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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我们不要分开。


    黎烬安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无法无天,扛起剑就冲上去的傻大胆了,见识过了天书和孽畜的诡谲之处,她在与谢怀雪有关的事情上都很小心谨慎。


    她想了想,又强硬地把芥子空间给了炽炘剑君,没敢说这是净亭道君的东西,生怕炽炘剑君牛脾气上来了,把芥子空间给扔出去。


    “我们不要分开。”


    黎烬安很严肃地说道。


    谢怀雪上前勾住她的手,用十指相扣作为自己的回应。


    黎烬安展颜笑了笑,心情明媚起来,豪情万丈地想到就算兰慈是经过天书熏陶的变异孽畜又如何,她的灼光剑照斩不误。


    一切邪祟在她的灼光剑前都将无处遁形。


    “你把含光剑拿出来。”


    在黎烬安的催促下,谢怀雪只好和她一样手持本命剑,神情凛然。


    顺着地上的脚印走出几步后,就完全看不到炽炘剑君和戚岭子她们的身影了,在感知里也只有一望无际的浓雾。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地上深深浅浅的脚印彻底消失,黎烬安愈发小心,和谢怀雪并肩继续向前走。


    自从成了极烬剑尊和清霄仙尊,她们就没了这般畏手畏脚的经历,可孽畜不杀不行,省得再折腾出来无数幺蛾子。


    在抚仙潭这种绝地,天道的力量都会削弱,正是杀掉兰慈的好时机。


    就算天道不让她杀,还有谢怀雪呢。


    经过钟绯一事,黎烬安就明白了一件事,在不可抗力之前,天书主角也可以死上一死。


    不知过去多久,她们眼前的景象终于开阔了些。


    约莫是潭心小岛的中心,周边矗立着一圈石柱,在最中央的地方,兰慈用佩剑支撑着身体,单膝跪地,脑袋低低地垂下来,头发散乱,身上到处都是斑驳的伤痕,生死不知。


    黎烬安停住脚步,眯眼看过去,不确定地说道:“看伤痕像是京谷谭家的招式。”


    像是修真世家的嫡系子弟行走修真界的时候,要不身上都会带着至宝,身边跟着护道者,要不就是家中长辈的全力一击用来防身。


    虽说谭宴衣很跳脱,还喜欢追在漂亮小弟子身后跑,但她确实是京谷谭家的嫡系,有资格竞争下任家主的那种,母亲是京谷谭家现任的家主,父亲是世俗皇朝极为貌美的皇男,说是联姻,其实就是作为投诚的礼物送给了谭家,但因为美貌有心计,迅速在谭家站稳脚跟,成了正夫。


    有了谭宴衣,谭家主怕她的性子被养歪,被教唆着亲近父族,便将她接到身边亲自教养,就算有了其她孩子,谭宴衣也是最受宠的,甚至敢和谭家主拍桌子、讨论她找个什么样的道侣,不像母女更像姐妹,所以才会专门送信讨论谭宴衣师傅师娘的八卦被两个正主逮个正着的事情。


    之后谭宴衣又拜入剑尊门下成了亲传弟子,她在谭家的地位只会水涨船高。


    可想而知谭宴衣身上到底有多少防身宝物,不把她牙齿武装起来都是谭家收敛了。


    若是兰慈自负找上谭宴衣,肯定会吃个大亏。


    谢怀雪淡然冷静地看着地上的大弟子,眼神漠然,毫无波澜。


    黎烬安试探着抬手挥了一剑,剑气扫倒跪着的兰慈,整个人重重地砸到地上,吭都不吭一声。


    连十分之一的实力都没发挥出来,消耗却是翻了数十倍,还有一种强烈的阻塞感,仿佛天地都在阻碍她挥剑,不过一切都是值得的,只要能把孽畜铲除就行。


    或许是察觉到了危险,倒地不起的兰慈骤然睁开眼睛,眼中的浑噩褪去,猛地吐出一大口黑血,抬眼直勾勾地看向谢怀雪,颤颤巍巍地支撑着站起,不可置信地质问道:“师尊您怎么在此?”


    这话问得委实没有道理。


    是兰慈作妖,欲要杀害戚岭子在先,现在却仿佛是谢怀雪大大地背叛了她。


    黎烬安愣是气笑了,想要让兰慈彻底闭嘴。


    谢怀雪拦住她,瞬间就决定了兰慈的下场,“我已不是你师尊。你蓄意对极烬剑尊弟子出手,居心险恶,现在我要封禁你的灵力,押解你回道宗接受审问。”


    这不是询问,而是宣判。


    “徒儿是在拨乱反正!”兰慈竭力嘶吼,又是咳出血沫,她眼眶充血地盯着谢怀雪身后的黎烬安,阐述着她坚信不疑的真理,“徒儿没有做错!有些不该存在的人就应该马上死去,徒儿这是在帮您!您为何不能理解徒儿的苦心呢?您会理解徒儿苦心的……”


    一副捧出真心却被践踏、痛彻心扉的模样可太恶心人了。


    黎烬安忍无可忍,正要抬脚之际,周围的石柱光芒大盛,散发出来的光亮似是要冲破浓雾,地面以兰慈为中心,浮现出刻纹复杂的图案,迅速地旋转变幻。


    谢怀雪挡在黎烬安身前,抬手挥剑,将霎那间袭向黎烬安的攻击打散。


    兰慈换了副表情,目光带上了胜利者的包容,看向谢怀雪,“师尊,没用的,徒儿怎么会料想不到你们找过来呢,只是师尊您不该来!她们都该死,只有我才是您的徒弟啊!”


    “极烬峰是我们的敌人啊,您怎么可以和极烬剑尊结契,成为她们的师娘!”


    “没关系*,只要极烬峰的人都死了,一切就都可以回到正轨了,您还是徒儿完美无瑕的师尊。”


    兰慈已然被心魔控制了神智,恶念和暴虐被无限放大。


    本来她只是打算将戚岭子谭宴衣灵丘三人带到抚仙潭杀掉后快速离开,但谭宴衣身上的宝物太多,又有合体期大能的全力一击,她勉力躲避,耗掉这段时间大半资源才活了下来,若不是这三人蠢兮兮的,她甚至不能把她们骗到中皇域。


    那一刻她就知道她杀不了戚岭子,心魔成形,恶意涌动,驱使着她做出一个无比疯狂的计划——


    杀死极烬峰师徒四人,囚禁师尊。


    兰慈的直觉告诉她,极烬剑尊和师尊一定会来的。


    这一次没有钟绯和宁烛风搅局,抚仙潭特殊的环境,对高阶修士压制极大,她还能提前布置陷阱,天时地利人和都在她手上,那么为什么不能得偿所愿呢?


    兰慈和宁烛风看到的未来画面并不完全重合,兰慈用自己的秘密交换了抚仙潭的秘密,改造抚仙潭小岛上的天然阵法,提前开启抚仙潭的时空乱流,杀死除她和师尊以外的所有人。


    一击不中,兰慈并不气馁,只是发笑,“师尊,您体内还有灵力吗?”


    黎烬安冷笑一声,“坐井观天之辈。”


    她不再和孽畜废话,没有动用丝毫灵力,只是用了几式基础坚决,灼热暴烈淬着火星的极烬剑意便汹涌而出,迅猛地穿过浓雾,铺天盖地地砸向兰慈。


    在天道压着她看天书的时候,让她待在完全禁灵的空间,也不是不能打。


    剑修不死,剑意不灭。


    兰慈狼狈地借着阵法躲闪,连连吐血,无比愤恨地将更多的还幽魂骨注入阵法中,强力催动阵法。


    抚仙潭的秘密就是潭底为古战场,死去了一位对修士满怀恨意的神祇,祂的神躯葬在潭底,形成独特的域场,便是一座天然困住修士的阵法。


    神祇死去,但对修士的恨意绵绵不绝,只需要带有修士神魂的魂骨打进石柱中,就会挑动起神祇遗留意志的波动,强行困住岛上众人,紊乱时空,提前开启时空乱流。


    至于还幽魂骨从何而来,是兰慈去围剿了邪修大本营,抄了他们的老底,算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兰慈则是用从宁烛风那里换来的魔器护身,规避阵法对她的敌视,只不过这法子自损八百,被魔气侵染的滋味可不好受,只会刺激她的心魔。


    天似乎倾覆,砸在了黎烬安身上,她有些呼吸不畅,额头的细汗掉落到高挺的鼻梁上,一手持剑,一手握住谢怀雪的手,眉宇是从未有过的端肃。


    “区区孽畜,也胆敢在本尊面前大放厥词。”


    黎烬安和谢怀雪两位人族尊者默契地一起挥剑,剑意铮铮,一火一冰,异常和谐地汇聚在一起,焚尽天地的烛火和沧沧酷寒的冰雪融合得很完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无意中携带出了开天辟地的,煌煌烨烨的庞大气势。


    普天之下不会再有她们二人更默契了。


    还在没睁开眼的奶娃娃时候就见过面了,吃吃喝喝、玩玩闹闹的煮酒青梅,奢侈地用千年的时间用来打架,触及神魂深处的双修合籍……她们对彼此的了解都能刻入心肺和骨血,已然是一种本能。


    不用言语,就能瞬间明白彼此的心意。


    当剑意裹挟而来,形成一股巍峨凛然的剑势时,正面这股威势的兰慈脑海里只有一个字:跑!


    这绝非人力可以匹敌,她会死在这一剑下!


    粉身碎骨,神魂泯灭。


    兰慈满眼惊惧,喃喃喊着师尊二字,双腿钉在原地,无处可逃。


    黎烬安极其满意地看着她和谢怀雪妻妻联手的一剑,得意地想着天底下不会再有比她们还般配的人了。


    忽地。


    一双手撕裂她们眼前的空间,在黎烬安错愕的目光中径直拎起兰慈的衣领将人扯进虚空,瞬间逃离,无影无踪。


    如此浓稠杂乱的空间是怎么撕裂的?不对,此人一开始就藏在抚仙潭小岛的虚空中!


    但显然此刻已经不是考虑这件事的时候了。


    此人拎走兰慈也就算了,大不了下次再宰杀,不是什么大事,严重的是抚仙潭因为兰慈强行加大阵法,本就在空间乱流的边缘,现在空间撕裂,只会加剧乱流的到来!


    黎烬安死死地握住谢怀雪的手,快速说道:“我们不要分开。”


    第102章 你欺负我们安安


    正常的空间应该是许多平行的线,互不重叠,永远不会相交,但是时空乱流将这些线缠绕在一起,形成浓稠杂乱的时空漩涡,误入者就算不当场被搅杀,也会迷失在无序的时空中,直至彻底死亡,只有极少数的幸运儿可以活到时空紊乱平息后。


    在时空无序到一定程度中,她们整个人像是被泡在了施加成千上万倍重力的水银中,无法呼吸,一切行动都被无限放缓起来,异常阻塞。


    谢怀雪努力偏头,看到了黎烬安急切的眉眼,无声做着口型,“不怕。”


    黎烬安怎么可能不怕,她怕得都要掉眼泪了,她并不畏惧死亡,只是担忧死亡会把她们分开。


    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殷切地看着谢怀雪,艰难地喊着她的名字,“谢怀雪、谢……”


    谢怀雪回望,眼眸焦急,努力叮嘱说道:“下一年的三月之前,必须离开……”


    浓郁到极致的时空漩涡瞬间爆炸,无限放大,极速吞噬着抚仙潭正常的时空,将黎烬安和谢怀雪的身影湮没,吞掉了那些未尽之言。


    ……


    “黎烬安!”


    “黎烬安!”


    “黎烬安!”


    一声大过一声,声音粗粝刺耳,简直就是呕哑嘲哳难为听。


    到底谁叫黎烬安,叫魂呢!


    吵死了!


    突然,一阵急切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重重地敲了敲耳边的桌子,怒吼声再次响起,“黎烬安!你不听课就去外面练剑!不要在这里耽误其她人!”


    练剑好啊练剑。


    她爱练剑。


    吵闹难听的声音忽然心平气和下来,狠狠地深呼吸一口气,“黎烬安,你就和你那个死师傅一样,做一辈子目不识丁的文盲吧!无药可救的剑修!”


    师傅是谁,算了,不想了,不重要。


    目不识丁怎么了,她不学无术她骄傲,她道侣博学多识,满腹珠玑,智多近妖,心眼子多得能淹没道宗不就行了嘛。


    她们剑修就应该柔弱地靠在道侣的肩膀上,看着道侣大杀四方。


    道侣、剑修、道侣……


    谢怀雪!


    她是黎烬安!


    在一阵头疼欲裂中,黎烬安从一片混沌中骤然睁开了眼睛,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挺过来的大肚子。


    黎烬安皱眉着往后撤了撤身子,慢悠悠地抬起眼睛往上看,嗯,一张暴跳如雷的老脸,看着还有点眼熟。


    算了,不熟,不认识。


    黎烬安大咧咧地打了个哈欠,枕在胳膊上的脑袋翻了个面想继续睡觉,看到了一张稚嫩但难掩兴奋的小脸,桌子底下的手还在给她比着大拇指,似是在赞扬她的勇气可嘉。


    她的目光一顿,脑海中记忆纷呈而至,杂乱无序地一齐涌了过来。


    在记忆里,这张小脸不该这么稚嫩,笑得也没有如此灿烂,也是带着笑的,只不过笑得比黄连苦,一笑起来就知道全场没有比她更命苦的人了。


    不对,应该还有一个人和她一起抱团取暖,瑟瑟发抖才对,一个人看着有些孤零零,怪可怜的。


    “钧行剑主!”


    “你找我师傅吗?她出去躲债了。”她的同桌一头雾水地看她,满脸的不解,抬眼瞧了瞧黎烬安身后的夫子,好心提醒道,“董夫子快要气炸了,你还是先别找我师傅了,去找炽炘剑君吧。”


    是了,钧行峰的历代剑修都是奇葩,从开山峰主起就叫钧行剑主,后面的惫懒货懒得给自己起道号,不止继承了钧行峰的道统,还继承了钧行剑主这个称号,就这么一代代的传下去了,非常方便。


    这张还未经过雨打风吹的小脸应该是下一代的钧行剑主。


    炽炘剑君,好耳熟的名字,一提起这个名字,感觉就要挨骂了。


    董夫子?什么人胆敢成为她的夫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她只认谢夫子!


    谢夫子,谢怀雪!


    黎烬安彻底清醒过来,蹭得一下坐起来,愕然地环顾四周,发现这里正是剑宗学宫,最终和气到失语,千年前千年后褶子一样多的董夫子对上了眼神。


    “叫你师傅过来把你拎走!!”


    一炷香后,学宫外的犄角旮旯里,黎烬安和面容不变,但精气神昂扬饱满的炽炘剑君面面相觑。


    黎烬安晃晃不甚清明的脑子,在她的视角里,她和炽炘剑君刚刚才见过,睡个觉的功夫,师傅就变了个模样。


    年轻版的师傅看起来说几句话就能破防的样子。


    她有些蠢蠢欲动。


    “不爱听就不听,你别在老董眼皮子底下睡觉啊!他和为师有仇!这不是给他送把柄吗!?”炽炘剑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黎烬安撇撇嘴,顺嘴说道:“没事,银月元君不喜欢他,他都算不上您的情敌,您放宽心就是了。”


    不止是性别不对,主要是董夫子的形象不太雅观,他有个装满了知识的肚子,有碍观瞻。


    炽炘剑君得意地抱臂挑眉,嘴角怎么压都压不下去,“那当然了,我跟你说……等等,你怎么知道的?合着你每天在学宫就研究这事?!”


    谁告诉这死孩子的!


    就以黎烬安藏不住话的性子,等同于全修真界都会知道这件事!


    炽炘剑君眼前一黑又一黑。


    黎烬安耸肩,觉得千年前的师傅没有了以后那种要死不活的劲,随便几句话就能把底细炸出来,实在青涩。


    “净亭道君没和您抢银月元君吗……”自醒来以后,黎烬安上锈的脑子彻底清明起来,她狠狠地给了自己脑门一巴掌,“我这脑子,我和您废什么话啊!谢怀雪!银月元君!我来了!”


    她说玩这句话,扭头就跑,徒留不明所以的炽炘剑君在原地愣神。


    不是,也没人说把孩子送进学宫还能学疯了啊!


    要是没记错的话,黎烬安这傻孩子前天才因为表白不成,恼羞成怒地说要和谢怀雪永远绝交吧……?


    这就不要面子了?


    炽炘剑君说不清是去看热闹,还是为了去见银月元君,也马不停蹄地跟上去了。


    现在的黎烬安不是日后的极烬剑尊,轻轻松松就被炽炘剑君追赶上了,问要不要载她一程,坐顺风剑去道宗。


    黎烬安极为精细地控制着灵力,高高地抬了抬下巴,一言不发,哧溜一下从炽炘剑君面前飞走了。


    炽炘剑君讶异地“嚯”了一声:“失恋丢面子果然能让一个剑修成长!得让怀雪多拒绝她几次才行,省得每天到处得瑟烦人。”


    先走一步的黎烬安并不知道自家师傅产生了多么丧心病狂的想法,她只知道她现在心跳快得仿佛要跳出来了。


    躁动和不安,狂喜和忧虑,无比的纠结和彷徨,担心去了道宗以后见不到谢怀雪和银月元君,害怕在这个时空里她孤单一人,连可以说话商量的认都没有……五味杂陈,惊惧难安,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身穿绯红锦衣的剑修熟门熟路地扔下一张拜帖,落到道宗值守弟子的手里,便迫不及待地朝着银月峰的方向飞去。


    值守弟子见怪不怪地将拜帖收集起来,打算一起交给谢师姐,也不知道谢师姐要黎烬安龙飞凤舞的拜帖有什么用处,照着练字吗?


    另一名弟子猜测道:“应该是谢师姐搜集黎烬安打扰她静心修行的证据,总不能是收藏这谁都看不懂的字吧!”


    两名值守弟子很是愤慨,因为前天两人出门再回来以后,黎烬安黑着脸,比煞神还要煞神,谢怀雪神情不属,莫名有些失魂落魄。


    这显然是黎烬安提出了让谢师姐无法答应的要求,是以道宗弟子对黎烬安很是怀疑她又干了什么丧良心的事情。


    黎烬安飞驰着朝还未改名的银月峰跑去,心潮起伏,难以自抑。


    她冲进了银月峰千年不变的洞府,对上银月元君微微错愕的目光,无比快活地冲进了手不释卷的银月元君的怀里。


    “元君!”


    银月元君顺势摸了摸她的脑袋,笑吟吟地看她,声音轻柔地说道:“我们烬安今天好乖好黏人,元君要受宠若惊了。”


    依恋地趴在她腿上的黎烬安眼眶一红,几乎要落下热泪。


    她硬生生地把泪意憋了回去,贪婪地汲取银月元君身上让人安心的气息,低低地又念了一声,“元君。”


    银月元君目光柔软地看着难得撒娇的孩子,抬眼看向刚踏进一只脚的炽炘剑君,语气不冷不热地问道:“你欺负我们安安了?”


    炽炘剑君缓慢抬头:“啊?”


    “她又说我坏话告刁状!”炽炘剑君刚坐下,就急切地为自己喊冤,“我就是问她要不要坐我的剑来找你,除此之外,我还能干什么!”


    “黎烬安,你和元君说,为师到底有没有欺负你!”


    “她嫌我让她在情敌面前丢人了。”黎烬安抬起脸,坚定地说道。


    “谈煜。”银月元君语调温柔得不可思议地念着炽炘剑君的名字,目光盈盈地看向满脸呆滞的炽炘剑君。


    “我没有!!”


    成功挑起战火的黎烬安背着手,挑衅地朝着自家师傅撇了撇嘴,转眼间又换了一副嘴脸,无辜乖巧地看向银月元君,“我先去找谢怀雪,回来有事和你们说。”


    说完,她就蹦蹦跳跳地朝着后山寒潭跑去。


    银月元君眼神悠远地看着她离开,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慢条斯理地合上书。


    炽炘剑君还在沉迷在上一个话题,起身上前一步,期期艾艾地说道:“我没有在外面打压情敌,也没有暴露我和你的关系,很听话的。”


    银月元君捏了捏鼻梁,喟叹一声,揉了揉炽炘剑君凑过来的耳朵,“我知道你乖,这件事先不说,烬安有些不对。”


    第103章 回到了旧账现场


    黎烬安并不知道自己的老底都快被银月元君看出来了,她只知道自己心情无比雀跃,快乐得甚至想在原地耍一套剑法——


    她要去见年少时的道侣了!


    还能有比这更快乐的事吗?


    黎烬安快活地冲进银月峰的后山,阵法毫无阻碍地接纳了她,像是每一次进入时热切地欢迎另一位主人。


    为什么知道谢怀雪在后山,是因为谢怀雪年少时的行动轨迹非常简单,陪银月元君看书、陪黎烬安打架、打坐修炼,除了这三件事外,也就是时不时的失踪一下。


    从前黎烬安以为是谢怀雪嫌她烦,每次欲要发脾气控诉不满的时候都很好地被银月元君安抚下来,也就没有深究这件事,现在来自千年后的极烬剑尊自然知道谢怀雪是因为什么而偶尔消失。


    ——那该死的寒毒。


    黎烬安穿过一个接着一个的洞穴,抵达寒潭时没忍住连连打了几个喷嚏,冻得鼻尖通红,瑟瑟发抖。


    原本极为神气的剑修走了一遍后山洞穴,立马变得蔫巴巴的。


    草率了,如今还不是元婴期的极烬剑尊根本抵挡不住寒潭的威力。


    她眯着眼看过去,在寒潭之上凌空打坐汲取寒潭冷气的谢怀雪一身白衣,闭上眼睛,面上无波无澜,很好地忍受了以毒攻毒的巨大痛苦,内敛自持又静水流深。


    千年前和千年后,谢怀雪都是春寒料峭,风骨从容的模样,从未改变。


    仙尊年少时便眉目清冷,身形挺直,眼中永远淬着冰雾,不近人情,像是在人间渡劫历练的嫡仙人,而黎烬安就不一样了,她是人间泥猴子,身上的长袍永远被火撩起一个角,因为她对力量掌控不够,又追求快速突破,不是烧着别人就是烧着自己,天天被师傅骂,依旧乖张得不可一世。


    黎烬安看得痴迷,索性一撩衣袍,盘腿坐在岸边,托腮看着年少时的谢仙尊。


    她至高至明,至亲至爱的道侣是不是有点太消瘦了,身影有些过于的单薄了。


    直至谢怀雪睁开眼睛,微微诧异地看着出现在此处的不该出现之人,黎烬安才回过神来。


    她迅速站起身,笑弯了眼睛,朝着谢怀雪招了招手,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诱哄,“你来。”


    谢怀雪看着和前天有着两副面孔的黎烬安,抿了抿唇,上前几步。


    下一秒,就被热烈和煦的气息抱了个满怀。


    兴高采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谢怀雪,你好乖啊!”


    在奔向后山的路上,黎烬安就在想若是见到少时的谢怀雪,第一句话要说什么,她想了很多,但在见到人的那一刻,一切预设都被她抛在了脑后——她要给谢怀雪一个大大的拥抱!


    抱一抱那个年少时独自承受一切失去的道侣,勉力慰藉那个踽踽独行,一个人走了很多路,还得等着傻青梅开窍的谢怀雪。


    谢怀雪怔住,抬眸失神地看她。


    黎烬安松开这个怀抱,见谢怀雪还在发愣,按耐不住地捏住她的脸颊,捏一捏,揉一揉,还是那套揉面的手法。


    她再也忍不住地放声猖狂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还是那个天下第一的手感,像是冷玉,温凉又清润。


    也是轮到了她先行表明心意,吓谢怀雪一跳了!


    一想到接下来要做多么惊天动地泣鬼神的事情,黎烬安就兴奋得不行。


    “你怎么不说话?”黎烬安鼓了鼓嘴巴,眉毛一扬,当即熟练地倒打一耙,“你已经对我无话可说了吗?”


    “不是。”谢怀雪顿了顿,还被人捏着脸,却仍是如实说道,“没想好要说什么。”


    黎烬安恋恋不舍地收回作乱的爪子,改而牵住谢怀雪冰冷的手,用灵力替她暖热,大气地说道:“没事,我有很多话要说,你待会好好听我说。”


    “对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酉时末,快要入夜。”


    黎烬安下意识地和她十指相扣,用空着手摆了摆,“我是问今年是哪一年?算了,就说今年你多少岁就行。”


    谢怀雪垂下眼睑,目光在两人相握的手上打了个转,不自在地移开视线,“二十又一。”


    二十一岁就二十一岁呗,多大点事啊……不对,等等!


    黎烬安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头点到一半瞬间就僵硬住了,梗着脖子缓慢地扭头看人,呵呵地傻笑几声,把脑袋凑过去小声问道:“我不会刚给你表白过吧?”


    不会吧不会吧!


    真的会有这么惨无人道的事情吗?!


    以前都是翻旧账,现在好了,直接回到了旧账现场?


    呵呵呵呵呵。


    祖师在上,您怎么会对您亲爱的徒孙如此残忍呢!


    这是要她死啊!


    不知为何,谢怀雪的声音在黎烬安听起来莫名低了下来,“嗯。”


    黎烬安彻底笑不出来了。


    她垮下脸来,手臂僵直,实在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和谢怀雪牵手。


    两人安静下来,相携走出洞穴,谁都不再说话。


    黎烬安受不住如此诡谲的气氛,感觉浑身都刺挠,只得小声告饶,“这件事先不说,我以后就会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做出重大弥补。”


    ——把整个人都赔出去的那种。


    她能感受到谢怀雪清凌凌的视线在她脸上一扫而过,然后淡声地应了一下。


    还好还好,未来的清霄仙尊还是很讲理的。


    从后山出来,黎烬安脚步一顿,忽然想到一件事,顿时就龇牙咧嘴起来,“净亭道君伙同我师傅带坏你师傅,跟着我们去了三界山,偷窥我给你表白!!”


    谢怀雪静了片刻后,轻轻应了一声。


    “走,咱俩去控诉这些为老不尊的无良长辈!”


    两人牵着手走进洞府,就迎面撞上三双目光灼灼的眼睛。


    嗯,一直走在乐子最前线的净亭道君如约而至,并没有缺席。


    迎着三位长辈的目光,黎烬安昂首挺胸地落座,手上仍是没有松开和谢怀雪相握的手。


    “我要宣布一件重大事情!”


    这可是让修真界都要震三震的大事!


    净亭道君兴致勃勃地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请说。”


    “我和谢怀雪将会在一千二百一十五年后结为道侣。”黎烬安无比骄傲地说道,还举起和谢怀雪相握的手在三位长辈面前晃了晃,小表情可以说是得意非凡。


    不过大家的反应很是离奇,并没有黎烬安想象中那么激动,而是一脸古怪地看着她,眼神非常不礼貌。


    黎烬安大为不满地撇嘴抗议道:“你们这都什么表情?不觉得震惊吗?”


    炽炘剑君“啧”了一声,直接吐槽道:“一千二百年!你怎么不等万年之后再结契呢!你到底是多呆瓜,才能耽误那么长时间?你不会是和怀雪打了一千年的架吧!”


    虽说炽炘剑君眼神不好,没看出来自家徒弟那么明显的异样,但无疑非常了解她,一猜一个准。


    银月元君轻飘飘地看她一眼,也不知道给孩子留点面子,实话多伤人啊。


    “安安不要听你师傅胡说,安安就是最独一无二的安安,无须走她人的路,做自己就很棒了。”银月元君姿态平和包容,极为温柔地说道,“安安和怀雪有她们必须要经历的人生,走什么的路只能她们自己说了算。”


    就算是她们这些做长辈的,也无法置喙插手小辈们的人生。


    美好的事晚一些到来又如何呢。


    黎烬安感动得泪眼汪汪,又瞪了瞪自家实在不会说话的亲师傅。


    炽炘剑君老实下来,敷衍地应道:“嗯嗯嗯,元君说得对。”


    净亭道君也跟着说道:“金科玉律,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小烬安你可要好好记住。”


    黎烬安懒得搭理这两位,发现盲点似的扭头看谢怀雪,脑袋使劲凑过去,满脸疑惑,“你怎么也不震惊啊?我可是你未来的道侣!”


    大家的反应搞得她也迷惑了,明明修真界那群人知道这件事都震惊的不得了,怎么到了亲近的人就变得不一样?


    她还打算吓她们一大跳呢!


    为什么和她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谢怀雪偏过头去,微微羞涩地笑了笑,“震惊,但也开心。”


    黎烬安的脸不自控地就烧红起来,眼神飘忽,努力不去看身边人,只能用手将过高的温度传递过去。


    怎么年少时的谢怀雪说话也那么让人招架不住……


    而首座上的炽炘剑君和对面的净亭道君已经在哎哟哎哟了。


    谢怀雪温声把后面的话说完,“为以后的谢怀雪开心。”


    净亭道君深以为然:“这倒是,摊上这样一个未来道侣,怀雪确实辛苦了。”


    黎烬安不愿责怪谢怀雪,只好满怀怨气地盯着多嘴的净亭道君看,怪模怪样地晃了晃脑袋,“是啊,以后您和我师傅也辛苦的,还玩王不见王那一套,是爱在心口难开吗?咦!”


    她还极为嫌弃地撇了撇嘴。


    在战火熊熊燃起的那一刻,银月元君紧急叫停了一场蓄势待发的战争,语调轻柔地问道:“安安得到了什么预知的宝物吗?能和元君说说吗?”


    黎烬安也老实下来,整个人变得非常安静,握紧谢怀雪的手,用一种极为悲伤的眼神看向银月元君。


    谢怀雪似是感知到了什么,垂眸不语,只是表情更冷清了。


    银月元君从她的表情看出了什么,笑得更加从容温柔,“安安不怕,元君也有自己要走的路。”


    炽炘剑君的表情一下子变了,迅速转头看向银月元君。


    净亭道君恍然明白为什么她和炽炘这个傻狗会在往后的日子老死不相往来了。


    “我知道。”黎烬安没出息地抹了抹眼泪,抽噎地解释说道,“我不是得到了预知宝物,我是一千二百年后的黎烬安,通过时空乱流来到这个时间点的。”


    第104章 剑修真是可爱。


    炽炘剑君还在艰难地动脑子,理解并思考黎烬安的这番话,慢了一拍又一拍。


    这就是黎烬安忧虑要是这个时空没有谢怀雪和银月元君,她得多害怕的原因,两个剑修凑在一起只会喊打喊杀,但凡需要多用点脑子,都得歇菜。


    一群剑修可以攻打到魔宫,但凑不齐半个脑子。


    指望炽炘剑君拿主意,那真是老寿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烦了。


    而净亭道君思索片刻,扬了扬眉,径直问道:“抚仙潭?你没事去抚仙潭做什么?我没有给你芥子空间吗?”


    很显然,净亭道君对千年后自己的思路很是了解,随随便便就想到了未来的自己会怎么做。


    银月元君眼中带上丝丝哀愁,担忧仿佛要凝聚成实质,“安安是不是特别害怕?”


    在她的眼里,黎烬安还是个二十岁的孩子,一个在千年面前只能算是零头的年纪,骤然遇到了变故,从熟悉的环境猛地回到千年前,怎么会不害怕呢。


    黎烬安仰着脸眼巴巴地看着银月元君,过往所有的思念都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又是呜哇呜哇地哭起来,大颗大颗的泪珠滚滚而来,哭得一抽一抽的,睫毛被打湿,漂亮的凤眸此刻显得尤为委屈。


    本来谢怀雪还在担心师傅的身体,看到黎烬安这样哭也彻底没了脾气,只得从储物戒指里拿出帕子给她仔细地擦眼泪,眼神里带上了自己都不知道的怜爱和疼惜。


    首座上的银月元君动了动手指,自从黎烬安知道好面子以后宁愿流血流汗也不流泪,再也不会哭得那么可怜又可爱,更不要说撒娇什么的了。


    剑修真是可爱。


    果然家里就是应该养个可爱的剑修,特别是火灵根的剑修,怀雪做得就很对,把安安彻底变成自己的人才算保险。


    于是三位长辈就那么好整以暇地欣赏小辈眼泪汪汪的模样,觉得黎烬安真是个可爱孩子。


    净亭道君还歪头打量了一下炽炘剑君,已经想象出了这个傻狗在银月面前嗷嗷哭的样子,众人皆醉我独醒地想着,银月和她弟子还真是把炽炘和她徒弟吃得死死的,两个傻子剑修怎么可能玩得过她们。


    炽炘剑君察觉到她很不礼貌的眼神,眯着眼睛狠狠地瞪了瞪她,才扭头眼神明亮地看着自己的宝贝道侣。


    银月元君顺势地安抚地看了看家里养着的可爱剑修。


    黎烬安并不知道这些面上端方的长辈心里想的是什么,按照她的先后顺序回答她们的问题,感性地说道:“安安不怕,能再次见到元君,已经是得天之幸。”


    好吧,其实是她根本没来得及体会害怕这种情绪,换言之,她光兴奋了,兴奋见到银月元君,兴奋见到年少时的仙尊,兴奋吓她们一大跳……根本没想到还能害怕的事情。


    炽炘剑君冷笑一声,直接戳破她,“她就是傻大胆,头脑一热,就冲上去了,哪管什么后果不后果,害怕不害怕的。”


    黎烬安权当没听见她说话,睫毛上挂着泪珠,一本正经地看向净亭道君,“您把芥子空间给我们了,我师傅拿着保护我三个徒弟,也不知道在那样紧急危险的时刻,我师傅能不能保护好我徒弟,我们这一脉总不能被时空乱流一网打尽吧!?”


    她后知后觉地终于知道紧张和害怕了。


    极烬峰老中青三代人一个不落都在抚仙潭,要是出了什么事,才是真真正正的全军覆没。


    净亭道君打消了她的忧愁,“担心早了,芥子空间是被固化后的异度空间,和澜沧大陆的时空无法融合,只要人安分地呆在里面,就会被时空乱流排斥出来。”


    黎烬安舒了口气,放松地靠在谢怀雪肩上,撒娇地蹭了蹭,“那就好。”


    她不知道自己能在这个时空里待上多久就会被时间线排挤到另外的时间线上,索性也不好面子了,想怎么撒娇就这怎么撒娇,想怎么贴贴就怎么贴贴。


    反正等她回到了自己的时间线上之后,就没人记得这件事了!


    谢怀雪微微垂眸,任由她靠过来,静静地注视着来自千年后的未来道侣,眉宇平和安宁。


    黎烬安看向和银月元君并排而坐的自家师傅,很是稀奇地说道:“师傅你现在和以后虽然长得一样,但简直就是两模两样,精气神完全不同,以后的您成了酒鬼,每天醉生梦死,还和道君老死不相往来,宁死不踏入道宗半步,若不是我和谢怀雪结为道侣,您怕是此生都不会再来道宗。”


    炽炘剑君已然想到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光是设想一下都要痛彻心扉,她紧紧地盯着银月元君的侧颜看,语气低沉,“重过旧地万事非,同来何事不同归。要见的人不在原地,还有什么还看的。”


    银月元君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眼神平静,“我的伤势我自己有数,还是再能撑上几百年的,不着急。”


    净亭道君莫名心虚,连连附和,“道宗的天材地宝、珍稀灵药数不胜数,都可任由元君取用,饶是天道钉死的命数都能往后推一推。”


    银月元君轻飘飘地看了喋喋不休的净亭道君一眼。


    净亭道君顿时安静下来。


    对面的黎烬安却觉得奇怪,她总觉得元君和道君对元君的陨落早有预料,不想着自救,而是隐隐推着这件事向前发展。


    净亭道君忽然看她,转移话题似的说道:“说说你和怀雪以后的事情吧,比如你和怀雪的弟子什么的。”


    此话一出,黎烬安更为奇怪,她有说谢怀雪收了弟子的事情吗?


    这种想法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很快就逻辑自洽,谢怀雪和银月元君往上数几代都是单传,不可能不收弟子,道君有此想法并不奇怪。


    说到这个,黎烬安立马就骄傲起来,先是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谢怀雪,高傲地抬了抬下巴,“请尊称我们为极烬剑尊和清霄仙尊!”


    三位长辈配合地喊了起来,还大声鼓掌逗孩子玩,净亭道君还趁乱喊了金玉良*缘,天作之合之类的话。


    黎烬安笑眯眯地照单全收,整个人快乐得像是吃了一丹炉的灵丹妙药,更像是一只摇头晃脑的神气大猫了。


    谢怀雪看她的眼神盈盈带笑。


    千年后和千年前的黎烬安没什么区别,都是明朗骄傲的模样。


    真好。


    黎烬安不期然地和谢怀雪对上目光,蓦地红了耳朵,谢怀雪如此才二十一岁,怎么就有了以后清霄仙尊的气场和眼神,怪让剑尊害羞的。


    没等黎烬安害羞太久,就听自家师傅煞风景地问道:“那你是怎么进入时空乱流的?你和怀雪结为道侣,那么好的事情,不至于想不开进入时空乱流探险吧?”


    自家傻徒弟要是没什么拴着,说不定还真能干出因为好奇或是过于思念元君而勇闯时空乱流的事情。


    “师傅,我是极烬剑尊,不是傻子剑尊。”黎烬安抗议一句,深沉地叹了口气,一副承担太多的表情,“这就要说到我和谢怀雪的弟子了。”


    谢怀雪本就挺直的脊背因为这句话变得更加笔直。


    不过她正襟危坐的原因和净亭道君不一样,她心性再坚定淡然,也会好奇和道侣未来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这时候的谢怀雪拒绝了一场带着目的的不完美表白,心底却冒出丝丝缕缕的难过,她还未想通自己心间仿佛坠了大石一般沉重的原因,就过度的情绪起伏而牵动寒毒,进了后山寒潭。


    是的,她的寒毒远比黎烬安知道的要严重,这也是她修行无情道的理由——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这时候千年后的黎烬安蹦蹦跳跳地闯进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说她们以后是道侣,谢怀雪心间落下的积雪瞬间都被拂去,明悟为何而难过,并隐隐有了期待。


    而净亭道君对黎烬安接下来感兴趣的原因就只有银月元君知道了。


    “众所周知,我和谢怀雪的关系在未来一千年里会比较的僵硬,世人称呼我们为宿敌啊死对头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第一句话就让在场所有人无语住了,她们还没活到一千年后,她们是怎么周知的。


    黎烬安自顾自地说道:“这些都是小事情,根本不重要,略过略过,然后吧,我收下的三个徒弟就继承了我微不足道的小小优点,比如坚韧不拔、积极进取、顽强好胜这些优良的品德,时不时的去找谢怀雪的两名孽畜弟子打个架什么的,直到谢怀雪收下第三个孽畜弟子时,我前来道宗观礼……”


    炽炘剑君打断她:“少说一些有的没的……嗯,也不用太简洁,我们不赶时间,你可以慢慢说。”


    黎烬安用你真麻烦的眼神嫌弃地看她一眼,又看到了银月元君和谢怀雪颇为期待的眼神,才好声好气地从头开始说起。


    就是有些太靠前了。


    “在你们偷窥我和谢怀雪三界山一行后,哼!为老不尊……”黎烬安滔滔不绝地讲着未来她和谢怀雪发生的所有事情,当然了,免不了对自己的形象进行了一点点的美化处理。


    从晚上讲到白天,又嘀嘀咕咕地说到晚上,期间还得解答来自四面八方的疑惑,好在她们都已辟谷,要不然还真撑不住。


    在第三天的早上,黎烬安终于气喘吁吁地讲到了下一代的恩怨和仇恨,如果不是银月元君和谢怀雪这对师徒温声细语地哄着她,她真想撂挑子不干了。


    “……这也就是我为什么称呼谢怀雪的三个弟子为孽畜的原因,老大心思阴毒险恶,还和一流宗门浮屠谷有了牵扯,老二老三直接就不是人了,一个半妖,一个魔族,真是什么脏的臭的都跑到了清霄峰,若不是兰慈,我和谢怀雪还好端端地待在清霄峰……赏花赏月赏景呢!”


    在长辈和二十岁的谢怀雪面前,黎烬安还是很义正言辞的,总不至于直接说因为炽炘剑君给的双修功法很好使,以至于就没有停歇的时候吧!


    “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突然跳跃到下个时间线上,也不知道谢怀雪怎么样了,我们时候能遇上并从时空乱流中出去……”


    一直叭叭说个不停,黎烬安终于因为过度的疲惫而冷静下来,开始忧虑被她抛到脑后的问题。


    “我会给你留下会合的线索。”谢怀雪顿了顿,又说了一遍,“未来的我会在时间线修正之前给你留下线索。”


    “嗯?”


    第105章 去烦江枫眠吧!


    黎烬安眨巴眨巴眼睛,狭长的凤眸无比清澈地看着谢怀雪,清晰明了地表达出了她的困惑。


    在场聪明人的含量还是很高的,出了两个剑修,剩下全是聪明人。


    银月元君和净亭道君已然若有所思,唯有黎烬安和炽炘剑君这对师徒眼巴巴的望着各自的道侣,让有心表现的净亭道君无语凝噎,你们剑修笨死算了。


    谢怀雪指尖一动,顺从心意地摩挲了一下黎烬安的手腕,在黎烬安看过来之前温声说道:“前人曾研究过一个人是否可以通过时空乱流回到过去改变一些事,是否可以来到未来预知一些事的发生,最后得出结论,通过时空乱流只能回到过去,不能穿梭到未来。”


    抚仙潭就在那,时空乱流时不时的发生,除了灵境宗看热闹的,总有不畏死的人为了缺憾而试图去研究能不能回到过去、能不能穿越到未来,不算稀奇。


    不管是以后的清霄仙尊还是年少时的仙尊,其实都没有讲故事的天赋,语调软和一些,可依旧是平铺直叙,并不是娓娓道来,说的还是这等枯燥的东西,无聊程度直接翻倍。


    但黎烬安就是听得津津有味,甚至托着腮,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漂亮湛湛的凤眸里满是对谢怀雪的崇拜。


    净亭道君抬眼看看两个小的,再看看两个大的,不由得嫌弃地翻了个白眼,得了,不止是银月和怀雪把炽炘和烬安吃得死死的,反过来也能说得通。


    就说炽炘和烬安这对师徒眼巴巴看人的眼神,既崇拜又依赖,还不得爽死银月和怀雪!


    这乐子怎么就看得那么浑身不对劲呢!


    净亭道君坐立难安,可惜另外四人却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哇,谢怀雪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黎烬安满脸好奇,解释自己的意思,“一千年后的谢怀雪博览群书,见多识广,可是现在你才二十一岁,怎么就什么都知道了?”


    任何知识和见解都是需要积累的,而现在黎烬安发现谢怀雪在她琢磨坏主意,搞出破除无情道这种想一出是一出的蠢事的年纪就已经尽知天下事,衬得她这个从平白多出一千年阅历的剑尊更不学无术了。


    博学多才之人在年少时就手不释卷,不学无术者不管过了多少年,还是一看正经书就晕字。


    这次炽炘剑君什么都没说,一个了然的眼神就表明了一切。


    自家的傻徒弟成了剑尊难道就不傻了吗?


    黎烬安鼓了鼓嘴巴,泫然欲泣地看了看银月元君,紧接着就是眼神传递,被银月元君看了一眼的炽炘剑君敢怒不敢言,深觉她在徒弟面前没了威严,打算私下里的时候让银月元君好好补偿她。


    谢怀雪没有被这场眼神交战波及到,抬眸认真地看向黎烬安,若无其事地说道:“师傅有很多藏书,我会时常翻阅。”


    黎烬安狐疑地看着谢怀雪,她总觉得现在的谢怀雪不是很开心的样子,想不明白,只好连连夸赞,“那你也是天下第一好的谢怀雪,多看书好啊,以后咱们家还有我的三个徒弟都需要你拿主意呢!”


    当谢怀雪是宿敌时,黎烬安会在中了圈套反应过来之后跳脚骂她浑身都是心眼子,当谢怀雪为道侣时,黎烬安会举起双手双脚夸赞她是天下最聪明的人、最好的道侣。


    双重标准,翻脸如翻书,说的就是黎烬安。


    谢怀雪垂眸,轻轻“嗯”了一声。


    银月元君眼带笑意地看着和未来自己吃醋,又立马被哄好的弟子,笑着对黎烬安解释说道:“安安不知道这件事很正常,在时空乱流中做实验的人是个邪修,她的书稿手札在外看不到很正常。”


    再不给弟子解围,脸皮薄的怀雪看起来怕是要在未来道侣面前羞愤欲绝了。


    黎烬安瞬间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元君,到底怎么回事啊?”


    银月元君被两个剑修殷切看着,愈发觉得她们可爱,未语先带三分笑,“此人经历颇为传奇,先是闻南兰家的主脉嫡系,后来脱离兰家,做了散修,最后成了邪修,将自己的神魂分裂,从别的邪修手里抢夺她人身体并夺舍,用来去时空乱流中做实验,若不是我和她的道侣有旧,怕是无法拓印她的手札。”


    “闻南兰家?兰慈那个一表几万里的兰家?她们之间会有什么关系吗?”黎烬安好奇地看向谢怀雪,积极地讨论起来。


    经过天书和孽畜的熏陶,她虽然还是不怎么爱动脑,但一动脑就开始往阴谋诡计上面想,不过由于实在不是这块料,只能求助于聪明的道侣。


    年仅二十一岁的谢怀雪还有师傅在身前遮风挡雨,性格内敛但不沉寂,实在想不到自己未来会收下那样三个弟子的理由,更想不通兰慈和师傅所说的邪修有什么关系,只得诚实地摇了摇头。


    黎烬安很大气地摆了摆手,张嘴就是夸夸,语气黏黏糊糊的,“我从千年后过来都不知道这件事,你不知道很正常,你还是天下第一好道侣。”


    “……嗯。”谢怀雪低低应了一声。


    炽炘剑君以手抚额,看似是对傻徒弟不忍直视,实则是在和银月元君私密传音说她才是天下第一好道侣。


    明面上背地里的说话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的净亭道君:……呵呵。


    你们剑修真是……无法评价。


    这乐子有点不太好看了。


    银月元君和净亭道君的感受截然相反,脸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放柔声音地说道:“应该是没有关系的,等她实验出时空乱流不能穿梭到未来,亦无法改变过去,无论做了多少事,时间线都会对其修正之后,她留下手札,就放任自己被时空乱流泯灭神魂了。”


    “她说把自己的神魂洒在各个时间线上,陪同道侣万古不息也是一种幸事,只不过我们都知道神魂泯灭是彻彻底底的消失。”


    “若说关系,那就是闻南兰家的嫡系神魂坚固,可以强行分裂神魂,能成为怀雪的弟子,兰慈天赋必然不低,神魂变异也有可能,或许这就是浮屠谷隐匿在她背后的原因?”


    除了天书,黎烬安把能说的都说了,就是为了把脑子转移出去,果不其然,马上就分析出了有用的东西。


    “元君,您真厉害!”黎烬安眼里充斥着对聪明人的敬仰,顿了顿,犹豫好大一会,才在银月元君鼓励的目光中说出内心的真实想法,“元君,为什么您的朋友总是那么的悲情?”


    谢怀雪的父母、炽炘剑君、净亭道君,还有这个死得凄美又壮烈的邪修和她的道侣……


    这都多少人了,一个善终的都没有吧?


    炽炘剑君和净亭道君确实活到了千年之后,但活得开不开心就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了。


    银月元君哑然,须臾,失笑着摇了摇头,不确定地说道:“可能元君就是天煞孤星的命格?这也没办法,在我陨落之后,再悲情都找不到我头上了。”


    炽炘剑君因为她这句话心已经碎掉了,都顾不上去瞪倒霉徒弟,手忙脚乱地安慰人,“你别听她胡说……”


    黎烬安也慌了神,拉上谢怀雪一起给银月元君捏肩讨饶,磕磕绊绊地说道:“这和元君有什么关系!都是她们自己的因果和选择,是她们自愿做出的决定,外人无法干涉,最后的结果可能不是她们想要的,但她们必须得接受,就像我闯祸一样,我师傅耳提面命、三令五申,我不也是没听她的么。”


    她慌张得眉头皱到一起,白净的皮肤因为过于激动而殷红一片,整个人慌乱到极致。


    一句话就可以让大小两个剑修为她失了神智。


    银月元君和谢怀雪对视一眼,不好再继续欺负弟子的小道侣,顺着黎烬安的话,温柔一笑,“好,元君听我们安安的话,不自怨自艾。”


    黎烬安狠狠地松了口气,懒洋洋地挂在谢怀雪身上,一点都不想说话了。


    眼看着银月元君还有心思逗逗剑修的净亭道君心累到都不想翻白眼,沉声说道:“烬安一定要在下一年的三月之前找到怀雪留下的线索,两人汇合,回到你们的时间线上,不然你们会彻底迷失在时空乱流之中。”


    “你应该已经感受到了,你的记忆和思维开始变得混乱,在时空乱流中待久了,你会彻底忘记自己是谁,直至神魂消磨殆尽。”


    “至于浮屠谷,不用担心,只要你师傅安全地带着你的徒弟回去,浮屠谷便不成气候。”


    很显然,道宗宗主很有底气说这句话。


    银月元君接话,淡然又从容地说着让人想去死的话,“所以安安,不要想着改变过去,就像你说的那样,元君也有自己的选择和因果,元君的路在现在在过去,你的路在未来,不要让元君感到愧疚好吗?”


    她的语气温和又郑重,听得出来,她是真的不愿意看到黎烬安为了她而一意孤行。


    黎烬安环顾四周,发现她们每个人的表情都是如此,连炽炘剑君和谢怀雪也不例外,她们都不希望她困在过去,希望她回到那个光明璀璨的未来。


    她咬紧牙关,不让泪水倾泻而出,哼笑一声,嘟嘟囔囔地说道:“我又不是真傻子,你们的担心太多余了!”


    三位长辈就当没看到她红彤彤的眼眶,唯有谢怀雪悄无声息地牵住她的手。


    净亭道君心里叹气,“行了行了,我们先讨论一下你所说的‘孽畜’弟子,你和怀雪出去玩,等商量出什么了直接告诉你。”


    黎烬安拉着谢怀雪跑了,愉快地做出决定,“咱们去烦江枫眠吧!”


    她心里不痛快,那就让别人更不痛快!


    第106章 宗主也真是的。


    这个时候的江枫眠和黎烬安、谢怀雪并不熟悉,大概处于知道有这么个人,但没说上几句话的关系。


    事实上才二十岁的黎烬安正处于人嫌狗厌的年纪,根本没有朋友,除了谢怀雪,都没人陪她一起玩。


    和江枫眠熟识还是后来在魔族战场上的事情了,经历了完全将后背交给对方的战斗,有了过命的交情后,她们才成了友人。


    所以当黎烬安和谢怀雪骤然出现在江枫眠面前时,江枫眠的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现在的江枫眠还没有暗恋谢怀雪,她就是觉得银月元君的亲传弟子好生厉害,比她年纪小,修为还比她高,满心敬佩,还有点不服输的意气,毕竟她现在还不是那个被黎烬安磋磨到用玄玉峰上下桃花运祝福两人和和美美的老好人,还是很有一番上进心的。


    不过就和黎烬安的不学无术、谢怀雪的知识渊博早有迹象一样,尚不是玄玉真人的江枫眠已然是个小好人了。


    虽然对于黎烬安和谢怀雪的造访很是意外,但还是很好地招待了她们。


    此地尚未改名为玄玉峰,当家作主的还是江枫眠的师傅,听到下一代最出息的两个人来找她弟子玩,高兴得立马出门访友,把地方留给她们这些年轻人,省得她们不自在。


    黎烬安牵着谢怀雪坐下以后,就好奇地打量稚嫩年少时的江枫眠。


    而江枫眠也在好奇地看着两人相握的手,一副想问什么又不好意思问的腼腆模样。


    “你们是为了躲避炽炘剑君和银月元君才来找我的吗?”江枫眠环顾四周,偷偷摸摸地问道,比疑似早恋的两人看着还要鬼鬼祟祟。


    她以为黎烬安和谢怀雪在背着宗门师长偷偷好上了,怕长辈棒打鸳鸯,就只好来她这里躲避。


    要不然无法解释为什么她们此前完全不相熟,却忽然来找她。


    所以江枫眠非常紧张,时不时地往外看去,生怕下一秒炽炘剑君和银月元君从天而降,要强行拆散黎烬安和谢怀雪。


    是的,她的接受能力很强,在看到两人十指相扣的手以后就立马很好地接受了她们这一代的第一人和第二私相授受的事情。


    黎烬安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你别紧张,我们两个人的师傅给我们定下了娃娃亲,所以我们才光明正大地牵着手过来找你玩。”


    “啊,原来是这样吗?”江枫眠大为震惊,脸上全是老实孩子才会有的本分表情。


    谢怀雪低头不语,将场地完全交给黎烬安让她发挥,唯有悄悄变红的耳朵和微微扬起的嘴角表明她的心情。


    黎烬安郑重其事地摇了摇头,痛心疾首地说道:“其实不是,我们没有定下娃娃亲,而且我们两个的师傅还有净亭道君都在银月峰上商量事情,不知道是不是要拆散我们,我们惊惧之下只好出逃,现在你看到了我们两人牵手,你也是我们的同犯了!”


    江枫眠瞬间瞪大眼睛,张大嘴巴啊啊呜呜地说不出话来。


    不是,她干什么了么,怎么就成了同犯?!


    谢怀雪偏头,眺望窗外,似是不忍直视的模样。


    见她这样,江枫眠更加深信不疑了,觉得她是因为不想面对那么残酷的事情而选择逃避。


    这可是道宗年轻一代的第一人啊!


    本该是道心坚定,冷冽疏离的模样才对。


    因为无法和隔壁剑宗的剑修长相厮守,所以才变得那么颓废萎靡!


    虽然觉得被坑了,但心地善良,没有经过黑心鬼熏陶的江枫眠还是咬了咬牙,狠心说道:“我会帮你们遮掩的!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义不容辞!”


    江枫眠满脸的义气慷慨,就差拍着胸脯说“牺牲我一个,幸福千万家”的话了。


    她实在不愿意看到发生一对有情人因为宗门长辈反对而分来的惨剧,于是下定决心助她们一臂之力。


    年少时的江枫眠还有几分侠义心肠,愿意救苦救难,不像是以后那个被生活磨平棱角,已经变得麻木的老好人,看到黎烬安这副姿态的第一反应绝对是跑,跑得越远越好。


    黎烬安面上维持着悲痛欲绝和为爱孤注一掷的决绝,空着的手紧紧地抓着桌子的一角,眉头紧锁,白净的手臂上青筋凸起,像是忍耐到了极致。


    看得江枫眠愈发感动于她们的感情。


    要知道黎烬安作为剑君徒弟,天赋异禀,在剑道的天赋一骑绝尘,有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加之性格桀骜乖张,一些小弟子对她还是敬而远之的,哪成想还有这般脆弱的模样。


    江枫眠感慨说道:“宗主也真是的,怎么能对你们如此严苛!道宗和剑宗又不是势如水火,一见面就喊打喊杀的关系,竟然还强行拆散小辈,真是不可理喻,太过分了!”


    “我就觉得你们特别般配,年岁相仿,天资卓越,形貌俊俏……嗯,一个穿白衣服,一个穿红衣服,坐在一起都特别绮丽美好。”


    “所以你们千万不要灰心!”


    实在不怎么会挖掘黎烬安身上优点的江枫眠在说完以后狠狠地松了口气。


    谢怀雪倒是很好夸,但是这种情形下单夸谢怀雪岂不是造成更大的隔阂,万一黎烬安觉得谢怀雪这么好更配不上她了怎么办……虽然以黎烬安的性格来说,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但还是小心谨慎点比较好。


    黎烬安再一次地咬紧牙关,忍了又忍,不过这一次是怕自己笑得太大声,而不是因为长辈和道侣对她的期待让她很难过。


    她就说嘛,不开心的时候来找江枫眠,绝对立马就开心起来。


    以前怎么不知道江枫眠这么好忽悠呢!


    这才是她回到过去,应该出现并喜闻乐见的画面才对!


    黎烬安实在憋不住了,扑哧一声大笑出来,笑得前仰后合,倒在谢怀雪身上。


    对面坐着的江枫眠不明所以,整个人非常僵硬,不知所措,深刻怀疑她是受不了那么大的打击,以至于神智都出现了问题。


    江枫眠战战兢兢地看向谢怀雪,很小心地问道:“黎道友她、她还好吗?”


    不会当场疯了吧!


    她上哪赔一个剑道天才给剑宗!


    卖了她和她师傅也赔不起啊!


    谢怀雪抿了抿唇,眼睛不去看江枫眠,点了点头,言简意赅地只说了两个字,“还好。”


    其实是不太好,黎烬安快笑疯了。


    她已经笑到滚进谢怀雪的怀里,脸颊通红一片,这显然不是因为害羞,而是笑岔了气。


    谢怀雪垂眸不去看对面一头雾水的江枫眠,轻轻地帮着黎烬安拍背顺气。


    不知为何,江枫眠总觉得谢怀雪对她怀有深深的歉意,视线有些闪躲,是她的错觉吗?


    好半天过去了,黎烬安终于冷静下来,谢怀雪帮她整理凌乱的衣服,她坐直后,眉宇深沉地望着江枫眠。


    江枫眠心中不好的预感愈发浓烈。


    “还有第三种可能性,就是我是从未来而来,特地来见你这个老朋友。”黎烬安张嘴就来,脸上笑意仍未彻底消散,凤眸一挑,将空着的手掌摊开往前推了推,示意江枫眠好好听她接下来的话,“所以这三种可能性,你选择相信哪个呢?”


    江枫眠眨巴眨巴眼睛,歪了歪头,从神魂深处发出一声疑惑,“啊?”


    老实巴交的乖孩子终于遇到了同龄人中那个最放荡不羁的坏孩子,并被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还被推搡着走了进去。


    黎烬安点点头,肯定她的听觉没有出现任何的毛病,大发慈悲地又把话重新说了一遍。


    江枫眠还是那副呆傻的样子,终于换了个字眼,“啥?”


    黎烬安被她逗笑,又是笑出声来。


    江枫眠猛然回神,颤颤巍巍地问道:“黎道友,你都是在骗我的对吧?”


    “不算骗你。”黎烬安数着谢怀雪的手指,挨个说道,“我师傅确实想要强行给我们定下姻缘,但被银月元君制止了,她们也确实实在银月峰商量事情,不过不是拆散我们,最后……”


    她拖长尾音,目光灼灼地盯着江枫眠看。


    江枫眠心脏猛地一跳。


    “我确实从一千年后来到现在与你们相见。”黎烬安言笑晏晏地和谢怀雪对视一眼,才又看向江枫眠,“好几天没见了,你好,玄玉真人。”


    这四个字说出来以后,江枫眠顿时怔住,心跳急剧加快,她的直觉告诉她,黎烬安没有说谎。


    她未来的道号一定会是玄玉真人。


    “祖师在上,这也太太太……”


    是的,她又相信了。


    要不然解释不了前两天还都脸色不虞的两人怎么这么快就十指相扣、搂搂抱抱,坐飞剑灵舟也没有那么快啊!


    黎烬安语气蛊惑地问道:“你想知道你未来是什么样子吗?”


    “想!”


    年仅三十多岁的江枫眠还没来得及生气黎烬安和谢怀雪对她的欺骗,就被饶进了圈套里。


    黎烬安“哎”了一声,大度地说道:“好吧好吧,我就告诉你吧。”


    江枫眠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还没来得及思考就被黎烬安接下来的话转移了注意力。


    嘀嘀咕咕说了一通后,待着无聊,三人还出了宗门去三界山靠近魔族的前线一起杀魔。


    虽然江枫眠对黎烬安说的绝大部分的话都存疑,但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她们在未来一定是友人,时常有来往的那种。


    要不然黎烬安不会捉弄她,捉弄到了如此顺手的地步!


    在外愉快地玩耍,大大地扬名以后,银月元君召唤她们回去的小纸鹤飞到了黎烬安的手中。


    第107章 哄哄你好不好?


    等黎烬安、谢怀雪和江枫眠三人回到道宗时,黎烬安已经在这个时空待了九天,后面几天完全是在疯玩。


    许是知道她来这一趟也不容易,不论她说什么,只要不是太过离谱,谢怀雪和江枫眠都无条件答应她。


    哪怕她们明知道在一千二百岁的黎烬安离开后,时间线会慢慢修正,直到所有人包括二十一岁的黎烬安本人都不记得这些事。


    但她们仍是怕做的不够多不够好,让黎烬安带着遗憾离开二十一岁。


    以至于到了对黎烬安百依百顺的地步。


    事实是黎烬安过得非常快活,一度忘记她是从千年后而来的剑尊,而不是这个时空土生土长的小剑修,很好地融入了千年前的时光,没有半点不适。


    直到银月元君的小纸鹤才将她惊醒,她当即哀嚎一声,软绵绵地倒在正在给篝火堆添柴的谢怀雪身上,逃避似的把脸埋在谢怀雪的脖颈处。


    谢怀雪垂眸不语,静静地注视着被火光映照出一层光晕的人,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将指尖在黎烬安侧脸上轻轻滑落。


    而早就察觉气氛不对劲的江枫眠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温暖的篝火堆,面无表情地自觉执行起警戒的任务,只觉得夜晚的山风吹得自己透心凉,心飞扬,立马就和若干年后的自己共情上了,并万分佩服那个自己。


    ——竟然能在那么腻歪的氛围中,坚持不懈地和这俩人做朋友,这得是一种多么大无畏的精神!


    以后的她可真了不起啊。


    江枫眠并不知道以后的自己还会偷偷地暗恋谢怀雪,若是知道,她怕是会对以后的自己不理解但大受震撼。


    就谢怀雪对黎烬安毫无底线的模样,暗恋她还不如暗恋黎烬安,因为黎烬安嫌烦了会揍不长眼的人,但暗恋谢怀雪那真是一点反馈都不会有。


    黎烬安赖在谢怀雪身上哼哼唧唧地不想起来,心安理得地给小她一千二百岁的谢怀雪撒娇。


    半响,谢怀雪温声地哄着人:“我们早就说好的,对不对?”


    黎烬安鼓了鼓嘴巴,不讲理地说道:“那我现在就是反悔了。”


    她明确地知道自己不属于这里,这是二十岁黎烬安的世界,不是她的。


    理智如此,情感却割舍不了。


    这里有温柔鲜活的银月元君,还未变成酒鬼的炽炘剑君,依旧很讨厌但没有那么讨厌的净亭道君、年少时的友人们……


    更重要的是这里有谢怀雪。


    遇到每一个谢怀雪时,黎烬安都会走不动道。


    须臾,她似乎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那我哄哄你好不好?”


    黎烬安动了动耳朵,又在谢怀雪肩上埋首片刻,才不好意思地抬眼小声问道:“你想怎么哄我?”


    要真是这样的话,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她本来就是闹闹脾气,就算谢怀雪不哄她,她也会老老实实地跟着一起回道宗。


    在大是大非面前,她还是能分得清的。


    只不过就是想要看到谢怀雪对她无可奈何的样子罢了。


    在黎烬安灼灼的目光中,谢怀雪凑近她的耳朵,呼出的清浅气息洒在她的耳朵、脖子上,然后就听到谢怀雪说:


    “姐姐,你要乖乖的。”


    见过了大世面的黎烬安咽了咽口水,呆愣愣地看着已经坐回原处的谢怀雪,久久不能回神。


    按理说二十一岁的谢怀雪喊一千二百三十七岁的黎烬安姐姐完全没问题,可是可是……不能光按这么算的啊!


    比火光还要红的耳朵送到谢怀雪手上,黎烬安声音低低地说道:“你帮我揉一揉。”


    现在她的脑子一片浆糊,也顾不上撒娇不撒娇的了。


    她知道谢怀雪在过往千年的时间里就已经对她动心的事情,但她没想到二十一岁的谢怀雪就那么、那么的洞悉她的弱点,拿捏每一个她。


    就那么点老底,全被揭开了。


    不是说好的,一个无情道,一个剑疯子的吗?


    怎么无情道比剑疯子更会……调情啊!


    黎烬安真为过去那个绞尽脑汁却只想到破掉谢怀雪无情道的自己感到悲哀,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对手!


    等等,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她灵光一闪,急切狂喜地凑近谢怀雪,非常小声地对暗号,“紫叶镇、重回故地、孤山秘境……嗯嗯嗯,还有不许偷看我的书……哎呀哎呀。”


    对上谢怀雪不解的目光,黎烬安小心谨慎地环顾四周,生怕旁边有个不讲究的长辈藏着掩着,探头探脑地说道:“就是双修功法啊。”


    谢怀雪静默片刻,淡声说道:“我并非从千年后而来,不知道这些事情。”


    黎烬安并不失望,毫无察觉地抱住谢怀雪,大咧咧地说道:“不知道就不知道呗,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你以后也会知道的。”


    她甚至隐隐地松了口气,现在的谢怀雪就已经很让人招架不住了,要是她的道侣也过来了,她还不得被“欺负”死!


    “要相信作为被天道见证的道侣,我和你永远不会走散的。”黎烬安很认真地说道,不知为何,她忽然变得很高兴,站起来欢呼一声。


    谢怀雪抬头静静看着夜色下和火光一样明亮的黎烬安,在自己都未察觉的时候勾了勾唇角。


    “好。”


    不远处的江枫眠深沉地抬头望天,和漫天的星星静静对望,无语凝噎,想说什么怕是只能欲语泪先流。


    ——她只是想到了以后有了黎烬安这么个友人之后,原本平和安详的生活得发生多么翻天覆地的变化啊。


    江枫眠为自己以后被使唤来使唤去的命运黯然神伤。


    “想啥呢?”黎烬安牵着谢怀雪的手蹦蹦跳跳地走过来,顺手拍了拍江枫眠的肩膀。


    江枫眠能感觉到谢怀雪清冽的眸光在她肩膀上一扫而过,被黎烬安拍过的地方像是被火烧过一样极具存在感,整个人僵硬一瞬,从心地往旁边迈了一步,摇了摇头,“没想什么。”


    那道凉飕飕的目光终于从她身上移开了。


    江枫眠在心里狠狠吸气,想的只有三个字,至于吗至于吗至于吗!!


    她*还能和黎烬安怎么着吗!


    又不是什么好事,她还能上赶着挨揍啊!


    修真界最天才的两个人都没救了,等死吧,就她说的!


    江枫眠在心里拳打谢怀雪,脚踩黎烬安,但面上笑得和善,窝窝囊囊地问道:“要回去吗?”


    “回去。”黎烬安长长地叹了口气,“不回去的话,我怕我师傅直接过来抓我。”


    她倒是想叛逆一把,可惜长辈和未来道侣都希冀地看着她,她不舍得她们伤心。


    三人抹黑赶路,但飞剑和飞剑上的人泾渭分明,两个人恩恩爱爱,一个人形单影只。


    江枫眠抱臂在后面盯着她俩的背影瞧,陷入深深的疑虑之中,她之前得眼瞎到什么地步,才会觉得这俩人因为宗门师长的阻拦不能在一起很可怜的?


    确实可怜,不过可怜的另有其人。


    回到道宗,三人分开之际,江枫眠踌躇片刻,到底没说什么,只是留在原地目送她们离开。


    黎烬安猛然回头,笑着朝江枫眠摆了摆手,“别忘了我们以后要做好朋友。”


    好幼稚的话,江枫眠想。


    不知为何,可能是被摧残过了,以至于江枫眠竟然有一种想要热泪盈眶的冲动,她感性地想着三十六岁的江枫眠再也不会遇见一千二百岁的友人。


    还没感动完,就听见黎烬安兴高采烈的声音响起,“我俩打架、和好的时候你别忘了帮我把谢怀雪约出来,一定要记得啊!”


    这可是天大的事情。


    “……知道了,赶紧走吧。”江枫眠扯了扯嘴角,没好气地说道。


    可不得和她做好朋友,要不然哪还有下一个任劳任怨帮黎烬安做这做那的老好人。


    回到银月峰,黎烬安依旧享受的是最高待遇,净亭道君也不拿她当乐子,银月元君对她夸夸抱抱,甚至喝口水都要被夸举手投足间英气十足,炽炘剑君只能在一旁羡慕地看着。


    黎烬安快乐得忘乎所以,直到被看不过眼的炽炘剑君提醒她们说正事,才停下来这场对大龄剑尊无休止的溺爱。


    好生丑恶的嘴脸。


    黎烬安对炽炘剑君皱了皱鼻子,正和年轻一千多岁的师傅眼神交战呢,谢怀雪牵上她的手,指尖隐晦地摩挲着她的手腕。


    本来坐得歪七扭八的人立马坐直,冷不丁地想起谢怀雪那番夸她手好看的话,不由得再一次感叹,在她毫不知情的时候,谢怀雪一而再再而三的克制住了自己的欲望。


    黎烬安只得捏了捏她的手掌示意她冷静一些,在长辈面前调情,还是有些太刺激了。


    在手腕上摩挲的指尖确实停下来了,然后就感觉到身边的谢怀雪气场有些冷。


    没等她追根溯源,银月元君便看过来,“关于怀雪的三位弟子,我和道君讨论了一下,只有一句话要交代你。”


    很显然,在这件事上元君和道君都没参考剑君的意见。


    黎烬安正襟危坐,一副认真听讲的乖模样,“元君,您说。”


    “相信怀雪和天道,顺其自然。”


    “我当然天下第一最相信谢怀雪,顺其自然也能做到,可是为什么要相信天道呢?”


    相信谢怀雪和顺其自然可以当成一件事,那就是黎烬安不要思考,更不要天马行空灵光一闪,将思考交给谢怀雪,做好剑修的本职工作就行了。


    可为什么要相信天道呢?


    如果不是天道,黎烬安早就铲除孽畜主角,根本无今日之事。


    “安安,相信元君吗?”


    “天下第二信元君!”


    “我们安安好乖啊。”


    银月元君虽然没有她的疑惑,但黎烬安一直在思索天道是否站在她们这一边,可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天道处处给她使绊子。


    直到一个鸟语花香的清晨,黎烬安睁开眼正要呼唤谢怀雪拉她起床的时候,愕然发现自己已然不在银月峰。


    “谢怀雪!元君!”


    第108章 和奶娃娃谈恋爱


    嘴里明明白白喊出去的话,在说出来的那一刻就变成了支支吾吾的嗷呜声。


    “嗷嗷嗷!呜呜!”


    黎烬安心里升腾起强烈的不安感,她颤颤巍巍地抬起自己的手臂,在看到白里透红带着藕节的胖乎乎胳膊时直接两眼一黑,终究是承受不住如此残酷的打击,深沉地闭上了眼睛,白嫩的小眉毛拧成一团。


    啊啊啊啊啊啊!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她又回到了从前,这个时候银月元君没有陨落,她的师傅也是意气风发的剑君,净亭道君也不至于再拿她当乐子,江枫眠也是十六岁的少年人,一切都是欣欣向荣,有着无限可能的好模样。


    坏消息是她现在是个翻身都做不到的幼崽!


    净亭道君倒是不会再丧心病狂地拿她当乐子,但极有可能把她当成玩具摆弄来摆弄去!


    而且,她现在这副样子怎么和谢怀雪谈情说爱?


    都说早恋,可这恋得也太早了吧!


    喝奶都需要让人扶着肚子的年纪,怎么和另一个奶娃娃谈情说爱!


    黎烬安很是怀疑现在谢怀雪的小手到底能不能圈住她圆乎乎的胖手腕。


    该死的时空乱流怎么不把她送回娘胎里的时候呢,直接一步到位了!!


    哈哈哈哈哈哈,如果仙尊也同样来到了这个时空,要是给她留下线索,那真是一个不会说话,一个看不懂。


    任由她们两人智谋无双,武力非凡,可是回到翻身都费劲的幼儿时期依旧是无用武之地,难不成比谁喝奶的时候不吧唧嘴吗?


    黎烬安已经能看出日后精致容貌的小脸上出现了非常复杂的表情,老成持重地叹了口气,好在这个时候没人能看见她这副半死不活的小模样。


    难道是她之前不愿意相信天道,嘀嘀咕咕说天道坏话的时候被小气的天道听到了,然后对她实施打击报复?


    不怎么爱动脑子的黎烬安思索着各种阴谋诡计,因着过于崭新的脑子实在不堪重负,黎烬安在“啊啊呜呜”的骂骂咧咧声中沉沉地睡过去。


    再次意志混沌,迷迷糊糊快要醒来的时候,黎烬安就感觉有个大手不客气地在她脸上捏来捏去,声音洪亮地说着什么,特别烦人。


    黎烬安嘟嘟嘴巴,烦躁地想要用手拨开脸上大逆不道的爪子……软乎乎的小手不仅没有推动,还主动羊如狼口,送上门给人轻轻地捏了捏。


    到底是谁啊,不知道剑尊在睡觉吗?


    忽地她感觉嘴边多了根手指,似乎是想要捏她的嘴巴。


    黎烬安眼睛都没睁开,就“嗷呜”一声咬在了那个使坏的手上,一点点的小米牙没有在手上留下丝毫牙印,还糊上了炽炘剑君一手的口水。


    “呼。”炽炘剑君狠狠地舒了口气,声音轻快地说道,“崽,原来你还活着啊,师傅差点以为把你给养死了呢!”


    下意识用炽炘剑君的手磨牙的黎烬安呆呆地抬头看她,炽炘剑君的手还被她含在嘴里当磨牙棒。


    炽炘剑君一点都不觉得自家孩子呆傻,很有狗不嫌家贫,母不嫌子丑意味地闭眼夸赞道:“安安可爱是可爱,就是太能睡了,一下子睡了一天一夜,给师傅吓够呛。”


    养盆花都能养死的炽炘剑君刚回来看到小崽子徒弟还在睡觉,一开始不以为意,主要是前一天晚上小崽子很有精力地对月空嚎,不让她看月亮,她就生气,丑时末才睡去,睡到中午也正常。


    还是定时定点送羊奶的杂役弟子发现的不对劲,实在是黎烬安太能睡了,要知道她平时可是最积极吃饭喝奶的,但凡闻见奶香味,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立马就睁开了。


    谁要是敢抢她的羊奶,她就会生气地用屁股对着对方,直到下一次放饭,这时候只顾得吃,顾不上生气。


    而白天的时候热气腾腾的羊奶都放到黎烬安的鼻子底下了,也不见她醒来,一直从白天睡到后半夜。


    要不是小肚子一直随着呼吸而上下起伏,体温正常,睡相安稳,炽炘剑君早就抱着她去找医修了。


    黎烬安正想呲牙骂人,还没嗷出声,就感觉到一股烧心的饿意,仿佛五脏六腑都挤在了一起,紧接着面前就出现了一道由羊奶汇聚而成的水流,她张大嘴巴,吸溜吸溜地将羊奶喝下去。


    先放过这个坏师傅,等她喝饱再说。


    是的,修真界喂小孩喝羊奶的方式非常简易方便,修士操控羊奶流入小孩嘴巴里就行了。


    在喂奶上,炽炘剑君还是很有眼力价的,跟随着黎烬安吮吸速度而调整水流的大小和快慢。


    很快,一罐羊奶就见了底。


    黎烬安刚喝出趣味,高兴得翘起脚丫子,结果就没有了,当即气愤地咿咿呀呀骂人。


    新手师傅此前也没有养过人族幼崽,顶多在银月元君那里借鉴了点经验,觉得小崽子徒弟睡那么久肯定饿得不行了,于是很心大地喂了黎烬安一罐又罐的羊奶。


    黎烬安摇头不喝的时候,炽炘剑君还像拍西瓜一样拍了拍她的小肚子,稀奇地说道:“那么多羊奶都到哪去了?肚子里真的没有芥子空间吗?”


    “……啊啊啊!”


    好聒噪的师傅!


    她肚子里要是有芥子空间的话,绝对第一时间吐坏师傅一身羊奶!


    “咦,听出来师傅在说你坏话了,你个小人家还挺记仇的嘛。”尚且不知道这个小人家以后会多闹腾的青涩师傅如此评价道。


    黎烬安还想继续开口骂人,结果一张嘴就是一个满是羊奶甜味的嗝。


    失算,不该张嘴的。


    炽炘剑君哈哈大笑,还用手点她的鼻子,“你这满身的奶味,说你在羊奶里洗了个澡都有人信。”


    黎烬安鼓了鼓嘴巴,想去咬倒霉师傅逗她的手,怎么都咬不到,气得她在床上使劲蠕动,艰难翻身拿屁股对着倒霉师傅。


    “气性真大。”炽炘剑君咂摸嘴巴,不给黎烬安闹腾的余地,直接把她从床上拎起来。


    眨眼间,黎烬安面前就出现了一张大脸,兴致勃勃地对她说道:“你想师母了对不对?安安不着急,师傅这就带你去见师母!”


    她不着急啊。


    师母什么师母,银月元君在外根本不承认她们师徒好不好,而且她吃饱了要困觉!


    等等,去见银月元君和谢怀雪?!


    她现在马上立刻就去!


    早说啊,看这事闹的,要是早说,她不就答应了嘛。


    黎烬安发现她现在的脑子除了骂她师傅,真是一点用都没有。


    “啊啊啊。”黎烬安急切地挥舞着小手,看起来很是急不可耐,一副恨不得马上飞到银月峰的样子。


    炽炘剑君觉得还得是她的徒弟,就是争气,嘀嘀咕咕地在她耳边说着悄悄话,“等一会到了道宗,你就这样磨师母,能不能留宿银月峰就看你的表现了!”


    黎烬安嫌弃地看了炽炘剑君一眼,废物师傅,还得靠她。


    新手且不靠谱的师傅直接抱起黎烬安御剑飞行前往道宗,好在她没有被急于见到银月元君的念头冲昏头脑,知道用灵力护住黎烬安不让她在高空中使劲喝冷风喝到饱。


    穿了一身红色小褂,非常喜庆的黎烬安在炽炘剑君怀里兴奋地嗷嗷叫,她从未体验过这个角度御空飞行,一时间非常新奇,张大嘴巴去咬空气、咬路过的鸟、咬穿过去的云……可把她给忙坏了,根本想不起来幼稚不幼稚的事情。


    炽炘剑君就乐呵呵地看着她,还拿出留影石给她记录下来。


    黎烬安高贵冷艳地扫视她一眼,拍吧拍吧,早晚都给销毁了。


    就她师傅藏东西的水平还不如谭宴衣私藏话本子呢,至少谭宴衣还知道狡兔三窟,她师傅直接是把乱七八糟的东西堆在一个角落里,非常便于精力旺盛的徒弟搞破坏。


    黎烬安记得少年时炽炘剑君还对她说过,把她的黑历史留影石攒起来使劲笑话她,可惜银月元君陨落以后炽炘剑君也没了心气做这事。


    没等浑身羊奶味的小娃娃皱眉思索太久,就被手欠的师傅戳了戳,“都说六月的天,小孩的脸,果不其然,你这不高兴得也太快了,让你师母看见又得说我!”


    这个师傅也忒讨厌了!


    还不许她深沉一会吗?!


    所以直到到了银月峰,黎烬安还在咔嚓咔嚓地咬炽炘剑君的手,先不说咬没咬到,倒是在空中砸下去很多口水。


    直到黎烬安被接到一个馥郁幽香的怀抱中,才停止了这场师徒见单方面的大战。


    “啊。”


    银月元君笑着把黎烬安不自觉送进嘴里的手拿出来,掂量了一下,是个实心崽,笑吟吟地夸赞道:“看来安安确实有在好好吃饭,元君都快抱不动了。”


    黎烬安生气地舞动攥紧的拳头,气哼哼地撇嘴,净说一些剑尊不爱听的话。


    “哎呀,我们安安生气了吗?元君给安安道歉好不好?”


    一旁的炽炘剑君煽风点火,“你别给她道歉,这小崽子气性大得很,路过的鸟都得被她瞪一眼,就是个小恶霸。”


    黎烬安龇牙,她得是多倒霉才有了如此丧良心的师傅。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黎烬安灵动的眼珠转了转,笑得咧开嘴,露出小米牙,甜滋滋地亲了银月元君连脸颊一口。


    炽炘剑君破防大喊:“往哪亲的?那是我该亲的地方!”


    银月元君瞪她一眼,让她莫要在小辈面前胡言乱语。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争宠。


    气过亲师傅,黎烬安才想起来最紧要的事情,往外伸长手臂,“啊啊”地着急喊着。


    银月元君不知道她找什么,但顺从她的意思跟着她手臂挥舞的方向走,进了卧房。


    ——有个白嫩嫩的小团子安然睡着。


    第109章 可爱成这个样子


    黎烬安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骤然亮起,扭头对银月元君兴奋得咿咿呀呀地说着只有她自己才懂的话,手舞足蹈地指着床上的白团子,动作幅度大得差点从银月元君怀里跳出去。


    银月元君恍然大悟,笑语盈盈地看向怀里的小娃娃,“安安想姐姐了啊。”


    “啊啊!啊啊啊!”


    黎烬安拧着眉头很认真地反驳银月元君的话。


    不是姐姐,是长辈、祖师、天道共同见证过的道侣!


    啊啊啊啊啊!小时候的谢怀雪怎么这么可爱!


    像是冰雪琉璃铸就的团子,白白嫩嫩,干净得像是高山冰川上最澄明洁净的一捧雪。


    黎烬安又是一阵激动,看到谢怀雪还在睡觉,她还不忘了捂住自己的嘴巴,很小声地呜呜叫着。


    银月元君抬起指尖抚平小娃娃皱起的眉宇,拿掉她的手,同样很认真地回答道:“啊,是这样啊,安安说得有道理,元君记住了。”


    语气宠溺纵容到后面跟过来的炽炘剑君在无声嫉妒,龇牙咧嘴地表达她的愤慨。


    黎烬安听着银月元君温柔的语气,不好意思地用小胖手捂住脸,晕乎乎地醉倒在元君的肩膀上,迷迷糊糊地想着她怕是有些醉奶了,要不然的话,她怎么那么想把炽炘峰卖了给元君买首饰,让她师傅给元君当贴身侍女呢!


    “哎呀,我们安安害羞了。”银月元君笑着轻轻说道,“不用担心,怀雪姐姐马上就要醒了,不会吵到她的。”


    和黎烬安这种必须发泄完所有的旺盛精力才会睡觉的小孩不同,谢怀雪的作息非常规律,吃饭、睡觉、听银月元君读书……都必须在特定的时间内完成,小小年纪已然可以看出日后恪守成规的老古板模样。


    而现在可以称作一声古板小娃娃。


    话音刚落,谢怀雪就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整个洞府里颜色最鲜亮的小人,顿了顿,喊道:“安安。”


    黎烬安兴高采烈得嗷呜嗷呜乱叫,一整个奶娃娃看起来马上就要疯掉了一样,比她成为极烬剑尊还要高兴一万倍,伸长胳膊就要往谢怀雪的方向钻过去。


    “啊啊啊啊!”


    要谢怀雪!


    谢怀雪也抬起手臂,着急地要接住黎烬安这个朝着她冲过来的红色炮竹。


    银月元君见两个都不满一岁的奶娃娃仿佛上演了一出感人肺腑、生离死别的大戏,不由得失笑不已,连忙把黎烬安放到床上,省得这两个奶娃娃中间隔着银河就不能久别重逢了,事实上她俩前几天才见过,黎烬安还顺手拿走了谢怀雪的画册,留下了她不要的虎头帽。


    炽炘剑君上前拥住银月元君的腰,把脑袋搁在她的肩上,黏黏糊糊地说道:“你看她们两个多要好啊,就和咱们一样。”


    眼看着实在推不开炽炘剑君,银月元君只好让她继续抱着,反手捏住炽炘剑君的耳垂,语气嗔怪地说道:“可不许乱点鸳鸯谱,两个孩子有她们自己的造化和缘分,小心适得其反,咱们安安可不是个好性子的孩子。”


    “确实。”亲师傅毫不客气地评价道,“这就是个霸道的小倔驴,让干什么偏不干什么,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小烦人精一个,以后有的是我的苦日子喽。”


    正急不可耐往谢怀雪身上扑过去的黎烬安动了动耳朵,猛地回头朝着自家师傅凶凶地呲牙,啊啊呜呜、骂骂咧咧的,一看就是骂得很脏了。


    可惜凶狠不足,可爱太多,实在没有威慑力,甚至想让人使劲揉搓她的小脸蛋。


    毕竟哪有用小米牙凶人的呢。


    过于弱小的时候发怒,在别人看来不亚于是撒娇。


    “瞧瞧,真是一点实话都不能说,说了就生气。”炽炘剑君叹了口气,趁机扮可怜,“要不今日我们师徒俩就留宿银月峰,你好好看看这小崽子有多烦人的,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嘛。”


    这算盘打得魔界、妖界都能听到了。


    为了能带着孩子留在银月峰,炽炘剑君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听着炽炘剑君故意拉长放软的尾音,黎烬安膈应得张大嘴巴,本想嘎嘎乐地嘲笑自家师傅来着,不期然地吐了个带着羊奶甜味的泡泡。


    谢怀雪板着一张小脸,行动力极强,抬手就戳破黎烬安嘴上的奶泡泡,眼神极其专注,看见泡泡消失才仿佛松了口气似的看向黎烬安。


    好像在说,不要担心,她帮她把泡泡戳破了。


    黎烬安心如死灰地闭上眼睛。


    怀雪崽啊,咱们没有必要在这样的事情上如此认真的。


    那只是个奶泡泡,决定不了修真界的未来,真的无需在意,等它自己破了就行了!


    谢怀雪这个一板一眼的性格到底是怎么养成的!?


    还好特供给她喝的羊奶都是精心处理过的,含蕴滋养幼童身体的灵气,并没有羊奶本身的腥味,喝进肚子里再吐出泡泡也没有臭味。


    要不然黎烬安真的会崩溃地以头抢地尔。


    黎烬安觉得不能在这样被动下去了,撅起屁股像个小猫一样过去嗅闻谢怀雪身上的味道,深呼吸一口气再深呼吸一口气,仔细品味。


    一股并不明显的清甜奶香味,夹杂着银月峰特有的清冽、幽冷气息,对黎烬安来说,只要感知到这个气息,就可以让她镇定冷静下来,充满着安心感。


    谢怀雪不明所以,但还是很乖巧地礼尚往来,学着黎烬安的动作也去闻闻她。


    一个比一个认真。


    两个奶娃娃像是小动物一样用着只有彼此明白的方式打招呼,看得银月元君眉眼温软,彻底放松下来,脸上也卸下了长久戴着的假面。


    炽炘剑君积极为自己表功:“我就说吧,孩子就应该和师傅师母一样成双成对,热热闹闹的多好,单养一个多孤单啊。”


    银月元君轻飘飘地扫她一眼。


    这又不是买东西,还可以买一送一,是可以相提并论的事情吗?


    被瞪了一眼,心满意足的炽炘剑君嘿嘿一笑,“好好好,我不说话。”


    收徒是关乎于道统和传承的大事,自然不像是她说的那么简单,需要层层考察,根骨、灵根、心境、意志……若是脉主和师祖尚在,还得经过她们的点头。


    只不过炽炘剑君这人向来随心所欲,加上这一脉只有她自己,跟着直觉就捡下黎烬安当徒弟,好在她没有忘记焚香祷告,再道统记载上写下黎烬安的名字,告知前人们一声她们这一脉有了继任者。


    虽然收徒收得轻巧,但炽炘剑君不是对徒弟放养的不负责任的师傅,她对黎烬安算得上是事事躬亲,有求必应。


    背对着她们的黎烬安撇撇嘴,对于现在这般贱嗖嗖的师傅,她的评价是无药可救。


    “安安?”谢怀雪歪了歪头,用手轻轻点了点黎烬安的嘴角,疑惑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撇嘴不高兴。


    黎烬安闭眼“啊”了一声直挺挺地倒在谢怀雪身上。


    她突然领悟到了回到现在的真谛——就是为了近距离观赏如此可爱的谢怀雪!


    怎么会有人小时候一本正经得像是尺子规规矩矩刻出来的,却可爱成这个样子!


    “安安。”谢怀雪又是很小声地喊了她一下。


    黎烬安忍不住了,被可爱到心肝乱颤,“啊呜”一声,直接朝着谢怀雪的脸上大口亲过去,稀罕地亲了又亲。


    小一号的红娃娃压在大一些的白娃娃身上对白娃娃大亲特亲,小米牙杀伤力微乎其微,像挠痒痒一样根本不疼,只是蹭红了一处白嫩的皮肤,所以白娃娃并未反抗,甚至贴心地揽住了红娃娃的肩膀,生怕她因为过于圆润而倒下去。


    等银月元君实在看不下去,哭笑不得地把两个小娃娃分开的时候,谢怀雪脸上全是黎烬安糊上去的口水,眼神清明中带有一丝迷茫,像是被亲迷糊了一样。


    “不愧是我徒弟,可比我争气多了!”炽炘剑君哈哈大笑,从银月元君手里接过恋恋不舍的黎烬安,点了点她的鼻子,“我之前少说了,这还是个小流氓呢。”


    黎烬安不满意地拍了拍炽炘剑君的胳膊,不许造谣她,她这只不过是提前和未来道侣亲近一下罢了!


    被亲懵圈的谢怀雪乖巧地趴在银月元君肩膀上,偷偷地去望黎烬安。


    黎烬安立马傻呵呵地冲着她笑,大大方方地咧开嘴巴,笑出小米牙。


    正在被银月元君用帕子擦脸的谢怀雪很小声地“啊”了一下,然后用更小的声音说道:“师师,安安啊。”


    说着之后就偏过头,害羞地把脸埋在银月元君的肩上。


    还差两个月才能芳龄一岁的谢怀雪现在还只能说叠词,连师傅都喊不清楚,只能喊清楚安安。


    银月元君笑着拍了拍她的后背,耐心地附和说道:“对对,安安亲怀雪,安安喜欢怀雪,怀雪也喜欢安安。”


    还没等谢怀雪有所反应,黎烬安机敏地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啊呀”地大大应了一声。


    突如其来的喊声倒是把炽炘剑君吓了一跳,她冷笑一声,恶毒地勾了勾唇,“小崽子,你完了。”


    黎烬安高高地扬起下巴,虽然未来的大剑修还是个奶娃娃,但她绝不服输!


    要是炽炘剑君敢欺负她,她就找银月元君告状!


    信心满满的缩小版剑尊立马就迎来了天大的噩耗,谢怀雪醒来吃饭吃的是灵果和妖兽肉打碎混合的辅食,香气四溢,她却吃不上,只能吸溜羊奶隔空解馋!


    这也就罢了。


    吃完饭,银月元君还要给谢怀雪念书听,顺带着捎上她。


    不学无术的黎烬安立马困到在师傅怀里,挺着小肚子呼呼大睡。


    第110章 那么重要的事情


    成为幼崽的日子充实却不乏味,因为黎烬安非常争气地留宿在了银月峰一晚又一晚,但凡把她抱走,她就立马爆发出无限的活力嚎啕大哭,在银月元君安抚她的时候,她还很会装可怜地揪住银月元君的袖子,小声抽噎,控制不住地打羊奶味的嗝,非常惹人怜爱。


    哭得银月元君心都要化了,哪还舍得让她回剑宗,又不是养不起一个正在喝奶的崽崽。


    这才是买一送一的好买卖,徒弟留下来了,做师傅的自然也要“登堂入室”。


    于是乎,炽炘峰师徒俩光明正大地住进了银月峰,和银月峰师徒同吃同睡,每天最重要的事就是陪着各自的道侣玩耍。


    炽炘剑君陪着银月元君焚香品茗,听雨抚琴,读书酌酒,做尽一切雅事。


    当然了,银月元君是林下雅致,炽炘剑君纯粹就是附庸风雅,她唯一擅长的也就是喝酒,还是一口气喝完一坛后用袖子擦嘴的那种牛饮,至于别的不管能不能看懂听懂,无脑为自家道侣呱唧呱唧地拍手叫好就行了。


    而徒弟们的日子就没有这般风趣了,黎烬安的日常就是陪着谢怀雪吃饭睡觉,玩乐撕书。


    嗯,谢怀雪看书,她撕书啃书。


    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千多岁的剑尊回到幼年时期还是一看书就犯困,一摸书就蠢蠢欲动,恨不得用尽全身力气将这些写满密密麻麻字迹的书撕个稀巴烂,反正就是怎么都看不顺眼,气性上来了,还会用书磨牙,然后再呸呸呸地吐出来。


    这时候谢怀雪就会一本正经地制止她,小脸严肃地摇摇头,小声喊她“安安”。


    屁股上烧起火星怎么都坐不住的黎烬安立马就转移了注意力,将手里的书豪迈地扔出去,扑到谢怀雪身上啃啃啃。


    相比于啃书,她当然更喜欢啃谢怀雪精致白嫩的小脸蛋了。


    已然有了成年仙尊淡定气度的谢怀雪就会一动不动地坐着,任由她幼虎下山般地凶恶扑过来,等她亲够了啃够了,才会继续翻阅画册,仰起小脸乖巧地等着师傅念书。


    所以当净亭道君来银月峰串门,看到的就是这副温馨合乐的场景。


    还未扩建的山腰弟子居小院里,光影斑驳,树叶被风吹动,带起簌簌声,炽炘剑君力度软绵、百无聊赖地挥剑,不敢发出一丝声响,银月元君温声细语地对修真界的历史娓娓道来,两个小的,一个聚精会神地听着,另一个很会享受地枕着银月元君的腿睡得昏天黑地。


    一片岁月静好,安稳静谧。


    净亭道君顺手捞起一个崽,放进自己怀里仔细观摩。


    等银月元君讲完故事,那边黎烬安也被净亭道君的魔爪摧残醒了。


    净亭道君一会戳戳她的小胖脸,一会捏捏鼻子,一会捋捋她的头发、一会翻来覆去地研究她的后脑勺是扁是圆……就算是被下了迷药的猪,这时候都得被她折磨醒了,更何况是黎烬安。


    黎烬安烦躁睁眼,一看这张嘴角噙着坏笑的脸就生气,双腿弯曲,用尽全身力气地朝着净亭道君肚子一蹬,直接把自己蹬得站在了净亭道君的膝盖上。


    “啊?”


    骤然换了视角,从平躺变成站立的黎烬安一脸懵圈。


    净亭道君乐得大笑,张口就来,“炽炘,你家崽真有意思,小脾气还挺大,借我玩几天?”


    黎烬安张口就咬住了净亭道君的手背,她堂堂极烬剑尊,是能借来借去的吗?!


    又把小辈当乐子!


    坏人,看咬!


    净亭道君眯着眼睛享受地叹了口气,欠欠地说道:“小崽子,拿出你喝奶的力气,再用点力,是不是没吃饱饭?”


    别说,小米牙咬到手上的时候还挺舒服的。


    黎烬安嫌弃地皱起鼻子,呸呸呸地吐出来,眼珠子滴溜一转,瞬间坏主意就涌上心头,泪水像决堤一样,啪嗒啪嗒地就掉下来了,一边委屈地哭泣,一边看向银月元君的方向,哼哼唧唧地撒着娇,张开双手要抱抱。


    谢怀雪推开手里的画册,扯了扯银月元君的衣角,着急地看向黎烬安的方向,“安安啊,安安。”


    她的意思很明显,安安受欺负了,快去救安安。


    一旁练剑的炽炘剑君拿着剑阴恻恻地看向到处撩闲惹哭小娃娃的净亭道君,手里的剑尖对准这厮,似是想要磨刀霍霍向猪羊。


    净亭道君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连忙把哭得脸颊通红的奶娃娃塞回银月元君怀里,看她一手一个地哄着。


    “好好好,你们是一家人,我是外人,行了吧。”


    黎烬安拿屁股对着她,一边攥着银月元君的衣衫,一边牵着谢怀雪的小手,呜咽好大一会才停止抽噎。


    银月元君给黎烬安擦掉满脸的泪痕,把委委屈屈的小人家哄了又哄,才不赞同地看向净亭道君,“宗主,您都是几千岁的人了,怎么还欺负半岁的孩子呢。”


    净亭道君觍着几千岁的大脸,摆了摆手,毫不知羞地说道:“这样吧,这场战斗就算我和小安安打平手了!”


    她还用手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黎烬安肉嘟嘟的后背,带着商量的语气试图和奶娃娃达成协议,“你的师傅和小怀雪的师傅加起来都打不过我,你和我打平手,你赚大了好不好!”


    这话说得倒是不错,作为站在修真界最顶端的人,但凡谁能让净亭道君擦破一点皮,都可以写进族谱和道统记载中用以流芳后世了。


    若是有魔族和妖族能和人族领袖打平手,怕是几千年都得把此事大书特书,只要有个魔或是妖不知道这件事,都是它们宣传得不到位。


    可惜连话都不会说的奶娃娃并不稀罕,好说歹说就是不愿给净亭道君一个好脸色瞧。


    就连谢怀雪都是一脸谴责地看着她。


    这辈子就没有那么耐心哄过人的净亭道君看着银月元君终于把黎烬安哄睡,心有余悸地拍了拍心口,“本来还有人提议我早点收下弟子考察心性的,还是算了吧,哭起来没完没了、魔音贯耳,谁能受得住!”


    进入梦乡的黎烬安并不知晓在日后净亭道君收下一百多岁的云流光作为道宗少宗主的根本原因——奉行铁血暴政的净亭道君算是怕了说理都说不通的小崽子了。


    时间线在此刻重合。


    虽然原因各不相同,但在不同的时空中净亭道君都做下了同样的决定。


    杂乱无章的时间线交汇又错开。


    ……


    黎烬安在银月峰过上了和书册、净亭道君斗智斗勇的日子,银月元君一翻书,她就习惯性地闭眼打哈欠;净亭道君一过来,她就闭眼蹬腿……


    吃*了睡,睡了吃,醒了就高强度地锻炼双腿,于是乎黎烬安很快就长到了一岁,第一次说话的词不是师傅也不是元君,是谢怀雪的怀怀,第二句是对着净亭道君说的坏坏,字正腔圆,石破天惊。


    第一次听到坏坏二字,三位长辈还以为黎烬安刚学会说话,故意在净亭道君面前显摆,都很不以为意。


    毕竟这一大一小自从结仇以后就看对方很不顺眼,时不时地玩一下我有你没有的游戏故意气对方,在幼稚上,相差几千岁的两人可谓是势均力敌。


    而一听见自己名字就立马抬头的谢怀雪这一次头也不抬地继续翻动手里的画册,精准无误地翻到她和黎烬安都爱吃的妖兽图样的那一页,打算一会示意银月元君,晚上她和黎烬安要吃这个。


    等黎烬安喊了第二声、第三声之后,她们才反应过来,此“坏坏”非彼“怀怀”。


    虽是同样的发音,但将黎烬安的喜恶展现得淋漓尽致。


    净亭道君从银月元君怀里抢走得意洋洋的奶娃娃,恶狠狠地点了点她的鼻子,“没良心的小崽子,到处看看,你吃的喝的玩的用的,哪一样不是我给你送的珍稀精品。”


    这个确实,不止是武力,在财力上,银月元君和炽炘剑君加起来也不一定能媲美净亭道君。


    道宗威望被净亭道君拔高到顶点的这段时期,也是道宗急剧向外扩张的时候,整个修真界的好东西都会在她面前过一眼,怕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私库到底藏了多少宝贝,养两个挑剔的小娃娃绰绰有余。


    回答她的是一声更响亮的“坏坏”。


    黎烬安得了便宜还卖乖地冷哼一声,又是一句,“坏坏!”


    “到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要伤心了。”


    成功气到人并心满意足的黎烬安才不哄她,乐颠颠地挤到谢怀雪身边,小手一挥,指了指画册对银月元君说道:“吃、吃!”


    银月元君认真点头应道:“好好好,我们安安大胜而归,是该庆祝一下。”


    黎烬安快乐得拍手,这就是她为什么那么敬爱银月元君的原因,因为元君真的懂她的意思,还不敷衍她!


    净亭道君无奈:“银月。”


    与幼儿玩闹,怎么还当真了呢。


    机敏的炽炘剑君警惕地探出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黎烬安眨巴眨巴黑亮的大眼睛,忽然意识到现在的时间节点还没到净亭道君那句仿佛开玩笑而言的“加我一个怎么了,我又不是来拆散你的”,是以她师傅如此警觉也是情有可原。


    毕竟道侣对于剑修来说,是和本命剑一样重要的存在,怕被抢走很正常。


    嘶,总觉得忘了些什么呢。


    想起来了!


    ——她是千年后的极烬剑尊,不是现在傻乎乎和净亭道君闹脾气的安安!


    都怪净亭道君有事没事就来惹她生气,害她忘了那么大的事,差点以为她就是这个时空的黎安安了。


    等等,她现在并未修炼,没有识海,岂不是等同于她摆脱了那本该死的天书?


    那么重要的事情,她怎么现在才想起来!


    黎烬安“啊呜”一口咬在了净亭道君的手臂上,“坏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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