然还是抱着她的这位让她更安心,方竹漪几乎是下意识地回道:“这是我老公。”

    说完,意识到哪里不对,好像忘了加前缀,毕竟已经离婚了。

    但庄思恒早在她反应过来之前侧目看向那酒保,视线平淡之下,又带着点天然的倨傲。

    那眼神,像是在说:听到了吗。

    还杵在这里干嘛,还不滚。

    酒保悻悻然快步离开。

    周遭没了旁人在,庄思恒态度又一秒添上几分柔情:“漪漪,是我不对,吵架的时候讲了让你伤心的话,你想打我也好,骂我也行,别生气不理我。”

    语毕,一记轻柔的吻落在方竹漪额头上。

    温柔程度,叫她差点落泪。

    结婚两年,何时得到过这样的对待。

    最开始,庄思恒总是不苟言笑。

    而她带着任务来,全是讨好。

    慢慢的,她们似乎也都习惯了对方的样子。

    决定离婚,除了在家中听到的那几句话外,还有庄思恒对她毫不在意的态度,离开了床,他总是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忙。

    永远看不到她,永远也不必在意她。

    既然没有喜欢,不如离开。

    但她好得让他睡了两年,该是她的一点也不能少,现在想想,这狗男人也就这点好处了,对她总是大方的。

    想到这些,心里不免又失落起来,再大方又怎样,婚已经离了。

    她搂着他的后颈,不甘示弱地亲回去。

    他亲在她额头上,那她就亲他的唇角。

    阔别已久的好闻味道,她也挺想念。

    好久,她们气息不平的分开。

    方竹漪说:“别占我便宜,是你先亲我的,现在咱们扯平了,你松开我,我要回去了。”

    庄思恒呼吸都要不稳了。

    没人比她更会勾人。

    又想到什么,他把人往上带了带。

    不容拒绝道:“不是喜欢吃棒棒糖,今晚让你吃个够。”

    方竹漪眼睫都在颤,怪不得他会过来,原来是知道她在舞台上和人玩游戏了,这狗男人在以前可是连她跟异性说话都要挨罚的。

    她害怕地想要推开他:“现在我们离婚了,你不能再管我了。我要回去找荔荔,我不能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她喝了酒,一个人不安全。”

    “她被她老板带走了,安全得很。”

    方竹漪无话可说了-

    酒吧另一角。

    荷荔是在喝酒途中察觉到不对劲儿的。

    方竹漪买的酒很贵。

    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她一个人越喝越上头。

    中间老有人想搭讪,她一概不理。

    其中最烦的,属后头来的这两个小年轻。

    一口一个姐姐的叫。

    赶又赶不走,只能让他俩在这呆着。

    给他们分点酒,就能消停一会儿。

    还能帮她挡挡旁的人,也算作用。

    不知什么时候,两侧的空气变得流动起来。

    没了陌生的气息,取而代之的,是她熟悉的味道。

    偏头看过去,就这么瞧见陆清远的脸。

    眯着眼打量她,气场很是骇人。

    尽管有些醉了,荷荔还是被吓到了,放下手中的酒杯,怂怂地喊人:“陆总。”

    陆清远说:“玩得开心吗。”

    “什么。”荷荔眨着眼问出心中疑惑。

    陆清远眼神往舞台上扫一眼,新一轮的棒棒糖游戏又开始了。

    人群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很热闹。

    荷荔跟着看过去一眼,收回,小声说:“我没玩。”

    陆清远挑起眼皮,像是意外她的回答。

    俩人一起来的,还能一个玩了一个没玩?

    荷荔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反正清醒的时候是肯定不敢的。

    眼下醉人的空气让她变得大胆,昏暗的灯光让她丢掉所有理智。

    她倾身,在他唇边亲了一下。

    动作突然得让陆清远都愣了一秒。

    “想和你玩,行吗。”

    她不喜欢这种和异性亲密接触的游戏。

    但如果玩的对象换成是陆清远,好像就能接受了。

    他看着她。

    不躲不闭的眼睛,闪着细碎的光。

    大胆和害羞两种天然对立的特质,在她身上又融合的很好。

    憋闷了几天的情绪好像在这一刻也释然了。

    他想,有的女孩就是这样的,天然缺乏安全感,渴望亲昵,又害怕建立亲密关系。

    所以表面冷漠拒绝,事实上身体的反应最诚实。

    他托着她的下巴吻上去。

    两个人的气息很快交缠在一起。

    攻势猛烈的吻,令她整个人软在他怀里。

    清瘦泛白的指尖抓着他的衣角,努力拼命地回应他的吻。

    看吧,他分析的一点没错。

    陆清远勾勾唇,爱怜地揉着怀中人的后脑勺。

    头发又细又软,像小猫一样。

    他低头看她,一贯平淡冷漠的眼底,浮起几分温柔,开口,是极具诱哄的声线:

    “只想玩游戏吗?”

    “想不想,做点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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