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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章 我一会会很喜欢


    本来兰慈和钟绯要暗暗谴责极烬剑尊这种居高临下、以大欺小的恶劣行径,向师尊卖惨博取同情,然而她们还没开始行动,就被惊天动地的消息糊了满脸,根本来不及做出恰当的反应,只能直勾勾地盯着谢怀雪看,眼神受伤至极。


    黎烬安觉得俩孽畜的眼神很不得体,上前一步,挡住谢怀雪的身影,于台阶之上轻飘飘地往下看去,“你们退下吧,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修炼找朋友都行,别在这碍眼了。”


    戚岭子谭宴衣灵丘三人激动到涨红脸,连连点头,一点意见都没有,“师傅师娘,我们这就走!”


    听到这两个称呼,黎烬安和谢怀雪齐齐轻笑一声,偏头朝着对方看过去。


    视线相撞又分开。


    黎烬安扬了扬唇角:“就数你们最机灵了。”


    谭宴衣眨着星星眼看了看谢怀雪的方向,得寸进尺地问道:“我们终于有了师娘,特别特别特别高兴,所以师傅,我们能三天都在道宗一起分享这份喜悦吗?”


    通俗来讲,她不想回剑宗上学宫练剑,她要在道宗大玩特玩!


    在这种事情上,灵丘不可能让她的二师姐孤军奋战,连连附和,“这样的喜事要多多庆祝才行,要不然怎么体现师傅您的执着和用心良苦。”


    她的意思也很简单,答应下来岂不是就表达出了她们师傅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


    戚岭子不会说好听话,但是她会点头,“对!”


    黎烬安都快气笑了,似笑非笑地冷哼一声,看着三个可怜巴巴的徒弟,没好气地摆了摆手,“行了,我答应了,赶紧走吧。”


    傻孩子们,她不一定什么时候就离开这个时空了,说好的三天有可能连一天都没有。


    戚岭子三人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但她们因为被通情达理、有求必应的师傅给感动了,又蹦又跳欢呼着跑走了。


    她们仨兴高采烈地走了,就彰显出来兰慈和钟绯有多不合群和晦气,或许就连她们自己都意识到了这份格格不入,只好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萎靡地向黎烬安和谢怀雪告辞,在提及极烬剑尊四个字时忍不住咬牙用力。


    毫无攻击力的泄愤只会让黎烬安高兴得扬眉,她得意回头时就发现谢怀雪的表情有些不对,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感觉。


    “怎么这样看着我?”黎烬安察觉到几分不对劲,但还是很心大地直接问道。


    谢怀雪摇了摇头:“就是觉得有其师必有其徒。”


    黎烬安更为疑惑:“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发现师傅和徒弟在转移话题上都很生硬,前面没有铺垫几句,就突兀地说起了真实目的,不愧为亲师徒。”


    这说的是谁,说的是哪件事,真的好难猜啊。


    黎烬安抬头望苍天,从原本的活蹦乱跳、志气昂扬一下子变得半死不活、沧桑不振,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该死的旧账翻不完了是吧!


    黎烬安抹了把脸,闭上眼睛直挺挺地砸到了谢怀雪身上,揽住她的脖子悲愤大喊,“亲不亲师徒的先放在一边,咱们还是亲道侣呢,有时候要对犯蠢的道侣多一点包容和爱护,你说是吗?”


    谢怀雪扶住黎烬安腰肢的手忽地一顿。


    “我觉得不错。”一个更加突兀的声音蓦然响起,兴致勃勃地继续说道,“怀雪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都是一千二百年前的旧事了,怎么还记得那么牢固,不会是天天翻来覆去地回想吧?”


    黎烬安唰得一下睁开眼睛,木然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净亭道君,带着些许见怪不怪的波澜不惊说道:“您真的每次都很及时。”


    只要是银月峰和清霄峰的热闹,一定在第一时间赶到。


    马不停蹄,生怕不能加入其中。


    净亭道君不确定地回了一句:“多谢夸奖,本座再接再厉?”


    黎烬安茫然地看着她,大为不解,很是震撼,“您在这方面还不够努力吗?”


    在看银月峰和炽炘峰、清霄峰和极烬峰的热闹上净亭道君已经算是无所不用其极,她还要继续努力?到底是要怎么着!


    “你可以理解为我和你们之间心有灵犀一点通。”


    “所以在我们俩的师傅刚开始谈情说爱的时候您也是这般敏感吗?”黎烬安好奇问道。


    净亭道君支支吾吾起来,试图转移话题,还恶人先告状,“现在说的是你们俩的事,不要扯东扯西。”


    “……您就自我麻痹吧。”黎烬安撇了撇嘴,给净亭道君竖起大拇指。


    对于这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还能怎么办呢,只希望她在面对银月元君和炽炘剑君的时候也能如此淡定了。


    黎烬安刚想到这,就听见净亭道君问道:“对了,你师傅知道这件事吗?”


    一边说着,净亭道君一边还指了指两人到现在握在一起还没松开的手。


    “不知道。”


    净亭道君神秘地笑了笑,脸上满是炽炘剑君不过如此的神色,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和炽炘剑君隔空比较着什么。


    黎烬安觉得这些长辈之间的关系真复杂,说净亭道君喜欢炽炘剑君吧,但是哪有喜欢人还阴阳怪气的,净亭道君又不是黎烬安;厌恶炽炘剑君吧,也算不上,就算炽炘剑君再怎么骂她讥讽她都可以唾面自干,拿出了不同以往的忍耐力和包容。


    若是别人胆敢在净亭道君面前大放厥词,怕是话一出口就得魂飞魄散,和钟绯一样死得渣渣都不剩下。


    “……您别在我师傅面前这样,要不然我师傅拉着您打架可不要怪我。”黎烬安未雨绸缪地说道,非常警惕地盯着净亭道君,生怕她发起疯来把所有人都拉下水共沉沦。


    净亭道君好心情地笑了笑:“这你放心,不到最后我是不会干那么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


    黎烬安默默拉着谢怀雪后退一步,凑到谢怀雪耳边大声密谋,“咱们离她远点,到时候血别溅到咱们身上。”


    谢怀雪配合地往后退,浅浅一笑,“好。”


    “没礼貌的小辈。”净亭道君如此评价道。


    “我们又不是一千二百年前突发奇想去三界山的年轻人了,徒弟都老大不小了,您就不要时时刻刻盯梢了,您害不害臊啊。”


    “不害臊。”净亭道君严肃一秒又笑起来,不知说的是真心话还是玩笑话,“我答应过银月要好好照看你们的。”


    “您可以把私库的钥匙交给我。”黎烬安大义凛然地说道。


    “……想都不要想。”


    “好嘞。”黎烬安也不生气,软乎乎地靠在谢怀雪肩上,挑着眉得瑟地去看净亭道君。


    “哟哟哟,真想不到我们极烬剑尊有了情缘以后变得这么黏人……”


    话未说完,净亭道君的脸色骤变,在时空静止的前一秒试图伸手阻拦,但未果。


    “时空乱流……”净亭道君语气中带着几分惊讶和了然。


    黎烬安惊愕地瞪大眼睛,心想果真是老前辈,就是见多识广。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她偏头看了一眼谢怀雪,在极其有限的时间里好像说什么都不足以表达她的心情,于是她往上扯了扯嘴角,几近叹息地喊道:“阿怀啊。”


    谢怀雪眸光一颤。


    紧接着黎烬安便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


    “嘶。”


    神魂和识海仿佛被整个撕裂的痛感让黎烬安一个踉跄站不稳,差点摔倒在地,索性被一只手给扶住了。


    已然到了下一个时空。


    黎烬安嗅到了让她安心的味道,微微睁开眸子,看到抿唇不语但眼含担忧的谢怀雪,又低头看了看手中攥着的剑穗,立马就明白现在是什么时间。


    打完架后随手撤下灼光剑上的剑穗送给谢怀雪当赔礼,如此一来,下次也能厚着脸皮继续打架。


    如今正是这个时候,刚打完架,输了还得送东西,是以狠狠憋气。


    黎烬安喘息一声,依旧是头疼欲裂,她顾不上别的,懒懒地倒在谢怀雪身上,把剑穗放在谢怀雪手心里。


    “剑穗里放了阵法也没关系,我以后会很喜欢。”


    笑着说完这句话,甚至没能等到谢怀雪的反应,黎烬安径直闭上了眼睛。


    不是吧,又来?


    说一句话的功夫就又得时空穿梭?


    这该死的时空乱流就不认人喘口气了是吧!!


    “呕……”


    黎烬安承受不住,没管现在是什么时间什么场合,用手撑着地面,脊背颤抖,干呕到眼尾嫣红。


    直到雪落在她身上,她才稍稍舒服了些,抬头看去,瞬间怔在原地。


    无数的人影死寂地站在清霄峰中,而最前方是谢怀雪单薄的身影。


    雪花簌簌,从天而落,将清霄峰染成纯白的颜色,苍茫一片。


    ——这是银月元君陨落后的事情。


    此番景象唯有一句话可以写尽。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黎烬安本就难受,看到这一幕直接呕出一口淤血,目眦欲裂地看着这一幕。


    炽炘剑君漠然地看了她一眼便移开视线。


    黎烬安眼前一黑,再次眩晕过去。


    等再醒过来时已经是深夜。


    黎烬安喉间泛痒,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余光中忽然多出一条帕子,她想也没想地就接了过去,捂住嘴闷声地咳嗽。


    良久,才止住嗓子眼里的痒意。


    正要收起帕子时,那只手又把帕子抽走了。


    黎烬安一惊,下意识伸手想要夺回,谁知那只手不给她反应的余地,直接将帕子摊开给她看。


    是血迹。


    黎烬安都没有瞪谢怀雪的力气,有气无力地说道:“一点点小毛病,马上就好了,你别为我担心。”


    而今银月元君刚魂归天地,她怎么忍心谢怀雪还为她担心。


    何况她也没说错话,以现在时空穿梭的频率来看,说不定下一秒她就穿梭到了下一个时空,而这时候的黎烬安依旧是活蹦乱跳的。


    所以不用担心。


    黎烬安静静等待着谢怀雪的反应。


    倏忽,一滴泛着凉意的水珠砸到了她的手背上。


    第122章 一家人有零有整


    黎烬安无措地眨了眨眼睛,近乎魔怔地看着手背上那滴晶莹剔透的泪珠,一时之间思绪混乱,呆滞住了,久久无法回神。


    她低着头,视线里只剩下那滴泪水。


    全部的感官,整个世界都被虚化,唯独只剩下这滴眼泪。


    ——谢怀雪哭了吗?


    良久,黎烬安愣愣地抬起头来,和谢怀雪那双宛如被高原冰川上的雪水冲洗过的澄明眼眸对视上。


    谁都没有率先开口。


    不知是不是错觉,黎烬安总觉得此刻的谢怀雪异常的脆弱,出尘洁净的白衣也遮盖不住她的疲倦和难过。


    “咳咳咳咳咳咳……”


    彻底意识到谢怀雪哭了这件事以后,黎烬安疯狂地想要咳嗽,嗓子痒得不行,修长的手指攥着床角,另一只手捂住心口,使劲咳嗽,脸颊涨红,像是要把自己的心一同咳出来一般。


    谢怀雪轻轻地帮她拍着背,帮她顺气。


    黎烬安扣住谢怀雪的手腕,猩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脸上的表情要哭不哭的,“元君、元君……”


    谢怀雪帮她顺气的手顿了顿,垂下眼睑,神情平静到和死寂无二。


    黎烬安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没有哪一刻如现在一般让她感到这场时空乱流的残忍,仿佛同时处决了她的神魂和肉//体,还是凌迟。


    现在的时间线是五宗四家九大仙门联合发动大战,反攻魔界,誓要将魔族打疼,至少几百年内喘不过气来。


    而合体初期的谢怀雪独自一人潜入魔界,强行斩杀大乘中期的上任魔尊以及数个魔将魔帅,一战惊天下,因人族和魔族大战而蠢蠢欲动的妖族彻底哑火,瞬间摁下了所有不该有的小心思,老老实实地做着观战的第三方,省得人族正道那边打魔族打顺手了,也给它们一巴掌。


    一些长生种的妖族大能看到这一幕都禁不住叹息一声,人族当真是得天独厚,连年轻一代的小辈都残暴得不行,听说还有一个和谢怀雪齐名的小辈,人族恐怖如斯。


    至此天下谁人不识清霄仙尊。


    血仇也稍稍得以平息。


    本应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好事在银月元君伤势恶化的时候一切全都变了。


    喜事变丧事。


    名满澜沧大陆的清霄仙尊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她无法从天地的手中抢回自己师傅的性命,只能眼睁睁看着师傅魂归天地。


    彼时黎烬安正在疯狂下秘境提升自己,为了防止她发疯,炽炘剑君和净亭道君并没有通知她关于银月元君的事。


    命不久矣的银月元君提议这件事,炽炘剑君是无暇顾及到不知在哪的徒弟,净亭道君是默许,谢怀雪是顺水推舟,所有人默契地瞒着黎烬安。


    直到黎烬安从秘境里出来才得知银月元君已经陨落一事……


    后面发生了什么,其实黎烬安也想不起来了,早已经忘记自己是怎么崩溃发疯的了。


    因为过于痛苦,修士强大的记忆力在这一刻也会自动失去作用,将这段记忆模糊起来。


    后来就算黎烬安终于接受了银月元君陨落的事实,也不愿回想。


    谁知道该死的时空乱流一脚将她踢回了这个时候。


    接受不等于走出来,银月元君的陨落是炽炘峰、银月峰落下的一场细雨,萧瑟凄清,昏暗又阴郁,不绝如缕。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银月峰和炽炘峰再也不会放晴。


    今夜扁舟来诀汝,死生从此各西东。


    黎烬安仰头急促地喘息一声,攥住谢怀雪的手将人拉到自己面前,青筋暴起的手指点在了谢怀雪的眼尾处,带着哭腔地说道:


    “我知道,我知道……”


    知道什么她也不说,只是一个劲地说我知道。


    许是在说她知道谢怀雪内心里的苦楚和不甘,知道谢怀雪的疲惫,知道谢怀雪的伤心和难过……


    “嗯。”


    谢怀雪主动握住黎烬安的手腕,见到一红一白两道交织的衣袖才轻轻地吸了口气。


    感知着手腕上收紧的力度,黎烬安无意识地扯了扯嘴角,这才发现自己的嘴唇干涸得不像话。


    “水。”


    谢怀雪松开黎烬安的手腕去给她倒水。


    黎烬安看了眼送到面前的白玉杯,没有自己动手,就着谢怀雪的手大口喝了起来。


    续了一杯又一杯,终于把嗓子眼里那股痒意给压了下去。


    “你过来坐。”用袖子擦了擦嘴的黎烬安朝谢怀雪招手。


    不知为何,她就是很看不过眼谢怀雪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整个世界都与谢怀雪无关似的。


    谢怀雪依言坐到黎烬安旁边。


    黎烬安不客气地往她身上一倒,动作娴熟至极。


    事实上熟练才是正常的,黎烬安都想不起来她往谢怀雪身上倒了多少回了。


    气氛安静下来,两人头靠着头,都没有话说,享受着难得的寂静。


    “我们两个好像被雨打湿瑟瑟发抖,只能抱团取暖的小兽啊。”


    黎烬安看着谢怀雪清绝的侧颜,失笑一声,感慨说道,颇有几分苦中作乐的意趣。


    现实已经苦涩到极点,若还是自怨自艾,那真是一根藤上结了两个瓜,全是惨兮兮的小苦瓜。


    对视一眼都能苦到对方的那种。


    “是,很像。”谢怀雪弯了弯嘴角,附和她的话。


    黎烬安却是笑不出来,她不敢想那个没有她陪伴,独自淋了清霄峰那场的大雪的谢怀雪该有多难过。


    光是想一想,她就有种被人掐住喉咙的窒息感,根本无法呼吸。


    有那么一瞬间,黎烬安觉得能回到这一刻也挺好的,至少她还能陪在谢怀雪身边,不算毫无用处。


    两个人一起承担痛苦总好过一个人单独承受,或许谢怀雪心里的那场细雨能早些停下。


    “你现在在想什么?”


    谢怀雪没有回答。


    黎烬安一怔,忽然听到耳边清浅的呼吸声才知道谢怀雪睡着了,她轻轻揽住谢怀雪的肩膀,把人搂在怀里,用灵力隔空托举着,慢慢倒在床上,用着强大的意志力把又蔓延上来的痒意给压了下去,不让自己咳嗽出声。


    ——她希望谢怀雪能睡个好觉。


    最好什么都不要梦见,美梦也不要做,单纯地睡个觉就好了。


    这样想着,黎烬安也闭上了眼睛。


    ……


    好热。


    是谁大逆不道地把她的床给烧了吗?哪个死孩子在她旁边玩火?谭宴衣还是灵丘?


    要不然她怎么有种被人推进火海里的感觉。


    不对!等等!她不是火灵根修士吗?


    忽地,一阵冰凉的东西探进她的体内。


    啊,舒服了。


    睡梦之中的黎烬安松开皱起的眉宇,依恋地用脸蹭了蹭旁边温凉的手,在撒娇这件事情上简直是浑然天成。


    “……”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依旧是清霄峰洞府卧房的景象。


    黎烬安抬手揉了揉发胀的眉心,她还以为这一觉睡过去会到下一个时空,没想到还是在这里。


    那刚才全身烧起来的感觉就不是做梦了?


    “我刚刚怎么了?我师傅一脚把我踹进了岩浆里?”黎烬安忍不住发散思维地猜测起来。


    “全身发烫,我给你输送了些冰灵力,剑君没有把你踹进岩浆里。”谢怀雪回答道,还把一块冰玉放到了黎烬安的额头上。


    黎烬安舒服地喟叹一声,怕谢怀雪担心,大大咧咧地说道:“没什么大事,一时情绪比较激动,别为我担心。”


    其实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火灵根修士难不成还能自燃了?


    许是在时空乱流中快速穿梭的后遗症。


    太知道自己对于谢怀雪的重要性的黎烬安毫无第一个时空的玩心,再也不想着吓所有人一大跳了,她只希望谢怀雪没有看出任何端倪了,在有限的时间里好好陪伴着谢怀雪。


    仅此而已。


    向来不把天捅破便誓不罢休的黎烬安终于学会了知足常乐,虽然这并非出自她的本意。


    说着,黎烬安还要下床,燃起了莫名其妙的胜负欲,试图向谢怀雪证明她现在强壮得可怕。


    谢怀雪抬手按住她的肩膀,脸上终于带上真心实意的笑容,无奈说道:“我不担心,你好好躺着。”


    黎烬安瞬间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谢怀雪,“你竟然不担心我?”


    祖师在上,还有天理吗?


    她的道侣都不担心她了,下一步岂不是抛弃妻女?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嗯,戚岭子谭宴衣灵丘三个傻孩子算是她们的女儿,一家人有零有整的,多好。


    没爱了没爱了。


    黎烬安心如死灰地往床上一躺,双手安详地搭在胸前,闭上眼睛,“不用为我担心,我已经没救了。”


    经过几番折腾,她身上的红衣依旧灼灼耀眼,就是看起来莫名的皱巴。


    而此刻皱皱巴巴的黎烬安就那么赖皮地往床上一躺,就差再撒泼打滚了。


    谢怀雪弯下腰,捂住黎烬安的耳朵,认真说道:“我很担心你。”


    黎烬安心间和眼睛同时一酸,好在此刻还闭着眼睛,不至于谢怀雪哭了紧接着她又哭上一场。


    虽然此情此景怎么哭都不为过,但银月元君绝对不希望看到这一幕。


    对于陨落这件事,银月元君一直都很坦然自若,早早就将私库以各种名义送给众人,接受不了这件事的一直都是别人。


    谢怀雪这人看着清冷疏离,实则在戳人心窝子上就没手软过。


    用一张无情无欲说着这般惹人心动的话……不是勾引胜似勾引。


    明明就五个字,偏偏让黎烬安的心脏狠狠一抽*。


    黎烬安忍住想哭的冲动,骤然睁开眼睛,嘴巴鼓了鼓,“唔,谢下雪,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


    闻言,谢怀雪道:“我不敢骗你,所言具是出自真心。”


    第123章 我猜你应该不信


    黎烬安以为很快就会脱离这个时空,就像前面两次的飞快跳跃时空一样,但实际上并不是,她在清霄峰足足待上了三天!


    三天呐!


    期间炽炘剑君还过来一趟,想要带她回剑宗,但被黎烬安严词拒绝了,她觉得清霄峰很好,才不要回剑宗。


    她乐意待在清霄峰,炽炘剑君可不愿意,懒得搭理莫名其妙的徒弟,孤身一人回了炽炘峰。


    还是凌晨,天要亮不亮之际,黎烬安目送炽炘剑君在风雪中孑然一身的身影缓步走出清霄峰,少时不懂的悲怆心情现在终于懂了。


    炽炘剑君不愿在清霄峰多做停留的原因很简单——哪怕银月峰改名为清霄峰,但仍然是旧时景色,一草一木毫无变化,随便一眼都能让人回想起无数回忆,冷冽的气息仿佛是故人站在她身边,温和地含笑看着她,似是从未离去。


    身处其中,只会把人逼疯。


    是以炽炘剑君根本不敢在清霄峰多待,多看一眼都能生出数不尽的妄念和迷惘,从来坚定不移的剑修也会被心魔缠上。


    倒霉徒弟不愿走就算了,她自己走就是了。


    谢怀雪走出,在黎烬安身边站定,和她一起目送炽炘剑君离开。


    “此后万万年,我师傅都走不出这个雪夜了。”黎烬安站在屋檐下,眉眼深深,抬手接住了一片雪花。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无论炽炘剑君和银月元君有多少惊天动地、轰轰烈烈的过往,至此都都化作了一句话:于仙历六万八千四百六十七戊辰年,炽炘剑君彻底失去她的道侣、她的妻子。


    就像一个受到很多人喜爱追捧舍不得完结的话本子,再漫长的故事也终于迎来了结局。


    “要是在以前我不会想那么多。”黎烬安难得深沉正经起来,偏头看向谢怀雪,艰难地勾了勾唇角,把剩下的话说出来,“现在倒是能感同身受了。”


    不等谢怀雪说话,黎烬安收回视线,静静地看着天色一点点放亮,忽然问出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如果在逃亡之中我受了很重的伤,唯一可以躲藏的洞穴外还有大妖在虎视眈眈,你会怎么做呢?”


    这是一个在问出去的那一刻就知道答案的问题。


    所以黎烬安再次看向谢怀雪的眼神不可避免地带上了几分悲伤和担忧。


    已经彻底见识到时空乱流威力的黎烬安光是想一想谢仙尊要面对的压力,便能理解炽炘剑君的那股无力感,怨天怨地,恨天恨地,最后还是怨自己的无能为力。


    能改变一个桀骜不驯的剑修,除了爱意,还有明知道侣身处危机却什么都不能做的恨意。


    在上上个时空的时候,她就不该心慈手软,应该当场一剑刺死兰慈那股孽畜才对!


    兰慈、浮屠谷、命玄……


    黎烬安从未如此恨过那么应该名字,忽地,她喉间腥甜,为免谢怀雪担忧,强行平心静气起来,不让自己再想这些事。


    谢怀雪不做思考便答道:“我会引走那个大妖。”


    “这样啊。”黎烬安轻叹一口气,继续追问,“那同时洞穴并不稳固,摇摇欲坠,随时都会破开,你会怎么办?”


    “稳固洞穴。”谢怀雪声音平淡,不做任何起伏地说道。


    这是她惯常的模样,不管做了什么,心里的情绪又是怎样的跌宕起伏,而表现在面上永远都是静水流深的内敛样子。


    四个字听起来轻飘飘的,但黎烬安知道这人行动起来定是不留余地。


    “又要引开大妖,又要稳固洞穴,好麻烦危险啊。”黎烬安心绪太过复杂,百般愁绪只化作一声苦笑。


    原来极烬剑尊、清霄仙尊也不是无所不能,她们都是俗世一凡人。


    就算输给谢怀雪千百次,怎么都赢不了,成为世人口中的千年老二都没能让黎烬安有这般绝望的感觉。


    她之所以难得脆弱起来,是她想明白了能在这个时空待上三天的原因——谢仙尊在这条时间线外帮她稳固“洞穴”。


    除此之外,还能有别的原因?


    黎烬安再怎么自信自负也不觉得她人见人爱,除了谢怀雪,还有谁会这般待她?


    若说有没有别的可能性,当然也有。


    这种情况要么是天道出手,要么是渡劫圆满以上的仙界大能在时空乱流中畅游的时候随手帮她拨动了时间线……然而天道鬼鬼祟祟的,但凡是人干的事祂是一件都不干,实在不像是做好事不留名的样子,修真界已经很久没有飞升的大能了,上个飞升者都是万年之前的事。


    前两次时空穿梭都快要去黎烬安半条命,而她现在能安然养伤,一定有人在背后付出了巨大的努力。


    显而易见,只有自家道侣才会对黎烬安如此尽心尽力。


    “不麻烦。”谢怀雪清雅一笑,眉眼莫名舒展些许,“我心之所向。”


    唰得一下,黎烬安脸就红了。


    毫不夸张地讲,脸颊、耳朵、脖子……但凡漏在外面的皮肤没有一处是不红的,看着莫名的娇艳欲滴,本来苍白的神色也变得熠熠生辉起来。


    这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短短几个字就能达到石破天惊的效果,让人心软成一滩水,瞬间什么愁绪都没有了。


    光顾着害羞了,哪还想起来别的。


    “……你也太犯规了。”黎烬安揉揉发烫的耳朵,嘟嘟囔囔地说道,“一下子都让我忘记要说什么了。”


    刚才她还在自怨自艾,悲伤得不行,整个人都皱皱巴巴的,现在别捏是别扭了,看着确实恢复了往日的风采。


    “虽然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我希望你可以好好等一等她,她会很快赶来接你的。”


    “你这次倒是难得的大度。”黎烬安轻飘飘地瞥谢怀雪一眼,气哼哼地说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猜我信不信?”


    说得好听点,清霄仙尊博览群书,颖悟绝伦,通俗点就是清霄仙尊此人智多近妖,说一句神机妙算也不为过。


    民间会有给人看手相算八字的老道士,有算得准的,也有被砸了摊子的,谢怀雪倒好,不用能掐会算,就一猜一个准,仿佛亲临现场一般。


    谢怀雪垂眸一笑,而后轻轻抬眼,直视黎烬安的眼睛,沉吟片刻,认真说道:“我猜你应当不信。”


    黎烬安以为谢怀雪会说什么呢,还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搞得她还紧张起来,谁知道就说了这个。


    “……你逗我。”


    谢怀雪没有否认,而是干脆利落地承认道:“是,我在逗你开心,如此一来,不管是我还是她,都能放下心来。”


    黎烬安嘴角抽搐,真心实意地劝解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咱们之间不必要搞得人山人海,人心惶惶的,好吗?好的!”


    她飞快地自问自答,自顾自地将这件事定下基调。


    不然的话,她真的吃不消了!


    明明她很专一的,就找了一个道侣,结果呢,清霄峰真的能站得下那么多谢怀雪吗?


    一次是情趣,两次三次……马上真就和偷情没区别了。


    到底从哪来如此大的醋劲呢!


    谢怀雪轻轻嗯了一声,带着几分笑意,像是嘲笑也像是调笑。


    黎烬安也笑起来。


    两人并肩而立,站在廊下赏雪,看太阳悄悄爬上来。


    直到阳光洒在眼睛上,黎烬安才回过神来,抬手想要抓住一缕阳光,“天晴了。”


    “我已经在接你的路上了,要好好等待。”谢怀雪站立在光晕之中,轻声地对着黎烬安说道。


    “好。”


    没人会比黎烬安更相信这件事、更相信谢怀雪。


    ……


    这一等就是十多天。


    期间黎烬安没有见到炽炘剑君、净亭道君,没有吵吵闹闹的徒弟们,没有江枫眠这样的友人道友,有且仅有谢怀雪。


    前面去过的时空都热闹得不行,这个时空一下子就静了、慢了下来,听见的回响都是彼此心跳的声音。


    静谧又祥和。


    黎烬安挺喜欢这样的日子,就是谢怀雪不管着她练剑就好了。


    不管是话都不会说的幼崽,还是功成名就的极烬剑尊,共同点不止是霸道的性子,还有一如既往的不爱看书。


    而清霄峰上的娱乐活动少得可怜,一场大雪过后,清霄峰到处银装素裹的模样,都见不到飞禽走兽的身影,黎烬安想打猎都找不到猎物。


    她倒是挺乐意陪谢怀雪看书的,主要是贪恋美色,盯着谢怀雪的侧颜发呆,但是看久了难免觉得无聊,想着活动活动筋骨,耍耍剑招什么的。


    这时候谢怀雪就会放下书,极为不赞同地看着她,清冷的眸子严肃极了,薄唇轻启,“不可。”


    人吧,总是越不让做什么就越想做什么。


    黎烬安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地热爱剑道,就好像回到了第一次摸到剑柄的时候,对见到燃起了熊熊烈火般的兴趣,总想躲过谢怀雪的视线拔出灼光剑,痛痛快快地使出一套剑诀,哪怕是基础剑诀也好啊!


    可惜谢怀雪比她自己还了解她的身体和伤势,说不行就是不行,任由黎烬安再怎么撒娇都不为所动。


    黎烬安睁着大眼睛控诉道:“谢怀雪你心冷似铁!”


    实在抵抗不住黎烬安各种耍赖,谢怀雪选取了折中的法子,“我舞剑给你看,如何?”


    “这个好!”黎烬安抚掌大笑。


    凛若秋霜,凌然之姿的仙尊在夜色下挥剑,如同夜幕上高悬的孤高冷月,又恍若寒玉生辉。


    剑尖往前送出,而后抬起的是谢怀雪冷冽的眸子。


    那双眼眸在和发呆的黎烬安对视之际,似是弯了弯眼角。


    仙人跨越银汉走到了呆立的凡人面前。


    黎烬安情不自禁地走进谢怀雪,握住她的手和她一起舞剑。


    骤然,天崩地裂,整个天地都在摇晃崩塌。


    黎烬安抬眸看向不断虚化的世界,听到了心间剧烈跳动的声音。


    第124章 怎么来得那么全


    心跳比黎烬安还要更先认出自己的道侣。


    在愣神的几息,收起含光剑的谢怀雪拉着黎烬安的手向前奔袭,她们身后的世界在不断崩溃,谢怀雪带着黎烬安踩在虚空之上的时空碎片逃跑。


    身后的时空在迅速崩塌,毫无她们的立足之地,只能踩在碎成渣渣的时空碎片跳来跳去。


    时空绞成一道道细线朝着两人袭来。


    两人狼狈闪躲。


    黎烬安不敢大意,亦步亦趋地跟着谢怀雪的节奏跳跃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黎烬安怕在虚空中她的声音传不出去,只能放声大喊。


    不是说要接她回家的么,怎么跑得像是后面有鬼在撵她们一样。


    并未回头的谢怀雪似是轻笑了一声,语调波澜不惊,说出来却是震惊剑尊一万年,“时间线被我扰乱,现在在追杀我们。”


    “哇!”黎烬安惊叹出声,无比佩服看着自家道侣,脱口而出,“谢怀雪你好厉害啊!”


    作为炽炘剑君口中的祸祸头子、倒霉徒弟,黎烬安顶多就是在澜沧大陆作作妖、干干坏事,没想到自家道侣已经把手伸到了澜沧大陆之外!


    这是多么伟大的壮举!


    在武力和境界上比黎烬安强,她可能没什么感觉,也不会觉得倾佩,她只会跃跃欲试地想要打败对方,但要是比她还能作妖,那她真是佩服得无与伦比,毕竟这真的很不容易。


    “嗯。”谢怀雪一边带着黎烬安逃命,一边含笑认下了黎烬安的夸奖。


    “时间线被扰乱,还能找到咱们的时间线吗?”黎烬安见到自家亲亲道侣,激动极了,话多得不行,刚担心没一秒,瞬间就变得神采奕奕起来,“找不到也没事,咱们能在一起,就算是刀山火海也不是不能闯一闯。”


    虽然各个时空的谢怀雪很好,但她还是最喜欢自己的道侣,只要在看到的那一秒,漂浮不定的心就安定下来……


    不对,这怎么说得又人山人海的了。


    “会找到的,我之前在时间线外设定过锚点。”谢怀雪语气不冷不热地反问一句,“不过安安不会觉得失落吗?”


    因为这个问题过于跳跃,以至于黎烬安根本没有察觉到背后暗藏的危险含义,一头雾水但还是认真答道:“不啊,我不失落,怎么这样问?”


    能回自己的时间线了,她高兴都来不及呢,干嘛要失落。


    “我以为你会不舍得怀怀和阿怀呢。”


    “……啊!!?”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每个时空和时间线都是独立存在的吗?怎么谢怀雪会有她这边时空的记忆?


    岂不是意味着她在时空乱流中做的事,谢怀雪都一清二楚?


    那她怎么没有谢怀雪那边的记忆?凭什么!?


    她自认为没做什么坏事,但以谢怀雪专吃她自己的醋的本事来说……


    黎烬安大惊失色,瞳孔地震,正要狡辩,忽地眼神一凛,环住谢怀雪的腰肢向前猛然一跳,堪堪躲过了从侧面急速朝着她们而来的时空碎片。


    谢怀雪和她配合默契,在她揽住腰肢的那一刻,就往前猛地飞跃,跳进一道正常,没有化作细线的时空中。


    天地倒悬,万物都倾倒,所有的感官和神念都变得虚无起来,唯有黎烬安和谢怀雪牢牢抓住对方的手是真实的。


    黎烬安彻底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须臾一瞬间,又或者是沧海桑田,她根本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只觉得下一秒天光大亮起来,她抬手替自己和谢怀雪挡了挡光。


    “这里是……”黎烬安脑中一片混沌,睁开眼仔细辨认。


    还是那道爱接话茬的熟悉声音回答了她的问题,“中皇域,欢迎回家。”


    净亭道君一身威严道袍,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看着黎烬安和谢怀雪两人。


    在她身后正是炽炘剑君、江枫眠、解云锦、商当歌、潇湘剑主、钧行剑主……一干人等,都言笑晏晏地看着她们。


    戚岭子、谭宴衣、灵丘泪眼汪汪地看着她们,慌忙朝她俩冲过来。


    “本尊回来了?”黎烬安得意叉腰。


    谢怀雪偏头含笑看着她。


    “师傅师娘,你们真的回来了!”三个傻孩子围着她俩欢呼雀跃,叽叽喳喳地说着有多想念她们。


    她们仨昏迷的时候被炽炘剑君保护得很好,在时空紊乱的前一秒就被扔进了芥子空间里,一觉醒来就被告知师傅师娘为了救她们而被卷进了时空乱流!


    天都塌了好嘛!


    眼一闭一睁就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儿!


    要不是她们师祖让她们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她们早就去找兰慈拼命了。


    罪该万死的狗贼!


    把师傅师娘还给她们!


    担惊受怕一整年,可算是盼着师傅师娘回来了,要不是因为人太多,她们仨都想用人形给师傅师娘表演舞狮以宣泄她们内心激动的情感。


    黎烬安一手一个把她们拨到一边去,看向净亭道君她们,“你们怎么来得那么全?”


    每个人还气势汹汹,杀意凛然的模样,仿佛刚从魔族战场上下来一样。


    除了她和谢怀雪的结契大典外,还真见过那么人齐的时候。


    “你说这个啊。”净亭道君云淡风轻,满是不在意地说道,“太上道宗和剑宗联合其她几个仙门围剿了浮屠谷,刚结束没多久就发现抚仙潭的时空乱流有变化,正好一同过来。”


    “哦……嗯?”黎烬安瞬间瞪大眼睛。


    她忽然想起第一个时空时净亭道君谈起浮屠谷轻蔑又不屑的神情,合着是真没说假话啊。


    不愧是老前辈,行动力果真迅速。


    “怎么样?您都出手了,小小浮屠谷还不得立马手到擒来。”黎烬安身体异常疲惫,但精神亢奋到了极点。


    特别像是小时候玩上头了,怎么都不愿意去睡觉,假装自己是个小聋孩,没有听到炽炘剑君催促的声音。


    炽炘剑君没好气地说道:“从时空乱流中走了一遭还是没改了你的性子,有什么事不能等回去之后再说。”


    那么多人呢,总不能都在这等着她们把话说完。


    黎烬安去看净亭道君。


    净亭道君眼神飘移,假装没看见她的眼神。


    黎烬安嫌弃地撇开眼,还修真界暴君呢,丢不丢人。


    谢怀雪拉着她的手,让她不要过于亢奋,“先回去。”


    黎烬安立马就换了一副嘴脸:“对对对吗,先回去,请回春谷的太上长老好好给你诊治一番。”


    天大的八卦和热闹都抵不住自家道侣的身体重要。


    事关谢怀雪,黎烬安都看不上古生峰尹长老的医术,毕竟尹长老连孽畜的古怪都看不出来,不太适合诊治谢怀雪。


    “行了,这就不是需要你考虑的事了。”


    在无关银月元君和炽炘剑君的事上,净亭道君还是很霸气的,她还能请不到好医修给她俩看病嘛!


    黎烬安翻了个白眼,松开谢怀雪的手,趴到炽炘剑君的背上,打了个哈欠,闭上困得不行的眼睛,“到地方喊我。”


    她可舍不得累到道侣,那就只能累着师傅了。


    好在师傅是亲的,不至于把她扔出去,只能任劳任怨地将她背起来。


    黎烬安累极了,刚爬上她师傅的背就陷入沉睡,一秒都不带耽误的。


    谢怀雪自动锁定黎烬安的身影,走在炽炘剑君身边,目光紧紧跟随炽炘剑君背上的黎烬安。


    嘴闲不下来的净亭道君啧啧称奇,“果真是一家人,这就寸步不离的跟着了,问题是灵舟上有房间,不用背着睡。”


    太上道宗哪怕出征也自有一番格调,出行自然得配上威风凛凛的灵舟,放出道宗的旗帜,光明正大地开启仙门战争,总不能一群修士都要去杀人了,还乌泱乌泱地御剑飞行吧。


    炽炘剑君轻飘飘且极其冷淡地看她一眼。


    净亭道君立马住嘴,并暗暗做下决定——三个时辰内不搭理这对讨人厌的师徒。


    嗯,从中皇域回环琅域差不多就是三个时辰的时间。


    一旁的江枫眠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没看见自家宗主被各种翻白眼嫌弃的丢人样子。


    她实在不理解自家宗主的爱好,清剿浮屠谷的时候冷酷至极,轻而易举地抹去修真界的一方大势力,然后明知黎烬安和炽炘剑君师徒脾气不好,还去她俩面前讨嫌。


    这可能就是宗主不为人知的乐趣和小秘密吧。


    ……


    回到熟悉的澜沧大陆,睡在自家师傅背上,旁边就是道侣的气息,没有比这更能让人安心的时候了。


    炽炘剑君背着黎烬安在灵舟站了好久才把黎烬安放到床上,目光在自家倒霉徒弟身上扫视一圈,最后落在黎烬安惨白的脸色上,又气又笑地摇了摇头,将一瓶滋养神魂的虚灵丹递给谢怀雪。


    “你俩每隔半个时辰吃一粒虚灵丹,她睡着了,你就直接塞她嘴里。”炽炘剑君恶狠狠地说道。


    谢怀雪笑着应了一声,贴心地没有点破炽炘剑君的口是心非,“我会的。”


    炽炘剑君这才走出房间,来到甲板上狠狠地松了口气,心底浮现出无限的庆幸。


    差一点她就要在丧妻以后丧子了。


    饶是刚强如剑修也无法接受这般惨烈的事情。


    幸好,幸好。


    神出鬼没、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净亭道君走到她身边,没去看炽炘剑君,而是目视前方,“都说了不会有事的。”


    一年前黎烬安和谢怀雪刚被卷入抚仙潭,净亭道君前来中皇域的第一件事就是被迫和炽炘剑君打架。


    又是在净亭道君的眼皮子底下出的事,银月元君如此,黎烬安和谢怀雪也是如此,怎么能不让炽炘剑君勃然大怒呢。


    剑修虽然不靠脑子思考,但自有一番精准的直觉,她知道净亭道君这厮从始至终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选择冷眼旁观。


    第125章 区区百年而已。


    净亭道君觉得谈炽炘谈煜就是个狗脾气,比她徒弟还不讲理。


    至少黎烬安在明知道打不过她的时候还是能听得进去人话的,顶多斜眼看人和使劲阴阳怪气罢了。


    而炽炘剑君丝毫都没有学到她徒弟欺软怕硬的美德。


    正常人遇到事情首先得问上几句吧?炽炘剑君她就不一样,什么都不问,上来就要和净亭道君赌命似的,疯狂挥剑,好像把净亭道君当成了练剑的木桩子,看那架势仿佛恨不得一剑攮死净亭道君。


    净亭道君刚开始还试图和钻牛角尖发牛疯的炽炘剑君交谈,想让这厮冷静点,没过一会她就不这样想了,因为她发现这厮纯粹就是借着和她打架发泄怒火和怨气。


    比不讲理的莽夫狂徒更难缠的是明知道一切事出有因还肆意怪罪别人的莽夫狂徒。


    显而易见,炽炘剑君就是这样一个人。


    在她发现憎恨自己也于事无补以后,她顺带把净亭道君也恨上了。


    道侣在自己怀里陨落,三个徒孙遇袭昏迷,唯一的徒弟和道侣的弟子困在时空乱流生死不知……


    苍天待她何其薄幸!


    在眼睁睁看着黎烬安和谢怀雪掉进时空乱流的那一瞬间,炽炘剑君下意识想的是见到如此情形,她竟然还没疯,她都有些佩服自己。


    就这样还没有胜出心魔,还能镇定地将消息通知给剑宗和道宗,救治晕过去的徒孙,井井有条做着一切事宜,在看到净亭道君的那一刻才开始发疯,已经可以算是剑修意志过于的坚韧,让人想疯都疯不了,更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在和净亭道君打架的时候,她是真想杀死净亭道君,可惜在银月元君陨落之前的她就做不到,银月元君陨落之后荒废修为和剑道的她更做不到。


    事事不如意,万般不由人。


    在净亭道君忍无可忍,暴捶炽炘剑君的时候,她想着就这么死了也好,听说人死前会有走马灯,若是能再见明攻玉撒撒娇哭上一场也是极好的,谁叫这几百年里明攻玉怎么都不愿意入她梦中来呢。


    可惜净亭道君实在无意直接打死她,见人终于清醒了才住手。


    在围剿浮屠谷上,炽炘剑君更是一马当先,将双倍的怨气全都发泄出去了。


    此时净亭道君又凑过来,炽炘剑君眼皮都没有撩动一下,拿出酒壶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她俩的事情上,我比你重视多了。”净亭道君语气欠欠的,抱臂看着下方飞快掠过山川河流,在炽炘剑君生气之前改口说道,“总不能失败一次,再失败第二次,本座还丢不起这个人。”


    从杀伐果断的修真界暴君一下子堕落到极烬峰和清霄峰的狗不理,净亭道君也很苦恼的。


    炽炘剑君仍是懒得看她,但终于给出点别的反应,平淡回道:“哦,我不信你。”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说的就是炽炘剑君。


    她不可能把黎烬安和谢怀雪的性命完全交到净亭道君手上,她信不过心机过于深沉的净亭道君。


    上一次她倒是信了,结果呢,那般惨烈的教训还不够吗?


    净亭道君无语地扯扯嘴角。


    自始至终她都有两件事想不通,这群剑修是不是有什么非得讨嫌的必要,银月和谢怀雪又是眼瞎到了何种地步才会觉得这种剑修可爱的呢?


    “你信不过我,还信不过银月的弟子吗?她总会全须全尾地把烬安带回来的。”


    “这倒是。”炽炘剑君中肯地点了点头,抬眼扫了扫净亭道君,冷哼一声,“别叫得那么亲切,那是我徒弟。”


    说完,她就拎着酒壶回了灵舟的房间,徒留净亭道君站在甲板上被冷风吹了一脸。


    “……我就多余大发善心,怎么不喝死你呢!”净亭道君气急败坏。


    房间里的谢怀雪在听到自己的名字后往外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坐在床边,静静地注视着黎烬安唯有睡着时才有的沉静模样。


    而后将虚灵丹含进嘴里,轻轻俯下身,吻上黎烬安的唇瓣,用舌尖挑开黎烬安紧闭的唇,把虚灵丹渡入黎烬安嘴中。


    唇齿相依,呼吸交错。


    谢怀雪眸光温和,动作却是没有这般温情,用力地碾磨黎烬安的薄唇,直至饱满的唇珠肿胀起来才罢休。


    分开之际,谢怀雪用指尖点了点黎烬安水润的红唇。


    “不听话。”


    睡梦之中的黎烬安并不知道自己遭受了怎样惨无人道的惩罚,只是哼哼唧唧地抗议着,翻身睡得更香了。


    因着对彼此的气息太过熟悉,哪怕谢怀雪侵入黎烬安的领地,也会被自动接纳。


    清风朗月的清霄仙尊眼神晦涩,抽回手指,缓缓地舒了口气,揽住黎烬安的腰用力收紧,并排躺到床上,也能安心地睡下了。


    ……


    身体和神魂亏空太多,哪怕每半个时辰的虚灵丹都不够她补的,黎烬安一觉睡下去根本没有苏醒的迹象,等灵舟抵达环琅域,她仍是没有醒来。


    炽炘剑君倒是想把黎烬安和谢怀雪两人带回剑宗的,可惜净亭道君一句话就让她无言以对。


    “你们剑宗谁能把回春谷的太上长老请来?你还是关樵?”


    关樵正是剑宗宗主。


    别说剑宗宗主不在这,就算在这,净亭道君直呼其名,他也不敢说什么,假装没听见就是了,谁叫净亭道君不管是年岁还是修为都在修真界最顶端呢。


    其实净亭道君这话说得一点都没有错,不管是炽炘剑君还是剑宗宗主都请不来回春谷的太上长老,问就是外债太多,到现在都没有还清,回春谷的长老要来也不是看病的,而是要债的。


    戚岭子谭宴衣灵丘现在完全就是师傅师娘的跟屁虫,并不乐意跟着师祖回剑宗。


    实在没办法,为了倒霉徒弟,炽炘剑君只能臭着脸一起去了道宗。


    净亭道君才不惯着她,冷嗤一声,路过炽炘剑君的时候,留下一句话——


    “先反思一下为何世人听到剑宗二字第一反应为何都是赶紧跑,生怕和你们牵扯上,等你们想明白了,就能请来回春谷的太上长老了。”


    一群遇事绝不内耗,疯狂推卸责任的货色还好意思责怪别人!


    小样,论阴阳怪气,谁怕谁啊!


    炽炘剑君膛目结舌,等反应过来之后都看不到净亭道君的身影了。


    她身后的潇湘剑主和钧行剑主目不斜视,她们现在可是知道净亭道君、炽炘剑君和银月元君这三位大前辈错综复杂的关系,丝毫都不敢参与其中。


    曾几何时她们也是一剑惊天下的天才剑修,而今已经沦落装聋作哑的地步。


    等回去就扎宗主的小人,但凡和道宗有关的事就派她们两个人过来,她们真的很想造反!


    她们是骡子还是驴,怎么就逮着她们两人薅羊毛了呢!


    早晚把宗主给换了!


    争端很快就消弭下去,谢怀雪抱着黎烬安从灵舟飞下来,温雅有礼冲着江枫眠、解云锦、商当歌等人点头示意,“多谢。”


    戚岭子谭宴衣灵丘三人小脸紧绷,也执晚辈礼谢过此次来援的长辈。


    道宗和剑宗的威望确实深厚,说围剿浮屠谷就围剿,但没有什么应不应该,这些人就算不来,也不闹说一句不是,但她们还是来了。


    在这样的场合,她们不愿意给师傅师娘丢人,是以姿态要多诚恳就有多诚恳,完全和她们的师傅就不是一个物种。


    不管是大剑修还是小剑修,都会为了亲近之人而弯下腰的。


    江枫眠就近摸了摸谭宴衣的小脑袋瓜,笑着对谢怀雪说道:“说谢就客套了,你让极烬以后少使唤我们就行了。”


    解云锦在后面使劲点头。


    商当歌接话:“和你们没关系,我来是因为贪图浮屠谷的鲛人生意。”


    作为一个合格的黑心商人,兴师动众自然是为了利益,难不成还是因为那该死的友情吗?


    谢怀雪轻笑一声:“等她醒来以后我会告诉她的。”


    商当歌脸色大变:“和你们有关系,我就是为了友人两肋插刀,义薄云天的人!”


    是的,她就是这般至情至性的人。


    不这样说的话,黎极烬绝对要坑她一笔大的,狠狠地大出血,这次从浮屠谷获取的利益不一定能够剩下多少呢。


    “我会告诉她的。”谢怀雪如是答道。


    商当歌深深地闭上了眼睛,忘了这俩人肯定会妻唱妻随的事了。


    小插曲过后,回春谷最擅长治疗神魂伤势的太上长老加急赶来,连个招呼都没打,就去了清霄峰给黎烬安和谢怀雪检查神魂,而净亭道君炽炘剑君等人在宗门大殿等待结果,顺带进行交际,毕竟作为一个短暂的利益共同体,在覆灭浮屠谷这件事上,她们之间还是有很多的话能说的。


    谢怀雪拒绝了太上长老先给她检查神魂的提议,只让太上长老给黎烬安检查,她对自己的伤势心里有数。


    人老成精的回春谷太上长老被拒绝也没当回事,反正她收的是两份钱,这样更好,有钱还省力。


    神魂比识海还要重要且私密,但凡少了点什么或者是多了点什么都极为致命,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不让别人检查自己的神魂也是可以理解的。


    于是太上长老顶着谢怀雪冷淡疏离的目光,使用秘法探查黎烬安的神魂并修补,双掌探出缕缕透明的丝线钻进黎烬安的身体里,为黎烬安补充魂力。


    “不算太差,百年之内可以修补好此次的亏空。”


    此言一出,不善战斗的太上长老立马察觉到洞府似是更冷了,寒意入骨,疑惑地抬头看向谢怀雪,她说错了什么吗?


    区区百年而已,真的不算严重了!


    第126章 前往事故高发地


    回春谷的太上长老很搞不懂谢怀雪这个反应,作为神魂层面的医修大宗师,她接触过的有关神魂受损的病患数不胜数,黎烬安在其中并不算严重的,在这方面上能修补好的都不算事,更多的病患都是还没来得及送到她手上就陨落了。


    百年而已,对于寿元悠久的修士来说根本不算*事,修士随随便便闭个关可能都不止百年。


    说句难听的,又不是活不到一百年后了,平时多精心养护着就行了。


    太上长老忽然想起这俩人的关系,可算是明白了清霄仙尊浑身的冷意因何而起,弟子和外宗勾结绑架道侣徒弟,还害得自己和道侣误入时空乱流,道侣的神魂重创……


    这确实让人高兴不起来。


    医者仁心的太上长老在了解谢怀雪的需求过后,非常善解人意地说道:“神魂层面的宝物我就不多说了,你们道宗不缺这个,要是实在不放心,你们可以多双修多神交。”


    清霄仙尊讳疾忌医,不愿被外人看到神魂,那被自家道侣看到总没话说了吧!


    是的,她们医修就是这般为患者考虑。


    “……”


    早不醒晚不醒的黎烬安正好在此刻醒来了,本来还有点起床气想要赖床不起的,甫一听见这话,立马睁开瞪圆的眼睛,震惊地看着太上长老,似是在看哪个老不羞对她道侣说这话!


    太上长老再次不明所以地对上黎烬安气势汹汹的眼神,熟练地安抚道:“你在神魂的伤势并不严重,完全不像是在紊乱的时空乱流带了一年的损伤程度,不幸中的万幸,闭关百年足以恢复。”


    她以为黎烬安是在担心自己的伤势,于是贴心地讲清楚黎烬安的伤势并不算严重。


    黎烬安眼中的震惊和怒气立马被压了下去,坐起来朝着太上长老拱了拱手,“多谢您了。”


    又救治了一个病患的太上长老欣慰地笑着点点头,离开之前还不忘留下一句嘱托,“别忘了多多神交,对你们两个的神魂伤势有好处,要是还有别的毛病,可以来回春谷找我,这次可以不收钱。”


    “……您走好。”


    赶紧走吧你,怎么那么多的话!


    在话多的太上长老走后,坐着的黎烬安抬眸看向站立的谢怀雪,两人视线在半空中交汇。


    黎烬安歪了歪头,伸出双手。


    谢怀雪牵住她的手,坐到了黎烬安的腿上,脸颊贴上黎烬安的左耳,轻轻呢喃一声,“安安。”


    好粘人的谢仙尊。


    黎烬安冷不丁地想起在时空乱流中她好像也是这样跨坐在谢怀雪身上的,为免谢怀雪率先翻旧账,她打算先发制人。


    “你没有让那老不羞检查你的神魂,对吗?”


    虽是疑问的口吻,但语气极为笃定。


    “嗯。”


    黎烬安扣住谢怀雪的腰肢,用高挺的鼻梁去蹭谢怀雪的脸,温热的气息洒在她脸上,好气又好笑地说道:“你还好意思嗯?清霄仙尊那么大的人了,还怕看病?”


    “怕。”


    一字真诀就是这样子的,只有一个字,就能让黎烬安哑火,不仅不气了,还对自家难得示弱的道侣心软成一滩水。


    黎烬安没了气势,嘟嘟囔囔地说道:“那也不能不看病啊。”


    “不担心。”谢怀雪捏了捏黎烬安的耳朵,小声在她耳边说话,“只给你看。”


    黎烬安瞬间想起了回春谷太上长老所说的神交,假装正经地咳嗽一声,威严起来,“到时候我可是要好好检查的,不要想着蒙混过关。”


    自家道侣都这样说了,她还能拒绝不成,那谢怀雪多没面子啊,她肯定不会做这样没有眼色的事情。


    “好。”谢怀雪短促地轻笑一声。


    两人不再说话,静静相拥,享受着如今得来不易的静谧时间。


    经过惊心动魄的时空乱流,方能显得这一刻有多么的珍贵。


    黎烬安紧紧扣住谢怀雪的腰肢,用力程度仿佛是要把谢怀雪融入她的骨血之中,她心中后知后觉地浮现出无限的庆幸。


    不用担心下一秒就像个纸鸢一般地飘离这个时空,不用在碰杯说着吉祥话的时候和爱人分开,不用发烧吐血……


    原来她以前过的日子那么幸福的吗?


    在过于的明显的对比之下,黎烬安都学会了知足常乐四个字。


    其实抛开这些,时空乱流也不算一无是处。


    黎烬安用下巴去蹭谢怀雪,放轻声音问道:“你见到了……元君吗?”


    就像银月元君所说的那名出身闻南兰家嫡系的邪修上穷碧落下黄泉,为了道侣可以进入时空乱流,最后不惜魂飞魄散,就为了和道侣在时间长河中万古不息,与时同长。


    时空乱流对于她们的意义也在于此——见到故人。


    黎烬安在谢怀雪肩上埋首,深深地吸了一口属于清霄峰的清冽气息,自顾自地说道:“若是能见到元君,不过百年而已,这买卖挺划算的。”


    她是真心觉得这笔买卖划算,就算商当歌那个黑心商人也得捏着鼻子夸这买卖好。


    像她们这样的大修士距离寿元极限遥遥无期,依靠秘术和天材地宝,活个万年不成问题,区区百年真的就是沧海一粟。


    谢怀雪一句话就打消了黎烬安对这笔买卖的满意,“元君不喜欢,我也不喜欢,在时空乱流中她叮嘱我要照顾好你。”


    这是变相承认了谢怀雪在时空乱流见到了银月元君。


    银月元君那般温柔强大又决绝的人,绝不希望看到小辈为了见到自己一面耗费百年寿命,定会不赞同地看着闹脾气的叛逆小辈。


    “哦。”黎烬安也不失落,声音低沉了些许,“或许不止百年,如果不是你在我的时空之外帮我稳固时间线,怕是千年都打不住。”


    还是那句话,能这般待她之人只能是她的亲亲道侣。


    黎烬安都能想出谢怀雪在时空乱流中的行动轨迹——


    为了找到黎烬安和她们自己的时空,先在各个时空中急速穿梭,偶尔停下脚步看看元君、玩弄一下愚蠢的小剑修,终于依靠结契道侣间独有的心灵感应在杂乱的时空中找到了黎烬安,相认一刻钟后便不得不离开,继续坚定不移地在时空乱流中急速穿行,直到发现黎烬安快被时空乱流搅成傻子,在时空之外固定这条时间线……


    和黎烬安随遇而安,去了哪就在哪安家落户吃喝玩乐不同的是,谢怀雪目标清晰,不为外物所动,哪怕再怎么贪恋过去时空的温暖,也不会为此停留。


    或许有过心神失守的瞬间,但一想到自己的道侣还飘在时空乱流中,就收起了那些纷扰的心思。


    其实除去炽炘剑君外,谢怀雪才是那个最想念银月元君的人。


    “我一点都没有帮上你。”黎烬安懊恼地说道,但凡她有用点,是不是谢怀雪就有更多的时间和银月元君相处了?


    谢怀雪不认同她的说法,“能见上一面已是得天之幸,怎好再贪心呢,极烬剑尊这般妄自菲薄可不好。”


    “哼。”黎烬安不自觉地娇气哼声,“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管是以前、现在还是未来,黎烬安就不可能妄自菲薄和自卑,这两个词就和她挂不上钩,她只是……心疼。


    得知天书的内容后,黎烬安学到最深刻的一件事就是对谢怀雪的心疼。


    因为在意和爱,才会心疼到无以复加。


    “忧虑早了,我有秘宝。”谢怀雪用手点了点黎烬安的额头,让她不要再皱巴着一张小脸了。


    黎烬安的眼睛蹭得一下变得亮极了,没问秘宝是什么,只是晃着脑袋连连追问,“真的吗真的吗?”


    谢怀雪拨开因为黎烬安像个幼犬似的晃脑袋的额前碎发,认真说道:“真的,我怎么舍得骗你。”


    黎烬安立马开怀起来,嘴里发出各种死动静。


    “嗷嗷嗷唔唔唔啊呜啊呜啊呜。”


    谢怀雪眉目轻扬,含笑看着她。


    洞府外的神念顿了顿,一时之间分不清这里到底是清霄峰还是灵兽园。


    好歹都是合体期的剑尊了,怎么还这么幼稚。


    “……先别腻歪了,整个大殿的人都在等着你俩。”


    太上长老特地去了宗门大殿给等待的众人交代一声,没说黎烬安和谢怀雪的伤势情况,只说看完了,毕竟真正付钱的是净亭道君,理应说一声。


    相比剑宗那群狗不理,回春谷还是很欢迎净亭道君这种大气的客户。


    所以净亭道君就来找这俩人,神念刚放出去的一瞬间,就听见一堆不似人声的怪动静,搞得神念都不好意思再进入洞府,省得撞破小辈们调情的样子。


    净亭道君她老人家虽然不着调爱把别人当乐子,但还不至于偷看小辈亲昵。


    谢怀雪想从黎烬安怀里下去,但被黎烬安扣下了。


    黎烬安撇撇嘴:“让她们等着就是了,一群闲人,能有什么正事。”


    说着,就吻上了谢怀雪的唇瓣。


    春宵苦短,哪有时间浪费在她们身上。


    催什么催,刚从时空乱流中出来不得和道侣好好亲近亲近?这群人真没眼色!


    也就谢怀雪能享受到黎烬安的心疼,别人?想都不要想!


    洞府外的神念静了静,走到大太阳底下,不知为何,她感受到了几分凄凉。


    到底有没有人能管一管这群不知羞的剑修?!


    事实上黎烬安很想谨遵医嘱和谢怀雪神交的,但谢怀雪指尖抵着黎烬安的额头拒绝了她。


    在遵守医嘱上,可以不用那么死板,太上长老也没说马上就得双修。


    在谢怀雪清凌凌地看黎烬安一眼后,黎烬安不得不收起欲求不满的脸,一同前往事故高发地——宗门大殿。


    第127章 你少膈应本座!


    刚一踏入大殿,满殿的人都看过来了,眼神不一,但都很一致地表达出各自的惊叹——祸祸头子回来了!


    从黎烬安年少时起,她的出场一定是掷地有声的,在声音响起的那一刻就在向世人宣告她就站在这里。


    一般来说,这种表现形式就是黎烬安又干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或是祸事。


    最有代表性的一件事就是在谢怀雪取得道号,银月元君陨落过后,黎烬安一人在三界山同时扼住了魔族、妖族、邪修三股势力的联合,那段时间的修真界两眼一睁一闭就是听说黎烬安那个煞神又杀了多少邪修,击溃了魔族和妖族的防线。


    灼光剑一出,就算是赤地千里的魔界也能被点燃,火烧万万里,壮观极了。


    极烬剑尊横空出世。


    本来三股势力想趁着银月元君陨落,道宗无暇顾及他们的时候搞点事情,谁知道再一次的损失惨重。


    第一次选择正确,第二次怀有侥幸的妖族悔不当初,哭天抢地。


    避开了清霄仙尊,一头撞上了极烬剑尊,怎么不算是好运气呢。


    从此以后,清霄仙尊和极烬剑尊这两个道号成了妖族最避之不及的名字。


    一个精准打击魔族的高端战力,一个无差别攻击,连最低等的魔兵都不放过,活像八百年没杀过魔一样。


    后来黎烬安有了亲传徒弟以后就鲜少大动干戈,在不动真格的前提下,剑宗一般也不会让她出手——


    主要是黎烬安当时杀得太疯了,完全就是奔着让妖族和魔族绝种的架势去的,是以妖族和魔族近几百年才会在明面上那么安分,顶多在背地里搞搞小动作,毕竟再家大业大,也顶不住这般雁过拔毛,犁地似的消耗啊。


    它们是很能生崽,但真不够黎烬安和谢怀雪来回霍霍的。


    极烬剑尊老实百年,谁知道一出事就出了那么大的呢!


    这次倒不是一致对外了,直接将矛头对准了修真界的一方大势力。


    极烬剑尊和清霄仙尊被卷入时空乱流整整一年,修真界也跟着风起云涌,就没有消停过。


    不说门楣被挑,护宗大阵被破的浮屠谷,就说极烬剑尊和清霄仙尊能安然无恙地从时空乱流中回来,已经足够让世人惊诧了。


    要是时空乱流真的无害,灵境宗的人也不至于刚被吸进去就神魂破碎。


    当然了,就算有什么秘法能让修士在时空乱流中存活下来,她们也不敢问啊。


    净亭道君指了指她右手边的位子,“坐吧,就等你俩了。”


    黎烬安假装没听出她的抱怨,牵着谢怀雪落座。


    亲近自家道侣乃是天经地义之事。


    现在黎烬安对谢怀雪总有种失而复得的庆幸感,别说在众目睽睽之下牵个手了,她都恨不得时时刻刻挂在谢怀雪身上,根本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和害羞。


    净亭道君懒得看她那趾高气扬的死样子,笑骂一声,“好了,让修真界再兴战事的罪魁祸首来了,好好和她俩说说,省得咱们在前面打生打死,这俩人一头雾水还不领情。”


    除去道宗和剑宗的外宗修士都笑呵呵的,心里却是止不住的腹诽,道君这句话是嫌弃极烬剑尊和清霄仙尊惹祸吗?才怪!分明就是袒护自家孩子,她老人家自己说了以后,就不许别人再提了!


    道君她老人家已经很严肃地批评过她们了,外人要是再说什么那就真的不礼貌。


    把浮屠谷一通打杀过后,重申了一遍太上道宗的规矩,再心平气和地和大家讲道理……


    大家当然是夸赞这规矩和道理真好真妙了!


    不过,能坐上道宗和剑宗的大船去宣判浮屠谷的感觉……真爽!


    作为曾经的九大仙门,如今的一流宗门,一个浮屠谷倒下,哪怕是些边角料,都足够她们这些人吃饱喝足。


    如此大的手笔实在不多见,要不是太过缺德,她们都想再有个傻子实力勾搭清霄仙尊还未被除名的三弟子坑害极烬和清霄,再来一次这般的盛事。


    这样一想,大家脸上的笑容更加的真心实意了。


    云流光自动承担讲解的重担,也算是在众位盟友面前巩固一下战果。


    “去年清霄仙尊和极烬剑尊被卷入时空乱流后,道宗和剑宗便查到了兰慈和浮屠谷大长老命玄身上,为免造成冤假错案,两宗联合给浮屠谷下了最后通牒——交出命玄和兰慈。”


    这话说得实在谦虚又霸道。


    其实根本没有探查,直接就给浮屠谷定了罪,但好歹是修真界一方大势力,不太好上来就喊打喊杀,只得先礼后兵。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不说浮屠谷有鬼,就算没鬼,面对太上道宗和剑宗的联合施压,也不可能如此干脆利落地把自家大长老交出去,不止是袒护自己人,也是维护浮屠谷对外的威望,不然的话,随随便便就被吓破了胆,都能把大长老交出去,浮屠谷以后还在修真界混不混了?


    好歹是一流宗门,总不能这么没格调。


    于是浮屠谷谷主崔广陵就按正常流程抵赖了一番,说浮屠谷并没有藏匿仙尊大弟子,自家大长老也并未参与到此事之中,还望道宗和剑宗不要冤枉……


    这太正常了,就算是死囚也有喊冤的机会呢。


    崔广陵自持浮屠谷好歹是一方大势力,道宗和剑宗怎么也得顾虑些,谁知道话说出去的半个时辰后道宗和剑宗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几十艘灵舟那么水灵灵地兵临城下了。


    不玩虚的,直接撕破脸皮开打。


    炽炘剑君从灵舟上飞跃而下,一剑劈开行云流水写着浮屠谷三个大字的巨石,将浮屠谷的名望彻底踩在脚下,嚣张得无与伦比。


    她家孩子现在在时空乱流中受苦受难,还让她好声好气地和浮屠谷扯淡?


    真以为她修身养性的剑修提不起剑了是吧!


    这一打就打出了问题。


    毫无防备就被围了老巢的浮屠谷根本来不及掩饰,直接暴露了最大的秘密——浮屠谷早就是邪修大本营,崔广陵就是那个最大的邪修头子。


    这下还有什么好说的!


    不用狡辩了,直接开战吧!


    道宗和剑宗迅速把自家的附属势力和盟友扒拉过来,开启了长达一年之久的剿灭邪修战役。


    当一个邪修冒头的时候,说明阴暗处已经多得挤不下了,加上邪修用的全是各种阴损的功法和法宝,在净亭道君不出手的情况下,足足用了一年的时间才彻底剿灭浮屠域的邪修。


    到后来净亭道君还是出手了,不然的话,崔广陵又要夺舍转生。


    因着战火被很好地控制在了浮屠域内,哪怕流程上有点不尽如人意,其她仙门还是默许了道宗和剑宗对浮屠谷的清算,主要还是想管也管不了,这群牲口下手快准狠,就没打算听浮屠谷的解释。


    “等等!”黎烬安满脸的不可思议,大为震惊地问道,“那什么崔广陵竟然能和您打平手?”


    净亭道君觉得这死孩子真不会说话,什么叫竟然能和她打平手。


    “这老小子是本座上个时代末尾的人,至少苟活了万年之久,凭借阴险狡诈和本座打平手已经算他有本事了。”净亭道君竭力为自己证明,继续说道,“崔广陵、他爹、他祖父都是一个人。”


    净亭道君看了一眼云流光。


    少宗主继续替师讲解。


    雄才大略的祖父、决策失误的父亲、平庸的他其实都是一个人,在上个身体快要崩解之前依靠血脉迅速夺舍下一个身体。


    只不过到底是伤天害理的邪法,不可能次次都行得通,于是他盯上了兰慈。


    崔广陵此人对夺舍的躯体要求极高,早早就盯上闻南兰家在神魂上得天独厚的嫡系,对旁系根本瞧不上。


    可惜嫡系不是他能贪图的,闻南兰家在出现一个为了道侣叛逆到主动进入时空乱流泯灭神魂的嫡系以后,对剩下的嫡系非常看重,也可以叫做严加看管,省得她们兰家成为修真界远近闻名的为情所困家族……


    命牌魂灯护道者……层层防护,毫无下手的机会。


    然后一表八千里,天赋返祖的兰慈就出现在了他面前,不过还不够完美,太弱了,照这样修炼到什么时候才能为他所用?


    在得知清霄仙尊即将路过那座无名小城时,一场灭门惨案发生了。


    听到这里的黎烬安扬了扬眉,看了一眼识海里闪闪发光的天书,讥讽地勾唇一笑。


    原来如此。


    命玄叛逃浮屠谷拜入兰慈门下也就可以理解了。


    所谓的天书主角就是这般货色?


    怪不得不写出来,谁家话本子的主角从头到尾都被操控啊!


    要知道在后期剧情中,兰慈可是从未想过给惨死的父母亲人报仇,一门心思都用在了旁门左道上。


    嘶,难不成后期的兰慈已经被夺舍了?


    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兰慈呢?”


    黎烬安都懒得问崔广陵的下场,千方百计躲避天道视线才能苟活至今的废物怎么可能是修真界暴君的对手。


    这就是什么都不做就被带飞的感觉吗?


    也太美妙了吧!


    放出净亭道君,整个澜沧大陆的地皮都能翻新一遍!


    黎烬安想到什么,忽地轻笑一声:“说起来兰慈也得谢谢您呢,毕竟也算是您为她报了家仇。”


    净亭道君斜睨瞪人,“你少膈应本座!”


    云流光在净亭道君跳脚之前对着黎烬安和谢怀雪摇了摇头,“不见踪影。”


    浮屠谷被攻破,命玄和崔广陵都被斩于剑下,唯独没有兰慈的踪迹。


    黎烬安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居然丝毫都不觉得意外。


    蓦然,谢怀雪的指尖在她的手腕上轻轻划过。


    黎烬安偏头看过去。


    谢怀雪淡声说了四个字,“不足为虑。”


    第128章 就是小人得志!


    黎烬安愣了一下,而后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眉梢眼角漾着明媚的春意。


    她不是觉得兰慈还有什么翻盘的机会,更不会将兰慈这等丧家之犬放在眼里,她就是觉得冷着一张脸说不足为虑的谢怀雪霸气又迷人。


    可霸道了。


    冷酷无情,但安全感爆棚。


    能让心性淡然冷静的谢怀雪宣判另一个人的性命,也就是黎烬安了。


    黎烬安不觉得谢怀雪冷漠,只觉得她过于的可爱了,想亲。


    净亭道君也接话道:“一个苟延残喘的化神期罢了,总不至于再让本座给你们收尾,关于兰慈的死活,你们自己决定就好了,不必再通过执法堂。”


    刚才云流光的讲解可以说是虚假的谦虚,那么现在的净亭道君就可以说是不留余地的高高在上和漠然。


    不说兰慈,就连满殿的人都没资格让净亭道君伪装,所以直接干脆利落地承认对兰慈的不喜,甚至懒得再通过执法堂审判兰慈,摁死就行了。


    但凡弟子犯错,不管是大错还是小错,惩罚结果是什么,都会通过执法堂的这道步骤,算是程序正义。


    这不是对兰慈的仁慈,而是对脚下跳来跳去的蝼蚁的一丝厌恶和烦躁。


    兰慈还没本事勾动净亭道君这种久居高位者的心绪,但她太能跳了,让人烦不胜烦。


    大动干戈对付她那也太给她脸了,又不可能放任置之,还是直接打死好了。


    “对了,忘了说了,你俩还在时空乱流的时候,道宗就帮清霄除名兰慈了。”净亭道君又补充一句。


    黎烬安眉开眼笑:“理应如此,总不会让乱七八糟的东西占了我道侣弟子的名额。”


    虽然看不上兰慈,但她都能想象出道宗向整个修真界宣告仙尊大弟子除名后,兰慈会崩溃发疯到什么样子。


    不管是天书里,还是现在,兰慈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仙尊大弟子的身份了。


    而如今,窃取的百年光辉一朝化为乌有,从天端被打落在地,其中滋味想来一定非常美妙吧!


    哈哈哈哈哈哈!


    她就是看孽畜和天书不顺眼,就是小人得志!


    黎烬安抽空又看了一眼识海里仿佛黯淡些许的天书,发散思维想着,她和净亭道君这些人在天书作者和主角看来一定是邪恶的反派和坏人,是阻碍主角登顶修真界和得到美人的最强绊脚石,一定让主角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但是怎么办呢。


    这年头的主角不似人形,也不干人事,还是反派活得好。


    她就爱做坏人!


    真爽!


    黎烬安笑倒在谢怀雪身上,举起手边的茶水,遥遥敬了敬满殿的自己人,姿态散漫,却是挡都挡不住的冲天意气,“以茶代酒,感谢诸位今日前来与我二人共襄盛举!”


    话里话外的意思在说,她们这些人不是来救她们,而是参与到了她们的荣耀之中。


    不是她们这些人给她和谢怀雪面子,而是她和谢怀雪给她们面子。


    这个顺序很重要。


    谢怀雪也跟着一起举了举茶杯,一副妻唱妻随,随时为道侣兜底的模样。


    净亭道君和炽炘剑君这些长辈都失笑不已。


    江枫眠解云锦商当歌等同辈一边无语,一边又觉得这就是黎极烬,一点都不让人意外。


    还有点出乎意料,黎极烬这家伙竟然没说她们是来打秋风,占她便宜的。


    倒是戚岭子谭宴衣灵丘三个小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家师傅师娘,佩服至极,恨不得立马也成为这样气概豪迈的剑修——


    我落难了?没事,我会堂堂正正地杀回来,让你们共享我的荣耀!


    炽炘剑君简直没眼看,倒霉徒弟从小就这死德性,又狂又傲,嘴上还没个把门的,将一时失利当成龙困浅滩,认定自己早晚腾云九霄,说出来的话非常不中听,但又让人觉得她一定会做到。


    其实就是不管能不能做到,先把大话放出去,反正气势不能输,至于背地里下了多少苦功夫才能实现大话,那你别管……


    死要面子活受罪。


    再看看对她们师傅五体投地的三个小的,得,上梁不正下梁歪。


    一根藤上结出来的瓜能是什么好瓜。


    浑然未觉把自己也骂进去的炽炘剑君看到笑得非常不值钱的净亭道君,嫌弃地撇了撇嘴,笑什么笑,是你徒弟么就笑!


    看到别人家的道侣和徒弟好,就眼巴巴地凑过来,居心不良,实在不是个好东西!


    许是炽炘剑君的眼神骂得太脏了,净亭道君不可能不注意到,就是因为注意到了,脸上的笑容反而愈发浓郁,对着黎烬安和谢怀雪继续嬉笑怒骂地打趣着。


    不爽了是吧?那她爽了。


    真以为她是出人出力,愿打愿挨的老黄牛啊!


    若不是银月将妻儿老小都托付给了她,她怎么可能忍这群人一回又一回。


    净亭道君坚决不承认她对这群没心肝的坏东西很在意这件事。


    黎烬安没察觉到她们两人成了两位长辈隔空斗法的工具,倒是谢怀雪抬眸看了一眼。


    试图用眼神杀死对方的净亭道君和炽炘剑君默默收回目光,作为长辈,她们还是要脸的。


    晚间还有酒宴,不仅庆祝极烬剑尊和清霄仙尊安然无恙地归来,也是利益共同体祝贺彼此发大财,互相交流增进感情,算是双喜临门。


    干掉一流宗门,吃下了数不尽的好处,怎么也得给这场盛事一个完美的结尾。


    这就是为什么太上道宗作风如此唯吾独尊,却依旧有那么多附属势力和盟友——吃肉的时候是真的愿意把骨头分出去。


    作为此次事件的中心人物,黎烬安和谢怀雪自然得出席。


    不过黎烬安很是不情不愿,她对谢怀雪在时空乱流的境遇很好奇,但被一群人围着敬酒脱不了身,能不烦躁嘛。


    一群人敬酒的说辞也很讲究,什么感谢两位人族尊者给她们这个机会共襄盛举,不胜感激之类的,要多诚恳就多诚恳,看那架势恨不得把家里的老祖宗从坟里挖出来一同感谢黎烬安和谢怀雪的恩德。


    黎烬安磨牙,打算让这群死人认清一个事实,那就是神魂有伤的极烬剑尊也能抽她们跟抽陀螺似的,轻轻松松。


    然后这群人就泫然欲泣,哭诉她们在剿灭浮屠谷上挥洒了多少汗水和血水,有多辛苦和劳累,但一想到她们两人还在时空乱流中吃苦受累,就浑身都充满了力气,还能再和邪修大战三百回合。


    黎烬安并愿意不任人摆布,她眯眼睛,笑盈盈地说道:“可是我在时空乱流中见到了许多人的小秘密怎么办,你们说我是说呢,还是不说呢。”


    “有些人呐,别看现在那么正经,实则十几岁了还要跟着师傅一起睡,特别喜欢师傅喊她乖宝,所以这位师傅的乖宝宝是谁呢……”


    江枫眠脸色骤变,慌忙打断她的话,“酒大伤身,极烬和清霄正是需要养护的时候,还是少喝为好,实在不行,我替她们喝!”


    说着,她就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看,这不就有人在情急之下对号入座了。


    什么时候合体期的修士喝酒还能伤身了,这得是仙果酿的酒吧?


    黎烬安冲着谢怀雪得意挑眉,小样,她还治不了这群死东西么!


    谢怀雪莞尔一笑,似是在说反击得很棒。


    一时之间,黎烬安更为高兴。


    解云锦和商当歌等人先是诡异地看着江枫眠,从震惊回过神后,也跟着一起连连求饶。


    “那什么,这酒一点都不好,连让我们极烬剑尊入口的资格都没有,等我再弄死几条蛇子蛇孙,亲自给你弄几坛蛇胆酒,这个好,喝这个!”


    “我们商家近期准备售卖用九品莲台酿造的灵酒,对神魂有损的修士有很大的滋补功效,你们要是想买,我半价卖给你们。”


    黑心商人在这一刻也展现出了应景的圆滑和变通,毕竟识时务者为俊杰,她不想丢人,那就只能成为俊杰。


    其实并没有这种酒,全靠商当歌现编,但莲台这种至宝是有的,不仅对神魂有好处,对识海、经脉、体质……全方位的滋养,修补内伤和暗伤,以及潜移默化地激发潜力和天赋。


    莲台也是有品级的,三、六、九、十二品。


    从某种程度上说,商当歌算是摒弃了自己的为商之道,直接用九品莲台来堵住黎烬安的嘴。


    黎烬安抱臂斜睨商当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商家早就偷偷摸摸地在改进各个品级莲台的种植之法,怎么,我和谢怀雪还不值十二品莲台呢?”


    “……要不你把我的丢人事迹写成个册子吧,我可以帮你售卖!”商当歌先是宁死不屈,又怕黎烬安这个强盗直接打上门,于是窝囊地说道,“十二品莲台这种夺天地造化的至宝怎么可能人为种出,我们商家是财可通神,点石成金,但还做不到化虚为实。”


    最后商当歌大出血,贡献出两枚九品莲台,三枚三品莲台,这事才算过去。


    当然了,黎烬安和谢怀雪都知道莲台是商当歌早就准备好送给她们的礼物,只不过商财神好面子,不愿主动做亏本买卖,只好在强权之下交出宝物,方不违背她黑心商人的准则。


    从宗门大殿出来回到清霄峰山脚下,温凉的夜风吹乱了黎烬安的长发。


    谢怀雪眸光柔和地帮她整理碎发,而后抬眸,尊敬地喊了一声,“剑君。”


    黎烬安眯眼一看,正前方的树上正挂着个人,正是她师傅。


    ……不愿踏入清霄峰的地界,所以就在山脚下的树上挂着?


    炽炘剑君并无说笑的意图,望着亘古不变的月亮,声音轻到仿佛怕惊扰到了故人。


    “见到银月了吗?”


    第129章 元君让我带了话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故人。


    清霄峰上的月亮依旧明亮清冷,一如千年前,变的只有月亮之下的人而已。


    黎烬安脸上浮于表面的散漫褪去,整个人蓦地安静下来,她抬眼静静地注视着手不离酒的炽炘剑君,也看到了攥着酒壶的手上暴起的青筋。


    炽炘剑君哪怕再疏忽修炼,也是合体初期的大能,怎么可能会控制不住身体反应,只不过全部心神都放到了这个问题上。


    黎烬安忽然有些恍惚,想起了安安和怀怀的那个时空中的师傅,意气风发,得志轻狂,面对外人时还有种眼高于顶的傲慢,就算对上成名已久、积威甚重的净亭道君也不胆怯,反击讥讽说坏话一点都不耽误。


    事实上炽炘剑君也有这样的资本,一帆风顺的剑道天才,早早被黎烬安的师祖先下手为强抢回了家,最好的师傅、最好的资源……要什么就有什么,年少扬名,无一坎坷,剑宗前任宗主本想定她为少宗主,但她怕她上任没几天之后剑宗就被她干黄了,于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做什么宗主,她还不*知道她们剑修有多难管嘛,倒不如做一峰之主,搞事情闯祸的时候让别人善后收尾。


    鲜衣怒马,春风得意。


    后来被银月元君吸引,经过一番死缠烂打总是抱得美人归,一点爱情的苦都没吃上,光吃甜的了。


    又收了个继往圣之绝学,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好徒弟,虽然徒弟比她还能惹祸折腾、天马行空,在讨嫌一道上可以说是登峰造极,但是没关系,这都是不值一提的小麻烦!


    孩子活泼点也好,至少很能讨银月的欢心,连带着她也能经常去银月峰。


    直到那个雪夜的来临……


    炽炘剑君顺遂半生的报应到了,有时候她都会想难不成是她以前太目下无尘太顺心顺意,所以遭了人恨天妒,要她狠狠地跌落尘埃。


    这个坎坷过于沉重,以至于炽炘剑君跌了个跟头以后就再也没爬起来。


    而黎烬安想的更多一些,天书懒得着墨在她们这些反派炮灰上,但极烬峰和炽炘峰的下场怕是好不到哪里去。


    唯一的道侣、徒弟陨落,三个徒孙还未长成,道侣的弟子处处受到逼迫,就连净亭道君也身受重伤被人赶下了台……


    好一群无家可归的丧家之犬。


    丧妻丧子还不敢死,死了之后还有谁能护着她们这一脉最后的火苗?死了之后谁去抗衡清霄仙尊三个虎狼弟子?死了之后谁去破口大骂净亭道君那个无用的狗东西?


    所以不能死。


    往后的无数雪夜里,炽炘剑君望着皎洁的月亮都在想什么呢——


    恨月亮高悬独照我。


    忽地,谢怀雪轻轻拍了拍黎烬安的手背,将她从杂乱的思绪中拉扯回来。


    黎烬安回神,对上炽炘剑君古井无波但泛起涟漪却又不得不压制下来的眼睛。


    不知怎的,她的眼眶骤然一热,硬生生把热意给压了下去。


    这对师徒其实很相似,不想别人看穿自己的在意,只好别别扭扭地将自己的真心地装起来,然后咬牙强撑着,一句软和话都不愿说。


    死要面子活受罪。


    黎烬安扬了扬嘴角:“要在这说吗?师傅,上去坐坐?”


    炽炘剑君背对着清霄峰的身形有些僵住,深深吐出一口浊气,下意识笑骂一声,“你这死孩子,这里又不是说不开……”


    “师傅,上去坐坐吧,元君有话要我交代给您。”


    黎烬安没有诓骗炽炘剑君,在第一个时空时银月元君曾单独找过她,也确实交代过她一些话。


    炽炘剑君眉眼多了几分沉郁,愣神片刻,才恍惚地应了一声,“好。”


    嘴巴是说话的了,但魂还是飘在半空的,估计她都不知道自己答应了什么,看样子怕是好一会才能彻底回神。


    黎烬安实在没忍住,稀奇地多看炽炘剑君好几眼,又不好打击神不守舍的师傅,就和谢怀雪嘀嘀咕咕地私密传音说道:“我可算知道我那三个徒弟的傻样是从何而来的了,要是你以后再收弟子,可不能丢给我师傅和我徒弟,我怕你们家的道统彻底断了。”


    银月元君和谢怀雪那么好的传承若是断了多可惜,等完全解决孽畜和天书的隐患之后,还是得收个可以继承道统的亲传弟子。


    短短几句话把师傅和徒弟埋汰了个遍,一个都不放过,可见黎烬安损人的功力。


    心疼亲师傅没几秒,这张破嘴就开始不饶人了。


    但凡是条狗从她身边路过,都得身败名裂,族谱保都保不住。


    谢怀雪好笑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让她不要仗着炽炘剑君听不见就胡言乱语,同样传音道:“若是再收徒,你为我把关。”


    炽炘剑君是听不见,可还有个时时刻刻盯着清霄峰的净亭道君呢,这位长辈可是最喜欢清霄峰的热闹了。


    谢怀雪永远都是这样,她不说长辈的坏话,但她听黎烬安说,看似制止实则纵容,就算被净亭道君听见了也不怕,坚定地站在黎烬安这一边。


    面上过得去就行了,要求再多就不礼貌了。


    黎烬安眉开眼笑,半边身子压在谢怀雪身上,语气黏黏糊糊的,“不怕我眼光不好?”


    “你的眼光还不好吗?”谢怀雪眸光流转,波光潋滟,意味深长地反问道。


    黎烬安愣了片刻,才明白谢怀雪的意思,有些诧异地挑了挑凤眸,锐利的姝色眉眼轻轻舒展,干脆利落地应承下了谢怀雪的话。


    “这个确实,要是我眼光不好也不能找清霄仙尊做道侣,不过……”黎烬安哼笑一声,笑意狡黠,“清霄卖瓜,自卖自夸?”


    “嗯。”谢怀雪并不否认,很认真地说道,“所以我要夸夸你眼光好。”


    慧眼如炬买了谢怀雪的瓜,可不就是眼光好嘛。


    黎烬安是没想到这人能一本正经地可爱到这个地步。


    要不是对面还有个拦路的烦人师傅,她早就往谢怀雪身上扑过去了。


    终于回神的炽炘剑君眼神刚聚焦就看见自家倒霉徒弟气鼓鼓地看着自己,眼神非常挑剔且嫌弃,一副欠揍的死样子。


    “你眼睛抽筋了?”一时间炽炘剑君什么愁绪都没有了,只想给这死孩子洗洗眼睛。


    黎烬安深沉地叹了口气,“没抽,师傅,请吧。”


    炽炘剑君表情沉寂下来,带着几分近乡情怯的怅然,轻轻舒气,从树上飞下来,抬脚走上清霄峰。


    修士脚程很好,哪怕一步步走上清霄峰也要不了多长时间。


    黎烬安和谢怀雪就那么跟在炽炘剑君身后,走在最熟悉不过的地方。


    草木虫鱼鸟兽,浅白深红,春光还是旧春光,只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这于她们三人而言,重走一遍清霄峰何尝不是一场炼心和修行。


    刚进洞府,就看见左侧的椅子上多出一个不请自来的人,还反客为主地热情招呼她们,“等你们好久了,在下面说什么呢,耽误那么长时间。”


    黎烬安毫不客气地拉着谢怀雪坐了主座,闻言不给面子地说道:“我们说什么,您不是那个最清楚的人嘛。”


    “这话倒是不错。”净亭道君谦虚地点了点头。


    “……”


    天上怎么就不能掉下一块陨石砸死这个肆意窥探小辈的狗东西呢!


    在净亭道君对面坐下的炽炘剑君已经把拳头捏得嘎吱响,一看就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要不是真的打不过,净亭道君怎么可能会好端端地坐在这里,早就一拳镶嵌在她那张笑吟吟的脸上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你们说。”少数服从多数,净亭道君做了个请的动作。


    ……更让人手痒痒了好不好!


    黎烬安深呼吸一口气,打算眼不见为净,自顾自地说起她在时空乱流中的经历。


    说到这个,洞府之中萦绕的危险气息终于散去,净亭道君和炽炘剑君都坐直了身体,一个比一个听得认真。


    黎烬安讲得手舞足蹈,还抽空看了一眼谢怀雪,发现这人虽然有了她这边时空的记忆,却依旧坐姿端方地倾听着,她这才稍稍满意。


    当然了,黎烬安的讲述免不了地带上主观色彩,对她在时空乱流中没那么体面的行为进行了一番修饰。


    最后说得黎烬安口干舌燥,炽炘剑君把她的美酒贡献出来,算是犒劳。


    “对了,元君让我带了话。”


    净亭道君和炽炘剑君立马正襟危坐,面容肃穆起来。


    虽然编排腹诽长辈很过分,但黎烬安还是觉得这两人激动得好像离家出走许久,终于得知主人来找她们的两只潦草又可怜的小狗,看着淡定,实则背后的尾巴都快摇到天上去了。


    啧,这些一个两个的老前辈啊,太不矜持了,真没出息。


    碍于净亭道君在场,她打算等她们走了之后,再告诉谢怀雪她的发现。


    黎烬安直接抽出自己的记忆,用神念固化,在空中播放,和留影石差不多的效果,不过消耗巨大。


    谢怀雪喂给黎烬安一枚虚灵丹。


    黎烬安感受着温凉指腹擦过唇瓣的触感,傻兮兮地笑起来。


    净亭道君和炽炘剑君根本没有功夫去看她俩,近乎痴迷地看着半空中鲜活含笑的人影。


    她俩都不是喜欢自欺欺人的人,何况见到过去的留影只不过是饮鸩止渴,让人更加的摧心剖肝。


    银月元君眉眼看向坐在她脚边的黎烬安,而是定定地目视前方,好似在隔着几百年和旧人对视。


    “小煜儿,你还乖吗?”


    七个字。


    炽炘剑君已然泪流满面。


    第130章 输给你一次也好


    “你最乖了。”银月元君眉眼一动,笑语盈盈地说道,“不哭。”


    银月元君是个时常带笑的人,总来都是未语先笑,清雅又温婉,只不过亲近之人都知道这只是她的一层伪装,多数时间的笑意并不出自真心,别人也无法从她的笑容中窥见她真正的情绪。


    而此刻黎烬安记忆里的银月元君眉眼轻松,眼尾上挑,带着几分调笑地注视着几百年后的旧人,好似在问又哭了吗?那可不乖了哦。


    她实在是了解自己的道侣,知道不管过去多少年,炽炘剑君都还是那个在外强撑,一看见她就掉眼泪使劲撒娇的爱哭鬼,哪怕给黎烬安当了师傅以后也改变不了这个毛病,顶多是不会在徒弟面前哭出来。


    小煜儿也是炽炘剑君哭起来的时候,银月元君专门哄她的称呼,这时候的炽炘剑君最娇气了。


    没办法,银月元君知道她家的小剑修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一定会哭出来,只能这样哄一哄。


    下一秒,固化在空中的画面骤然破碎。


    默默流泪的炽炘剑君和端坐着的净亭道君一愣,百般思绪都戛然而止,猛地扭头看向黎烬安。


    黎烬安眨巴眨巴眼睛,如实说道:“元君交代的话就只有这两句。”


    炽炘剑君分到两句,净亭道君一句话都没有。


    “我问元君为什么不多说几句话,元君说两句话就足矣,不必多说。”


    黎烬安不解,但照做。


    银月元君的温柔有一种近乎决绝的残酷。


    最是温柔的人,也最是果决,从不拖泥带水,也不愿意给人无望的希望。


    永远从容,永远独自承担风雨,永远把其余人排除在她的计划之中。


    这就是银月元君爱人的方式。


    可是没办法,爱她就得接受这样的她。


    黎烬安以为她师傅的反应会很大,其实不是,实际上净亭道君才是那个反应最大的人。


    “不是?就两句话?”净亭道君嚯得一下站起身,满脸的不可思议,看起来恨不得去刨坟把银月元君挖出来,并决一死战的样子,“她托孤的哪件事我没帮她做到?本座勤勤恳恳几百年,到头来连声道谢都没有是吧!简直不可理喻!”


    可见是气狠了,都自称本座了。


    黎烬安、谢怀雪和炽炘剑君三人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净亭道君的破防。


    许是对比太明显,炽炘剑君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重振旗鼓,一张嘴就让人肺管子上戳,“我是银月的道侣,她不和我说话,难不成和你说话吗?道谢?我谢谢你不就够了么。”


    银月让她不哭,那她肯定不哭,她最听银月的话了。


    她不想她的道侣在几百年前还在担忧如今的她。


    虽然有且仅有两句话,但已经足够让炽炘剑君感受到银月元君的偏爱,再看净亭道君时,难免有些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得意和怜悯。


    修真界暴君,太上道宗宗主也不过如此。


    净亭道君的嘴也是淬了毒,冷哼一声,“道侣?天道何时为你们见证了?若不是烬安为了反击我把此事抖搂出去,修真界有几个人知道你和银月的事?”


    正眯着眼睛看两个长辈破防的黎烬安往谢怀雪的身边缩了缩,生怕一会打起来的时候溅她一身血,这还有她的事呢?


    虽然在放出这两句话之前她就隐隐猜到了事态的走向……


    这下好了,有话没话的人都不高兴了。


    炽炘剑君指尖搭在剑柄上,嘴上仍是不甘示弱,“我知她有苦衷,她已艰辛至此,我又不是非要加入别人的恶徒,自然是心疼和体谅她的。”


    “苦衷?恶徒?”净亭道君冷笑连连,大步流星地走出洞府,留下一句话,“跟上来!本座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恶徒,手下败将。”


    若是没有最后的四个字,炽炘剑君说不定就不上当了,但加上了手下败将四个字,她立马就被激将了,起身就跟了上来。


    “能领教净亭道君的高招,本君不胜荣幸。”炽炘剑君提上酒壶,志得意满地说道,“打上一场,就当是感谢道君对本君和本君道侣的支持了。”


    “……”


    在她们走后,黎烬安探头探脑地往外看去,心有余悸地拍了拍心口,“这些老前辈们也太躁动了吧。”


    一言不合就开打,比她们可要暴躁多了。


    “而且……”黎烬安一脸莫名,很是不忍直视的模样,“我师傅的小名也太……出人意料了。”


    小煜儿。


    这个小名比炽炘剑君和净亭道君都要躁动,听在耳朵里,让人有一种想把自己弄聋的感觉。


    这些老前辈们玩得也太花里胡哨了。


    黎烬安都有点无法直视她师傅了,这以后要是管不住嘴,当面喊出炽炘剑君的小名……想想都觉得刺激,就是容易师徒反目,要不是极烬峰和炽炘峰老死不相往来,要不是极烬峰和炽炘峰只能留下来一个。


    刚刚炽炘剑君那么利索答应下来净亭道君的约架怕是也有这个原因,再不走的话,脸面就要在小辈面前丢光了,倒不如痛痛快快地和净亭道君打上一架。


    谢怀雪不用猜都知道她在想什么,试图打消她蠢蠢欲动的念头,“剑君性格刚强,很思念师傅,最好不要在剑君面前提及此事。”


    省得伤了师徒和气。


    黎烬安讪讪一笑,“好嘛,我不在我师傅面前喊她小名就是了。”


    “嗯。”谢怀雪莞尔一笑,认真说道,“你最乖。”


    在谁是最乖的小剑修上,谢怀雪显然和银月元君有不同的看法,各自有各自的偏爱,无可厚非。


    思及银月元君对炽炘剑君说的那句‘你最乖了’,黎烬安噌的一下脸就红了,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话,最后憋出来一句,“你们师徒怎么都这样啊。”


    言简意赅,但该调戏人的一点都不落下,把另外一对师徒吃得死死的。


    谢怀雪沉吟片刻,“是我不好。”


    这哪是认错,分明是步步紧逼,让黎烬安无路可去,招架不住。


    黎烬安忍无可忍,直接扑到谢怀雪身上,拉着人往卧房走去。


    是时候化被动为主动了。


    月黑风高夜,不仅适合打架解决陈年恩怨,还是谨遵医嘱的好时候。


    两人倒在床上,黎烬安依靠本能,急切地吻上谢怀雪的唇瓣。


    不止是通过神交修补神魂上的损伤,她们实在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抵死缠绵,以此来宣泄这段时间颠沛流离带来的疲倦和不安。


    唯有紧紧相依,水乳交融,我中有你,你中有我,不分彼此,才能消弭两人心中的不安感。


    良久。


    黎烬安仰着头舒了口气,从背后环抱住谢怀雪,用汗津津的额头去蹭人,像是大猫用气味标记领地似的把谢怀雪圈在她怀里。


    谢怀雪无力推开她,只能任由她蹭来蹭去。


    等贴够了,黎烬安佯装不在意地问道:“你是怎么拥有我这边时空记忆的?”


    她已经惦记这个问题好久了,疯狂想知道答案,但就是怕谢怀雪翻旧账,说起她和怀怀、阿怀的事……于是一直忍着,现在终于忍不住了。


    谢怀雪微微抬起肩膀,纯白里衣滑落,露出雪白的肩膀以及上面斑斑点点的猩红吻痕,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黎烬安霎时间就想到了雪地红梅,直接就被美色迷住眼睛,降低了对危险的警惕心。


    “是怕我和怀怀、阿怀一争高下吗?”


    谢怀雪眸光落在黎烬安脸上,不冷不热地反问道。


    黎烬安眯起的眼睛立马瞪大,一脸正气地帮谢怀雪拉上衣服,“别着凉了。”


    虽然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合体期的修士着凉,但是黎烬安希望谢怀雪不要生病。


    “嗯?”


    谢怀雪勾起黎烬安想要逃避的脸。


    黎烬安装傻充愣地把脸埋在她的肩膀上,甚至倒打一耙,怪声怪调地说话,“你怎么那么快就翻脸不认人?刚才还求我呢,安安慢一些……”


    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捂住了嘴。


    黎烬安顺势亲了亲谢怀雪的掌心,再拿掉她的手,无比真诚低说道:“就让这件事过去好吗?好的!”


    “……好。”


    饶是未尝一败的清霄仙尊,也无法和耍赖的极烬剑尊抗衡。


    谢怀雪轻飘飘地瞥她一眼,淡淡地说了两个字,“秘宝。”


    “不是拥有你那边时空谢怀雪的记忆,而是通过秘宝看到了一部分画面。”


    黎烬安被转移了注意力,眯起眼睛狐疑地看着谢怀雪,“你什么时候得到这秘宝的?你不会在咱俩还是死对头的时候就偷看过我吧?”


    大概是以前太傻了,以至于一说到这方面的事,黎烬安就立马警觉起来,两只耳朵高高竖起,无比怀疑地看着谢怀雪。


    “……之后,没有。”


    能让清霄仙尊无语到这个样子的,也就极烬剑尊了。


    “那就好那就好。”黎烬安狠狠地松了口气。


    实在是以前人傻脾气大,每次打架输了就在极烬峰跳脚骂谢怀雪,就算不打架,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也是管他三七二十一,直接怪在谢怀雪头上。


    谢怀雪眼神清凌凌地扫过她,显然非常明白黎烬安为何一副心虚的表现。


    “好不公平,我都看不到你对我做了什么。”黎烬安一边失望地叹气,一边用希冀的小眼神去看谢怀雪,想知道谢怀雪在时空乱流中经历了什么的渴望溢于言表。


    “也没什么。”谢怀雪实在没有讲故事的天赋,平铺直叙地说道,“唯一停留还算久的时空是在我们四百多岁的时候。”


    “你很可怜地看着我,我心软了。”


    黎烬安眉心一跳,似是意识到了什么。


    谢怀雪舒气:“我想时空会得到修正,所以输给你一次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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