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一段时间内,黎烬安都没有再去道宗,不知道道宗的人习不习惯,反正炽炘剑君很不习惯,还特地来极烬峰一趟,看她的徒弟还好么。
可怜见的,别都成剑尊了,还被隔壁家的好孩子打击到意志消沉。
但当看到黎烬安的造型后,炽炘剑君顿时生出了和黎烬安看到鸟人谭宴衣时一样无语好笑的情绪,“你还小吗?和清霄闹脾气还把被子横披在身上。”
作为师傅和长辈,炽炘剑君看黎烬安和谢怀雪还是以前的老眼光,觉得黎烬安又是因为打不过谢怀雪而郁闷,完全没想过还有为情所困的可能。
把被子披在身上,盘腿坐着黎烬安恹恹地撩了撩眼皮,给了她师傅一个烦且不想理人的眼神,示意炽炘剑君自便。
炽炘剑君也懒得开导一遇上隔壁仙尊就脑子生锈的倒霉徒弟,她只是有些好奇,坐下就单刀直入地问道:“你现在和清霄的比试不比武的,不比弟子,改比文的了吗?”
“此话怎么说?”黎烬安疑惑地看着炽炘剑君,心想师傅对她还挺有信心的,觉得她学识渊博都够和谢怀雪比试了吗?
“先是清霄闭关,又是你脚步虚浮地从清霄峰出来,还坐着道宗灵舟回来的,你们这得过招多激烈啊!”炽炘剑君很有道理地说道,“偏偏你们二人并未发生战斗,所以为师真的很好奇你是怎么钻空子的,以至于都能和清霄斗得有来有往了!”
她还一副与有荣焉的虚夸表情,满脸写着吾家有儿初长成。
演得很好,就是表情太用力了,显得虚假。
“……师傅你是怎么把钻空子和比文的联系到一起去的?”
黎烬安觉得她至今在修真界的风评到了掉无可掉的地步,有一半的责任出自于她的好师傅!
炽炘剑君沉思一秒,果断答道:“根据你过往的处事风格。”
黎烬安深呼吸一口气,把身上的被子扯下来,“您能别瞎操心吗?我和清霄好好的,没有乱七八糟的歪门邪道!”
“……”
炽炘剑君先是沉默一瞬,然后用极为怪异的眼神重新打量一遍黎烬安,“嘶”了一声,眼神犀利,像是在思索徒弟的小秘密一般。
相比于江枫眠,炽炘剑君才是最熟悉黎烬安和谢怀雪相处时的状态,更了解她徒弟是个怎样的人。
她徒弟平生最是嘴硬自傲,绝无可能说出和清霄好好的这种话,更不可能把她过往干的蠢事定义成歪门邪道!
哪怕知道自己错了,嘴上也不可能认错,服软能要了她的命,堪称宁死不屈。
而现在何止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修真界的天都要变了!
极烬剑尊竟然说和清霄仙尊好好的!
黎烬安顿觉不妙,身子往后仰了仰,若无其事地问道:“您老怎么这样看我?”
炽炘剑君“啧”了一声:“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三个徒弟心虚的时候和你的表情一模一样。”
“现在有了。”黎烬安眯眼睛看她师傅,没好气地说道,“您到底想问什么想说什么,问吧说吧,别一副我祸害了隔壁家大白菜的表情,您到底是谁的师傅啊!”
“我虽是你师傅,但我的良心还未泯灭。”
黎烬安“切”了一声:“说得好听,还不是因为银月元君才有的这点良心。”
要不然,怎么不见炽炘剑君给别的被黎烬安欺负的人散发温暖呢。
炽炘剑君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至少我祸害成功了,你呢?”
黎烬安翻了个白眼,成功被激将法套中,口不择言道:“我和您可不一样,不用和道君成为一家人,是谢清霄想祸害我,我还在犹豫来着!”
“原来如此。”炽炘剑君恍然大悟,一副你赚大了的表情,“看来清霄眼光有待提高,所以你还在犹豫什么?”
黎烬安哼哼唧唧说不出来。
“是犹豫答应得快让你看起来不矜持,还是犹豫要不要让清霄担惊受怕一阵,报千年不得翻身之仇?”炽炘剑君一针见血道,忽然想到什么,她哦了一下,“对了,差点忘了你的剑脑袋,别告诉我,你现在还没开窍,觉得清霄此举是在干扰你的道心?”
“……您老人家还真是情场经验丰富,见多识广。”黎烬安惊奇地看着近些年来修身养性沦为孤寡老人的师傅。
不过师傅还是不懂得士别三日,即更刮目相待的道理,这些都是她之前的一闪而过的想法,经过三个徒弟的现身说法,她已非昨日之黎烬安了!
她如今纠结的是穿什么去见谢怀雪、见到谢怀雪说什么、要是谢怀雪直接表明心意,她是答应呢还是矜持一会再答应呢……
炽炘剑君吓了一跳,赶忙挽救自己的名声,“浑说什么,为师只和银月好过,不许帮为师增添莫须有的情缘!”
“是是是,只是你们家里多了个净亭道君而已。”
炽炘剑君被噎住,强词夺理道:“你不懂,银月最把我放在心上!”
黎烬安撇撇嘴,她还觉得银月元君把她放在心上呢,想来净亭道君和谢怀雪都是这样觉得的。
实在没眼看自家师傅没出息的样子,觉得她们这一脉剑修的老老小小都不靠谱,还是她比较有出息!
对比得出幸福感。
黎烬安眼尾上挑,抬了抬下巴,自豪极了。
炽炘剑君更没眼看她这副死样子,语重心长地说道:“咱们家好容易风光一次,别拿乔了,要是清霄眼光恢复正常了,我看你往哪哭去!”
她无比感慨地说道:“当初我还以为是你先对清霄动心,撒泼打滚把人哄到手,谁知道……”
谁知道黎烬安死活就是不开窍,找谢怀雪就一件事——打架!
炽炘剑君早就对她绝望了,谁知道!谁知道孩子还是出息了一把!
她要把此事写在她们这一脉的族谱上,让后人看看剑修也有春天!
剑脑袋和无情道的对决中,竟然是剑脑袋略胜一筹!
“披上你的小被子吧,为师不说你了。”炽炘剑君感叹地拍了拍黎烬安的肩膀,“你有那么大的出息,替天下剑修都争光了,为师真的很欣慰。”
“……”
黎烬安默然,她成为极烬剑尊的那一天,炽炘剑君都没有如此感性振奋,仿佛顷刻间她就成了天下剑修的标杆。
剑道魁首还不够成为天下剑修的标杆么?非得拐走道宗的仙尊才可以吗?
她无语片刻才纠结问道:“你不怕我破了谢清霄的无情道吗?”
就像银月元君喜欢黎烬安一样,炽炘剑君也喜欢情缘家的孩子,觉得谢怀雪比自家霸道脾气暴的徒弟好上太多。
她以为在这件事情上,炽炘剑君会持反对意见。
炽炘剑君极为诧异地看她一眼,“为师觉得你没有这个本事,你以前上学宫怎么学的?烬安呐,你每一次都能用新的无知震惊住为师。”
“无情道是大道无情,至人得道,理性公正,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并非不可动情!”
“若是修无情道都彻底摒弃情感,还算是顺其自然,大道无为吗?”
炽炘剑君口风一转:“当然最根本的原因是银月元君赞同你们俩的事情,提前预知到了现在的今天,我当时还以为她要强行给你俩定下婚约呢,否则的话,我实在想不到你俩得怎么走到一起。”
黎烬安抱臂,觉得她被小瞧了,振振有词地说道:“我知道!就是有点担心。”
不是她无知,是天书无知!
整本书都在渲染谢怀雪有多清冷、冷心冷清,仨孽畜再人模狗样再费尽心机讨她欢心,也不为所动,究其原因就是因为谢怀雪修习无情道。
所以仨孽畜就绞尽脑汁地想要破掉她的无情道,让她不再无动于衷,搞得也把黎烬安传染有点提心吊胆。
炽炘剑君好笑地看着她:“还在想你年少无知时试图破掉清霄无情道,让她输给你的事情?”
“不是……不对,您怎么知道?”黎烬安惊愕抬头看着炽炘剑君,她记得她行事很隐蔽的啊!
“我怎么不知道,不止我,银月和净亭都知道,大概就是从开头到结尾都全程围观吧。”炽炘剑君无所谓地说道,“三界山那地方那么邪乎,怎么可能放心你们两个小的单独过去。”
从睁开眼的那一刻开始,黎烬安和谢怀雪就是剑宗和道宗的凤凰宝贝蛋,权力比一般长老还要大,要是她俩在三界山出了什么事,剑宗和道宗绝对要联手在澜沧大陆掀起血雨腥风,别说魔族了,路过的人都得见者有份,挨上一巴掌。
是以炽炘剑君对她和谢怀雪的事才不那么震惊,毕竟前面铺垫做得足够好。
看着黎烬安漆黑的表情,似乎马上就要拔剑弑师,叛出剑宗了。
炽炘剑君咳嗽一声,“放心放心,我们只是站在远处帮你们压阵,没有偷听你们的交谈。”
我们、们……
啊啊啊啊啊啊!
炽炘剑君还有话说:“总不能光你偷听净亭加入我和银月的谈话,不能我们……好好好,不说了,为师这就走。”
眼看着倒霉徒弟真要拔出本命剑了,炽炘剑君立马止住话匣子,满心感慨,以前也没见着黎烬安这死孩子脸皮那么薄啊。
走到一半的炽炘剑君折返回来,顶着黎烬安浑身散发着黑气的威压,如常说道:“对了,别让你徒弟出门晃荡,剑宗和道宗的弟子大比要开始了,这几日就要内部比试。”
同为环琅域的大宗门,道宗和剑宗虽有小摩擦,但总体来说还是很友好的,要不然早就把黎烬安打出去了,每隔十年还会举行弟子间的比试,轮流在两宗场地比试,前三十还能进入两宗压箱底的秘境,前十和前三各有奖励。
今年正好轮到道宗。
说完,炽炘剑君才离开。
没过几秒,炽炘剑君又现身,站在门外,“好徒儿,届时我一定让宗主把你派去道宗,谁都不能和你抢,放心吧!”
这次人是真的走了,没有再虚晃一枪。
黎烬安扯过一旁的被子,蒙在头上,生无可恋地顺势往旁边一倒。
灼光剑陪她一起躺着,但可惜它只是一柄单纯的剑,并不能和心如死灰的剑主共情。
啊啊啊啊啊啊!
黎烬安越想越气,一把扔开被子,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龇牙咧嘴地向空气发难。
这个破修真界还能不能好了!
某些为老不尊的长辈比天道还要可恶!
她们怎么能这样!
自觉伤面子的极烬剑尊连剑宗内部弟子比试都没有去看,只是恶狠狠地告诉三个傻徒弟,要是进不了第二轮,她们就等当流浪剑修吧!
直到出发前往道宗那天,潇湘和钧行两位面色愁苦,内心里恨不得拿剑捅死宗主的峰主朝着一身绯红锦衣,烨然若神人的黎烬安拱手见礼。
祖师在上,历史又要重演吗?此情此景是否过于熟悉了?
第52章 求求剑尊原谅我
御剑飞行前往道宗的大家都很沉默,只是眼神乱飞,无声的交流极其频繁,好在没人敢在极烬剑尊的眼皮子底下传音,要不然的话,说着说着冷不丁地耳边冒出极烬剑尊的声音也怪吓人的。
全场唯三轻松的也就是戚岭子谭宴衣灵丘三人了,既不担心她们师傅会不会和清霄仙尊打起来,也不担心大比的名次,无事一身轻。
戚岭子和灵丘是师傅认可了她们的事情,所以看什么都觉得开心。
谭宴衣纯粹是心大,甚至没想起道宗还有不少被她追求过的漂亮小弟子。
而她们的师傅黎烬安正面无表情地御剑飞在最前面,红衣张扬,气势拉满,看着就像是去道宗找茬砸场子的,实则紧张到袖子里的手攥紧又松开再攥紧……
黎烬安也不知道她在紧张什么,明明从剑宗到道宗的路走过上千次都不止,可越是临近道宗,她心里就越是一颤一颤的,她的心和她的人一样都飘在空中,落不到实地。
她仔细想了想,立马把锅扣在了炽炘剑君的头上。
这要不是这些为老不尊,净拿小辈取乐的长辈,她用得着会在一千多年之后知道她当时干的蠢事被人全程围观吗!?
真能藏啊,一千多年愣是没表现出来一分一毫,银月元君也是,在三界山一事过去之后好久,还飞鸽传书请还在当缩头乌龟的黎烬安去道宗玩,言辞之间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说真的,都藏了那么久,就不能继续藏着吗?
其实她没有那么想知道的,让她继续无知无觉下去不好么,非得戳穿事实的同时再戳一下她的心吗?
黎烬安越想越生气,也不紧张了,满心只有恼羞成怒,脸色看着更臭了,御剑飞行时似乎都多用了三分力气。
潇湘和钧行两位剑主从心地默默拉开和她的距离,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命苦两个字。
到了地方,熟悉的章长老正要上前接待,黎烬安不做停留,一溜烟地进去了,根本无需道宗的人接待她。
戚岭子三人匆匆地向三位长老行了一礼,赶忙加快脚步追上她们的师傅。
虽然这样的流程才是第二遍,但不管是潇湘钧行两位剑主,还是道宗的章长老都已经见怪不怪了,权当没看见,立马开启虚伪的客套话模式。
黎烬安在岔路口见到了等候已久的江枫眠,想了想,在原地等了一下脚程慢的三个徒弟。
江枫眠右眼皮跳了跳,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忍不住去看抱臂站着的黎烬安。
都是练虚期圆满的大修士了,还迷信左眼皮跳财右眼皮跳灾确实不好,可一想到对面的人是黎极烬,江枫眠就不觉得自己迷信了。
戚岭子谭宴衣灵丘好容易赶上自家师傅,还没喘口气呢,就被黎烬安顺手拉过来送到同样一脸懵圈的江枫眠面前。
“你以前不是说没有亲传弟子,同我和清霄没有共同话题么,我把我的徒弟借给你几天,让你体验一下有亲传弟子的师傅是什么感受。”
黎烬安就近拍了拍谭宴衣的脑瓜,“玄玉真人可不像为师一样还要养三个嗷嗷待哺的徒弟,私库家底非常丰厚,别说你们三个了,就是再来三十个也绰绰有余,完全养得起,懂了么?”
谭宴衣用力点头,大声应道:“懂!”
穷困潦倒的小剑修去富裕亲戚家打秋风,吃垮她!
“……”
这年头惦记别人家产都不背着正主了吗?
“等等!”江枫眠对此有话要说。
黎烬安微微一笑:“不等。”
江枫眠深呼吸再呼吸,老好人都被气得大喘气。
戚岭子谭宴衣灵丘三人排成一排,同情地看着未来几天的代班师傅,真怕玄玉真人被气得背过气。
“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一下把两个大麻烦扔到一块去的黎烬安很是高兴,提前预防说道,“谁都不许再跟着我,对,说的就是你们四个。”
哪有谈情说爱还带着徒弟和友人的,又不用她们指导她和谢怀雪怎么喝交杯酒,走哪跟哪不够碍事的。
说完,黎烬安就头也不回地往清霄峰飞过去,留下面面相觑,相顾无言的一大三小。
江枫眠也想扭头就走,但是三双大眼睛亮晶晶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沉默一瞬,叹气道:“跟我走吧。”
总不能对着小辈恶语相向吧?长辈之间的恩怨不能牵连下一代。
她第一次开始痛恨自己的好脾气,终于领悟到修真界不需要老好人的道理,老好人只会被黎烬安这样的恶人一再欺负,必须要改变!
戚岭子三人沉默地跟在她身后,并没有得寸进尺,主要是她们亲师傅太过分了,她们不好再雪上加霜。
大比明日才开始,没办法,江枫眠只好带她们三人回玄玉峰。
而另一边美美甩掉麻烦的黎烬安已经来到了清霄峰山顶洞府门前,抬脚正要走进去,就看见历练回来的兰慈带着钟绯宁烛风两人垂头丧气地出来。
黎烬安凤眸一挑,漫不经心地看过去。
不用提醒,被抽打被支配的恐惧立马在心头涌现出来,哪怕再不情不愿,三人也是条件反射般地行礼问安,脊背弯下去,“晚辈见过极烬剑尊,剑尊万安。”
黎烬安没有理会,没有再投去一个眼神,大步流星地走进大厅。
带起的劲风扫到三人身上,低垂着的脸上忍不住出现愤恨之色,心里同时浮现一句话:极烬剑尊欺人太甚!
可饶是如此,三人还是有些微末的庆幸,庆幸极烬剑尊今日没有折磨她们的乐趣,否则的话,她们在极烬剑尊面前毫无还手之力,明日便是两宗大比,她们总不能顶着一张猪头脸去参赛。
若真是如此,她们怕是要在全修真界面前狠狠丢脸了。
意识到这点庆幸时,三人脸色齐齐一变,互相看了看彼此,瞬间明白了一件事,若是不除极烬剑尊,怕是这道庞大的阴影要永远地笼罩着她们。
在不可战胜的外部敌人面前,自私混乱的仨孽畜也能团结起来。
黎烬安似有所悟,微微掀了掀眼皮,不屑地冷哼一声,眸中的蔑视根本没藏起来,转过身看向主位上静坐的谢怀雪,发现她也在看着走出去的仨孽畜。
“看什么呢?”不客气地在另一个空着的主位坐下,黎烬安偏头问道。
谢怀雪收回眼神,摇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她们已经成为合格的修士。”
黎烬安狠狠皱眉:“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感性了?”
经过炽炘剑君的洗礼,她现在对感性的人抱有极大的警惕,觉得她们不一定什么时候又感性地说出来她以前干的蠢事。
特别是谢怀雪感性的对象是仨孽畜,她心中警铃大作,生怕天书在发功,隔着她的识海影响到了谢怀雪。
黎烬安还抽空往识海看了一眼,迁怒地把闪着金光,正要凑过来的天书扔到识海的犄角旮旯。
谢怀雪瞥她一眼,语气淡淡地说道:“成为合格的修士足够面对修真界的风雨,不需要我这个师尊扶持庇护她们。”
“我觉得你的想法特别好,就应该这样,要是人人都生活在师长的羽翼之下,还如何历练成长,咱们那个时候可没有她们现在这样的好条件,都是师傅把咱们直接扔到魔族战场上,她们再不满足就不礼貌了。”
黎烬安眼睛发亮,可见有多赞同谢怀雪的教育理念,恨不得双手双脚表示同意。
要是搁在以前,她肯定不管三七二十一上来就说谢怀雪心狠,但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对仨孽畜秋风扫落叶般的冷酷无情才是正确的做法,她只恨谢怀雪还不够残酷,要是直接把仨孽畜逐出师门就好了!
谢怀雪的视线轻飘飘地扫过她,“你从前最喜欢那种受家中长辈庇佑,用丹药堆积起境界的修士吗?现在爱好怎么与之相反了?”
“打架勒索和教导下一辈怎么能一样呢!”
黎烬安很有道理地说道,“遇上那种修为虚浮钱还多的家伙,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打败,就算从这种家伙身上坑一笔大的,她们长辈也不会说什么,总不能让咱们的弟子也变成这样吧?咱们作为长辈那可真就是转着圈地丢人了。”
她一脸的正义凛然,多么忧心清霄峰的下一代似的,仿佛对仨孽畜又抽又打的人不是她一样。
谢怀雪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语调里带上了几分笑意,转过头看她,“剑尊高瞻远瞩,我会记在心上的。”
声音很轻,却离得很近尺,在她耳边响起。
黎烬安耳朵一动,鼓了鼓嘴巴,目视前方,嘴角斜起,满不在乎地说道:“嗨,谁叫我天生心地善良呢。”
“对了,她们仨找你干嘛?我看她们情绪不高,表情也不太好,别是你什么事没答应她们,她们就记恨上你了吧?”
上眼药这种事情干嘛要暗搓搓的,就要光明正大地挑拨离间!
说坏话从不背着人,这就是极烬剑尊的人生态度。
谢怀雪把手搭在扶手上,素白指尖往下点了点,“不是,她们说两宗大比会为我争光。”
黎烬安视线追随着那只近在咫尺的玉手,心不在焉地说道:“那她们的表情看着可不太高兴,还是我看她们一眼,才知道向我行礼。”
“我知晓此事了,以后不会再让她们对剑尊不敬。”谢怀雪很有侧重点地说道,“至于她们为何不高兴,那我便不知道了。”
黎烬安看着谢怀雪抬手又放下,黑色的眼珠跟着转啊转。
她并不意外谢怀雪的说法,这人一直都是这样,并非目下无尘,而是世人根本入不得她的眼。
“你是怎么回答她们的?”
“我说我的荣光不需要任何人来赋予,她们为自己努力即可。”谢怀雪云淡风轻地说道。
换作其她人说着话,黎烬安会嗤之以鼻,但清霄仙尊说这话,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反驳不了。
以前还好说,反驳了清霄仙尊,岂不是意味着不如清霄仙尊的极烬剑尊也无荣光?
现在黎烬安知道这人身寒毒,更说不出来反驳的话。
“啧啧啧。”
谢怀雪短促地轻哼一声:“我现在又没有收弟子,你啧什么?”
黎烬安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收小老三时她那直接把谢怀雪啧走的那一啧,禁不住翻了个白眼,“我啧是因为仙尊三言两语自带压迫感,格调拉满,我得好好向仙尊学习如何说话才能把人打击得体无完肤。”
“还有,收徒大典时你走得倒是轻松,你们道宗之人的眼神都快把我给吃了!”
“那怎么办?”谢怀雪抬眼转眸,轻笑一声,“那我求求剑尊,原谅我嘛。”
第53章 就是你正经一点
空气彻底寂静下来,唯有两道清浅的呼吸声彼此交映。
黎烬安没有回话,谢怀雪也没有再开口,一切都静了下来。
空旷的大厅并没有跟着沉寂起来,反而好似被某种无形的东西填满。
黎烬安正深沉地抱臂抬头看着天花板,这房梁可真梁啊,这木头可真木啊,这耳朵可真烫啊……
嘶!
别吵,她在思考。
“……”
根本思考不了一点点!
谢怀雪说求求剑尊!
谢怀雪在求求她!
求她原谅谢怀雪!
啊啊啊啊啊!
黎烬安继续盯天花板,试图盯出一朵花来,脑子跟浆糊似的,乱成一锅粥,就差趁热喝了。
她说起收徒大典一事的本意是为了控诉谢怀雪随意甩锅的不道德行为,但她以前当面控诉谢怀雪没有一万次,也有一千次了,谁知道这次怎么就不一样了呢。
也有可能是因为她以前的控诉都是无理取闹,没事找茬……
从谢怀雪那句话落地到现在,她还未回过神来,只感觉她时不时抽风的脑袋好似变成了寺庙里小和尚每天敲的钟,咚咚咚的,震个不停,还带回响。
剑尊不知道,剑尊人麻了,剑尊魂在飘……
就在她若无其事地维持这个姿势一刻钟后,旁边人投过来视线,不解地轻声问道:“看来,剑尊是不愿原谅我*,这可怎么办才好?”
整个人变了色的黎烬安缓缓地把脑袋转过来,这时候藏也不好藏了,实在是她浑身上下就一个颜色——红、大红、白里透红。
衣裳是绯红锦衣,红色发带,压襟玉佩是用红绳系着的,剑穗也是用红绳编织的,脸颊、耳朵、脖子……但凡漏在外面的皮肤都是红色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去岩浆里游了一圈才上岸。
非常喜庆。
也就过年时被父母打扮成红包的小孩能和她媲美,勉强与之一战。
黎烬安余光看到谢怀雪脸上不解的轻愁之色,明知道这人大概率是故意要逗她,但也说不出重话,咳嗽一声,状似满不在乎地说道:“本尊大发慈悲,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
谢怀雪抬眸看她,眸光轻柔。
什么都没说,又仿佛什么都说了。
仙尊仍是清冽冷峻的模样,只是偶尔扫过来的眼神在触及剑尊红彤彤的脸蛋时变得温和下来。
黎烬安想给燥热的脸颊扇扇风降降温,又不好直接这样做,于是接着让谢怀雪赎罪的机会,执起她觊觎良久的素白手腕,“本尊修行有成,火气旺盛,灵力多得用不掉,正好你帮我分担一些。”
谢怀雪点点头,顺着她的话说道:“好,我帮你。”
有时候黎烬安真的会佩服自己的急智。
如此一来,可以帮谢怀雪梳理经脉,她火辣辣的脸颊也能降温,谢怀雪不用继续逗她了,一举三得!
不过她还是高估自己了,出发之时以为做足了准备,气势汹汹地过来了,谁知道谢怀雪三言两语就把她打回了原形……
不是她不喜欢谢怀雪这样对她说话,实在是前面一千多年见到的是冷凝料峭、怎么都打不过的清霄仙尊,原来的印象已经根深蒂固,现在这般的谢怀雪真的很犯规!
就像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乞儿突然被高门大户认亲回去,猛地放开吃山珍海味,肯定吃到肚皮滚圆,撑得不行。
黎烬安此刻大概就处于这个状态,她来之前真的想矜持点的……
毕竟是谢怀雪喜欢她,不是她喜欢谢怀雪,她打算拿出态度端起来,谁知道,谁知道!
如果她脸上的笑容要是没有那么不值钱的话,说不定还有点说服力。
黎烬安用了十二分的努力把嘴角压下去,但未果,又鼓了鼓嘴巴,试图正经起来。
谢怀雪抬起另一只手抚上黎烬安鼓鼓的脸颊,点了点,把鼓起来的嘴巴按下来,才侧过头轻笑一声。
黎烬安发怔地看着谢怀雪清绝的侧脸,温度刚下去的脸颊又开始骤然升温。
她恍惚觉得谢怀雪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开关,并兴致勃勃地在她身上实验来实验去,摁一下又一下,全然不顾她的死活!
回过神来的黎烬安不可置信地看着谢怀雪,她是拉磨的驴吗?紧一阵松一阵的,不怕把她玩坏了吗?
谢怀雪察觉到她的视线,把脸转回来,歪了歪头,似是不解其意,但又朝着她温和一笑。
“怎么了?”
不怎么,就是感觉有点神魂出窍,三魂七魄都离家出走了。
黎烬安咽了咽口水,眼神又开始发直,整个人都飘飘然的,恍惚之中运转周天的时候经脉险些运转岔道,赶忙中断对谢怀雪的灵力输送。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岔道,灵力失控,在经脉里乱窜,不止是黎烬安自己得倒霉,她还正在给谢怀雪输送灵力,说不定就可以达成剑尊和仙尊同时走火入魔的成就了。
“没怎么。”黎烬安恶狠狠地说道,神情有些凶神恶煞,语气却有点温软,“就是、就是你正经一点!别、别逗我……”
说着说着,黎烬安的声音就低了下去,她一愣,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从前谢怀雪不喜欢她的时候,她都能在谢怀雪面前大呼小叫,硬气得不行,怎么谢怀雪喜欢她了,她的待遇不升反降了呢?
明明谢怀雪也没有对她恶语相向,她怎么就不自觉地低三下四起来?
脾气暴烈上千年的极烬剑尊百思不得其解。
谢怀雪收回手腕,慢条斯理地捋着袖子,眸光认真地说道:“没有逗你,是在亲近你。”
“……”
解不了,根本解不了。
黎烬安听见了心脏涨潮,淹没一切的声音,此前已经酝酿的东西蠢蠢欲动地发酵起来,汹涌而来,似是要将她吞没。
心脏此刻根本不属于她自己,完完全全被镌刻上谢怀雪三个字。
她这次没有呆住,而是坚定地抬手捂住谢怀雪的唇瓣,两相对视后,想了想,她又用另一只手捂住了谢怀雪的眼睛。
如此,她才敢喘//息。
否则的话,她真要失态了。
贴着黎烬安掌心的嘴唇微微动了动,湿润的热气随之而来,喷洒到掌心上。
一阵蓬勃的痒意油然而生,不住地从心底蔓延上来。
黎烬安一惊,连连说道:“你先别说话!算我求你了,别说话!”
放过她和她的小心脏吧!
她不想成为修真界第一个被宿敌仙尊几句话说得羞赧而死的剑尊,这太丢脸了!
先前还是想得太少了,她根本没做好面对谢怀雪的准备!
她还是低估谢怀雪,高估她自己了。
扛不住,真的扛不住!
掌心之下的睫毛颤了颤。
黎烬安就当她答应了,深呼吸几口气才有力气感慨说道:“谢怀雪,你以前要是这样,我绝对不会天天找你打架,我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这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一点都不掺假。
如果年少之时谢怀雪就这样险恶地对待她,别说成为剑道魁首,获得道号极烬剑尊,天天找谢怀雪打架了……她怕她都活不到现在这个年岁。
黎烬安用全新的目光打量谢怀雪,第一次觉得谢怀雪对她那么良善,没有赶尽杀绝!
再也不说清霄仙尊冷酷无情了,这分明是救苦救难的绝世大好人。
还能有比谢怀雪更温良纯善的人了吗?
不会再有了!
谢怀雪不语。
黎烬安刚想问她怎么不说话,就看见了把谢怀雪脸盖住的一双手,讪讪一笑,把手放下来了。
谢怀雪适应般地眨了眨眼睛,定定地看着黎烬安,问道:“那现在呢?”
“啊?”黎烬安不明所以地望向她。
“现在还会跑吗?”
“……”
黎烬安斜倚着桌子,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一直被谢怀雪牵着鼻子走可不好,她得化被动为主动。
刚才那样太没出息了,她和家里的老老小小可不一样,她身上背负着为极烬峰争光的使命!
“啧,不好说。”
谢怀雪眼中闪过转瞬即逝的笑意,清凌凌地继续问道:“为什么不好说?”
黎烬安觉得没劲,谢怀雪都看出了她的企图,还选择配合,显得她多幼稚一样。
“你知道的,修真界知名剑尊和仙尊之间恩恩怨怨太多了,多到都说不完,这要是一个不留神人就跑了,也很正常吧?”
当然不是这个原因了。
某位剑尊只要是一想到修真界最光风霁月、静水流深的仙尊也逃不过她的魅力,对她情深根种,她就忍不住想要发出嘎嘎嘎的怪动静,不乐过头都是好事了。
根本原因是仙尊总是似是而非地说一些让剑尊误会的话,但根本没有明确地表明心意。
总不能以黎烬安对谢怀雪的了解,作为谢怀雪喜欢她的依据吧!
万一她猜错了呢?
等等!
不对不对,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她觉得自己犯傻了。
黎烬安蓦然凑近谢怀雪,眼睛直勾勾落在对方的脸上,她在想谢怀雪是不是也在等着她先表明心意呢?
都输了上千年,这种事情也该她占上风了。
以后当家作主的人就该是她了,桀桀桀,到时候一家人打个假赛应该没什么问题吧,至于外人会不会看出来她们在打假赛,不重要……
“那能不能帮清霄转告一下那位剑尊,别跑,等等清霄。”谢怀雪不动声色地回答道。
黎烬安眼睛本就炽烈如火,现下更是带上了三分咄咄逼人的侵略性,她勾起谢怀雪散落到肩上的长发,往手上缠了缠,勾唇一笑,“我定然为清霄把话带给那位剑尊。”
第54章 可有意向同本尊
翌日,黎烬安盛装出席两宗大比,再次把自己打扮成喜庆的红包模样。
她已经想通了,既然躲不过,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反正都得脸红心跳,穿红色的衣裳不容易显出来,要是和谢怀雪一样穿白衣服再脸红的话,方圆十里地都会知道极烬剑尊被清霄仙尊逗得面红耳赤这件事了。
虽然黎烬安根本不在乎世人会不会知道修真界最著名的死对头在背地里暗通款曲、暗送秋波、暗度陈仓……嘶,这些词好像不是这么用的,算了,意思到位就行。
但是黎烬安很在意极烬剑尊在清霄仙尊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几句话就能把她从桀骜不驯的剑尊变成谢怀雪家养小剑修的事情曝光出去,跟她多没见世面一样。
她觉得这不能怪她。
首先修真界的主流是,剑修和剑为友为伴,还有相当一部分的人把本命剑当成了道侣,剑和剑道是她们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仿佛所有人都在告诉她,剑修就应该一心向剑,有心杂念的不是好剑修。
当然也有非主流的剑修,也就是她得师傅炽炘剑君,不过直到现在,炽炘剑君、银月元君、净亭道君三位君字辈的大前辈在黎烬安这里依旧是反面例子,别说这一千多年黎烬安没有动过凡念,就算她春心萌动,也得被“加我一个怎么了”给吓得缩回去。
所以不怪黎烬安在净亭道君面前老老实实的,搁谁谁不怕啊!
这太变态了!
不是对肉//体的摧毁,而是精神层面的震撼打击。
其次,她身边没有创造出一个好环境,不止是她,她认识的同辈之人都一心向道,对情缘道侣这种事情丝毫不感兴趣,火急火燎,紧赶慢赶地修炼、切磋、下秘境、猎杀妖魔、积极赚灵石……都恨不得拿爱情换境界突破了,就像暗恋谢怀雪的江枫眠却从未提过一样,在修行和大道面前,情爱不值一提!
都是她们耽误她的!
当然了,黎烬安绝不承认是其她人都是被她带动起来的,其实最玩命修炼的那个人就是她。
主要是有个谢怀雪在神坛之上俯视众生已经很难过了,让一群初出茅庐自认天才的人迎面遭遇重重一击,好容易坦然接受这件事,结果前面还有个黎烬安上蹿下跳,动静大得不行,修行练剑,下秘境上战场,这也就罢了,她打不过谢怀雪,就拿她们撒气,这谁能受得了!
所以不得不献祭未来情缘,要不然的话,一旦落后太多,给黎烬安当撒气的沙包的资格都没有。
最后,就是黎烬安那个时不时抽风的脑袋和硬气的嘴,前一千多年脑袋里都是剑和打败谢怀雪,嘴巴更是天天放狠话,就算这时候谢怀雪说喜欢她,她也有本事把喜事变丧事。
剑脑袋现在往反方向抽风,一去不复返,可惜还有个硬气切口是心非的嘴挡在前面。
好吧,这些都是借口,昨天把话带到以后,她就慌不择路地跑路了。
真不是她怂……行吧,就是她怂。
实在是昨日那个氛围很微妙,在黎烬安说完为清霄带给那位剑尊以后,谢怀雪眸光晦涩幽暗地盯着她,从眼睛盯到唇瓣,又盯到脖子,轻飘飘的视线极具穿透力,似是要把黎烬安拆吃入腹。
黎烬安恍惚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块松软香甜的糕点,剥开洗干净、水灵灵地摆放在盘子上,小心翼翼地等待着谢怀雪把她拿起,从里到外仔细品尝一番,还要评价一下她到底有多美味。
她一个激灵,留下一句话就跑得没影了。
“我去帮你带话!”
一声轻笑从背后传来。
来到道宗演武场的黎烬安臭着脸抱臂,她在清霄峰的客舍里寻思一晚上,回忆起把她从幻境炸出来的一吻,终于反应过来谢怀雪那个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
谢怀雪情难自己,想要亲她!
脑子自动帮忙回忆起她又舔又咬时让人上瘾的触感,软软的,带着几分凉意和清甜,直入心底,比修真界任何灵丹妙药都管用,亲上去的时候她的神魂都在颤抖,要不然也不会直接被炸出去了。
她无师自通地畅想着用力碾磨谢怀雪唇瓣的好滋味……
黎烬安坐在窗边,对着清霄峰的月亮无声叹息。
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了,怎么还藏着掖着的。
不明说,她怎么猜得出来!
她还以为谢怀雪要吃人呢,谁知道是想吃嘴巴!
说不后悔是假的,但是事情都过去了,总不能大半夜的时候她去潜入洞府,问谢怀雪要不要吃她吧?!
颇有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精神的黎烬安安慰自己,还未明确表明心意,这时候互相吃嘴巴算什么事!等以后了,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对,就是这样!
……
因着净亭道君把谢怀雪叫走,黎烬安只能一个人从清霄峰来到演武场,正烦躁着呢,就看见三个小傻子跟在江枫眠身后晃晃悠悠地过来了。
她情不自禁地眯了眯眼睛。
忽然感到身上一冷的三人都没抬头四处看看,立马站直,抬头挺胸,笑容腼腆,乖得不行。
走在前面的江枫眠看见黎烬安,眼前一亮,快步走来,往后一指就要说道:“极烬,你这三个徒弟可真是……”
三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她。
江枫眠也瞪大了眼睛,这仨刚才还不是这样的!
“她们怎么了?”黎烬安顺嘴一问,不过她不想接手麻烦徒弟,丧良心地说道,“这不挺好的么,懂事知礼,多好。”
江枫眠狠狠地闭上眼睛,好什么好!
这仨就是见人下菜碟的倒霉孩子,先是装乖巧,再发现她确实脾气软和,底线很低以后就开始造作起来,也就老大好一点,还算稳重,但也没好到哪里去,因为老大会包庇老二老三!
玄玉峰的外门弟子身份不够,加之她们都很有江枫眠这位峰主老好人的风范,和善可亲,不怎么会拒绝人,对三位剑尊徒弟更是束手无策,就算被拉着打了一夜的叶子牌也毫无怨言。
昨天晚上江枫眠也在惆怅地望天观星,因为她发现她不止要改变自己,还得改变整个玄玉峰!
不然的话,她们永远会被坏人哄骗着当狗!
随随便便不走心地忽悠几句,她们就喜笑颜开,乐得跟什么似的,问什么答什么,就差把家底掏出来摆在这仨人面前了!
黎烬安打断她的深思,“你们道宗到底在搞什么,怎么还不把清霄放出来?”
这样的对话以前也有过很多次,江枫眠丝毫没起疑,“许是宗主有事单独找清霄吧,我并没有收到宗主的传信,旁的峰主长老也没有。”
从这句话上就能看出江枫眠也没好到哪里去,对黎烬安毫无设防,轻而易举地就说出了道宗的内部情况。
好在黎烬安对道宗没有坏心……不对,其实从前是有过的,她想一剑劈了道宗开山祖师的雕像,她现在只庆幸没有这么干,要不然她对谢怀雪的色心就无法施展了。
“行吧。”
黎烬安抱臂继续等着,指使三个徒弟回到剑宗队伍里去,好歹也让江枫眠松口气,别让江枫眠带孩子带郁闷了。
谭宴衣回头看她,“那师傅不和我们一起吗?”
她和灵丘入门晚,正好错过上一届两宗大比,是以不知道这些事情。
“为师作为剑宗代表,要为剑宗撑起门面,不能坠了气势,不和你们一起。”
三个徒弟眼皮一跳,偏偏又人微言轻,只能在黎烬安莫名其妙的眼神下,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回剑宗队伍中。
钧行剑主正和道宗长老闲谈打机锋,潇湘剑主见她们归来,点点头让她们坐下。
“见过剑主。”戚岭子在后面坐下,言简意赅地说道,“我师傅说要为剑宗撑起门面。”
霎那间,潇湘剑主和不远处的钧行剑主眼前一黑。
演武场的分布就这样的,中间是擂台,两侧是观赛区,候场的弟子也在这区域,正前方的高台之上是留给净亭道君和道宗、剑宗一众长老的,道君坐在主位上,两宗长老坐在两侧。
也就是说极烬剑尊语出惊人的时候,底下的弟子听不到,但高台之上的长老们能听得一清二楚,逃都逃不掉。
潇湘剑主用一种命很苦的语气波澜不惊地说道:“至少这一次只有两宗,都是熟人,其余观礼的小宗门不在这,就算在这,谅她们也不敢编排什么。”
其余的小宗门是太上道宗的附属门派,老大家里有喜事,肯定赶过来祝贺,像是这样的小宗门,剑宗也有不少,饶是性子如水的潇湘剑主也是剑宗的正统剑修,并不把这些小宗门放在眼里。
钧行剑主叹气:“也只能如此了。”
没让黎烬安等太久,净亭道君和谢怀雪便一前一后缓步而来,后面跟着道宗少宗主一连串人。
全场人齐齐起身朝着净亭道君行礼,黎烬安也不例外,只是她无需弯腰,拱拱手即可。
在行礼间隙,黎烬安发现净亭道君朝着她看过来,还眨了眨眼睛,笑容灿烂,却不怀好意。
黎烬安起先不明所以,在落座的时候她就明白了。
她和谢怀雪一人一边,分别坐在右下首和左下首位置上,正中间就是净亭道君。
也就是说她们要有什么语言、眼神、传音的交流,都绕不开净亭道君……
以清霄仙尊的身份地位来说,自然有资格坐在这里,就算是少宗主都得退避三舍,但按资历,比谢怀雪资历老的长老不是没有。
有的道宗长老甚至是看着她和谢怀雪长大的,对她们也不错。
若是换上老资历的长老,别人也说不出来什么,黎烬安都不会反对。
但偏偏是谢怀雪坐在黎烬安对面,净亭道君还是那样的笑容,故意二字就差说出来了!
很显然,净亭道君的老毛病又犯了!
黎烬安很不明白,净亭道君她老人家是有什么必须加入别人的任务吗?
还非得是剑宗极烬峰和道宗清霄峰的人!
上一对被净亭道君加入的人还是炽炘剑君和银月元君。
她就不明白了,净亭道君是对她们的道统传承是有什么执念吗?
就逮着她们这两脉的人薅了是吧?
于是在净亭道君起身鼓励两宗参赛弟子时,黎烬安不爽抱臂,狭长的凤眸上挑,看人的眼神都淬着火花。
谢怀雪垂眸不语,错过了她的视线。
黎烬安更气了,忽然想到什么,她展颜一笑。
高台之上的长老峰主们哪里还顾得上说场面话的净亭道君,明里暗里都把注意力放在了极烬剑尊和清霄仙尊身上。
等净亭道君讲完话落座之后,黎烬安清了清嗓子,撩起眼皮,笑吟吟对着谢怀雪说道:“清霄仙尊可有意向同本尊一起修改道统记载?”
第55章 仙尊也无需自责
谢怀雪抬眸应了一声,“嗯?”
眼看着清霄仙尊回应,高台之上的两宗长老都把目光转向擂台,耳朵高高竖起,余光乱瞟,偶尔对上其她长老的视线,都会默契一笑,然后移开目光。
主位上的净亭道君都正了正身子,认真听黎烬安和谢怀雪之间的对话。
就连擂台上的裁判都暗戳戳地看过来了。
小弟子打架也就那样,看起来花里胡哨的,中看不中用,也就观赏性不错,但每十年都有一次两宗大比,还不算上道宗内部的比试,看都看腻歪了。
哪有极烬剑尊和清霄仙尊这种杀人不见血,几句话功法就掠起一阵刀光剑影的无声交锋好看,看上千年都看不腻!
这可是剑宗极烬峰和道宗清霄峰的对峙。
什么说书、话本、唱戏,都比不上这个!
黎烬安微微一笑,做足了吊人胃口的姿态,“这就要说到一桩深埋已久的旧事了。”
谢怀雪不解追问道:“何事?”
净亭道君坐在高位之上,底下的一切都尽收眼底,她目光一扫,眼中闪过好笑和了然。
也不枉她坐在了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的位子上,这不就看到了小怀雪在给小烬安打配合,还是拿自家宗主说事。
不得了不得了。
果然是女大不中留,自小情绪和欲望都很低的小怀雪现在也知道把外面的小剑修往碗里扒拉了。
想必银月也很希望看到这一幕吧。
净亭道君眼含欣慰,这都是她做的媒啊!
等这两人结契之时,极烬峰和清霄峰必须得给她送一份媒人礼。
下方的黎烬安已经在清嗓子了,她眼眸湛湛,半个身子都倚在扶手上,眉宇散漫又轻佻,用说书人的惯用口吻讲述道:“从前有个剑修,她为人爽朗大气、仗义疏财、古道热肠,堪为天下剑修之表率……”
这个开头直接让两宗长老们脸色狰狞崎岖起来,都不可置信地看向黎烬安。
谁?你说谁仗义疏财、古道热肠?说的是那群眼睛绿到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扒拉回自己家,堪称蝗虫过境的剑修吗?
她们记得那些倒霉玩意都是强盗恶徒来着!
潇湘剑主和钧行剑主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心虚,宗主和炽炘剑君知道剑尊在外面这么吹嘘她们剑修吗?
这三个形容词若是传回剑宗,绝大部分剑修第一反应绝对是勃然大怒,谁在败好她们的名声?不知道这年头恶徒才能在修真界混得好么!
在一代代的剑修不懈地努力之下,剑宗才有如今的坏名声,霸道护短、剑疯子、赊账还不起……
算了,要是剑修名声改善的话,能骗一个是一个。
说不定就有哪个冤大头宗门愿意给她们赊账呢。
黎烬安依旧在说谎话不眨眼,用肚里那点微薄的墨水使劲堆砌成语,把故事里的剑修夸得天上仅有地下绝无。
毕竟她说的是炽炘剑君和银月元君的往事,还是先斩后奏,都没有知会炽炘剑君一声,为免炽炘剑君嚷嚷着要把她逐出师门,只得美化一下剑修的形象。
不过黎烬安猜测,最大的可能性还是炽炘剑君在得知她的道号和银月元君并列后美得不行……是的,她们这一脉的老老小小就是如此的没出息,但她不一样,她特别出息!
唯二知情的净亭道君和谢怀雪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
略过一堆假大空的词语,黎烬安选择性地忽视了其她人的表情,继续讲道。
“……如此优秀的剑修自然能吸引到同样优秀的同伴,在经过这样那样的经历后,她们都察觉到了彼此的心意,就在她们马上要举办结契大典之际,一个身穿白衣,道貌岸然之人见不得她们如此恩爱,堂而皇之地棒打鸳鸯,拆散她们!”
黎烬安拔高音调:“而这对倒霉的小情缘便是本尊和清霄的前辈先人!白衣服如此恶劣行径,就应当一笔笔记下来,让后人唾弃!”
她目光灼灼地看向其她人,不出所料的话,大家肯定会唾弃这个白衣服的人……
并没有!
长老们都在想这样那样到底是哪样,还有这两脉的前人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过,竟然都到了结契的地步!
难道这就是极烬剑尊和清霄仙尊千年不合的缘由吗?
黎烬安也不是故意的,她对炽炘剑君和银月元君之间的事还真不了解,从前的睡前故事都是炽炘剑君讲述她如何大杀四方,在魔族战场上七进七出的,突出的就是一个血腥暴力,小孩听了以后晚上就得做噩梦。
若是把炽炘剑君过往事迹说出来,那也太明显了,和指名道姓有什么区别。
她觉得大家很不给面子,只好郁闷地看向谢怀雪,“清霄,你觉得呢?要不要在道统记载上添上一笔?”
瞬间来到一众长老熟悉的气氛,她们按照从前的经验做着解读——此刻极烬剑尊正在逼迫清霄仙尊!
谢怀雪缄默一瞬才说道:“师傅故去之后,我便是这一脉的脉主,一应事务都可以做主,添改记载不是问题,只是剑尊还不是脉主,修改道统记载或许需要请示炽炘剑君。”
长老们眼睛放亮,自动翻译——仙尊讽刺剑尊还是个没有当家作主,做事需要请示师傅的奶娃娃!
黎烬安闻言,神色一僵,更是坐实了长老们的猜测。
“呵呵,清霄仙尊深思熟虑。”
谢怀雪淡淡说道:“剑尊客气。”
这四个字落下以后,旁边都传来了倒吸冷气的声音——根据以往的经验,剑尊听到仙尊这样说,和开战信号有什么区别!
剑尊还不得炸了啊!
在这种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气氛下,黎烬安没忍住,嘴唇抽了抽,她觉得这样和谢怀雪说话好像在大庭广众之下偷情啊。
所有人都以为她们还在针尖对麦芒,实则她们早就化干戈为玉帛,就差彻底好上了……哦,还有个净亭道君也知道。
谢怀雪说需要请示炽炘剑君不是故意讽刺人。
故事原型就是炽炘剑君,这要是改了道统记载,怕是她们这一脉的后人都能看见炽炘剑君的风流韵事……
银月元君已陨落,可炽炘剑君和净亭道君还活着呢,这么编排她们,小心她们说出来黎烬安和谢怀雪的糗事进行打击报复。
黎烬安想通以后,尴尬一笑,赞叹谢怀雪说得有道理,简直就是深思熟虑,并不是反讽回去。
她不期然地转头,就看到数十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她无语地挑了一下眉毛,下一秒看过来的脑袋都若无其事地转了回去。
一计不成。
再来一计。
黎烬安抬眸看向脸上挂着笑容的净亭道君,状似感慨地说道:“我记得道君和我师傅、清霄师傅还是好友呢,到时候道君也帮我说说话,让我师傅脾气不要那么犟,有时候修士也是要服老的,不要攥着权力不撒手,我可是等着成为脉主呢。”
“这样的话,下一代的年轻修士怎么能得到历练呢,您说,对吗?”
说完,她意味深长的眼神还在道宗少宗主身上一扫而过。
下面擂台上打生打死,高台之上机锋不断。
道宗少宗主是个极其清正端方的女子,年岁比黎烬安和谢怀雪要小一些,察觉到黎烬安的视线,好笑着对她点了点头,又对着净亭道君说道:“师傅,您觉得呢?”
净亭道君觉得不怎么样。
众所周知剑修贪财但不恋权,剑宗宗主天天嚎着不干了,炽炘剑君怎么可能犟着不把脉主之位传给极烬剑尊。
脉主之位更像是修真世家中的老祖宗,门下有无数徒子徒孙的时候才管用,下一代就一根独苗苗,道统家产怎么都是她的,也到不了别人手上,哪还有折腾的必要。
这分明是在点净亭道君恋权不给年轻修士出头机会呢。
净亭道君选择把矛盾转移,看向谢怀雪,“清霄的意见呢?这以后两宗有什么喜事,本座这个宗主都不好松口啊。”
两旁的长老们一头雾水,正屏住呼吸听极烬剑尊讥讽净亭道君呢,结果道君来了两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而且还把剑尊的问题抛给了仙尊,何况两宗什么时候有了喜事?
刚才剑尊在仙尊的攻势下,没有反击而是哑火就让人很诧异了,现在更奇怪了。
可惜这三位哪个都不可能给她们解释的。
黎烬安听懂了净亭道君话里暗藏的威胁之意,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如何能劳烦仙尊呢?照我说啊,年轻修士没意见不就行了嘛!”
她要搞厌胜术,魇镇扎小人!
诅咒某些为老不尊的恶人明天就多出十个八个宿敌死对头!
扎!
净亭道君再次看向谢怀雪,兴致勃勃地问道:“清霄如何说?”
谢怀雪敛去眼中闪过的细碎笑意,温声不带任何情绪地说道:“剑尊说得对。”
一旁的长老们深呼吸,这味对了!
刚才的发展她们属实没看懂,现在才是她们熟悉的领域。
黎烬安都懒得搭理这群颠人,狠狠地翻了个白眼,余光中瞧到什么,她定睛看去,擂台上负手站立,神情傲然的正是兰慈。
兰慈一击就把金丹中期的对手轰下台,眼里带着些许的轻视。
不愧是天书孽畜主角,出门历练一趟,已然是金丹大圆满了,在金丹期比试中可谓是无往不利,可以说是提前锁定第一名了。
黎烬安当即晦气地拖长音“咦了一声,似是嗔怒地说道:“清霄,你这大弟子心性不太行啊,有点小人得志了。”
是的,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告谢怀雪弟子的状。
当然她是不会承认她是在撒娇的。
不怪兰慈如此表现,自从极烬剑尊骤然出现在清霄峰以后她就没有顺过,被抽被打被骂被抹去记忆,现下面对的对手终于是同一层次的修士,可不就带上了几分倨傲之色。
众人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戏看得太入神,都差点忘了擂台上还有弟子在比试。
谢怀雪淡淡说道:“剑尊言之有理,兰慈还需历练。”
黎烬安直直看向她的眼睛,眸光亮晶晶的,善解人意地说道:“仙尊也无需自责,弟子长成什么样,做师尊的只能引导,难不成还要耳提面命地告诫她不要得志猖狂么。”
阴阳怪气,太阴阳怪气了!
也没有很久不见,极烬剑尊嘴唇的毒性便已经更上一层楼!
话说还能有谁比她更得志就猖狂的修士吗?极烬剑尊也太看不起自己了吧!
其余人看似目光放在擂台上,实则比黎烬安还要期待谢怀雪的回复。
第56章 姻缘结契之事。
“剑尊言之有理,解我所忧。”
高台之上的所有人齐齐看向谢怀雪。
不同于长老们的怒其不争、净亭道君的看好戏,黎烬安则是若有所思。
原来仨孽畜都成了谢怀雪的忧愁吗?
早说啊。
她*可以替谢怀雪代劳收拾……不对,教导弟子的。
从擂台上下来的兰慈浑身一冷,浮现不好的预感,下意识地想看向高台之上,思及之前的被敲打经历,硬生生克制住了想要抬头的冲动。
只是心底那把火愈烧愈烈。
越是在擂台上摧枯拉朽般地击败对手,就越显得她在极烬剑尊手底下有多狼狈,又有多不自量力。
这种巨大的差距不仅没有让兰慈气馁,反而在心底堆积更多的不甘,想杀死极烬剑尊的欲望更加强烈。
只要想到铲除极烬剑尊后,师尊身边再无那道烦人的身影,以及算计修真界剑道魁首的愉悦感,她便兴奋地控制不好表情。
兰慈调整好表情,眼神欣喜濡慕地看向高台之上,似是打赢了比赛在寻找师尊报喜一般。
可惜高台之上被一片白雾笼罩着,只能朦朦胧胧地看见些许身影,并不能看清人的神情,连白衣和灰衣都难以分辨,唯一分明的便是那一身灼灼红衣了。
兰慈并不泄气,脸上仍是一片虔诚的神色,仿佛打赢了这场比赛,她有多开心,多想和师尊分享一般。
演技不错,就是用力过猛了些。
这样的表情宁烛风做着还好,毕竟有年龄优势,放在一百多岁的兰慈身上,效果自然大打折扣。
黎烬安似笑非笑地收回视线,直视谢怀雪,叹息一声,“本尊定为清霄仙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急您所急,忧您所忧,教导弟子、操持庶务这种小事本尊完全可以代劳,怎么能让您操心呢。”
“仙尊这等惊才绝艳人物,就应该静心修行,直指大道不是么。”
等家里三个小傻子比试完,就让她们来清霄峰干活,省得以后她们不通庶务丢她的人。
谢怀雪也在看着她,眸光一颤,“剑尊可是在说大话?”
“仙尊不信?”黎烬安悠然地往椅背上一靠,眼尾上挑,饶有兴致地反问道。
她算是发现了,在大庭广众之下用敬称称呼谢怀雪,别有一番风味和刺激,特别是在说着只有她们才能意会的话时,这种偷情的感觉达到了顶峰。
这样想着,黎烬安的坐姿更加舒适松弛,眼神扫过去,正好看见一脸兴致勃勃,目光在她和谢怀雪身上来回扫视的净亭道君,当即晦气地换了个方向看去。
还是谢怀雪看着愉悦身心。
仙尊之风姿,举世难寻。
别人难寻是别人的事,黎烬安却不用艰难寻找,因为谢怀雪就是她家的!
嘿嘿嘿嘿桀桀桀桀桀桀!
在她的目光下,谢怀雪缓缓说道:“清霄怎会不信剑尊。”
黎烬安为免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失态,果断选择眼睛瞪圆望向净亭道君。
想要奔腾汹涌升起的热意瞬间就消下去了。
脸也不红了,心也不跳了,人也不躁动了……净亭道君简直就是在世神医啊!
本来自称清霄就很犯规,黎烬安听一次便心痒痒一次,现下当着两宗长老弟子的面,谢怀雪还自称清霄说怎么会不信剑尊……
祖师在上,弟子真想改换门庭,拜入道宗!
不是她不矜持,实在是隔壁仙尊太会蛊惑剑尊了。
从前剑尊便上天入地追在仙尊身后,有仙尊的场合方圆三里地以内必有剑尊的身影,修身养性一百多年,剑尊不想追着仙尊跑了,她想在一千多岁的时候重新拜山头,在清霄峰当个外室弟子也行啊!
当然了,做外室弟子可以,做外室不行。
实在不行的话……当外室也行吧。
想来炽炘剑君也会理解她的,以炽炘剑君对银月元君没出息的劲头,她绝对也想“登堂入室”,不管用什么身份都要黏在银月元君身边。
大姐不说二姐,没出息就没出息吧,她们剑修剑意凛然就够了,要什么出息!
净亭道君正看得起劲呢,当事人之一的脑袋就转过来了,直直地看着她。
谢怀雪在对面,黎烬安嗖得一下把头扭过来看她算怎么个事?害羞了?
对人心洞若观火的道君也没看出来黎烬安这是什么操作,但她明白一件事——黎烬安的脑子绝不能以常理度之。
净亭道君眯眼乐呵呵一笑道:“咱们的清霄仙尊还是太直言不讳,瞧瞧,极烬剑尊怕是要羞涩不已了。”
心情起伏不断的黎烬安本来还在压制着面红耳赤的反应,听见这句话了直接垮下脸,死鱼眼地看着净亭道君,咬牙一笑,真诚地说着实话,就是语气不怎么样。
“是啊,晚辈确实羞涩不已。”
黎烬安又看向谢怀雪,利索起身行了平礼,抬眼时直接换了个表情,语调温和了不少,“多谢仙尊信任,本尊定然不辜负仙尊期望。”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谢怀雪平和说道,唯有眸光在和黎烬安视线相撞时柔软下来。
一人站立,一人坐着,一人行礼,一人受礼,视线在空中相遇交缠,带着独有的灼热和清冽,无声碰撞,像是交锋又像是缠绵。
高台之上寂静下来,气氛陷入莫名的焦灼之中,直到黎烬安重新落座,空气才继续流动。
旁观的长老们暗暗大喘气,一直提起来的心现在才放下来。
剑尊和仙尊无声的较量太精彩了,她们都舍不得喘气眨眼。
看了那么久,她们也算是发现规律了,以前的极烬剑尊一遇上清霄仙尊就是明火执仗地表达不满,现在不一样了,剑尊她进化了,明讥暗讽、阴阳怪气、借题发挥、指桑骂槐……不仅无懈可击,还攻击力强得可怕!
偏偏仙尊性格冷淡,不爱计较,可剑尊又不是什么好性子,步步紧逼,仙尊步步忍让,这下好了,清霄峰都快改名姓黎了!
今天退一厘,明日退一毫,早晚失之千里。
就在这时候,净亭道君突然出声,和善可亲地笑着说道:“既然你们都立下约定,那本座也做个见证,你们二位可不许半途而废,不然的话,本座这个见证人可是要生气的。”
道君火上浇油的功力可谓是千年如一日。
长老们无声嘶吼,那是约定吗?那分明是下战帖!
黎烬安往谢怀雪那边看上一眼。
谢怀雪回望。
下一瞬,两人同时起身,朝着净亭道君拱手行礼,异口同声道:“诺,谨遵道君教诲。”
两人中间隔着不近的距离,却是并排而立,眉眼肃穆,同时向主位上的道君行礼。
无端的让人联想到了拜高堂,接下来就是妻妻对拜……不对,刚才一人行礼,一人受礼就算是妻妻对拜了。
其实极烬和清霄还是挺合适的,两道身影放在一起,看着便赏心悦目。
如此想到的江枫眠默默晃了晃都是水的脑袋,觉得她应该是被极烬家里的三个徒弟气昏了头,要不然怎么会这样想,若是极烬知道了,她怕是又要大出血。
那点家底昨天才被极烬的徒弟光顾一遍,可不能再让极烬惦记上!
净亭道君朗声大笑:“好好好!”
周围的长老们自然不能怀疑道君的决定,只能同样笑着附和,说着她们都不信的好话。
净亭道君犹嫌不够,继续笑着说道:“你们看她俩像不像是新婚妻子在向长辈行礼,这要是再说些保证以后对彼此一心一意,两心不疑就更好了。”
此话一出,空气都安静下来,高台之上鸦雀无声,连远处的擂台和看赛区的怒吼声都救不回来的那种。
远处喧闹至极,台下的弟子在给各自支持的师姐妹兄弟加油,近处比千年老坟还要死寂,一看就知道没有新坟迁过来。
还在晃脑袋的江枫眠眼神发直地看着自家宗主,祖师在上,怎么有人比她还会狂想呢!
潇湘剑主和钧行剑主更是傻眼,下意识地看向黎烬安,身体前倾,都打算好了,在黎烬安拔剑的那一刻,她们就飞扑上去按住黎烬安的手。
千万不要冲动!
虽然净亭道君为老不尊,乱点鸳鸯谱,青天白日说胡话,但是真不能打不起来啊!
——因为她们剑宗来的人加在一起都打不过净亭道君,而且道尊只是沉睡,不是死了。
闹事也不能在道宗大本营闹啊,这不是瓮中捉鳖么,但凡动了手,今天她们就出不了道宗的大门,只能等宗主来赎人!
潇湘剑主和钧行剑主越想越觉得净亭道君不干人事,知道剑尊人傻脾气暴,就使劲撺掇剑尊是吧!?
“……”
净亭道君环顾全场:“怎么都不说话,本座这话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道宗的长老包括江枫眠都从心地一言不发,甚至有胆大的在想剑尊说的可能是对的,道君她老人家是该服老了,要不然怎么会说出那么石破天惊的话,真不怕剑尊生气掀了道宗?
她们顶多是想看剑尊和仙尊打架打机锋,道君倒好,还把这二位绑在一起让她俩天天打得你死我活。
还是得道君,一上来就下死手。
她们不附和道君的话没事,道君不会和她们计较,但要敢附和的话,剑尊能马上打到她们洞府门前。
果不其然,剑尊正不虞地看着她们。
黎烬安觉得这群人很没眼色,不该表现的时候眼神乱飞,该表现的时候反倒支支吾吾,难道她和谢怀雪还不够般配吗?
真没眼光!
谢怀雪莞尔一笑,清声舒缓地说道:“道君之言并无不妥之处,只是姻缘结契之事,我一人怕是不能做主,还得问过剑尊的意见。”
第57章 剑尊可需要我喂
清霄仙尊还是太体面了,都这样了,还在顾全道君的面子。
包括江枫眠在内所有的长老同时想到,再看向净亭道君的眼神多了隐晦的不赞同。
仙尊虽然性子清冷,为人体面,但这也不是欺负人家,乱点鸳鸯谱的理由啊!
她们知道净亭道君爱看乐子,不过这乐子也太大了吧!
怎么能把自家仙尊往火坑里推呢!
当然不是嫌弃极烬剑尊,她们一群老帮菜也没法嫌弃年纪比她们小,修为比她们高深的极烬剑尊,就是觉得道君她老人家真是离了大谱了,真是敢想敢说,把水火不容的冰块和火坑凑成一对。
谁不知道这俩人斗了千年,针锋相对了千年,是众所周知的死对头!
若是这俩人打架打得不顺心,不会拉着剑宗和道宗一起打群架吧?
都说媒人的嘴,骗人的鬼,道君显然深谙其道。
这媒人做得,真是天打雷劈。
净亭道君才不理会这群真相都糊到脸上还死咬着不信的蠢蛋,她心情很好地继续煽风点火,询问起黎烬安的意见。
“清霄仙尊已经很欣喜地答应下来,极烬剑尊你如何说呢?”
以防刚才瞎了没看清仙尊脸色的长老们又眯着眼看了看,仙尊风姿卓然,清冷从容,静水流深,听见那么离谱的话,都仍是波澜不惊。
这叫很欣喜?
真的吗?她们不信!
她们可算是见到这年头的媒人为了撮合一桩婚事,多会在中间夸大其词地传话了,嘴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一句实话。
黎烬安冷哼一声,有口气梗在她喉咙里,咽不下去,吐不出来,她对谢怀雪没有意见,有意见的是净亭道君。
她有自己的计划和节奏,现在净亭道君全打乱了!
别以为她不知道,净亭道君才不是为了她和谢怀雪好,就是纯粹地看乐子!
至于其她人已经做好了极烬剑尊随时暴起的准备。
黎烬安看着谢怀雪勾唇一笑,好整以暇地说道:“既然清霄答应,那我有什么不同意的。”
“嘶。”
有人瞪大眼睛,有人倒吸一口凉气,感觉五脏六腑都凉得可怕。
剑尊,这时候就不要为了赌气而钻进道君的圈套吧!
现在是逞强的时候吗!?
还是道君阴险,这样的激将法对一生要强的剑尊来说屡试不爽,一踩一个准。
剑尊仙尊,你们清醒一些,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
净亭道君开怀大笑:“可算是了却本座一桩心事,没有比你们二人更般配的了,如此一来,烬安也有名义插手清霄峰事务不是么?”
虽然剑宗剑尊本来就不能插手道宗的内部事务,但是没关系,她是道宗宗主,她说行就行。
果真是老奸巨猾,道君这样一说,剑尊还不得更上头了。
要知道极烬峰不管是师傅还是徒弟,都未能赢过清霄峰,都快成了执念,现在有机会光明正大地干涉清霄峰事务,剑尊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机会。
长老们也承认不看别的,不会比这两人更般配了,样貌、修为、地位、年岁……可是哪能不看别的呢?
人家道侣增进感情的方式是谈情说爱、花前月下,这俩人是打得昏天黑地是吧?到时候这俩人要打群架,她们是帮忙还是不帮忙呢?
不出所料,黎烬安的表情立马回暖,扬了扬眉,郑重说道:“这倒也是,接下来就请清霄仙尊多多指教了,还望仙尊不计前嫌,本尊若有不当之处,可以明说。”
“自然。”谢怀雪轻声应道。 !!!
哪怕这一切都是在她们眼前发生的,她们仍是觉得天塌了,各自的神情都很恍惚,直到两宗大比快结束的时候她们都是这个表情。
甚至有人往天上看了好多遍,很好,天无异象,也没下红雨。
这对吗?这不对啊!
现在为了打击死对头都玩那么大的吗?
还是过往的印象太深刻了,说真的,极烬剑尊和清霄仙尊亲在一快去了,她们都认为这两人为了争第一,在进行新型的比赛。
所以这场荒唐比赛什么时候能结束?
不然的话,这乐子越看越心惊胆战,生怕不知何时两宗就爆发了波及全修真界的战斗。
以至于定下姻缘结契的人是黎烬安和谢怀雪,坐立不安的就是两宗长老。
偏偏后面几天的大比,黎烬安和谢怀雪每天都不落下,就连练气期的菜鸡互啄也没有嫌弃,净亭道君不嫌事大般地让黎烬安和少宗主换座位,美名其曰培养感情。
下面的江枫眠:前面一千多年又不是没相处过,也没见她俩培养出什么感情,总不能道君几句话就真把两人绑在一起吧?
……还真能。
黎烬安挺直脊背地坐到谢怀雪旁边的座位上,先是深沉地看了一会擂台上扭打在一起,撕都撕不开的两个弟子,又若无其事地转头盯着谢怀雪看。
她盯人的方式很独特,身体一动不动,眼睛黏在人家脸上,就纯看。
就在其她人以为她是不是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看见黎烬安郑重其事地从储物戒指里拿出来一盘剥好的灵果放在桌子上,对谢怀雪言简意赅地说道:“吃。”
不是,请仙尊吃东西用不着那么有气势,这是在说吃么,分明是在说杀!
没在灵果里下毒吧?
谢怀雪低头看了眼盘子里剥好皮的千籽果,有些意外地看向黎烬安。
黎烬安板着脸任由她打量,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还看?要本尊喂你吗?”
她昨天在盯着谢怀雪看的时候,忽然生出了宴请那个幼年被她压榨剥灵果的小怀雪的想法。
只不过现在关系发生了改变,黎烬安在对谢怀雪好时还是有些别扭,不过她觉得习惯成自然,等她习惯就好了。
以前给谢怀雪送东西生怕被误会她在讨好人,现在生怕谢怀雪不知道她在讨好她。
人就是那么的善变。
主要是黎烬安想扭转以往在谢怀雪面前积攒下来的恶劣形象,霸道猖狂的形象做宿敌合适,不适合做情缘。
更不习惯的是谢怀雪和围观的长老们。
江枫眠同样在看着那盘千籽果,忽然觉得这盘果子千金难换,毕竟极烬剑尊可能给别人来上一剑,也不可能给人剥灵果。
认识千年了,江枫眠可从未在黎烬安手上拿到一枚果子。
还有,这是不是有点不太对?
极烬能做出那么人情世故的事?
她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对两人更为熟悉的江枫眠比道宗的心眼子长老们更早地察觉到不对劲。
谢怀雪垂眸一笑,素白手指捻起一颗灵果,送进嘴里吃下,喉间滚动,灵果就咽了下去,然后清凌凌地看着黎烬安,“不劳烦剑尊。”
“……”
要不还是劳烦吧。
多大点事,不知道她就喜欢出苦力么!
看着谢怀雪,黎烬安喉间也情不自禁地跟着滚动一下,在别人看过来的那一刻,匆忙移开视线。
祖师在上,入赘清霄峰一事刻不容缓!
她一刻都不想等了。
在此刻她甚至无法共情以前的自己,美到欺霜赛雪的清霄仙尊她看都不看一眼,天天打那个死架,到底是怎么想到呢!
黎烬安撇开脑袋,半边身子却依靠在扶手上,悄摸朝着谢怀雪的方向一点点歪过去,就差隔着中间的桌子靠在谢怀雪身上了。
不是无意的,纯纯刻意。
谢怀雪偏头,眉眼清绝,嘴角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轻声询问道:“剑尊可需要我喂?”
这话好似贴着她耳朵说的,黎烬安耳尖一红,下意识地抬眸环视一圈。
许多人立马低头假装没看她们,然后就听见剑尊咬牙的声音。
“喂!”
大庭广众之下,黎烬安硬气的嘴巴本想拒绝,但是从前错过太多机会,她还是从心了。
只不过……
但凡有人看过去的时候都能对视上黎烬安的死亡凝视。
黎烬安这才抬头眼巴巴地望着谢怀雪。
谢怀雪慢条斯理地把果子递到黎烬安唇边。
本就红着耳朵的黎烬安又是老脸一红,低头含住灵果,囫囵吞枣似地嚼了几下就把灵果咽掉,转过脸时就看见净亭道君、少宗主、江枫眠深深且揶揄的目光。
心脏仍是在急速跳动,但面上无比镇定。
黎烬安挨个瞪了回去。
没亲眼看见仙尊喂剑尊灵果的众人很是可惜,但也不是很可惜,只觉得剑尊和仙尊还是太争强好胜了,为了不在死对头面前丢面子,都能吃下对方喂的果子。
都把人逼成什么样了!
换做是她们,吃一口其她老帮菜喂的果子,那得整宿整宿地睡不着,打坐修炼都会走火入魔!
所以她们敬剑尊和仙尊是个狠人!
黎烬安没管她们,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不看擂台不看谢怀雪,就眼神发直地看着虚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着就让人觉得她的魂走了得有好一会。
江枫眠搭在腿上的手都在颤抖,表情微妙地说道:“现下是极烬和清霄弟子的比赛。”
她分明暗恋谢怀雪几百年,却为何在发现这俩人真的在一起后,真实情绪是如释重负。
终于不用夹在这两人中间当和事佬了!
这话正好给了黎烬安眼光台阶下,让她顺势看过去,从而忽视身边人看向她耳朵的目光。
两宗大比早已来到决赛之时,争夺第一的正是极烬峰戚岭子和清霄峰兰慈。
此时灵丘正在台下围着戚岭子嘱咐着什么,谭宴衣举着不知道从哪弄来的扇子给戚岭子扇风。
而清霄峰弟子这边气氛就不是很美妙了,钟绯也在抱臂说着什么,只不过看兰慈表情,应该不是好话。
黎烬安倏然扬眉一笑,抬起手,一只纸鹤落在她的指尖上。
“来了。”
第58章 你和她很相熟?
黎烬安正在佯装智多近妖,城府深沉的谋士,察觉到旁边人的目光,低头思考一瞬,以为她好奇,便把纸鹤递给她。
“解云锦。”
谢怀雪展颜:“是她啊。”
两人同时想起和解云锦相识的过程。
……
此人、此蛇是黎烬安和谢怀雪的共友,认识的时间不比江枫眠短,在她们还是青葱稚嫩的小修士时就相识了,只不过此蛇非必要不会见到她们两个。
众所周知剑宗发布给弟子的任务大多都是些打打杀杀的活计,道宗有的任务就需要脑子,那时候的黎烬安还不是千年老二,不过是元婴期修为,为了近距离观摩谢怀雪修行的秘密,在谢怀雪出门历练的时候跟在后面盯梢。
明明谢怀雪都和她对视上了,她还能若无其事地假装自己是路过的。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意志过于坚定的人,也能过于的厚脸皮。
在谢怀雪搜查城中怪事,破坏献祭阵法,追捕邪修的时候,黎烬安就在附近这摸摸那碰碰,就那么寸步不离地跟着,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谢怀雪请来压阵的护卫。
在谢怀雪勤勤恳恳执行任务的时候,黎烬觉得无趣,就在周围招猫逗狗,玩得不亦乐乎,由此认识了同样很会玩的解云锦。
斗鸡、蹴鞠、行酒令、投壶、双陆、猜灯谜……还被拉着去了抛绣球选亲的现场,眼看着那个绣球直奔着她而来,吓得黎烬安大惊失色,直接凌空飞起,让绣球扑了个空,然后一脸幽怨地交了罚金,城中有不许修士御空飞行的禁令。
解云锦就在一旁嘎嘎笑,在黎烬安威胁带她去吃蛇羹的时候才认输,因为解云锦最怕蛇,看见带蛇的画像都吓得叽哇乱叫。
黎烬安还被解云锦请到了家里做客,茗茶赏景、养鸟养猫,乐不思蜀,本来她并未发现解家的异样,奈何异样撞到她面前。
从花园路过的黎烬安无意中听到了这样一段对话。
树下,解母恨铁不成钢地对着解云锦说道:“我都说了多少次,不要和修士有来往,你怎么就不听呢!你这还把修士带到家里来了,要死啊你!”
“我事先并不知道烬安是修士啊!”解云锦听着母亲的车轱辘话,两眼都无神了,她自己也很纳闷,“在抛绣球之前她明明不会飞不会法术不会喷火,矫情得要命,马车颠簸一下,她都嫌弃,怎么就是修士了呢?”
解云锦也很无奈,不许和修士来往,见到修士就躲开,不去修士生活的内城等等,总之就是把修士当成瘟疫,能躲就躲,这些规矩从她记事起就被母亲反复灌输,可一问为什么不许,母亲却是一个字都不说。
让她记住,别管为什么,记住就完了。
长大以后的解云锦本想叛逆一把发泄从小到大母亲对她的控制,小发雷霆一下,找个练气期的小修士耍耍朋友,结果败在了母亲的眼泪之下,自此老实地在外城混来混去,遇上修士的热闹也不去看。
好容易在外城找到个能玩到一起去的朋友,兴致勃勃邀请到家里玩,结果在黎烬安答应下来的一刻钟后,黎烬安就在绣球抛过来的时候飞起来了。
飞了!她飞了!
事已至此,解云锦想着以黎烬安这么吃不了苦的性子,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修士,来往那么久也没出事,那肯定就没事了,便安心地嘲笑交罚金的黎烬安。
哪知道母亲那么大动干戈,一直让她赶紧把黎烬安送出去。
解云锦:“母亲,您不告诉我为什么,我是不会把烬安带走的,我们臭味相投……志趣相投!她也不是那种不把凡人性命当命的修士!您不要以那么大的偏见来看待我的朋友!”
解母痛苦地看着她,仍是没有把真相说出来。
两人不欢而散,花园里的第三人眨巴眨巴眼睛,很是疑惑,原来一直花解云锦的钱就是解云锦的朋友了么,还有,她怎么看不出来解云锦身上有毛病?
由于解云锦的异常坚持,解母只好抱有侥幸之心,在祠堂里祈祷一切无事发生。
两个臭味相投的人白天出门吃喝玩乐,晚上回解府睡觉,相安无事到谢怀雪追查邪修查到了解府。
黎烬安和解云锦刚出来就听见巨大的声响,连忙跑过去。
当黎烬安看到谢怀雪为了解救被挟持的解母,和邪修在解府祠堂对打时,她惊得把糖葫芦送进了嘴里,使劲嚼嚼嚼,然后一脚把要扑到昏迷的解母身上的解云锦踹出去老远,抽剑帮谢怀雪三下五除二地就杀了邪修。
“怎么回事?”黎烬安继续吃糖葫芦,好奇地看向谢怀雪。
“城中有一伙邪修盯上了她,我追踪至此,此人不过是马前卒。”
黎烬安顺着谢怀雪的目光看向灰头土脸,还在地上扑腾的解云锦,真诚地疑惑道:“邪修盯上她?是不是眼光不太好?图啥啊?”
被三连问的解云锦:“……?”
其实解云锦对黎烬安起过朦朦胧胧的心思,但因为三连问,这点心思立马灰飞烟灭,一点渣都不剩下,死鱼眼地看着黎烬安说她坏话。
黎烬安的话还没说完,“看上她会吃喝玩乐吗?”
谢怀雪不答反问道:“你和她很相熟?”
“你怎么这样问?”黎烬安抱臂斜睨看谢怀雪,一副你休想打探机密的神情,然后老老实实地说道,“挺熟的,这些天我都在跟她玩。”
“那你知道她身上的异常之处吗?邪修对她很是觊觎。”
黎烬安先是一愣,又勃然大怒,“我刚才不就是在问你,邪修图啥啊!我怎么知道她身上的异常之处!所以我才问你邪修到底看上她什么了!”
解云锦:“……二位,不用重复那么多遍,我听得清楚。”
“嗯。”
谢怀雪这声嗯也不知道回的是谁。
黎烬安炸毛,表情非常狰狞,深刻觉得她就是和谢怀雪八字犯冲!
三人正式见面,相处得一点也不愉快。
最后还是清醒过来的解母拯救了这个尴尬的场面,她醒来后被解云锦扶着拿出了供奉牌位后的一个木盒子。
“烦请仙人帮老身打开这个盒子。”
黎烬安不觉得解母敢坑她,给了谢怀雪一个眼神,心大地用灵力抹去了盒子上的禁制,打开了盒子,看清盒子里的东西后,惊讶地“嚯”了一声。
“好大一颗妖丹。”
盒子一打开,妖气扑面而来,这枚妖丹足足有鸡蛋大小。
不知为何,解云锦的心脏开始扑腾扑腾地跳起来,就听见母亲说道:“锦儿,吃下去。”
解云锦不愿意,抗拒地摇着头,连连后退。
解母狠下心来,摁着她把妖丹喂了进去。
在旁围观的黎烬安“嘶”了一声:“不噎得慌吗?”
被塞了颗那么大的妖丹,咬都咬不动,只能死命往下咽的解云锦泪眼汪汪地看着她们,噎,怎么不噎,她都快噎死了。
而且这个东西都不知道放了多久,不会吃坏肚子吧!
还没等解云锦说什么,她就两眼一翻,倒地晕过去了,解母赶忙把人捞起来。
“倒头就睡啊。”黎烬安又举起一串糖葫芦,满是感慨地说道,又看向谢怀雪,“你怎么还在这,不去抓那些兴风作浪的邪修?”
“我也好奇。”
黎烬安:“……”
用一张冷淡至极的脸说出来这话,神色毫无变化,她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好在解云锦没让谢怀雪好奇太久,半刻钟后,她就由人化作一条细长的白蛇。
没过多久,解云锦睁开眼,觉得视角不太对,往身上看了看,蛇口一张,信子吐出来,“蛇!有蛇!啊!”
又晕死过去了。
黎烬安在旁边毫无感情地赞叹一声,“哇哦。”
谢怀雪还在她旁边站着。
真相很简单,用解云锦的一句话就可以概括,“祖宗你下次搞人蛇恋之前,能不能考虑一下怕蛇的后代!”
倒没有骗婚,开膛破肚取妖丹之类的狗血事情,解家祖先还真就是真心相爱的,蛇妖还把妖丹留给了后代,本来解家血脉一直很稀薄,直到解云锦这个血脉返祖的倒霉蛋出现。
有黎烬安和谢怀雪出马,邪修自然是手到擒来,被一网打尽。
只不过解云锦对她们感官很复杂,据说她平生最后悔两件事,一个是没有好好听母亲的话,另一个是认识黎烬安再认识谢怀雪。
先做人又做蛇,解云锦也不知道她该用哪种生活方式,后来带着解母去了不知名的小域隐居。
“再见!再也不见!”解云锦走之前对着黎烬安和谢怀雪如此告别道。
现在解云锦还是来了,被黎烬安威胁的——如果她不来的话,那么就会有成千上万条的蛇蛇过去了。
高台之上的谢怀雪仿佛也是想起了旧事,幽深的目光在黎烬安身上一扫而过,“许久不见,剑尊招待友人的方式还是吃喝玩乐吗?”
开窍但还未完全开窍的黎烬安并未察觉到一闪而过的危险,顺口说道:“当然,不过仙尊也得出人出力,毕竟现在你我一体,什么事都要共同进退。”
谢怀雪垂眸一笑,温声说道:“清霄受教。”
黎烬安咳嗽一声,随意地摆了摆手,“你知道就行了。”
饶了她吧,她是火灵根修士,不是岩浆,天天整个人红得冒泡泡也不是个事啊!
“我发现一件事。”黎烬安连忙转移话题。
“嗯?”
黎烬安灵光一闪,还真想到什么,坐直说道:“我发现江枫眠、解云锦、商当歌这些人最开始都是我先认识的,怎么后来成了你我二人共同的友人?”
为什么在她认识她们之前,谢怀雪都不认识她们,在她认识她们之后,谢怀雪和她们就算做是友人了?
她狐疑地看着谢怀雪,总觉得事情很不对劲的样子。
是的,包括江枫眠都是黎烬安先认识的,不过认识的过程也很不愉快,因为黎烬安听说道宗除了谢怀雪还有别的出色的小修士,很有其师温润如玉的风范,堪称道宗年轻一代的第二人,她觉得这个小修士在碰瓷谢怀雪和她,就提着剑打上门了。
后来江枫眠问她为什么觉得是碰瓷她。
黎烬安理所当然地说道:“世人把我和谢怀雪并列而提,你挤进我们中间算怎么回事。”
一直在偷听的净亭道君惊讶地瞪大眼睛,和死对头在一起,脑子还能变聪明吗?
这是个好问题。
谢怀雪面色如常,平和答道:“是你把她们引荐给我的。”
黎烬安思索在谢怀雪面前说江枫眠和商当歌的坏话,究竟算不算引荐。
还没等她思考出来什么,就听见谢怀雪说:“比试开始了。”
第59章 自然也是想的。
黎烬安没有去看擂台,而是疑虑*地盯着谢怀雪看了许久。
这种被人糊弄的感觉太熟悉,她不得不多想。
总觉得谢怀雪这样糊弄她好多好多好多次了……数都数不过来的那种。
可惜谢怀雪表情始终没有变化,她什么都没看出来,将信将疑地移开目光,悠闲地翘起二郎腿,把注意力放到擂台上。
净亭道君哑然,这就不怀疑了?果然还是那个但凡多动一下脑子都跟要命似的糊涂蛋!
她对黎烬安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怒其不争。
不过她转念一想,以黎烬安的脑子,想得再多有什么用,也想不到点子上去,只会被谢怀雪忽悠得更傻了。
能对隔壁那帮剑修有什么期待呢?
像是谢怀雪这样死磕一个剑修的人才是少数。
如此一想,她便释然了。
黎烬安和谢怀雪都没有管净亭道君在想什么,两人都在静静注视着擂台。
兰慈已是金丹大圆满,戚岭子稍差些,但也是金丹后期,如今在场上打得势均力敌,引得两宗弟子为她们叫好鼓劲。
黎烬安抽空看了眼识海里无时无刻都在金光闪闪的天书,眼神有些莫测,指尖随意地点着椅子扶手。
她在想之前肆意破坏天书剧情、给兰慈转运的行为到底有没有用,有用的话,究竟有用到了什么地步。
按照原本的剧情发展,兰慈此刻还是金丹后期,仨孽畜并未去过紫叶镇,也没有那么大的危机感,兰慈也并未出门历练,仨孽畜都在道宗内部打转,日常就是争宠,打压其她同门。
而这段时间仨孽畜可以说是发了疯似的修炼,毕竟没有什么比极烬剑尊更有压迫感了。
在天书里,她们极烬峰的人连个正面出场都没有,更何来三个孽畜主角被抽被打被抹去记忆,可不得内部团结,奋发图强起来。
谢怀雪书里书外对待仨孽畜的态度只能说是冷和很冷的区别。
书里就已经很冷漠了,任由仨孽畜做再多的事也不为所动,连多余的眼神都没用,书外就更不用说了,不仅冷漠,还很纵容黎烬安,所以仨孽畜也没时间陷害同门了,只想着将黎烬安除之而后快。
可气运减少的同时,还快速突破,真的是什么好事吗?
就像黎烬安最喜欢那些通过嗑药把境界磕上来的家伙,同等境界下,一剑扫过去,对面就得倒下一大片,比割草还要轻松。
这样的人,说境界虚浮都是夸奖他们,有时候比他们境界低的修士越级战斗赢了他们,都不好意思往外讲,主要是他们太废物了,实在没什么成就感。
与之相反的是她家戚岭子。
因为先天资质不是很好,火土双灵根,所以戚岭子每一步都稳扎稳打,根基稳固,从不急躁,对灵力的掌控可以说是到了非常精细的程度。
要知道许多修士在刚突破,实力暴涨的时候因为灵力骤热增多,反倒因为掌控不够,打出去的灵力有三四成都无法凝聚,只能凭空消散。
从前黎烬安还会嫌弃大徒弟太过老成稳重,闷声不说话,没点活力,不怎么像她,不惹是生非的剑修还是好剑修吗?
现在她不这样想了,老成多好,稳重才有机会胜过天书的主角!
这次黎烬安没搞什么盘外招,毕竟她能做的都做了,如果再来一次借运转运,天道能气疯。
她只是以一个师傅的角度,朴素地希望自家孩子争光一把,在擂台上光明正大地打败孽畜,以此把那本破书狠狠低踩在脚下,告诉天道剑修绝不服输,她们也绝不是什么所谓的书中角色!
识海里多出本书那么久了,黎烬安明白了一个道理,天书剧情只能作为参考,不可尽信。
她眼中看到的每个人都不能以书中角色简单概括,那样太单薄了,根本不能构成一个活生生的人。
唯一不同的就是孽畜,构成她们的是猪的排泄物,不然无法说明为何孽畜这般逆天。
黎烬安看着目前还算是游刃有余的兰慈,抬眉一笑,对谢怀雪说道:“若是本尊这不成器的徒儿赢了,仙尊待如何?”
“还如何什么,你徒弟直接喊怀雪师娘不就行了。”净亭道君很是兴致勃勃地拍手说道。
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想促成这桩婚事,简直到了不留余地的地步。
两宗长老们见到道君又一次加入剑尊和仙尊的谈话,只觉心累,大逆不道地想着道君她老人家做媒人做到了疯魔的境界,民间的官媒都没有她敬业。
这些仙门宗主还能不能好了?致力于赖账的、热衷于做媒的……修真界早晚要完!
脑袋不机灵的家伙还以为剑尊和仙尊答应姻缘结契是因为争强好胜外加给道君面子,还未回过味来,聪明人已经在看黎烬安漾起的嘴角了。
黎烬安从未有哪一刻如现在一般觉得净亭道君如此顺眼过,虽然道君为老不尊、爱说一些不合时宜的话、不礼貌地把人当乐子……种种罪行,堪称到了罄竹难书的地步,但她有事是真上啊!
此话就颇得黎烬安的心。
她觉得这个提议非常好。
仨孽畜别说靠得住了,不恶心人都是好事,继任清霄峰道统的重担要么搁置要么收新弟子,在此之前正好让戚岭子她们给谢怀雪养老,喊师娘什么的太顺理成章了。
正所谓养徒千日,用徒一时!
黎烬安唇角翘起,又问了一遍:“仙尊待如何?”
显然这次的如何问的是,谢怀雪觉得道君的话怎么样。
其她人包括江枫眠,不管是聪明人还是不机灵的家伙,都在竖起耳朵偷听。
谢怀雪面上仍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眸光意味深长,“这就要看剑尊想不想了。”
她又把这个问题抛给了黎烬安。
“想啊!”
时至今日,黎烬安也算是想明白了,她就是对谢怀雪起了“肮脏”的心思,想把人叼回自己的窝,或者她入赘到清霄峰,那么自然是不能错过每一次的机会!
在这一刻,抽风的脑子终究还是战胜了硬气的嘴巴。
黎烬安言笑晏晏地看向谢怀雪,凤眸湛湛,“如此一来,可就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了,仙尊不想吗?”
“清霄自然也是想的。”谢怀雪轻声说道。
旁听的江枫眠表情很是复杂,她在想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她当初就不该掺和这俩人的事,现在好了,这俩恩爱了,她倒好,两头不是人,黎烬安的徒弟还砸她手里了。
还有不算太傻的长老隐隐回过神来,很认真地思考一个问题——净亭道君的面子真的能够支撑这俩人喜结连理吗?
以极烬剑尊的脾气,听到这种无理要求,不应该立即让道君颜面扫地么!
还是说,这对剑尊来说,算不上无理要求……!?
极烬剑尊和清霄仙尊结契的话……
天道在上,修真界是要变天吗?
不不不,这绝无可能,肯定是她想多了!
黎烬安不知她们复杂的心绪,她正在和谢怀雪传音,“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徒儿,还需师娘不吝指教。”
说完,她还抽空瞪了一眼绝对在偷听的净亭道君。
还真就在偷听的净亭道君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给了黎烬安一个得意的眼神,仿佛在说要是没有她,黎烬安可不会有这样的好事。
黎烬安默默翻了个白眼,没有净亭道君,谢怀雪就不愿意成为她家傻徒弟的师娘了吗?
谢怀雪含笑瞥她一眼,同样传音道:“好,我不会辜负黎大侠的期望。”
黎烬安不说话了,红着脸转头去看擂台上的戚岭子,似乎是想把大徒弟看出一朵花来。
依旧在偷听的净亭道君满头雾水,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究竟发生了什么,黎烬安啥时候变成黎大侠的!
看来有新的好戏被她错过了,可惜可惜。
回过神后,眼睛聚焦,黎烬安就忍不住蹙眉,兰慈下手为免太重太狠毒了。
场上局势从兰慈和戚岭子势均力敌,有来有往,到兰慈占据上风,戚岭子连连败退。
擂台之上,生死有命。
若是比试公正,在黎烬安看不到的地方,如果戚岭子在说出认输之前被杀,就算是黎烬安也说不出来什么,顶多事后报复。
做徒弟的时候可以不管不顾地往前冲,把生死置之度外,做师傅的时候就很难不在乎徒弟的性命。
洒脱如黎烬安,此刻也想直接把戚岭子从擂台上带下来。
因为这场决赛到现在已经不是比试了,而是欺辱!
兰慈的招式阴狠,如同猫戏老鼠一般不给个痛快,还想要毁掉戚岭子的容貌和经脉,直接废了戚岭子!
在师傅手里受挫,自然是要在徒弟身上找回场子。
其实兰慈也不想这样,可若是私下里胆敢这样做,黎烬安不会放过她,只有在擂台上才能肆意凌辱打压戚岭子。
她也不想破坏自己在师尊和众人面前的形象,可不找个发泄口,她真是要因为极烬剑尊而生出心魔了。
黎烬安脸色阴沉至极。
老好人如江枫眠也禁不住皱眉,如实说道:“此人心性狠辣,手段阴毒,不堪大用。”
以她的脾气,如此的评价显然是没留面子。
其她长老的表情也不好看,先前黎烬安这样说的时候她们还以为剑尊照旧诋毁仙尊弟子,现在看来,最了解清霄峰的人还是剑尊。
若是兰慈干脆利落地把戚岭子打成重伤,她们都不会如此表现,实在是兰慈的行径太上不得台面。
最该生气的黎烬安反倒冷静下来,死死地盯着扶着胸口吐血的戚岭子。
忽然,旁边的谢怀雪握住黎烬安的手。
第60章 等着被喊师娘吧
黎烬安怔然一瞬,低头看了一眼谢怀雪搭在她手上的手,反手握住后又去看谢怀雪的侧脸。
滔天的怒火都因为看到谢怀雪而消弭了不少。
察觉到黎烬安的视线,谢怀雪仍是专注看着擂台上的比赛,只是与黎烬安相握的手上,大拇指安抚似的蹭了蹭黎烬安的手腕。
现下就连净亭道君的注意力都在擂台上,并没有注意到她们二人私下里的小动作。
这种隐秘的抚慰让黎烬安心情平复了不少,终于可以心平气和地面对擂台上单方面的凌辱。
或许是知道自己以前伪装出来完美无缺的形象破碎了,兰慈更不着急送戚岭子下擂台了,更加悠闲地折磨人。
得益于天书的存在,黎烬安一下子就看穿了这个大孽畜的想法。
以兰慈这点折辱对手的行径在修真界还真算不上什么大事,若是想要解释,自然有无数借口,例如看不惯极烬剑尊对师尊的欺负,一时上头,手段暴虐了些……
想要狡辩的话,怎么都能找到角度。
再者说,修真界的主流观念一直都是弱肉强食,强者为尊,这一点从未变过,往后千年万年都不可能改变。
戚岭子不能胜过兰慈,那便是她的原罪。
如果黎烬安把戚岭子带下台,那戚岭子更是要被钉在耻辱柱上。
真这样做了,以后和戚岭子比赛、切磋的修士是不是都要考虑一下,打不过戚岭子就算了,能打过戚岭子的话岂不是要担心打到一半极烬剑尊会不会带走她,还有事后会不会遭到极烬剑尊的打击报复?
那还比赛做什么,直接把第一名焊在戚岭子头上就是了。
届时极烬峰的名声就不能要了,因为这和剑宗的霸道护短还不一样,区别在于是别人不讲规矩欺负她们和她们不讲规矩欺负别人。
是以兰慈才如此的有恃无恐。
或者说兰慈本意就是想要算计戚岭子和黎烬安这对师徒。
她就没有打算在道宗待着,折辱戚岭子成为两宗大比第一名,拿到奖励后,她会继续在外历练。
至于算计成不成功其实不重要,她已经在钟绯和宁烛风手里拿到了一部分报酬,毕竟少了那么大一个人在师尊面前晃悠,钟绯和宁烛风都得给她补偿。
既然无法对极烬剑尊做什么,一些小手段很容易被发现,那么就远离道宗远离极烬剑尊,在外历练寻找机缘,她不信除不掉极烬剑尊!
这时候兰慈已经知道她的两个好师妹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特别是宁烛风,只不过这时候钟绯和宁烛风反倒不是她的敌人,她自是乐得见好师妹给剑尊找麻烦,最好两败俱伤,之后她再趁虚而入。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钟绯和宁烛风想要对付极烬剑尊无异于蚍蜉撼树。
如此想着,兰慈温润文雅的脸上带上一抹笑,一掌打在戚岭子心脉上,将人重重地砸在擂台上,久久无法起身,似是于心不忍般地问道:“还要继续吗,要不还是认输吧?你的师妹们好像很难过愤怒的样子。”
极烬剑尊还忍得住吗?
冲上台吧,就算将她打成重伤给戚岭子报仇也没事,那样的话道宗和剑宗可不就会保持如今的关系了。
坏了她在师尊面前的形象,在道宗的谋划都将前功尽弃,极烬峰也得付出相应的代价吧?
与此同时,高台之上的黎烬安也在看着戚岭子,看着大徒弟紧闭的双眼,手上不自觉地攥紧了谢怀雪的手。
谢怀雪任由她握着,偏头看了看她,眼中闪过忧虑。
“我相信我的徒弟。”黎烬安仿佛听到了谢怀雪内心的想法,又坚定地重复一遍,“我相信我的麒麟子。”
既然戚岭子到现在都咬牙坚持,没有坠了极烬峰的名声,她这个做师傅的自然不能拖后腿。
长老们看到剑尊不破坏规则,反倒觉得她忍辱负重,受了大委屈。
潇湘和钧行两位剑主脸色都很难看。
同为九大仙门,太上道宗确实深不可测,但剑宗也不是吃素的,这般折辱剑尊弟子,是觉得剑修可欺,剑宗无人吗?
擂台上的戚岭子骤然睁开眼,反手拔剑,凌空一跃,抽空全身灵力,眼神专注到极致,用力挥出一剑。
剑光大盛,彻底淹没脸色定格在一半得意一半惊惧的兰慈。
局势瞬间反转。
黎烬安蹭得一下站起身,愕然地看着自家大徒弟,回过神后,惊喜道:“好好好!”
这孩子竟然在最后关头的时候剑意突破了!
虽然在黎烬安眼里戚岭子的剑意依旧很稚嫩,但已经足够改写这场比赛的结果!
戚岭子是双灵根,主修火灵根,可许是性格的原因,她的剑意有点厚德载物、有容乃大的感觉,太稳重了,并无火灵根修士的灼烈和狂放,是以黎烬安以前总是撺掇她去干坏事改改性子,后来让她带谭宴衣和灵丘除了嫌麻烦外,也是想她性格活泼些。
可此剑的剑意多了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往直前,有容乃大的同时多出了无惧无畏的锐利刚强。
让人看着颇有种拨开云雾见天日,守得云开见月明的舒爽和畅快。
逆风翻盘!
一直揪着心的谭宴衣和灵丘全身徒然放松下来,极度紧张下说不出话来,灵丘泪眼汪汪,谭宴衣在台下呜哇呜哇地怪叫着,像个猴子一样跳来跳去,发泄着内心里震荡的情绪。
以这些峰主长老的眼光来看,也难免有些惊艳。
只不过……
高台之上的长老们更多的把眼神放在了一人站立,一人坐着但交握的两只手上。
真好,青天白日的还能见鬼了!
见了那么多邪仍是不信邪的众长老开始沉思净亭道君的面子那么大的么,能让性子冷冽的仙尊和至今仍在叛逆的剑尊把手牵在一起了?!
那么是否能不能帮忙训导一下她们家里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的弟子?
然后她们就发现道君全是对剑尊和仙尊牵手的欣慰,全无两宗大比第一名到手又飞走的愤怒……行吧,她老人家真的是个合格的媒人,不服不行。
“极烬剑尊后继有人,又要和清霄仙尊喜结连理,双喜临门!”净亭道君一锤定音地说道。
不管是不机灵的还是聪明人都在想同一件事——道君究竟是如何用这么理所当然的口吻说出来这四个字的。
怎么就要喜结连理了?这个词是这样用的吗,是用在这俩人身上的吗!
不是,知道您老人家着急,但能先别急么。
这对吗?这不对啊!
潇湘剑主和钧行剑主眨眨眼睛,满脸茫然,明明她们一天都没有缺席,却为何总是觉得在她们看不到的地方,修真界就变样了呢?
话说炽炘剑君和宗主知道剑尊和仙尊喜结连理的事吗?
黎烬安正兴奋呢,回神之后就听到净亭道君这样一句话,先是给了谢怀雪一个眼神,然后连忙说道:“您老先等等!我与清霄的事有我们自己的节奏,真要结契的话,定然第一个就通知您!”
您就歇着吧,别添乱了,找乐子也不差这一会了!
说这话时,牵着谢怀雪的手仍是没有放下,还隐秘地摩挲把玩了一下,很是爱不释手。
净亭道君可惜地叹了口气。
没有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长老们嘴边扬起轻松的笑意,这才对嘛!
黎烬安振奋落座,冲着谢怀雪挑眉一笑,极为得瑟地摇头晃脑,笑容非常猖狂。
她的意思很简单——她家崽就是争气,谢怀雪等着被喊师娘吧!
谢怀雪不语,想要抽回手。
结果被黎烬安牢牢攥着,不肯松开。
擂台上剑光散去,剑意弥漫,戚岭子唇边鲜血直流,半跪在地,用剑支撑着身体,缓缓抬眼看过去。
兰慈倒地不起,大口大口地往外吐血,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败局已定,她还是不相信她输给了根本就没放在眼里的戚岭子。
怎么可能呢?
她怎么会输!
就像极烬剑尊永远会输给师尊一般,戚岭子合该是她永久的垫脚石才对!
对上兰慈癫狂错愕的目光,戚岭子想了想,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承让。”
兰慈又是喷出一口血,下一秒白眼一翻,直接被气得晕死过去。
可见这两个字杀伤力有多大。
围观的裁判在心里确定了一件事,戚岭子绝对是极烬剑尊的亲传弟子,一点都不掺水,阴阳怪气的本事丝毫不弱于在剑道上的成就。
一开口,那股气死人不偿命的味道太正了!
戚岭子缓缓转头,对着灵丘盈盈一笑,心里硬撑着的那口气散去,闭上眼睛,身体往旁边倒去。
有人轻轻扶住了她的肩膀,还给她输送温和的灵力。
正是黎烬安。
她朗声一笑,“麒麟奔于九皋兮,熊罴群而逸囿,吾家麒麟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舒心的师傅甚至拽了句古文……嗯,刚下来的时候谢怀雪告诉她的,意思是麒麟奔窜在水泊大泽啊,熊罴成群在御苑安然徘徊。
黎烬安看向眼巴巴的灵丘,无语一瞬,“把你师姐抱走疗伤。”
“是!徒儿遵命。”
谭宴衣也赶忙跟上去。
谢怀雪漫步走来,钟绯和宁烛风刚要凑过来,思索一瞬,不情不愿地抬走兰慈去找医修长老。
私下再如何争端,在师尊面前装也得装出友爱同门的样子。
倒是裁判有点麻木,第一和第二都晕过去了,倒是她们的师傅看起来心情很是不错的样子。
两人并肩而立。
黎烬安轻佻地扬眉一笑,意有所指道:“跑不掉喽。”
“没有要跑。”谢怀雪说完便抬眼朝一个方向看去。
黎烬安顺着她的视线眺望,须臾后一只纸鹤飞到她的掌心,她用神识感知了一下,顿时无语住了。
“这个解云锦,也是没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