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妙很轻的抽咽了一声, 还沉浸在差点儿被狼妖吃了的后怕中。
她继续向冷心冷情的剑修师兄道:“唐师兄,你说句话啊。”
唐鸣钦:“……”
他动了动唇,正要解释狼妖的事与他无关时, 柳如真和邱屠抵达幽谷。
他们二人来的这么晚,是因为楚婵告知他们, 四瞳狼妖被传送到亓妙那里时情况已十分危急,于是他们合力引走堵在入口的妖兽,把路腾给唐鸣钦, 让他先一步回幽谷拖住四瞳狼妖。
他俩神色惶恐,当看见和唐鸣钦说话的亓妙时, 才感觉塌了的天还能救一救,下一秒, 就又发现少女浑身都是血。
两人魂飞魄散的冲了过去。
邱屠把唐鸣钦顶开,迅速拉起亓妙的手腕,仔细探查了一番后,高悬的心稍稍放下:“没什么伤, 只是受了一些惊吓。”
柳如真心情跌宕起伏,听到邱屠的话,也仍心有余悸的看着亓妙, “这一身血是怎么回事?四瞳狼妖去哪儿了?”
邱屠也重新紧张起来。
对,四瞳狼妖呢?
他们下意识地抬眸望向前方, 便猝不及防的看到了不远处, 巨大而熟悉的妖躯倒在血泊之中。
那个刀枪不入的化神期狼妖此刻已经成了两截尸块。
两人刚被惊住, 楚婵这边也进了幽谷。
她和前二人的表现无异,先是紧张的冲上来,确定亓妙安然无事后,也被面前劈成了两半的四瞳狼妖震住。
三人怔然的四瞳狼妖的尸体。
狼妖的四目圆睁, 已经黯然的眼睛中似乎还残留着不甘和惊恐。
似乎完全没有想到它会被人劈开。
是的,劈开。
楚婵看着狼妖躯体那整齐而又清晰地断面,不敢想象将它斩成这样的力量该多么凌厉迅猛。
唐鸣钦的剑意已经这般凶残了吗?
亓妙没有发现他们惊愕的情绪,她泪眼汪汪的望着楚婵,“楚师姐,还好有你的符阵拖延了那个狼妖的速度。”
不然她今天铁定完蛋啦。
楚婵回过神,不由为自己出幽谷前的谨慎行为感到庆幸:“你人没事就好。”
说罢,她又看向唐鸣钦,态度和对亓妙时完全不同,“你有这实力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
早点杀了这四瞳狼妖不好吗?
唐鸣钦:“……不是我杀的。”
“?”
楚婵他们投来疑惑的目光。
唐鸣钦却没理他们,他看向亓妙,嘴唇嗫嚅了两下道:“你那时拿在手上的是什么?”
“……”
亓妙心里咯噔了一下,因为四瞳狼妖产生的害怕都弱了下来。
糟糕,她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唐鸣还是看到了光剑。
她抬眸悄悄的看了唐鸣钦一眼,剑修师兄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只是眼瞳看着有些涣散。
亓妙设想过光剑不小心暴露后,该把光剑编成什么新的东西糊弄过去,但她现在受了惊,脑袋空白着,还没从妖口求生这件事中缓过来。
这会儿对上唐鸣钦的视线后,慢慢低下头小声说:“是、是我的剑。”
唐鸣钦这次停顿的时间更久:“你的剑似乎很锋利。”
亓妙听不出唐鸣钦这句话是在阴阳还是生气,乖乖地点了一下脑袋:“嗯,切东西比较厉害。”
“……”
唐鸣钦不由再看了一眼四瞳狼妖,化神期的妖兽在她的剑下不敌一击,她评她的剑居然只是一句切东西比较厉害。
这一刻,唐鸣钦都有点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惨死的四瞳狼妖感到委屈。
他深吸一口气,直截了当道,“我想看看你的剑。”
亓妙听了没有犹豫,十分听话的把光剑拿给唐鸣钦。
剑修师兄只要不叨叨她,他想把光剑折了都行。
唐鸣钦慎重地接过她掌心的细棍。
楚婵三人在边上听得迷迷糊糊。
他俩在说什么?
为何一句话都听不懂?
唐鸣钦向亓妙要剑。
亓妙为什么递去了一支玉簪长度的细圆黑棍?
唐鸣钦垂眼,这棍……剑极轻,左右不过一根树枝的重量,他轻声问,“你用的时候它好像不是这个样子。”
亓妙看了一眼,颤颤巍巍道:“唐师兄,你先将它反过来拿。”
唐鸣钦:“……”
一根棍子也要分正反吗?
唐鸣钦调转方向,亓妙又提醒他不要用手去碰光束后,才教给他念启动光剑的字诀。
字诀一出,灵气涌动。
伴随着轻微的滋响,棍端散发出强烈的能量波动,一道耀眼的银色光束划破黑暗。
光剑激活亮相的时候,柳如真三人还只是惊奇了一下这会发光的棍子。
唐鸣钦审视两眼光束,又问:“我能试试吗?”
亓妙点头。
唐鸣钦从楚婵她们身边走过,径直来到被亓妙斩成两半的四瞳狼妖前,学着亓妙杀狼妖的样子,很随便的挥了一下。
然后柳如真他们就看到那银色的光刃没进了狼妖的身体,当唐鸣钦的手腕垂下时,已经被一分为二的狼妖再次惨遭分尸。
“!!!”
邱屠看向四瞳狼妖原来的断截面,又在唐鸣钦刚动手斩出的断面处一扫,两处断口如出一辙的整齐干净。
等等……
邱屠意识到什么,虎躯一震:“你刚刚说四瞳狼妖不是你杀的,那它是……”
楚婵和柳如真也紧盯向唐鸣钦,竟有些不敢听下面的答案。
“亓妙杀的。”
唐鸣钦利索的落实了他们的猜测。
邱屠他们的神情一瞬间变得有些傻。
唐鸣钦回首看他们,不愿只有自己一人感受到当时那份震撼,他手腕轻扬,光束明亮一晃道:“四瞳狼妖被她一击毙命。”
“……”
亓妙愣了愣,终于才从他们的对话里听出不对劲,黑眸懵懂地看向唐鸣钦:“这个狼妖不是唐师兄你拿来给我历试练的?”
邱屠他们看着因为无知而显得十分天真的少女:“……”
谁有病啊,拿化神期的妖兽给融合期不到的人试练?
唐鸣钦终于为自己澄清:“那狼妖是被人不小心传送进来的。”
亓妙眨巴了一下微红的眼睛,后知后觉道:“所以唐师兄你们是来救我的。”
唐鸣钦很勉强的点了一下头。
亓妙没事,他应该高兴,但他现在被光剑弄得有些怀疑人生,不是很想承认他是来救人的这件事。
亓妙一下子感动了:“我就知道唐师兄你们不可能拿这么危险的妖兽给我试练。”
她前面以为那个狼妖是唐鸣钦放进来的,差点儿在内心把唐鸣钦的债主号码牌私自往后挪了一百位。
“……”唐鸣钦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这份感动,低头审视光束,忽然问:“这是什么剑?”
亓妙正在反省她冤枉人的事,闻言下意识道:“光剑。”
“它来自从何处?”
亓妙抬起头,观察着唐鸣钦的表情,踌躇了一会儿实话道:“我、我自己做的。”
说完,不给唐鸣钦反应的机会,光速滑跪道,“对不起唐师兄,我知道我学剑不久,不该在没有领悟剑道的深意的时候就随随便便做剑,还把剑做的奇奇怪怪。唐师兄你放心,我日后在外绝对不会向人宣扬它是剑。”
唐鸣钦:“……”
邱屠看着唐鸣钦懵逼又茫然的模样,心理莫名平衡了,原来亓妙不止是给医修做炼丹炉做的奇怪,她做的剑也很奇怪。
楚婵以全新的目光看着亓妙,叹为观止倒:“亓师妹,你这剑好厉害。”
亓妙小幅度的偷瞄着剑修师兄,一边忙道:“它就是凡品剑,也没什么厉害的。”
楚婵四人:“……”
她拿着这凡品剑跨了四个等级,一剑斩了化神期妖兽,还要说这剑没什么厉害的……
唐鸣钦无力的抿起嘴唇,有生以来第一次生出一丝无助感。
亓妙的确没觉得她光剑有多厉害。
她不知道其他人和四瞳狼妖打了很久也没在它铜墙铁壁的表皮上留下痕迹,在她看来,她能杀了这个狼妖,还得是因为楚婵的符阵把它的速度降了下来。
不然她根本反应不过来。
近战武器就是这样,一点也不适合她这种反应不够快的人。
幽谷外——
修士们已经抓住四瞳狼妖被传送走的空隙,各显神通渡过噬骨河。
他们没有像之前约好的那样立刻分开。
将四瞳狼妖传进幽谷的符修燕行云满脸羞愧:“我不知道亓道友在幽谷里面。”
其他人完全理解,纷纷道。
“这也不全是你的错。”
谁也想不到他们大战妖兽的时候,苍梧宗会把他们的师妹留在里面偷懒啊。
他们在外面站了一刻钟,有人忧心道:“柳如真他们进去这么久还没出来,会不会是……”
话没说完就被人打断,温作芸抬眸:“别说晦气话,他们要是发生意外,四瞳狼妖怎么也不出来?”
“你们说亓道友不会出事吧?”
“我觉得悬,柳道友他们那么担心亓道友,如果亓道友没有事,肯定会让一个人带她出来?”
“可外面也有妖兽啊,把她送出来也不安全。”
“这秘境哪个地方没有点危险,要是怕死还来什么秘境?”
他们一边争执,一边在河对岸等。
他们等的望眼欲穿的几人正在轮番试亓妙的光剑。
楚婵前面来的最晚,就是因为她在外布了一个传送阵才赶回来,当时布阵是为了把四瞳狼妖丢去外面。
那传送阵的作用现在反过来了。
楚婵利用传送阵,把幽谷外的妖兽一个接一个的拉进来。
柳如真和邱屠试了几下后轮到她,她兴致勃勃的拎着光剑就上了。
劈一下,死一个。
斩一下,死一个。
挑一下,死一个。
扫一下,又死一个。
全部都是一剑一个妖兽。
楚婵关起光剑后,摸了摸自己的手臂,俏脸肃然道:“我觉得我可能有点没有被检测出来的剑修天赋。”
她现在强的可怕。
唐鸣钦:“……”
一个光剑给了符修不可言喻的幻想。
邱屠现在也很狂妄:“我感觉我能拿着光剑杀掉外面所有的妖兽。”
柳如真不似他们二人自信膨胀,转头询问亓妙卖光剑吗?
楚婵和邱屠也看过来,都很感兴趣的模样。
亓妙眸光亮起,余光扫到唐鸣钦后,瞬间收敛了脸上的高兴,大声道:“不卖不卖,我怎么会把这种不入流的剑往出卖。”
说完,欲盖弥彰的干笑两声,同时一边偷看着唐鸣钦,显然上次被唐鸣钦念出了心理阴影。
柳如真:“……”
唐鸣钦:“……”
他狠狠闭上眼,恨不得将刚刚也有些心动的自己揍一拳。
*
亓妙他们在幽谷又待了两个时辰。
没干别的,就是四人轮流拿着光剑杀妖兽。
妖兽的身上全是宝,他们几人约好了,杀了这些妖兽和亓妙五五分。
亓妙很高兴,她什么都不用干就有一大笔钱入账了。
楚婵四人也很高兴,一剑一只妖兽真的好轻松,可以弥补一下朱雀宝阁被毁后大幅缩水的钱袋了。
五人满载而归的走出幽谷的时候,夜幕已经完全降临,外面等着的人也已经走空了。
亓妙摸了摸柔软的衣裙,对楚婵赧然道谢。
她的衣服被四瞳狼妖的血弄脏了,而又因为穷,带来的衣服不多,其他也都还脏着,楚婵知晓便给了她两套全新的裙子。
听到亓妙的话,楚婵不以为意:“谢什么,你把四瞳狼妖的血都给我了,我给你两件衣服不算什么。”
她们旁边,柳如真和邱屠不知是谁先挑起了体修的话题,发现彼此对体修的看法如出一辙后,你一句我一句咕哝着苍梧宗的体修。
唯有唐鸣钦比之前更沉默了。
他们渡过噬骨河,走在光秃秃的密林,在皎皎月光的笼罩下,只有他一个人的背影显得那么孤独,又那么沉重。
楚婵偏头问亓妙:“想好现在去哪儿了没?”
亓妙点头:“往东吧,去万藏阁。”
楚婵挑了下眉:“想寻心法?”
亓妙踌躇了几秒:“也不是。”
她的炼器心法契合度只有三十,心法对她吸引力一般。
选择万藏阁另有原因,亓妙小声说:“万藏阁似乎是逐鹿秘境里第二安全的地方。”
第一是幽谷。
亓妙亲身感受了一下,差点命丧狼口。
所以她打算将剩下的时间都花在逐鹿秘境第二安全的万藏阁。
听到原因的楚婵:“……亓师妹,你其实也不用这么谨慎。”
外面的世界是很危险,但亓师妹炼制的灵器也不遑多让,有那把可以秒杀化神期妖兽的光剑,她在逐鹿秘境横着走都没问题。
亓妙微微睁大眼睛,赧然道:“我也不能总倚仗楚师姐你们呀。”
楚婵被她说的心软,险些要告诉亓妙幽谷的真相时,邱屠恰好结束了和柳如真的聊天,扫见光秃秃的密林,又回想起亓妙刚来秘境时如狼似虎采集草药的穷鬼模样,好奇地问亓妙:“你当时怎么不拿光剑砍树?”
这效率不比斧器强?
亓妙诚实道:“光剑耗能的,用完一定次数后就要重置能源晶,那能源晶也是要花钱买的。”
她好穷好穷的。
全身上下,唯有一把子干活的力气。
“……你这样过得太拮据了。”
亓妙听后叹气,“我也不想啊邱师兄。”
她欠债那么多,又没学会新的安身立命的本事,当然要能省则省的当个亓抠门。
他们一边在深夜赶路,一边闲聊,偶尔插几句万藏阁的消息。
“万藏阁里藏书千万卷,任何人都可以在里面找到适合自己的心法,只是学心法前,要先经过万藏阁的考验。”
“每个人在万藏阁的考验都不同,但它的考验不论是成功还是失败,都不会危及性命。”
“而且失败也没有关系,可以一直挑战,直到通过考验。”
“学习心法的时候,也会遇到一些困难,但同样不会伤你性命……”
亓妙等了一会,见他们已经进行到介绍万藏阁里的考验类型,她忍不住打断:“不是说在万藏阁容易被邪祟入体,稍有不慎还会走火入魔吗?”
“?”邱屠奇怪的看过来:“不会啊。”
亓妙愣了一下,又道:“进万藏阁要先经历锤体炼魄,被折腾到半死才能求到心法?”
柳如真也微睁双目:“你这是从哪儿听来的离谱的说法?”
亓妙顿了顿,不死心道:“那学不会万藏阁给的心法,会死吗?”
楚婵一脸怪异:“学不会只是说明天赋不够,为什么会死?心理难受死吗?”
“……”
很好。
亓妙默默给那些夸大其词的债主们记了一笔。
邱屠他们也回过味了。
估计是不靠谱的同门又在说鬼话糊弄亓妙。
楚婵打破沉寂,按着眉心和亓妙说:“万藏阁里没那么多危险,你少听别人胡说八道。”
亓妙:“……好。”
楚婵也有点尴尬。
现在和幽谷的情境不同,万藏阁里是真的可以学到东西,同门那些话会误导亓妙生出许多没必要的杂念。
而领悟心法时,最忌讳的就是骄躁和杂念,所以她得把同门乱说的话纠正过来。
亓妙心酸的安慰了一下自己。
习惯就好。
反正这也不是债主们第一次吓唬她了。
*
东方晨曦破晓,第一抹耀眼金辉撒在青石小径时,亓妙他们到了万藏阁。
早在第一天来秘境的时候,亓妙便飞到天上看过了万藏阁,那时候,万藏阁沐浴在阳光中,神迷而又巍峨。
近距离看时,亓妙又有了不同的感受。
这座庞大的古阁悠然伫立在苍穹之下,每一层的飞檐翘角以金线勾勒,犹如展翅欲飞的火红凤凰,而窗棱墙柱掉落了漆迹,镌刻着的岁月痕迹,弱化了它的锋芒。雅致和古朴的藏经宝阁从想象走进了现实。
“如果学完心法出来后没有见到我们,就在外面等一等。”楚婵他们对这样的建筑已经习以为常,她指向第一层的两扇阁门:“第一次来这里,你可以跟着你的内心,选想要的那扇门进去。”
亓妙点点头,和师兄师姐分别,然后走上前观察了一下两扇门,从外表上看它们没有任何的区别,她便随手推开右边那一扇进去。
走进去后,又有两扇门出现在面前。
只是这次两扇门有了清晰的区别。
左边那扇仿佛纯金打造,简单粗暴的释放出奢华气息,右边那扇门则与万藏阁的气质相近,留有时间的痕迹。
亓妙毫不犹豫地推开左边那扇门。
左边的门看起来就很值钱!她喜欢!
每一扇门后面都会出现两扇门给亓妙选择,这些门有颜色的区别,有材质的区别,也有檐下挂物的区别。
亓妙听话的遵循着本心,颜色她选离得近的,材质她选贵的,檐下挂物她选杀伤力更强的。
一路下来,她推开了第十三扇门,这一次门后没有了选择。
这扇门后面连接着一间书斋。
室内光线柔和,书香墨香气交织在一起。
一排排书架整齐排列,上面堆放满了书籍,而正中央放着一张桌案,桌案上铺着雪白大纸和笔墨。
桌案斜后方两米,有一间隐蔽的小门,亓妙发现可以推开,进去看了一眼。
门内是寝舍,这寝舍很大,仿佛仙宫一般,床榻、吃食、新衣、金饰……各种享受的东西应有尽有。
书斋前屋是‘学’,后屋是‘玩’。
她刚把这间书斋逛完,书斋上空就响起一道声音。
“你世俗的欲望太重,且生性懒惰、馋贪,骨子里还藏着一丝凶性。”
“我在无数书卷中为你布置了一道考验,你要在一日内从这些书里寻到何为出世的答案。”
亓妙呼吸一顿。
万藏阁说她的内容她没有放在心上,但考验的内容有些为难她了。楚婵告诉过她,在万卷书中找答案是最难的考验之一,要是遇到了,建议她直接退出。
然后在万藏阁外等一个时辰,重新挑战。
这样明显有空子可钻的规定也有缺点。一个人进万藏阁挑战的次数越多,通过考验后获得的心法也会越低级。
亓妙慢吞吞地往外挪,秘境的时间所剩不多,她打算听楚婵的话,在外面罚站一会儿再重新挑战。
她走着,书斋上空的声音也没有停下,在亓妙一只脚要迈出书斋时,书斋考验的最后一句话钻进耳里。
“寝屋内一切东西可任君取用,祝君好运。”
可任君取用?
寝屋奢华的一幕瞬间浮现在亓妙的脑海中。
她嗖的收回脚,黑眸亮的惊人,然后快速转身,大步朝寝屋而去。
任君取用!万藏阁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她要是什么都不做就离开,简直是暴殄天物。
带走带走!她要把里面的东西全部都带走。
亓妙冲进寝舍,拿起东西就往储物袋里装,撸起袖子干了半个时辰后,原本富丽堂皇、仿若仙宫的寝屋像遭土匪窝洗劫了一样,变得空空如也。
她看着自己劳动的成果,心满意足的退出了这一轮考验。
走出万藏阁,亓妙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储物袋检查,发现她从书斋顺的东西一个没少。
她一下子激动了。双眼弯弯的罚站了一个时辰,等到万藏阁再对她再次开放后,亓妙迫不及待的上前推门。
亓妙重复着上一轮的选择,又将门推了一遍,两分钟后,成功的回到了她的心动书斋。
亓妙没有往塞满书经的木架上投去一个眼神,兴高采烈的直奔寝舍,她拉开内门,原本被她洗劫一空的寝舍添置了新的东西,恢复了奢华的模样。
“!!!”
果然没有让她失望!
亓妙欣喜若狂,抬手扒拉起一个东西塞进储物袋,轻车熟路的开始第二轮扫荡。
不知道是不是有了经验,她这一回打包的速度更快,只用一刻钟就囫囵的把新布置好的寝屋搬空了。
然后继续无视考验,高高兴兴地走出去。
她可以在这里一直刷到秘境结束!
一个时辰很快又过去,亓妙没有一丝丝的迟疑的选择了老路线,准备继续回快乐老家进货。
只是这回推开金子做的门时,她盯着它看了看。
几秒钟后。
亓妙收起光剑,欢快的装起她暴力卸下来的纯金门。
三次白嫖回来,亓妙已经要乐的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她在万藏阁前来来回回的走,终于又熬过了一个时辰。
她高兴的跑到阁门前,伸手一推。
“?”
亓妙看着纹丝未动的阁门,愣了一下,然后偏头望了望不远处的日晷仪,确定已经过了一个时辰的封闭期。
她纳闷的转回头,决定再试一次。这一次亓妙尝试着用了更大的力气,她握住门扉,使劲一推。
然而,阁门仿佛生了脾性,突然以排山倒海般之势向外弹开,震得亓妙往后退了两步,身体失去平衡,一屁股墩儿跌坐在地上。
而阁门在震飞她后,当着她的面,“砰——”的一声无情关上。
亓妙:“……”
第22章
她貌似被万藏阁拒之门外了。
过了好一会儿, 亓妙才难以置信的意识到这一点。
她独自与阁门对视,半晌,不信邪的又伸出手, 指尖刚贴上阁门,便感觉到有一股力量涌动, 她迅速缩回手,唯恐阁门再扇她一回。
“……”
亓妙盯着这不正常的阁门研究时,身后传来一道冷漠的声音。
“你若不进万藏阁, 就别堵在这儿。”
亓妙下意识回首,只见两个衣着锦袍、神情倨傲的男子站在不远处, 眉宇间有些许不耐烦的看着她。
亓妙不认识他们。
但看得出两人脾气不好,她有现在是个小趴菜的自觉, 一脸老实的给二人挪道。
而二人眼底的轻蔑她浑然没有放在心上,只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前后从她身边,单手一碰,便将紧闭着的狂躁阁门推开了。
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面前, 亓妙:“……”
凭什么啊!
亓妙怒目圆睁,还未再试一次,眼前便一闪, 刚推开阁门进去的男子之一,已经被万藏阁水灵灵的请了出来。
好快!亓妙错愕地看着男子。
这进去了有一分钟吗?
涂元青踉跄着稳住身形, 再一抬眼, 就与刚遇见的少女四目相对, 两人一时无言。他被少女懵懂地盯着,恼道:“你怎么还站在这里?”
亓妙眨了眨眼睛,实话实说:“我进不去。”
这话落在涂元青耳里,就是亓妙没有通过万藏阁的考验, 在外面等待着再次尝试。
他本就是随口一问,当下也不理睬亓妙,上前重新去推阁门,然而这一次阁门纹丝未动。
涂元青脸色铁青,一拳轰到阁门上,“喂,有没有搞错,我还没有开始考验,凭什么就把我送出来?”
亓妙竖着耳朵听,听到他的话时,不免同情。
怎么会有比她还惨的人,她好歹进去了三次呢!
万藏阁安静且沉默,对他们理都不理。
涂元青的神色逐渐阴沉,就在这时,阁门忽然再次打开,又丢了一个人出来。
这人正是和涂元青一起来的詹昱。
詹昱还没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就看见了涂元青,他们大眼瞪小眼,异口同声道:“你怎么也出来了?”
两人也不顾亓妙在旁边站着,神色异常的说起他们稀里糊涂被赶出来的情况。
詹昱语气有几分迷茫道:“我遇到的是最难的考验之一,万藏阁要我在书中寻找答案,我想试一试。但在翻书前,我逛了逛寝屋,看到它墙上挂着一副《洞仙途》,我刚想拿起来观察一下墨迹,就被宣布考验失败,请了出来。”
涂元青黑着脸道:“你好歹还知道自己的考验是什么,我开到第二扇门,不知什么原因,里面只有一扇木门和一个空门框,我不过自言自语了一句‘怎么只有一扇门’,这万藏阁就把我扔出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顿觉这万藏阁有问题。
在旁边竖着耳朵偷听的亓妙:“……”
等一下,怎么越听越不对劲。
亓妙看了看涂元青,右眼皮不安的跳了跳,涂元青口中的空门框,该不会是被她卸了的纯金门吧?
但另一个人呢,她洗劫了三次书斋,每一次都是她自己主动脱身,这个人为什么只是想欣赏一下画作就被赶出来了?
他们出来的原因诡异,却又好像和她存在着丝丝缕缕的关系。
她被万藏阁拒之门外的原因……好像找到了。
亓妙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也幸好涂元青和詹昱没将她放在眼里,得知万藏阁情况诡异后,他们当即决定离开这里。
他们背影远去,亓妙收回目光,神色复杂的转向阁门。
她走到阁门前,迟疑着对万藏阁说:“是因为我拿了很多东西才不让我进里面吗?”
她一边看着阁门,一边喃喃自语:“可任君取用这话不是你说的吗?”
话音刚落,面前两扇门忽地再次向外扇开,亓妙这回有所警惕,在阁门动作的刹那朝后一退,阁门擦着她的鼻尖弹开。
那气势简直像是在骂人。
“……”
亓妙很难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她有一点不能继续白嫖的失望,但更多的是感到惊奇,这万藏阁好像听得懂她在说什么。
她看着气呼呼的重阖上的阁门,思忖片刻,小心往前一步,紧盯着阁门开口:“我错了。”
阁门安安静静。
亓妙乌黑的眼眸转了转:“……骗你的,我才没错。”
她飞速丢下这一句话,就向后一撤。
面前的阁门震弹而出,似乎知道这距离打不到亓妙,所以无能狂怒的对着她的方向猛扇数十下才重新关上。
亓妙被阁门扇出的风刮得半眯起眼,她侧过脑袋,一手压着乱飞的头发,艰难的喊:“对不起,我刚刚是开玩笑的。”
*
万藏阁气炸了。
自从诞生灵智以来,它第一次遇到这么无耻的人。
人类的修士为了从它这里得到奇功异法,一直都是竭尽全力、绞尽脑汁的接受它的考验。
书斋的寝屋,是它用来考验人类修士定性的手段之一,也是对人类面对诱惑的明晃晃考验。明晃晃的对诱惑的考验,只要人类能够抵挡住寝屋的诱惑,认真翻一夜书,给出一个达标的答案,它也会赐给他们一本的心法以做通过考验的奖励。
寝屋的考验显而易见,来到书斋接受这一道考验的人,不管是真心还是假装,都不会踏进寝屋享乐片刻。
所以它完全没有料到这世上竟有一类人舍本逐末,来它这里不去争取心法,反而一而再再而三的进来偷它的家。
甚至一次比一次过分,第三次进来时,不止搬空了寝屋的一切,连用来衡量人类修士心性的门她竟也不放过。
泥人尚有三分脾性,万藏阁忍着怒火,不让亓妙进来,已算仁慈。
然而,这个人类修士发现它怒了后,还敢不知好歹的在它面前大放厥词,不断的挑衅它!
亓妙不是故意的,万藏阁不回答她,她只好想办法验证了一下自己的猜想。
现下确定了万藏阁真的可以听得懂她的话,她掩着面,好奇地看着刚发了一阵疯的阁门,小声问:“你是器灵吗?”
炼器坊三位长老在第一天教她的时候,就曾与她提及器灵。
器灵从字面意义上来说便是由器物幻化成的灵体,它们因为灵性,智慧不输于人类。
兰雪靖告诉过她,器灵性格各异,对待人类的态度各不同,但都能与人类沟通。
万藏阁似乎具备器灵的一切特征。
亓妙等了等,四周唯有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万藏阁没有回答。
她想了想,眸光流转道:“你要是回答我的话,我把第二扇金门归还于你。”
“……”
万藏阁忍无可忍:“你这个可恶的小偷!拿走我的门后还敢威胁我!”
这声音和在书斋告知她考验内容时如出一辙,只是彼时声音空灵飘渺,给人一种神圣的感觉,如今却充满了丰富的情绪。
“……”
亓妙微微睁大眼眸,震惊之余,还不忘为自己解释:“没有威胁,我这是在商量。”
她顿了一下又说:“我也不是小偷。”
“不问自取就是偷!”万藏阁怒斥。
亓妙感觉到冤枉:“是你自己说的呀,寝屋内一切东西可任君取用。”
所以她才带走的。
万藏阁咆哮起来:“前去书斋的那扇门呢!你拆下来装走,经过我的允许了吗?”
亓妙:“……”
好吧,这个她好像确实理亏。
亓妙悻悻地从储物袋里取出纯金门,递出去时还很依依不舍:“别生气了,我还给你就是。”
万藏阁阁门敞开,夺回被抢走的金门,然后又光速的将阁门阖上。
“……我把门还给你了,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万藏阁不吭声,但门依旧对亓妙紧闭。
亓妙颤了颤眼睫,很有耐心的和这个非人的智慧体交流:“我还有什么不能进去的原因吗?”
须臾,万藏阁语气阴森的给出回答:“你并非真心求学之人。”
亓妙愣了一下,有些迟疑的说:“我是啊。”
万藏阁反问:“你曾三次进我书斋,可曾翻过架上一本书?”
亓妙沉默。
她张了张嘴,改口道:“我现在真心求学。”
万藏阁:“……”
亓妙眼神发虚,就在她以为再进万藏阁无望的时候,阁门打开了。
“进来。”
万藏阁撂下冷冰冰的二字。
亓妙愣住,她看着敞开的阁门,犹豫了一秒,走了进去。
她都把金门还回去了,万藏阁不至于故意把她骗进去打吧?
踏进阁门,眼前的画面如梦翻飞,光影交错,时明时暗。等亓妙站稳后,她发现自己正在一间屋中,屋内只有一桌,一烛。
“……”
亓妙有点怀疑,万藏阁是故意带她来这个朴素得不能再朴素的小屋子的。
一本书忽地从天而降,“啪嗒”一声扔在了桌上。
“这本心法给你,学完后,请你尽快离开这儿。”
亓妙低头,万藏阁丢给她的是一本《器韵心诀》。
亓妙愣了一下,仰头望向上空,似怯生生道:“可我还没有通过考验。”
“直接给你心法还不乐意?”万藏阁恨恨道,“这可是《器韵心诀》!”
亓妙修炼器左右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根本没听过《器韵心诀》,她拿着书一时有些犹豫。
万藏阁怎么会如此好心?
万藏阁看出她的想法,不爽道:“我不会害你。”
它受娄兰尊者的所托,约定镇在逐鹿秘境五百年,在这期间,它不能直接拒绝任何一位来这里求取心法的人类。
考验便是施加给这些人类修士的门槛。
当亓妙真心求学的时候,它无法拒绝,阁门迟早会开。万藏阁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亓妙再去参加它的考验,她参加三次考验,就搬空了它好几十年存下的家当。
与其冒着再被偷家的风险,它宁愿直接给亓妙一本心法,让这瘟星早早学完,赶紧滚蛋。
亓妙还是没动,万藏阁在心里骂了声她年纪不大,却够沉得住气后,又朝亓妙扔去好几本心法。
“你要是不想学《器韵心诀》吗?可以从这里面挑一个你想要的。”
亓妙有些恍惚:“随便选?”
“嗯。”
万藏阁不由又催促她,“只要快点学成出去就好。”
亓妙渐渐听出了端倪。
万藏阁看不惯她的行为,却给她开后门,这里面大概是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
她在一堆书里凭借直接拿起一本心法,没有立刻开始学,而是问:“你还没有回答我最开始的问题。”
它究竟是不是器灵?
万藏阁没好气道:“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你那一百的器感莫不是摆设?”
亓妙睁大眼睛,又有新的问题,“我之前听宗门长老说,修仙界当今的三个器灵都在东极,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赵琼之前就说想带她见识一下器灵,但因为苍梧宗没有便作罢,后来她问过当今器灵都在哪,赵琼挑眉,说那还用得着想,当然都在东极。
万藏阁闻言,傲然道:“只有三个器灵?那只是你们人类修士的误解。并不是所有器灵都喜欢出现在人前,和人类打交道。”
“世上知道我存在的人,寥寥无几。”
亓妙消化着这个消息,一边奇怪:“你刚刚知道我的器感……”
“因为我是器灵,生来就可以感知的炼器师的器感。”
万藏阁说这话时分外憋屈。
身为器灵,天生便会对器感高的炼器师感到亲近。
亓妙刚出现时,它也尤为欢喜,于是一直默默的跟着她身后。
平时里,它都是用化灵点字的方式告诉人类修士考验的内容,但对亓妙,它是亲自上去说的。
它本来都想好给这器感一百的炼器师天才放水,结果就见亓妙压根不关心考验,对着它的寝屋进行了好一番土匪行为。
换成其他人,它都不会让他们进万藏阁第二次。
它当时看亓妙似乎踏入炼器没多久,便决定忍一忍,再给亓妙一次机会。
结果它的忍耐只换来了亓妙愈发得寸进尺的行为。
现在它看亓妙,哪里还看得出有一丝亲切感?
万藏阁不想和亓妙多说:“我走了,你在这里学吧。”
“等等,”亓妙知道碰上器灵的机会罕见,所以她忙喊住万藏阁,“我可以再问你几个问题吗?”
“不可以。”万藏阁想也不想道。
“……你要是不答应,我现在就退出去,不停登门吵你。”
“?”
万藏阁难以置信的看向亓妙,这个无耻之徒的下限居然比它想象的还低。
第23章
清静与尊严在万藏阁心中展开了激烈的较量, 半晌后,它含恨选择了前者。
退一步海阔天空,它忍。
“我给你一刻钟的时间。”
亓妙的目光落在随着万藏阁的回答而造出地震一般动静的屋子上, 她适时的放柔声音,一改出言不逊的态度:“器灵是灵器巅峰的象征, 所有炼器师都对器灵充满憧憬,没有人可以抗拒和器灵交流的诱惑,我也不例外。你是我遇见的第一个器灵, 我不想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但刚刚也不该对你无礼。”
万藏阁一顿。
它高涨的怒火在亓妙认真且诚挚的言辞中稍稍平息。
世人皆知器灵对炼器师有着极大的吸引力, 却不知器灵同样会被器感强大的炼器师所吸引。
没出息!
万藏阁暗骂一声自己,不就是被器感一百的人类吹捧了两句, 怎么就昏头转向了!
亓妙余光扫见屋子逐渐恢复了平静,思忖着刚说的话还挺管用,正准备再接再厉消弭万藏阁的不满时,一个袖珍小人忽然浮现在她面前。
这个小人是光和影的共同造物, 它只有手掌大小,身体被柔和的光芒包裹,眼睛漆黑深邃。此时悬在空中, 抱起细藕小臂,与亓妙隔着桌案, 静静地审视着她。
万藏阁见亓妙呆呆地盯着自己, 虚荣被满足, 微微抬起下巴道:“不是说想问我问题吗?”
亓妙此刻受到的冲击,和她刚穿越来、发现这个世界完全颠覆她的认知时不相上下。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小人。
这就是从器中诞生的灵体……
“你是万藏阁的化身?”
“万藏阁只是我现在的形态,”小人扬手,化灵点字, “你或许更熟悉我另一个名字。”
灵气在空中具象成三个嚣张的大字:浮梦箓。
亓妙看看这三个字,又瞄了瞄一脸得意洋洋的器灵。
“……”
该怎么在不破坏气氛的前提下,让这个器灵知道她没听过这个灵器?
亓妙想到它刚刚还在愤怒,觉得没法委婉表达她的无知,沉默半秒,握起双拳,虚伪的惊呼:“哇!你居然是浮梦箓!”
视线一直未曾离开亓妙,清楚看到少女露出过迷茫眼神的器灵:“……”
它沉沉开口:“你知道浮梦箓是什么吗?”
亓妙:“……”
她放下手,做出好学生的老实模样:“是什么?”
器灵勃然大怒:“你不知道你刚才在惊叹什么!”
“…………”
亓妙羞愧的低下头,一副任它批评的态度。
万藏阁,也就是浮梦箓的肺管子气到炸:“你连浮梦箓都不知道,你真的是炼器师?”
亓妙小心翼翼的解释:“我修炼器的时间不久,现在对灵器的认知还比较浅显。”
她微微掀起一边眼皮,偷瞄了一眼器灵,“所以浮梦箓是什么?”
“……是曾经仙域排名第一的记载类灵器。”浮梦箓说完,有一种自己吹自己牛皮的屈辱感。
“哇!”亓妙这回的赞叹真情实感了许多,浮梦箓却没有一点点高兴的感觉。
它不甘心的围着亓妙转了两圈:“那你可知流云仙尊?”
流云仙尊是修仙界千年前最受追捧的炼器宗师,它是流云仙尊最得意的灵器。
亓妙艰涩开口:“……对不起。”
浮梦箓:“……”
它黑着脸道:“你的炼器常识都修到狗肚子里了吗?”
那倒也没有,亓妙心道,她看过的书已经有数块板砖厚了,器灵要是问辨石解器,她肯定都答得上来。
亓妙不管内心是什么想法,面上却十分乖巧地听浮梦箓教诲。
浮梦箓神色郁郁,它曾屹立于九霄云上,是记载世间万物变动的超品界灵器。它所见证过的一切,都会被解析成根源留存在世间,这也正是万藏阁数万奇功异法的来源。
它是多么强大的存在。
当初世人不知它已成灵,流云仙尊逝去后,它不欲再待在人前,所以挑了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玩了一手金蝉脱壳,留下赝品灵器替代它,自己溜了。
在那之后一年,赝品浮梦箓被毁,世人皆以为它已亡,而它却还活着。
这个消息足以震撼任何一个知道浮梦箓的人,可偏偏听到这话的人是亓妙。
它眼前的炼器师少女一问三不知,没听过它,不懂它的厉害,更对它没有敬畏,这让浮梦箓有一种对牛弹琴的郁闷。
亓妙看着垂头耷脑的袖珍灵体,竭力给它提供情绪价值:“你超厉害,是我太无知了。”
浮梦箓:“……”
它落到桌面,盘腿坐下,有气无力道:“你要问什么就问吧。”
问完赶紧走,看着就糟心。
亓妙眨了眨眼睛,眼前器灵的情绪丰富,如果不去看灵体,她真的会觉得自己是在和一个人对话。
她趴在桌上,平视着浮梦箓,轻声问它:“我听说器物生灵前,先有其魂,从魂到灵有什么不同?”
浮梦箓扬起手。
一张长画出现在亓妙面前。
画上共有五件物品,从左到右等阶上升。
“器魂是一种状态,”浮梦箓指着第四件物品,“人类对器魂的感应不强,以为器物到极品阶才会有魂。”
“但以我们器灵的角度来说,凡是器物,皆有魂。”
“器魂是成灵的前身,器为魂时没有善恶之分,而幻灵后,器便会与天地相连,诞生出不同的意识和情感……”
亓妙一边认真听着,一边在心中惊叹。
浮梦箓应该是那种性格很好的器灵,它因为她盗门一事愤怒,也因为她的无知郁闷,在这种生着闷气的情况下,也没有敷衍了事的回答她的问题。
他们一问一答,早已经过了浮梦箓一开始说的一刻钟时间。
炼器方面的问题问得差不多后,亓妙忍不住跑题,捧它道:“我运气真好,第一次遇到器灵,性情就如此温和。”
被气狠了只会生窝囊气的浮梦箓很敏感:“……你是不是在骂我软弱?”
亓妙:“……”
浮梦箓继续恨恨道:“但凡我本体不是箓本,有一点攻击性就不会被你欺辱到这种程度。”
亓妙:“……我没有那个意思。”
“哼,”浮梦箓瞪一眼亓妙,“谅你这个蹩脚修士也不敢有这个念头。”
“……”
好吧,它脾气也没那么好。
还挺毒舌。
亓妙穿越到这里以来,浮梦箓是第一个用这样口吻和她说话的人——苍梧宗上下对她都很‘友好’,生怕她顶不住压力,扔下一屁股债上吊自杀。
亓妙听到这样凶巴巴的话,还挺怀念。
浮梦箓毒舌的时候,亓妙可以在它身上看到一些智能助手双一的影子。
双一是亓妙亲手研发的,她赋予它吸收知识、进化情感的选择。然而双一在成长中,也不知道是受了哪一片星网的荼毒,进化后的性格极为刻薄。
她在星际忙的昏天暗地时,她的智能助手就会阴阳怪气的祝福她在猝死前卷死全星际的机械师。
亓妙之前没少被这倒反天罡的家伙噎住,她测试飞行器的时候,双一也还在喋喋不休的说她再不休息就该去投胎了。
然而那一次,双一的乌鸦嘴显灵,她‘投胎’到了修仙界,这段时间没有双一在耳边大小吵,她居然还有点不习惯。
亓妙无意识的掐了一下手心,双一绑在飞行器的系统上,飞行器又因为是破坏朱雀宝阁的凶器被苍梧宗扣着,她一直没找到机会确定一下双一的情况。
等这次从秘境出去后,她可以还上一笔钱,那时候就能找宗门商量,去看看她的飞行器。
*
时间一晃而过,亓妙在秘境最后一天,终于将她挑的那本《器道真言》啃了下来。
浮梦箓发现亓妙学心法很慢,便来了劲儿,时不时的过来嘲笑一句。
亓妙非常沉得住气。
除了穷,没有别的事可以让她破防。
亓妙学完心法是可以直接离开的,但在走前,她看了一眼四周,对空气轻声道:“我要走啦。”
浮梦箓没有回答。
亓妙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在这里自言自语:“你之前要我在外保密你是浮梦箓的事,我会做到的。”
她想了想又道:“不过,你那个书斋的考验还是改一改吧,不然再遇到我这样的……”
这次话还没说完,她便感觉一阵风吹来,下一秒,她就被万藏阁从里面丢了出来。
亓妙踉跄着站稳后:“……”
这器灵真小心眼。
她好心提醒还不领情!
“亓师妹,”楚婵向她招招手,“这边。”
亓妙拍了拍衣裙上的灰,朝楚婵他们跑去。
走近后,她有点不好意思的问,“你们等很久了吗?”
邱屠指了指他和楚婵:“我俩昨天出来的,你柳师兄和唐师兄也只比你早出来一会儿。”
柳如真懒洋洋的抬眼,狭长凤眸瞥向亓妙道:“可有收获?”
亓妙“嗯嗯”点头,笑容满面道,“我拿了好多东西,加起来应该有几十万灵石了。”
柳如真:“?”
楚婵也愣了一下:“拿什么东西?”
她们不是进万藏阁学心法吗?
亓妙还没回答,他们身后的万藏阁大门忽然间打开,又“啪”的一下重重阖上。
声音震耳欲聋,像是在警告什么人。
亓妙:“……”
邱屠望了一眼万藏阁,咂舌道:“我出来听别人说万藏阁这几天在抽风,我当时还没信,现在看果然不假。”
楚婵不以为然:“可能是有风吹的吧。”
然后从万藏阁阁门那里收回视线,再次看向亓妙。
亓妙能感觉到浮梦箓在盯着她,刚刚那开门又关门,明显就是做给她看的,要她谨言慎行的。
她眨了眨眼睛:“我、我的意思是说我学的那本心法价值几十万灵石。”
楚婵没有多想:“原来如此。”
柳如真狐疑地看着亓妙,她刚刚的模样,不太像是在说心法。
亓妙一脸无辜的迎着柳如真的打量。
唐鸣钦打断他们:“该出秘境了。”
*
苍梧宗,阵法门——
“这些人都不用修行吗?”岑巧巧绕过山门口的弟子,忍不住吐槽,“天天蹲在这儿等谁啊?”
她身边是过来送她的宗鸿。
宗鸿捏了捏她的脸,笑道:“你有空看看灵牒上的消息啊,这些人是朱雀宝阁被毁一事的受害人,毁了宝阁的那个师妹这次也参加了逐鹿秘境,现在还没出来。”
“他们回来的早,聚在这儿是因为命牌碎了后会直接传来这里,他们怕那个师妹出什么事,自然抽空就会来这里等着。”
岑巧巧无语的抬手,指着前面几个浑身缠满医纱的弟子:“没必要连这些鼻青脸肿,半死不活的弟子也来吧。”
这些人比起担心欠钱的师妹,更应该担心一下自己吧。
“他们来这里也是求个心安,”宗鸿想到好笑的事,忍俊不禁道,“他们说见到那个师妹平安归来,伤就能好大半。”
岑巧巧:“……”
所以她们符修活该这两天要绕路进阵法门修行是吧。
“来了!”
阵法门门前一阵嘈杂,一个个扒着脖子往前看,岑巧巧连头也没抬。
前几次这么闹时,她还有几分兴致的来凑热闹,想看看传闻中的毁了朱雀宝阁的师妹长什么样,但来了几次后,她发现这些弟子是只要山门传送阵亮起,还不知道来的是不是亓妙,就一个个激动的不行。
她没去看乱哄哄的身后,拉着宗鸿快步走开。
捏碎命牌后,亓妙耳边狂风呼啸,等风声静止,她缓缓睁开眼,就对上了无数双眼睛。
亓妙微微一惊:“……”
好多人啊。
而守在传送阵附近的望妙石们一下子躁动起来。
“亓师妹回来了!”
“别挤都别挤,让我过去,我是医修。”
“我观亓师妹气色正好,用不到你这个医修,你让我过去问问亓师妹这次秘境收获如何。”
“你们注意着点别踩到伤患啊!踩到伤患要赔医药费!”
“亓师妹亓师妹!你这次秘境收获可如何啊?”
“不是!你们收敛着点啊,别把亓师妹吓到了。”
第24章
阵法门前乱得像一锅煮沸的粥。
亓妙面对着四面八方而来的殷切问询, 无措的睁大眼睛,不知道应该先回答哪个人。
下一秒,她的手腕被轻轻碰了一下, 随即眼前的场景瞬息万变,再一眨眼, 就发现自己到了人群外。
亓妙歪了下脑袋,抬眼望向把她从债主们中间带出来的楚婵。
楚婵对她做出一个“嘘”的手势,又指着人迹稀少的一条路小声道:“我就知道会变成这样, 还好我早有准备。你趁着他们还没发现,快点回去, 我们会帮忙拖住这帮人。”
亓妙眸光微闪,感动道:“楚师姐……”
楚婵飞速道:“不过你得答应我们一件事, 之后若有人问起你在秘境的经历,千万别把我们帮你在密林伐木的事说出去。”
他们要面子。
误会师兄师姐给她解围的亓妙:“……”
*
楚婵把亓妙支走,转身应付那些因为亓妙忽然从眼皮底下消失而哗然一片的同门。
“都别吵了,亓师妹在秘境劳心苦思的历练了十日, 刚一回宗门还要被你们拦着问东问西,要是累出个什么好歹怎么办?”
楚婵站在道德制高点,目露谴责的看着他们。
在场的弟子看着楚婵理直气壮的模样, 陷入沉默。
不得不说楚婵的切入点十分巧妙,他们的不满也被压了下来。
可这不代表他们甘心就此散去, 于是轮到柳如真四人被他们逮着问。
“这次逐鹿秘境你们去了哪儿?”他们围住四人, 叽叽喳喳的问, “为何没有一人在秘境遇到你们?”
柳如真不耐的应付着他们:“先去了幽谷,后去了万藏阁。”
他此话一出,阵法门前顿时安静下来。
柳如真右眼皮下意识地跳了跳。
“你们真的在幽谷?”黑色劲装的少年瞪眼道,“我听到其他修士说在幽谷碰到了你们, 我还不相信!”
御兽谷的弟子也十分不解:“你们什么时候去的幽谷?我们在幽谷外也没见到你们啊。”
邱屠不以为然道,“秘境那么大,没看见我们有什么奇怪?”
御兽谷弟子皱起眉道:“我们察觉到幽谷会有兽潮爆发,就派出几人守在幽谷入口,等了三日,确定你们没来这边才离开的——你们要是去了幽谷,应该会碰见我们。”
邱屠四人:“……”
真不好意思,前三天他们在密林里看亓妙伐木呢。
他们赶到幽谷的时候,应该恰好和这些御兽谷的弟子擦肩而过。
邱屠按了按额角,如果他们早点帮亓妙,就能在进幽谷前得到同门的提醒,避开兽潮,或者他们一直袖手旁观也行,放任亓妙一个人折腾完密林再赶去幽谷,兽潮也早已爆发了。
偏偏最后阴差阳错的卡了个时间差进了幽谷,撞上了兽潮和灾变,邱屠脑海中倏然冒出‘天意弄人’四个字。
再一抬眼,望着面前这些在出发前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们带着亓妙在安全的地方历练一番的人,他们顿时有几分气短。
邱屠垂首不语,柳如真取出灵牒假装很忙,唐鸣钦抿着唇,贯彻着沉默到底的方针,而楚婵则望天望地,就是不和人对上视线。
底下三百多双眼睛将他们这幅表现看在眼里,从四面八方看着他们,一下便看出这四人心中有鬼。
*
债主们互相纠缠的时候,亓妙赶回玄月峰。
寝舍格外安静,两位邻居师姐都不在,亓妙便在院子里整理了一下采集的草药,然后拿出灵牒想给邱屠发一道消息,问问他有没有什么卖草药的渠道。
一向灵牒不离手的邱师兄这一次隔了很久才回复,叫她晚上拿着这些东西来百草园。
亓妙回复了一个“好”字后也未多想,她又趁着天没黑前去了一趟炼器坊。
她是来找炼器长老们的,却在去炼器屋前先碰上了方肖禹。
方肖禹正向炼器坊外慢悠悠的走,看到亓妙时顿了一下,惊奇道:“你怎么在这儿?”
亓妙听愣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新换的锻造服,讷讷道:“我也是炼器弟子呀。”
出现在自家地盘有什么不对的吗?
“你不知道啊?”方肖禹看到少女迷茫的表情,“你的债主们刚刚在阵法门门前聚众斗殴,被阵法门的子洲尊者逮了个正着,把他们按在那儿喊各家的长老过去接人。”
亓妙:“?”
方肖禹瞅着亓妙懵懵的模样:“我听说他们打架好像是和你有点关系,好些人埋怨柳如真他们,说他们辜负了其他人的信任,总带着你往危险的地方走。然后不知道怎么就打起来了。”
说完,他又好奇道:“所以你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亓妙一脸震惊,下意识回道:“幽谷和万藏阁。”
“……那就不奇怪了。”
亓妙听得不明所以,幽谷这最安全的地方也算危险吗?她正想问个清楚,便先听到方肖禹问她要去阵法门看看吗?
亓妙尴尬的挠了挠脸颊:“不去了,我还有点事找长老。”
债主们互相打架,还据说和她有关,她过去被揪着让判是非对错该怎么办?
亓妙对自己十分有数,两三个债主吵架她还能糊弄糊弄,这两三百个债主打架……难不成要她冲上去横在双方中间当肉盾吗?
“哦,”方肖禹随口一问,“你找长老们什么事啊,他们这两日都不在坊内。”
亓妙听完皱起眉,几秒后,她直勾勾地望向方肖禹。
方肖禹:“?”
亓师妹的眼神怎么叫人有点毛毛的。
一刻钟后,方肖禹按着习堂的门,一脸贞烈道:“亓师妹,你有什么事直说便好,没必要特意找一间空的习堂关上门说吧?这要让人看见产生误会了可怎么办?”
亓妙看着满脸警惕,唯恐传出点什么误会的方肖禹,沉默两秒:“……”
她叹了口气,转向习堂,把她在万藏阁薅来的东西一一拿出来,然后说:“我在秘境稍有收获,但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些。”
习堂里的东西一点点增多,方肖禹渐渐看直了眼。
亓妙拿出来的东西,上到名书古画、下到衣服杂物,一应俱全。
方肖禹从这些物品上挨个扫过,神情也逐渐怪异。
“亓师妹,”方肖禹指着地上的帷幔大床和镶着宝石的浴桶,绷不住道,“你这是钻谁的家里去偷东西了吗?”
怎么连这些东西也有。
“……别空口污蔑人。”亓妙幽幽道,“这是一位好心人的慷慨馈赠。”
方肖禹对她这话保持着怀疑,她不是只去了幽谷和万藏阁?
但他还是给了回答:“字画和玉石可以挂在灵牒上卖掉,你若是急着出的话也可以卖给宗门,就是价钱不会很高,而这些衣服、桌椅什么的怕是没有人需要。”
亓妙想了想,选择了来钱快的方式,然后转头叫方肖禹帮她把能给宗门的单独分出来。
语气自然到方肖禹都愣了一下。
方肖禹本来是想回寝舍养伤的,现在被亓妙喊着,稀里糊涂的帮她把满满一大习堂的东西整理了一遍,累的腰酸背痛时不禁有一些困惑。
他又不是亓妙的债主,怎么也在给她干活?
亓妙把白嫖的东西也归纳好后,准备放在第二天它们给宗门,至于幽谷打猎到的妖兽们都在楚师姐他们那边,他们说好了回来后分她一半利,所以亓妙可以少操心一件事。
她看了一眼窗外,皎皎明月已经挂在了枝杈,她麻溜儿的向方肖禹道过谢后就赶去百草园。
干完活就被独自扔在习堂的方肖禹:“……”
以后碰见这亓师妹,他绝对绕得远远的,不会再因为八卦找她凑热闹了。
亓妙一心想着还债,她到百草园的时候,邱屠还没过来,便先拿着灵牒加幽谷遇见的那些修士,问问他们买水行灵器的事是否还作数。
她在灵牒上戳戳按按,将要来的联系方式挨个加过去后,发现有一个人已经通过了申请,她忙主动报上自己的宗门和姓名。
第一个通过灵牒的人是温作芸。
温作芸三日前便从秘境回到宗门,她正在拿着灵牒和朋友聊天,看见亓妙自报家门的消息后,眸光一顿。
温作芸有些惊讶,凝神片刻,斟酌着敲字:“那日在幽谷,四瞳狼妖的事十分突然,我还一直惦念着亓道友,现在看见你安然无恙,我也就放心了。”
她又看似随意的问起亓妙幽谷中发生的事:“当时四瞳狼妖进幽谷,可有伤到亓道友?”
亓妙看到消息,含糊道:“没有,唐师兄他们赶到的及时。”
温作芸:“唐鸣钦一个人就护住了你吗?不愧是苍梧宗的剑修。”
亓妙不打算讲光剑的事,见温作芸这么说,便附和道:“唐师兄是很厉害。”
温作芸看着这条消息,微妙的挑起眉。
唐鸣钦一个人可对付不了化神期修为的妖兽。
更别提在狼妖被传送进去前,他消耗不少。
这种情况下他拿什么保护亓妙?
亓妙没有说实话,她一定有所隐瞒。
而更让温作芸不解的是,柳如真那几人当时的反应,听到四瞳狼妖传到亓妙那里后,露出天塌了一样的表情。
温作芸稍稍沉思,不由想起自己这两日在别处听到的荒诞传闻。
她敛下眼睫,轻点灵牒回:“我以往和苍梧宗打过几次交道,但还是第一次见唐鸣钦他们这般维护同门师妹。”
亓妙瞅着消息,感到几分棘手。
她还想给温作芸卖灵器,不想闹僵关系,但欠债的事也不适合让对方知道。
她想了想,装傻充愣道:“有吗?我一直觉得我的师兄师姐们待人很友善。”
温作芸看完亓妙的回复,对之前听到的传闻信了几分。
看来这亓道友,也许真的像传闻里说的那样,和苍梧宗宗主有不浅的关系!
不然她也实在想不到,亓妙到底是为什么会觉得那些鼻孔朝天的天才很友善?
第25章
温作芸最后回了三个字:“这样么。”
亓妙看不出她信了没信, 正踌躇着跳过这一话茬时,温作芸就已经将话题拉回水行灵器上。
两人商定了交易的时间和价钱。
亓妙水行灵器的定价不高。
一来是她还不会炼制正儿八经的水行灵器,要先学一段时间才能动手, 二来是以她现阶段的修为,炼制上品灵器还很吃力。
所以亓妙只能保证水行灵器的抗火性达标。
亓妙把这些如实告知温作芸。
温作芸:“只是能抵御熔浆那温度已经很了不起了, 亓道友也莫要妄自菲薄,我看你修行的时间也不长,做出这样的灵器已经相当了不得了。”
她们已经聊得差不多了, 温作芸又好奇的问亓妙开始修炼器的时间。
亓妙回答后,温作芸又发来一长串的惊叹, 表示她第一次见一个炼器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这样的灵器。
亓妙不好意思厚着脸皮把这功劳全部归在自己的天赋上,所以和温作芸说了, 她这段时间在跟着炼器坊的长老们学习。
温作芸:“看来苍梧宗的长老们也很无私的在教导弟子。”
亓妙盯着这句话反复看了两遍,总觉得哪儿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这时,她头顶覆下一片阴影。
医修师兄沙哑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你既然在看灵牒, 怎么不回我的消息?”
亓妙收起灵牒,老实的跟邱屠解释:“我在和幽谷遇见的那些人商量买卖灵器的事,没看到邱师兄你的消息。”
邱屠一听亓妙是在挣钱, 脸上的不满顿时消失,转而像看到孩子长大的长辈一般目露欣慰。
亓妙一边说, 一边惦念着方肖禹说的事, 想问问邱屠是否受伤, 却不料先撞上债主神经质的眼神:“……”
她沉默的往邱屠身上瞅了两眼,没有在邱屠身上看出一星半点儿聚众斗殴的痕迹,略微纳闷道:“邱师兄,我来之前听说你们在阵法门山门前起了冲突?”
邱屠瞥了她一眼, 看出她想问什么:“没有真的打起来。阵法门那位子洲尊者,是我们宗门里最好闲事的一位。他估计一直在旁边看热闹,刚有人想要动手,就直接被他控制住了局面。”
亓妙听到聚众斗殴是夸张的内容后,松了一口气,感慨一句谣言传播的可怖,继而拿起储物袋问:“把我们要去哪?”
“什么去哪?”
亓妙愣住:“不是卖草药吗?”
“是啊,但你的草药量大,只咱们苍梧宗师消化不了的,我得回头分出一部分卖给别的宗门,所以你把草药给我就好。”
邱屠说着,展示了一下他带来的十多个储物袋,他之所以来晚了,就是在找能装下亓妙那么多草药的储物袋。
亓妙恍然大悟,当下便往邱屠的储物袋里搬草药,同时不忘感激对方:“邱师兄,你人……”
“我人可真好,”邱屠受不了的打断她,捏了捏眉心道,“亓师妹,你能不能换个新鲜一些的说辞?”
当个好人都快要成为他的噩梦了。
亓妙讪讪点头:“下次一定。”
邱屠:“……”
为什么听上去像在敷衍他?
移交完所有的草药,邱屠又大致估算出这些草药的价值,然后将装着十万灵石的储物袋给亓妙。
亓妙高高兴兴的接过,又有些不好意思道:“这次又麻烦邱师兄了。”
她穿越来之后,没少麻烦这位医修师兄,下次该换个别的医修债主嚯嚯了。
邱屠摆了摆手,他这一趟不只是帮亓妙,眼下正事办完了一件,他便直接道出了第二个目的。
“亓师妹,你真的不打算向外卖光剑吗?”邱屠倚着树,黑眸灼亮,迅速伸出手比划了一个数,谆谆善诱道:“价钱我们好商量。”
*
亓妙拒绝了邱屠。
邱屠开的价是三件水行灵器的灵石,说没有心动那是骗人的,可在她想到灵牒上数十位剑修债主后,那点儿想法就湮灭了。
她略微惆怅了一晚,到第二天,又恢复成小陀螺一样四处奔波,力求将这一次秘境的收获兑换成灵石,还一还她的惊天巨债。
这一忙便又过去了两天,亓妙终于将秘境各处的收获全部脱手,这些东西零零总总加起来,共有五十三万灵石。
亓妙把大头当做月付交给宗门,然后顺势向宗门提起了她一直惦记着的事。
她想去飞行器上看一看。
亓妙的说辞是她有重要的东西遗落在了飞行器上面。
宗门隔了一天给她答复,允许了她的请求。
破损的飞行器收在宗务司,当天晚上,赵琼长老领着她往宗务司走去。
亓妙亦步亦趋的跟在赵琼身后,赵琼瞥了眼她,轻声问:“知道宗务司是什么地方吗?”
亓妙点点头:“宗主、尊者和长老们处理宗门事务的地方。”
她对宗门已经不是一无所知了!
赵琼:“苍梧宗有十八名尊者,他们平日的行踪自由,但一般会保证至少有三位尊者坐镇宗务司,所以宗务司也是你这样的小弟子,最需要谨言慎行的地方。”
亓妙察觉出赵琼话里的意思,她一脸乖巧道:“长老,我真的是去找落在那里的东西。”
赵琼挑眉:“我也是提醒你一声,别在做什么出格的事,要是惹到尊者不顺眼,可没有你什么好果子吃。”
亓妙老实的“嗯嗯”两声。
赵琼这话完全是在吓唬亓妙。
全宗上下知道亓妙的炼器天赋后,都盼着她好好的还钱,如今又刚刚展露出一些还钱的希望,谁敢动亓妙,那一定是奔着当全宗公敌去的。
赵琼这样说也只是怕亓妙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宗务司位于苍梧宗的中心地带。
赵琼走在前面,拿出长老令嵌入门扉的机关盒中,长老令微微发光,随后宗务司大门发出一声低沉而悠长的声响。
赵琼指着地底的楼梯:“你的那什么东西收放在下面一层的第二个房间。”
亓妙眨了眨眼睛,她还以为赵琼会带她过去。
赵琼看穿她的表情,抱臂笑起来:“我好歹是炼器坊的长老,你想找东西,还要我陪着不成?”
“没有,我自己可以找,”亓妙低头乖巧道。
“那你就自己去,我来这儿还有宗门集会要参加,你若是找完了,直接回去就好。”
赵琼说罢,也不管亓妙的回答,径直向幽暗的深处走去。
亓妙目送赵琼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转身踏上石梯,她按照赵琼说的去了下一层,然后摸到第二个房间。
宗务司每一间屋子的门看起来都宽敞而厚重,亓妙叩了叩第二个房间的门环,“吱呀”一声,大门缓缓打开。
房间内是不同于廊道的明亮,数盏永远不会灭的蜡烛将屋子照的敞亮。
亓妙一眼便看到了躺在屋子中央那一架受损严重的飞行器。
飞行器在经历了风暴磁场和爆炸后,一半躯壳已是焦黑,卷曲的变形,另一半机体也是惨不忍睹,机翼已经四分五裂,金属残渣碎了一地,而原本光滑如镜的驾驶舱外壳也破损不堪,给人一种上前踹一脚就会完全散架的感觉。
亓妙看着它,心情有一点复杂。
她捏了捏拳头,走上前,小心翼翼的拉开半废的舱门,在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中,探进舱内。
飞行器舱内也像是被烈火舔舐过一样,到处都是灰黑破烂,原本应该亮着蓝色微光的仪表盘也融入了死寂。
屋子里很安静,亓妙却好像听到了飞行器失控前,所有指针急促跳动的声响。
亓妙咬住下唇,疼痛感让意识逐渐清晰,那些虚假的轰炸声和尖锐警报声一点点从耳边褪去。
她的眼睛一寸寸的掠过舱内每一样东西,在看到所有电子设备无一例外,全部堙灭后,她的心往下沉了沉。
这是预料之中的事,可亓妙还是感到一丝不可控制的失落。
她不知道怀揣着什么样的想法,对着安静的空气,像往常一样唤起她的智能助手:“双一——”
没有任何回应。
奇迹没有降临。
亓妙挠了挠脸颊,人果然不能报以太高的期待,她一点点的原路返还,在快要离开飞行器的时候,静谧的空间响起一道声音。
“我在。”
那让亓妙无比熟悉的、金属质感的声音在她穿越一个多月后,终于再度听到了。
亓妙一怔,倏然回头,报废飞行器的角落,折断成一半的万能勘测眼镜忽然亮起,从仅存的一只碎镜片上释放出淡蓝色的数据流。
“主人,你可算来了。”
眼镜里传出的声音有细微的电流声,双一呜呜道:“我为了等到你,寄生在这破眼镜上,一直开着待机模式节省电源,刚刚隐约听到你喊我的名字,但只有一声,也不能确定是不是。还好我最终决定冒着电量告竭的风险看了一次,真的是你!你好歹多喊几声啊!要是我没有来看一下,我们岂不是会就此错过!”
亓妙:“……”
刚冒出来的一点儿感动就在双一密密麻麻的话里消失了。
说真的,它这么能说,看起来不像是一时半会儿就要电量告竭的模样。
“你现在这是什么打扮,怎么有点奇怪,哎呦,我不行了。”双一机关枪一样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后,迅速道:“没电了没电了,我要继续休眠了,主人,记得捞捞我。”
说完,也不等亓妙说一句话,就重新进入待机状态。
亓妙:“…………”
她忽然有点怀疑自己,这个人工智障非要不可吗?
*
赵琼进入宗务司最深的房间,看清里面的人后微微一惊。
“你把亓妙送过去了?”兰雪靖走到她身边问。
赵琼随意的点了一下头,然后慢慢转向兰雪靖,惊疑不定的问:“今天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宗门集会每半个月召开一次,但若是没有大事,并不会来很多人。
兰雪靖摇头:“都是宗主叫来的。”
具体是什么事他并不知情。
“该不会和亓妙有关吧?”
赵琼很难不往亓妙身上联想,毕竟上次来这么多人参加集会,还是亓妙撞毁朱雀宝阁的时候,而在那之前,苍梧宗已经有十年没有召开过大规模的集会了。
赵琼一语成谶。
苍梧宗宗主在半刻钟后出现。
男人发丝如墨,脸色过分的苍白,可他的身形如青松般挺拔,再配合周身凛冽的气势,散发出无形的威压。
他坐落在众人之前,开口时的语气却是温和。
“今日唤各家长老、尊者来,是想问你们一件事。”
体术堂和武道殿的人最先热切回应:“宗主有话直说无妨。”
宗主微微颔首,然后从储物袋里取出十箱灵石、三件圣品灵器、数瓶丹药、一箱绫罗法衣、一摞高级咒符……
“你们可知这些是何物?”
全宗的长老们:“?”
半晌,体术堂一位长老犹豫着开口:“看着似乎就是一些灵丹法宝。”
宗主点点头,继续沉默。
御兽谷的长老耐不住性子问:“宗主,这些东西可有什么不对?”
宗主继续点头,只是这一次的动作有几分沉重。
“这些是其他宗送来的……”
长老们:“其他宗?”
宗主:“这些是中朝的几个修仙世家送的、这些是南岭的几大宗门送的,这些是西域广寒宫送的……”
宗主一一介绍完,场面有点安静。
体术堂的长老不解道:“他们送这些是做什么?”
宗主再次缄默几秒,回答时也有几分茫然:“我也不知道,所以我问了一下他们。”
“他们说,这是送给苍梧宗少宗主的见面礼。”
长老们惊住:“什么少宗主?”
宗主扫了他们一眼,神情颇有几分无助:“我也不知,于是我便问他们。”
“他们说,怎么事到如今了我还藏着掖着,现在他们都已经知道了。”
“我问他们知道了什么,他们又说,难道你不想对外承认自己的女儿吗?”
长老们听得一愣一愣的:“女儿?”
“对,你们都知道的,我哪有什么女儿,”苍梧宗宗主的神情甚至有一些委屈,“他们说他们的弟子都亲眼看到了,说秘境里面,我们宗那些天之骄子们都在围着一个融合期不到的少女转。”
“还一个个对她细心呵护、庇护有加,愿意舍出性命救她。”
宗主顿了顿,:“他们还说,不仅是其他家的师兄师姐们待她友善,那少女也已经亲口承认,宗门待她特殊,刚修炼一个月,便可以跟着宗门长老学习,这种殊遇,也只有一个宗的少宗主可以享有。”
宗主望向他们,终于有了一些风雨欲来的趋势:“你们可否知道这些人口中的少宗主是谁?”
“哪有这样的人?”武道殿的长老们笑出声,“且不说第二点,就第一点,各家弟子对她都十分友善,在秘境还愿意舍出性命去救她?这简直是在痴人说梦。”
一直安静着的道法门长老们忽然道:“有啊,亓妙不就是。”
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在众人脑海中炸响。
他们齐齐看向赵琼三人,赵琼:“……我们三位是有合力教导她,这件事也是问过宗主的。”
宗主:“……”
他又看向其他的长老:“这次秘境,亓妙为何会与其他家的弟子组队?”
被牵扯到的几家长老忙站出来:“宗主,您知道亓妙自身的情况,宗门好多弟子也等着她还钱,他们得知亓妙要去秘境后就一直闹着我们,要我们别让亓妙去。”
“我们按照最初的决定,没有理会他们,他们见闹事无果后,就另出了一计,自发的找到亓妙和她组队。”
宗主:“……”
所以说来道去,是他当时不应该同意亓妙去秘境吗?
他按了按额角:“罢了,事已至此我也不愿多追究,现在大家想一想,该怎么把这些东西退回去,澄清少宗主的事?”
屋内又安静了下来。
半晌,体术堂那边响起大逆不道的声音:“宗主,我觉得这也并非一定要澄清的事,他们误会就任他们误会,我们趁机收下这些东西。”
体术堂长老说着说着,哽咽起来:“朱雀宝阁被毁后,我们体术堂的伙食也节俭了不少,我观堂内弟子最近已有面黄体瘦之姿,若有这笔钱,则可解眼下这燃眉之急。”
百草园的长老们听后,连忙道:“确实如此啊宗主,以往我们宗门的灵田都是发布任务请外门弟子的人照看,最近因为穷苦,我们又得教医修弟子,又得管理事务,还要天天去一趟药田,实在是分身乏力……”
宗主:“……”
这些人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吗?
凭空多出来一个女儿的人可是他啊!
现在只有外界在传也就算了,这谣言若是传进苍梧宗,让宗门弟子产生误会,找他要钱该怎么办?
但让他欣慰的是,宗门还是有不同意的人。
“这样骗人似乎也不太好。”
刚刚哭穷的长老闻言,顿时不乐意了:“这些人办结道大典、宗门阁老庆生也没有少收我们苍梧宗的灵石,我们以往不屑搞这些也就算了,现在我们都变得这么穷,有钱送上门,还要推出去?”
“再说,我们也不是完全骗他们,他们这东西是要送给亓妙,我们收下后,就按等值的灵石给亓妙抹去一笔账!这不是一举两得,皆大欢喜的好事吗?”
不同意的长老们一听,觉得颇为有道理:“的确可以收下。”
很显然,他们有道德,但不多。
然后他们便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敲定这件事。
“……”
宗主忍无可忍:“他们是给我的‘女儿’送礼,你们不问问我的意见吗?”
“哎,宗主,我们知道,这件事得委屈你一下。”
“宗主,你也要为宗门考虑一下,要是您愿意自掏腰包给各家贴补一番,我们就硬气一点拒绝他们。”
两袖清风、不算穷的叮当响,但也没啥钱的苍梧宗宗主:“……”
第26章
亓妙带走双一的过程很顺利。
在她提出要来飞行器找东西之前, 苍梧宗就对这庞大的金属壳探寻了一番。
他们没有在堆破烂中发现什么威胁,所以这次爽快的答应了亓妙的请求,也不关心她想要找什么东西。
——他们对亓妙的底线已经降到了最低, 只要她不做出伤天害理的事,老实还债就行了。
亓妙计划着先做一个简单的手摇式发电机激活双一, 然而在路上检查了一下这半报废的勘测眼镜,发现它已经处于岌岌可危的状态了。
仅存的单只镜片碎裂严重,镜架断口处残留着一些焦痕, 这要强行充电进去,能否激活双一不好说, 但勘测眼镜大概率会彻底报废。
得先修复勘测眼镜才行。
亓妙思忖着勘测眼镜的修复方案,在意识到不管怎样改良都需要用到一些稀有材料后, 霎时感觉她留在手上还没捂热乎的钱又要花出去了。
亓妙的预感没有错。
她回到炼器坊,去福缘斋找了一圈,拿到了发电机的材料,但没有看见修复勘测眼镜要用到的稀有石料, 于是在灵牒上挂出寻石的内容。
只是这一次没有寻找虚无晶时的运气好,寻石发布出去后仿佛石沉大海,亓妙等了一宿也没有遇见出这批石料的人。
不过她已经确定了双一的安危, 所以也不着急,第二天收拾好情绪便继续学习炼器。
她去炼器屋的时候, 赵琼已经等在屋里了。
“赵长老, ”亓妙弯起眼眸向她打招呼。
赵琼看了一眼她朝气蓬勃的脸蛋, 轻声问:“找到你丢的东西了?”
“嗯,找到了,”亓妙乖巧的点头,然后望向赵琼, “赵长老,以前不都是在傍晚讲课吗?怎么今天一早就让我来炼器屋?”
“喊你来是想和你说一件事。”
赵琼感觉到亓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她,不由停顿了一下才道:“宗门决定减免你一千万灵石的债务。”
亓妙怔了一秒,第一反应便是往后退一步:“啊?为、为什么呀?”
赵琼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眉梢微动,肃然道:“宗门给你减免债务是件好事,你不高兴吗?”
“……高兴是高兴的。”
亓妙犹犹豫豫的开口,“是我不知缘由,感觉很突然……”
这天上哪有掉馅饼的事。
减免一千万债务,听上去不是在哄她,就是有诈。
赵琼就知道亓妙不好蒙骗,在心中把这件差事丢给她的穆几桂和兰雪靖骂了个狗血淋头。
然后望着亓妙,清了清嗓子,简言意骇道:“没什么突然的,宗门核查朱雀宝阁的损失时,发现给你的账单上多计入了几件奇珍异宝,那些东西加起来,大约一千万灵石。”
赵琼没有告诉亓妙苍梧宗少宗主的传言,这是他们宗主几经挣扎,最后的坚持。
宗主说至少不能在苍梧宗内将这无中生有的事传播开。
所以,各家长老商量了一整日,决定用这样的说辞糊弄过去。
亓妙像做梦一样恍惚,说话也结巴了一下:“是、是吗?”
赵琼笃定的点头,而后不给亓妙细问的机会,板起脸转移话题:“好了,这件事不必再多谈。你从秘境出来就一直在忙,炼器也耽搁了下来,再过十日就是炼器坊小考的日子了,你可要勤加修炼,勿要松懈,别到时候考出个倒数,让我们这些教你的长老也面上蒙羞。”
说罢,就抄起手边的一本书,随手翻开一页考校亓妙。
亓妙被打断思路,愣了一下才道:“……我才刚开始学刻录器文,还没有听你们讲器文叠加的课。”
赵琼闻言,顿时来了劲:“那还不赶紧来学,要是让其他人知道,我们三个长老教你,而你在小考上做出的灵器连个复杂的器文也没有,那可怎么行?”
于是,亓妙懵懵的听了一个时辰的器文课,赵琼讲完教学的内容后,都顾不上干燥的唇舌,连忙把亓妙驱出炼器屋。
看着炼器屋大门在自己面前紧紧阖上的亓妙:“……”
亓妙很快就发现,异常的不止是赵琼,在穆长老和兰长老和她讲课时,她试探的问了一下债务的事。
穆几桂表情严肃的和她说上课时怎么还分心想一些闲杂事,转头就给她的课业翻了一倍。
兰雪靖则是笑着打太极,说这件事他不清楚,要她去问赵琼,然后将她课业的难度拔高了一个等级。
而赵琼在那天通知给她这件事后,就变得神龙见首不见尾,将教授亓妙炼器的事也扔给了穆几桂和兰雪靖,亓妙根本见不到她的人。
亓妙被超量的课业折腾了几天,终于回过味来了,宗门忽然给她减免了那么多债务,不是有什么阴谋等着她,只是里面的具体原因似乎并不想让她知道。
亓妙想清楚后,便不再纠结这事,反正从目前来看,她也没有得知真相的渠道。她老实回归到修炼日常的第一天,唐鸣钦给她的灵牒发了消息。
剑峰—唐鸣钦:“亓师妹,今日可否有空来一下无名崖?”
*
唐鸣钦最近十分烦恼。
自秘境出来后,亓妙的光剑仿佛在他的脑海中扎了根,他在练剑时总会想起那似乎可以劈得开万物的光剑。
这导致他练剑时经常心神不宁。
因为他常年面无表情,起初没有人发现他的异常,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长老们发现了他的状况不对劲。
在观察了唐鸣钦两日后,剑峰一名叫侯舜的长老找上了他。
“唐鸣钦,”侯舜看着他们全剑峰最不用操心的剑修天才,忧心忡忡问,“我看你这几日的剑招破为急躁,练剑也总是走神,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唐鸣钦沉默几秒,垂下头,轻声说:“长老,我对不起我的本命剑。”
侯舜听到这严重的说辞时一惊:“什么?”
唐鸣钦一脸郁色,低沉着声音道:“噬魄剑是我对剑道的执着和追求,但我这次离开秘境后,竟对另一把剑魂牵梦萦,常常回想起用它时的感觉。”
这让他在练剑时,总有一种背叛了噬魄剑的感觉。
侯舜面色肃然,剑修对剑的忠诚向来说一不二,这件事的确十分严重。
他在脑袋里想了很久,没有回想起这次逐鹿秘境有什么神剑出现,不禁严肃的问:“你所说的另一把剑是什么?”
唐鸣钦的反应很奇怪,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在侯舜几番催促下,才艰涩道:“是一把很奇怪的凡品剑……”
“?”
凡品剑?
侯舜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要知道噬魄剑可是千年杀剑,是无数剑修梦寐以求的神剑,唐鸣钦居然说,他在有噬魄剑的情况下,日思夜想着一把凡品剑?
唐鸣钦看出长老眼中的不可置信,一时间,挺拔如松的身形佝偻了些许,他知道这件事让人难以理解。
但亓妙的光剑……也是这样让人难以理解的存在!
*
绯色的落日余晖消散之际,亓妙乘着灵兽来到无名崖。
无名崖是剑峰圣地。
它的崖壁是一块巨大的天然穹石,穹石无坚不摧,剑修们常来此地,释放对剑意的领悟。
穹石崖壁上镌刻着一行苍劲有力的字迹:“剑指苍穹,意破万法。”
这乃北境第一剑修用剑书写的剑道箴言,除此之外,穹石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刻痕,这些刻痕的深浅,反应了留剑者剑意的强弱。
亓妙一进无名崖,便看见了唐鸣钦。
唐鸣钦身材高大,气势凛然,在一众剑修中也是极为显眼,他正与身边站着一个留着短须的中年男人,低声交谈着什么。
她有些忐忑的走上去:“唐师兄。”
她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亓妙感觉到中年男人朝她看来的目光十分怪异,不由表现得更加乖巧。
“这位是剑峰的侯舜长老,”唐鸣钦简单的和亓妙介绍了一下中年男人的身份后,直接道明来意,“你带光剑了吗?”
亓妙微微睁大眼睛,在她产生误会前,唐鸣钦继续道:“我想你用它帮一个忙。”
亓妙闻言松了一口气,然后摆手道:“唐师兄直说无妨。”
唐鸣钦颔首,转身指向隐入云雾间的无名崖,“你拿着光剑,对着这无名崖挥一剑。”
“?”
亓妙犹豫地看唐鸣钦一眼。
唐鸣钦轻声说:“我已和侯长老说过你这光剑的特殊……不会说你这剑是歪门邪道。”
亓妙当即松了一口气,有这句话在她就放心了。
然后从储物袋里取出光剑,朝着地面掷臂一挥,银白光刃顷刻而出。
侯舜虽然已经从唐鸣钦那里听说了光剑的怪异之处,但在亲眼看到一根细棍甩出光刃时,还是受到了不少震撼。
亓妙歪头看向唐鸣钦,问他:“唐师兄,还有什么要求吗?”
唐鸣钦缓缓摇头,轻声道:“力道、深浅都由你自己决定。”
亓妙得了答复,也干脆利落的动手,手腕轻轻一转,光剑在空中划过一道耀眼的弧光。
侯舜看到亓妙随意的动作,心中不以为然,他觉得唐鸣钦夸大了这剑的威力。
然而下一秒,光刃没入崖壁,在侯舜的注视中,崖壁驳起烟火灰,坚不可摧的穹石上竟然出现了手臂深浅的剑痕。
“!!!”
侯舜的眼睛一瞬间瞪得老大,满目震撼的看着无名崖上的剑痕。
唐鸣钦瞥了一眼长老,莫名感到宽慰:光剑会平等的重创每一个剑修,真好。
亓妙收起光剑,转身向后看去:“唐师兄,这样可以么?”
唐鸣钦对亓妙点头,又与侯舜道:“亓师妹修为低,且还未找到属于自己的剑道,她那一剑,没有任何剑意。她能用这把剑在无名崖上留下这一道深印,纯粹是剑本身的力量。”
“……”
侯舜建立了数十年的剑道认知在这一刻崩塌了。
他望向亓妙,神情恍惚,仍不死的问:“这真的是凡品剑?”
亓妙见侯舜的神情狰狞,把手里的光剑递出去,而后乖巧地回答:“嗯,侯长老您看,它的剑柄其实很脆弱,握力稍重些都会破坏掉它。”
光剑的剑柄是用特殊金属制成,这种金属密度极高,硬度却较低,可它是唯一能拦截光剑等离子体光束的金属,具有不可替代性。
这也是光剑的弊端。
一旦有人在光刃范围外破坏剑柄,光剑便会废掉。
侯长老:“……”
他艰难的接受着能斩开穹石的剑是把凡品剑的事实,同时明白了唐鸣钦为何对这剑念念不忘。
一个修为低自己的人,拿着最普通的凡品剑,杀伤力却不比拿着神剑的自己弱。
“你这、你这……”侯舜“这”了半天,描绘不出内心的复杂。
亓妙茫然地看向唐鸣钦,无声求助。
唐鸣钦收回盯着光剑的视线:“侯长老也是第一次见这种剑。”
质量很差,但强的可怕。
亓妙听着褒贬不明的话,懵懵地眨了眨眼睛。
侯舜深深吸一口气:“亓妙,你这光剑可往出卖?”
刹那间,唐鸣钦和亓妙都看向侯舜。
侯舜迎着唐鸣钦谴责的目光,沉重的问:“光剑挥剑无剑风,我若是没有猜错,这光剑无法施展剑术,攻敌只能以剑招?”
“对,”亓妙有点惊讶,而后老实的说,“光刃不是实体,刃长便是它全部的攻击范围。”
光剑一剑杀不出千军万马的气势。
它只在近距离对敌时十分强势。
侯舜便果断道:“无法施展剑术,严格来说,它也不属于正统的剑。”
亓妙使劲点头。
只要别精神摧残她,不把光剑当剑都无所谓。
侯舜定定道:“既然它不属于平常的剑,我剑峰的弟子再多备这一把光剑又何妨!”
唐鸣钦听此一席话,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被歪理震住的亓妙:“……”
*
亓妙带着一百把光剑的订单,晕晕乎乎的走出剑峰。
她幻视了一下日后苍梧宗剑修拿光剑迎敌的场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那画面……应该挺诡异的。
她没有被剑峰长老的神来一笔震惊太久,因为炼器坊小考到了。
亓妙跟着外门弟子一起考。
颁布小考题目的是赵琼。
赵琼站于炼场最前方,手持一把弓箭。
“武器是炼器师常谈,弓箭便是其中一道。”
赵琼的声音不徐不缓,“弓器一共分为两类,一类是炼弓,我们通过刻录高级器文的方式,赋予弓特殊的能力,比如我手上的这把灵犀弓。”
她说着,拉开弓弦对准不远处的箭靶,弦上并未搭箭,可赵琼松手的一刹,周围的空间被撕扯,灵气聚化为一道水箭,锐不可当的直射而出,贯穿箭靶。
“只要改变心诀,就可以控弓随心而攻,”赵琼再次拉弦,这一次射出的又是雷箭,直接劈裂了箭靶。
“这是第一类弓器。”
“第二类弓器侧重为箭。”
赵琼放下手上的弓,换了旁边另一个长弓,“这是普通的弓。”
“我们以换箭来造成巨大威势,水火雷风,万法具象,皆可炼制。”
她拿起一根赤红色的箭,搭弦射出,箭在飞驰途中,瞬变成一道烈焰流火。
流火长驱直入,轰然一声将新的箭靶烧得灰也不剩。
赵琼收起弓,望着底下的炼器弟子,振声宣布:“这次小考的内容便是弓器,你们可自行选择炼制哪一种弓箭。”
“小考限时两日,两日后我和穆长老会验收你们的灵器,得甲等评分的弟子可入内门。”
原本还算安静的炼场因为这一句话而沸腾起来。
他们这些外门弟子一直以进内门为目标而努力,眼下听到这个消息怎么能不喜。
唯有亓妙沉默着,和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
她押错题了。
亓妙知道冷兵器是自己的短板,为了这次小考,专门请教了一下其他炼器弟子,根据他们给出的大热考题,苦苦钻研,学会了五种兵器的做法。
但里面没有弓箭。
两天时间,她可以现学,但绝对做不出品阶不错的弓箭。
亓妙两眼泛着黑,已经可以想到小考结束后,要怎么挨批评了。
和她挨着的同门兴致勃勃的和她交流起来:“太好了,弓箭乃我最擅长的灵器,我一定做出品阶最高的霹雳火箭。”
亓妙转头看向他,干巴巴的夸道:“你好厉害。”
同门对亓妙的苦涩毫无所察:“你呢,打算做什么?”
亓妙:“……我还没想好。”
同门“嗨呀”一声,“那要不就和我一起做火箭好了,这些箭里若是测威力,绝对是雷火最厉害。”
“……”
亓妙现在的精神状态非常美丽。
哈哈,她的确会做火箭。
就是她的火箭不用搭弓,可以直接窜天……
第27章
赵琼抬起手, 示意场中的弟子安静下来。
“若已有决断,就去福缘斋里领材料吧。”
炼器坊小考之际,福缘斋会开放一批材料供弟子们取用。待赵琼话音刚落, 场中弟子们如同足下生风,迅速的冲向福缘斋。
亓妙身边的同门往前冲了两步, 回头看见亓妙落在后面,不免催了她一声:“快点走呀,福缘斋供予的材料有限, 要是你想要的材料被人拿空了,你就得自己准备小考的材料了。”
“……好, 好。”
亓妙应道,见热心的同门只是喊了一嗓子就没再看她, 当即继续摆烂,按照原来的速度前行。
她想积极,可她去了都不知道要挑什么材料。
亓妙一想到自己的第一次小考会沦为她炼器师生涯中不可磨灭的黑历史,她的步伐就愈发沉重。
她当机械师的时候, 学业可一直都是全优,穿越后背负巨债也就算了,难道现在还要背上差生的名头吗?
啊, 毁灭吧世界。
亓妙乌龟似的身影在场中十分明显。
赵琼看不惯她这幅磨叽的模样,于是给亓妙的灵牒发了一条消息, 要她认真对待这次小考。
赵琼站在台上, 看见亓妙取出灵牒瞥了一眼, 然后她双肩向下一耷拉,整个人变得无精打采,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手段。
赵琼:“?”
亓妙赶到福缘斋的时候,第一批弟子已经出来了, 手上拿着选中的材料。
亓妙驻足张望了一会儿那些五彩斑斓的石头,想着抄一抄作业。
可或许是她渴望的目光过于灼热,有人发现她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手中的材料,那人猛的一个激灵,生怕她扑上来抢似的,迅速将石头放进储物袋,而后警惕的望向亓妙。
“……”
亓妙悻悻的摸了一下鼻尖。
人生第一次‘作弊’,有点不太熟练。
炼器坊小考并不局限场地,所以弟子们为了避免别人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样的灵器,拿到石料后,一些人用灵石在炼场租了一个独间,还有一些人选择回寝舍炼器。
亓妙毫无疑问选择了后者,但在回寝舍前,她偷偷摸摸的去了一趟炼器屋。
正值小考期间,炼器屋里也没有长老值守,亓妙进屋中,翻找出炼弓箭的书,小心翼翼的揣进怀里。
这时,背后冷不丁的冒出一道声音:“你在做什么?”
亓妙一僵,回首迎上来者锐利的目光,安静了几秒,神情无辜道:“赵长老,我来拿本书。”
赵琼手指轻叩桌案,狐疑的打量着亓妙,亓妙的表情没什么破绽,可想起炼场上看见的一幕,她不由停下动作,朱唇轻启:“怎么?你对这次的小考没有信心?”
亓妙正要心虚的点头,炼器屋的大门又一次被人从外推开。
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步入,同时朗声道:“赵琼,我说你也别太过分,我刚从外面回宗,你就拉我去炼场监工,一段时日不见,你越发没有人性了……”
亓妙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她看向推门而入的陌生男人,男人衣衫褴褛,胡子拉碴,头发凌乱而蓬松的散在肩头,像是某个潦草的乞丐,可他步履从容,眼睛深邃而明亮。
“习蛟!”赵琼柳眉倒竖,厉声不悦道:“你给我站在那儿,别用你这个泥脚弄脏炼器屋。”
“你这就过分了,”习蛟停在原地,拧眉气笑,“你直接叫我去炼场的时候怎么不嫌我脏。”
赵琼翻了个白眼道:“我又不在炼场,你那会儿又熏不到我的眼睛。”
习蛟:“……”
他无语的看向亓妙:“这小姑娘是谁?”
赵琼扭过头,没好气的与亓妙说:“这位邋里邋遢的人是我们炼器坊第四位长老,名为习蛟。”
亓妙目露惊讶,炼器坊一直没回来的最后一副长老……是这样?
赵琼又指着亓妙对习蛟说:“炼器弟子。”
习蛟闻言,板脸道:“炼器坊的弟子?现在正在小考,来炼器屋做什么?”
说着,他在亓妙和赵琼之间来回看了看,随后扬眉不正经道:“该不会是是为了小考来贿赂长老的吧。”
亓妙惊得微微睁大眼睛,一边将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一边澄清:“没有,我是来炼器屋拿东西。”
她看起来像有钱贿赂的样子吗?
贷款贿赂吗?
赵琼不耐的站起身,偏头对亓妙说了句“走的时候关好炼器屋”,然后满脸嫌弃的带走习蛟。
习蛟走的时候还不情愿:“唉,别动手别动手,这里还有炼器弟子,叫别人看见我这副模样,日后颜面何从?”
赵琼充耳不闻,带着人走远后才撒手。
习蛟整理了一下被扯得歪歪扭扭的衣服,抬眼望向赵琼道:“你还挺关心那小姑娘。”
都不让他跟那弟子说几句话,便火急火燎的把他带走了。
赵琼甩了甩手,不以为意道:“我只是不想你再留在那里污染炼器屋。”
“我好像没有见过那小姑娘,”习蛟自顾自的说,“不过我倒是听我的徒弟说,你和老穆他们最近常去炼器屋,据说是在教一个弟子,是刚刚的小姑娘吗?”
赵琼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习蛟睁只眼闭只眼道:“看来是她,怪不得她能随意出入炼器屋,不过你刚刚急着从炼场离开,该不会就是来找她的吧?”
“莫非不是她贿赂你,而是你想为她徇私?”
“……你是不是话本看多了?”赵琼受不了的白了习蛟一眼。
习蛟讪讪道:“猜错了吗?”
赵琼回首,艳丽的脸上神情骇人。
习蛟懂事的闭口不言。
赵琼先送习蛟洗漱了一番,把这人变得人模狗样后,再喊着他一起去炼场监工。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进炼场,坐在树荫下,习蛟管不住旺盛的好奇心,故态复萌的问:“当真是你们三位都在教那小姑娘?她不是你们任何一人的徒弟?”
“嗯,我们都是以长老的身份在教她。”
习蛟越听越感觉不可思议:“她有什么特殊的?”
“前不久,炼器坊的报喜鸟苏醒,巡了苍梧宗一周。”赵琼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道:“唤醒报喜鸟的就是她。”
习蛟惊讶回头,赵琼向他浅浅一笑:“她器感一百。”
习蛟一个鲤鱼打挺,从瘫坐状态猛的站起来,刚还有些困倦的眼睛划过一抹精光。
赵琼从他身上看到了熟悉的影子,冷笑一声接着道:“她叫亓妙。”
习蛟鼓掌:“这名字真好听,一听就是修炼器的好苗子。”
而且他们都是两个字,一定很适合当他的徒弟。
“……”赵琼瞧他这模样,就知道这个人出去游历是完全不带耳朵的,她缓缓道:“你知道吧?我们宗的朱雀宝阁被毁了。”
习蛟点点头:“有收到消息。”
赵琼:“毁了朱雀宝阁的人呢,就是亓妙,她现在欠宗门将近两百亿灵石,做她的师尊可一点儿都不容易,毕竟徒儿欠钱,当师尊的也会有一些责任。”
习蛟慢慢坐下来,余光发现赵琼津津有味的欣赏着他的表情,此地无银三百两道:“……看什么,我刚刚坐久腿麻了,站起来活动一下身体。”
赵琼耐人寻味的笑了笑:“这样啊。”
习蛟:“…………”
赵琼言简意赅的说完亓妙的来历,又三言两语的讲了讲亓妙的修行近况,然后趾高气扬的看着习蛟,重翻旧账道:“所以我们在炼器屋遇见,根本不是你想的那么龌龊。”
习蛟摸了摸下巴:“那你特意去炼器屋做什么?”
赵琼:“……”
“我看亓妙好像有点紧张,想过去和她说一声不要有太大的压力。”
习蛟惊讶:“这次小考的内容是炼制基本武器,你们教她教了这么久,肯定是没问题吧。”
话里话外是,若是亓妙不行,那就是他们三个教的不好。
赵琼听出来了,剜他一眼:“当然没问题,你就等着她一鸣惊人吧!”
*
炼器天才正在寝舍打滚儿。
亓妙烦烦的在床上滚了两圈,顶着满头乱毛,神情阴郁的爬起来。
临时抱佛脚的效果甚微。
她从炼器坊赶回寝舍,将炼弓箭的书翻了两个时辰,但因为心浮气躁,学习进度非常缓慢。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了。
亓妙揉了揉脸,开始给自己做第一次小考失利的心理准备。
没事的,没事的,人生在世难免会经历滑铁卢。
她还年轻,未来的炼器之道还无限光明,一次小小的失败,只会让她未来变得更强。
亓妙快把自己催眠好了的时候,灵牒响了一下。
亓妙垂眼一扫,目光随即顿住。
赵琼长老:“这次小考你好好努力,若是评分到甲等,我从私库取十万灵石奖你。”
“……”
亓妙的视线死死的镶在最后一句话上。
十万灵石=她在秘境辛苦砍三天树=很多钱!
一整套公式在亓妙脑海中转的飞快。
先前的心理预设也顿时白做了。
钱在眼前哪有不挣的道理。
亓妙忍不住跳下床,在原地兜了两圈。
两天时间太短,走常规的弓箭注定无法交出一张满意的答卷,她想要这十万灵石,只能铤而走险搏一搏了。
*
两日飞逝,眨眼就到炼器小考验收的时间。
炼场上,每个人脸上的情绪各不相同。
亓妙到的时候,炼场中有个信心十足的弟子正在向周围人展示他的弓器。
那是一把紫黑色的长弓,他高高举起,阳光洒下时,隐约看得见弓箭周身有电光流逝。
亓妙还是挨着之前的那个热心同门,岳怀见她一直盯着钧雷弓看,忍不住酸溜溜的吐槽:“不就是走了狗屎运炼出了上品七阶弓器,就在这里嘚瑟了一个时辰,也不嫌累。”
上品七阶!
亓妙睁大眼睛,灵器品阶,以五划分,五以上便是上品。
这不用长老们评判,已经是铁板钉钉的甲等了。
“没关系呀,”亓妙转头安慰他:“只有他一个人这么厉害而已。”
岳怀闻言哽咽了一下:“他来炼场炫耀前,也有四人炼制出了上品六阶的弓箭,是他拿出钧雷弓以后,那四人自觉比不过,才把他们的弓箭收了起来。”
亓妙:“……”
亓妙也听得紧张起来,她轻声问:“小考一般会评出几个甲等?”
岳怀伤心着回答:“一般是三个。”
“……”
好少的名额。
亓妙粗扫了一眼场上,现在外门弟子还没有到齐,她就感觉甲等已经很渺茫了。
他们在场上等了半刻钟,赵琼和习蛟来到炼场。
赵琼清了清嗓子道:“炼器小考已经结束,现在开始验收各位的灵器。”
伴随着她的话,习蛟指尖的灵气翻飞,将炼场的四扇门一同封住。
这外面还有来晚的弟子,刚冲来便被门拦在炼场外,一时间在外拍着门喊起来。
习蛟脸上挂着和善的微笑:“啊,我是习蛟,炼器坊的第四位长老,之前在外游历了一段时日,这期间炼器坊有新弟子加入,也有只见过一两面却已经不记得我的弟子,所以给你们重新介绍一下我。”
习蛟掏了掏耳朵,继续道:“今天本来该是你们穆长老来验收你们的小考灵器,但事出突然,我刚从外面回来,很想和各位新旧弟子打个照面,所以就死缠烂打的从穆长老那里接来了这个差事,不知你们是否有异议?”
外门弟子们齐刷刷的摇头。
“那就好,”习蛟抬手指着门外,“因为你们之中有些人和我还不熟悉,所以我简单解释一下,我呢,最讨厌没有时间观念的人。”
“所以这一次来晚的弟子小考评分均为丁等。”
炼场内的喧哗声逐渐消失,连那个把钧雷弓别在背上,高高仰着头的弟子也默默收起灵器。
岳怀倒吸一口冷气,小声和亓妙说:“这长老好凶。”
亓妙认可的点头。
习蛟很满意的拍了拍手掌:“那就让我们现在开始验收各位的小考灵器,我叫到名字的人上到台上来。”
习蛟说罢便开始翻弟子册,赵琼斜睨他一眼,“不先将外面的声音隔绝掉?”
“为什么?”习蛟笑眯眯道,“现在炼场多安静啊,让外面那些声音给炼场添些热闹。”
赵琼“呵”一声。
“你也别觉得我这样严格,我不在炼器坊,没人管着这些弟子,你看看炼器坊的风气都松散成什么样了!升内门的小考也敢迟到。”
习蛟说罢,便叫第一个弟子:“禄子实。”
他掀眼看向场下,瞥见慌忙向上走的少年时,长长的“哦”了一声,“是刚那个拿着钧雷弓炫耀的弟子啊。”
赵琼扫了一眼场中,问道:“什么时候叫亓妙?”
习蛟一本正经道,“我这人最守规矩,就按这名册的上的来,什么时候到她什么时候就叫她。”
赵琼:“……亓妙是最后一位。”
习蛟:“啊?”
习蛟忙把名册翻到最后,果然看见了亓妙的名字:“……”
赵琼按了按额角:“那前面这些就交给你了。”
说罢便向可以休息的地方走去,习蛟不禁“喂”了一声,“怎么就给我了?”
赵琼回头,无语道:“我和穆长老本来就商量好一人评一半,上午是他,下午是我,你现在抢了他的活,前面的弟子不就该你负责?”
习蛟:“……”
炼场下方——
亓妙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个小凳子(万藏阁里薅的),在场上坐下,又拿出一本书,光明正大的看了起来。
岳怀震惊的看着她:“你就这么坐着了?”
怎么一点都没有小考的紧张感。
亓妙眨了眨眼睛,小声和他说:“习长老按照弟子名册的顺序念的,我在最后。”
岳怀有些奇怪:“你怎么知道?”
亓妙以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看着他,“我看过呀。”
岳怀震惊道:“你什么时候看的?”
亓妙诚实道:“来炼器坊做弟子登记的时候。”
“那应该很久了吧?”
“快两个月,不是很久。”
“这还不久?你怎么记住的?”
“就,看了一眼就记住了啊。”
岳怀:“……”
他被亓妙理直气壮的态度弄得有点怀疑自己,是他记性太差了吗?
一生心大的岳怀思索了几秒,决定不去纠结这事,他转而羡慕的看了一眼亓妙的小板凳:“早知道我也带个凳子了。”
他的名字也在比较后的位置。
亓妙闻言,半合起书:“岳师兄,我还有凳子噢。”
一分钟后,岳怀坐在凳子上,幽怨地看着亓妙。
亓妙:“……”
她默默抬起手,试图用书遮挡岳怀的视线。
岳怀看到,默默挪了个位置继续盯她。
亓妙:“……岳师兄,我只是收了你十灵石的凳子费而已。”
“你我同门情谊,我借你凳子坐一坐,你居然收我灵石。”
亓妙老实道:“因为我很穷。”
岳怀盯着她看了一眼:“好,很好,你还有多余的凳子吗?”
亓妙迟疑着点了一下头:“还有四个。”
岳怀“嗯”了一声。
紧接着,他掏出灵牒发出几条消息,然后取出四十灵石给亓妙:“喏,剩下四个我也租了。”
“?”
亓妙和岳怀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几分钟后,一个身材圆润的少年小心的从人群中挤过来,低头看向岳怀手里的板凳:“我来拿东西。”
岳怀点头,给他一个板凳,同时提醒道:“离开炼场的时候记得还我。”
少年“嗯嗯”两声,取出一百灵石塞给他:“知道了。”
岳怀又如法炮制,将剩下三个凳子也租出去了。
亓妙在旁看得目瞪口呆。
岳怀转头,扬着钱袋朝亓妙一脸得意道:“学到了没?”
亓妙小鸡啄米的点头。
“哼,把我最开始给你的十灵石还我,这四百灵石就归你了。”
“!”
亓妙眼巴巴地问:“可以吗?”
岳怀点头:“我不在乎这点钱,我是要让你知道同门情谊的重要性!”
亓妙用十灵石换到热乎的五百灵石,热泪盈眶的点头:“对,同门情谊真的不该被金钱玷污。”
*
小考验收的速度比亓妙想象中的快。
有些弟子上台后,习蛟只是瞥了一眼他们拿出的灵器,连威力也没测试就给了评分。
有人不甘心,想申请测试他弓箭的各种性能。
习蛟也很好说话:“可以,如果测出的结果和我评判的没有区别,那你就要因为耽误了大家一段时间,评分向下降一级。”
“相反,如果是我给低了,我会在你应有的评分上再上一级。”
这次小考后,没有进入内门的弟子也会登记他们的小考评分。
外门弟子累计十次乙等评分,就可以参加长老们的考验,从而晋升到内门,丙等则是合格分,而掉到丁等,就需要用三个乙等来消除。
所以习蛟这话一出,想争取测试机会的人也没了声。
日头从清晨到午后,只剩几个人没测了。
亓妙望了一眼台上,习蛟的身后贴着三张名字,这些都是甲等待定。
一旦有更好的弓器出现,就会替换掉其中一人。
现在留在上面的三名字,已经有一个时辰没有变化了。
“亓妙。”
岳怀碰了碰亓妙的胳膊:“到你了!”
亓妙回过神,向台上走去,正迎上赵琼期盼的目光。
“……”
亓妙抿了抿嘴唇,虚虚地移开视线。
赵琼:“?”
搬个了躺椅在台上的习蛟挑了下眉。
亓妙站到台上时有些庆幸,还好她是最后的弟子,底下的其他弟子早已经等的不耐,不像第一个人上去时,无数双眼睛盯着看。
赵琼拧眉,轻声问:“你的弓器呢?”
亓妙心里狂念了三遍十万灵石,然后一鼓作气将她加工赶制的便捷式火箭筒拿出来。
一根长长的黑色圆柱筒出现在她手边,筒身的线条简洁而有力,约一只手臂长,而筒直径则是手掌大小。
圆筒的尖端处是酷似毛笔头的锋锐发射管,圆筒后面有着一根奇怪的束带和金属握把。
台上安静了两秒,赵琼迟疑着:“亓妙,你是不是拿错了?”
亓妙深吸一口气,大胆小声说:“没有拿错,这是我炼制的便携式火箭(筒)。”
习蛟从躺椅上摔下去:“哈?啥?”
这个有他1/3个人高的玩意儿叫:便、携、火箭?
赵琼早在亓妙承认她没拿错灵器后,就感觉大脑狠狠一震,惊得失去了言语。
台上长老们迟迟没有公布亓妙的评分,下面打盹的弟子迷瞪的睁眼看去,看到亓妙手边那不算小的‘火箭’,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然后又揉了揉眼睛。
赵琼眼余扫见越来越多的弟子注意到台上的动静,呼吸一滞,抬笔就要定下亓妙的评分:“丁等。”
她着实丢不起这个人。
亓妙忙揪住赵琼的袖子:“赵长老,我想测试。”
赵琼:“……”
赵琼危险的眯起眼睛:“你是不是觉得丁等已经最低,所以测试不过也无所谓?我告诉你,你要是还测出是丁等,就给你记两个丁等评分。”
害怕了吗?害怕了就赶紧放手。
再不撒手就该轮到她害怕了!
亓妙连忙道:“可以!”
赵琼:“……”
习蛟从震惊中缓过来,已经捂着肚子笑的不可开交。
赵琼闭了闭眼,面如死灰道:“测吧,对着对面的箭靶来、来一箭吧。”
亓妙看了一眼离她只有一百米的箭靶,再看看箭靶周围的弟子,小声说:“我这火箭很危险的,在这里测试不安全。”
赵琼:“……”
习蛟:“……”
习蛟从地上爬起来,揩去眼角笑出来的泪水:“你认真的?”
亓妙尴尬的点头。
习蛟又笑起来:“你想去哪测?”
他这是逗弄小孩的口吻,亓妙眨眼,认真道:“空旷一点儿的地方。”
她话音落下,就感觉自己腾空而起。
习蛟带着她离开炼场,赵琼真的很不想追上去,但又实在担心亓妙,最后还是咬着牙跟了上去。
习蛟将亓妙带到了苍梧宗西边一座废峰。
“这里可以吗?”习蛟笑着问,“这儿是我们炼器坊以前的位置,后来搬走后,这里也空下来了。”
亓妙小声问:“这座峰有人吗?”
“没有。”
习蛟瞥了一眼下方,这里灵气稀薄,所以他们才搬走了,自然也没有其他修士在。
亓妙点点头,指着对面的一座山,问道:“习长老可以送我到那个山头吗?”
习蛟失笑:“你想从那座山射过来?”
亓妙乖巧应声:“不是要测试嘛……”
赵琼过来就听见这两段对话,气笑:“她想测就带她去。”
等这次小考完!看她怎么收拾亓妙。
“……”
亓妙不由缩了缩脖子,然后努力安慰自己。
勇敢亓妙,不怕困难。
十万灵石在等着她!
他们很快到了亓妙指定的山。
赵琼和习蛟后退一步,后者道:“可以开始了。”
“好。”
亓妙敛起情绪,将便携式火箭筒抗在肩上,心也跟着静了下来。
她瞄准废峰时,还是不由感慨了一句。
修仙界就是好,只要用灵力覆在眼睛上,就可以抵得上瞄准镜的功能了。
习蛟两手揣进袖子中,对面若寒霜的赵琼狭促道:“赵长老,还真是一鸣惊人啊!”
赵琼:“…………”
她想开口说什么。
前方的少女已然扣动了火箭筒的扳机。
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炸响在她和习蛟耳边,他们下意识地抬起头,看见一条愤怒的火龙划破长空,疾速驰向废峰。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废峰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爆炸声,他们隔着千米远,看到了冲天而起的火光,看到了飞溅的山体树木、也看到了漫天烟尘散去后,废峰多出了一个看不到边缘的、巨大而恐怖的焦黑深坑。
“…………”
亓妙动了动震麻的肩膀,转头看向他们:“习长老,赵长老,我测试完了。”
赵琼:“……”
她耳边响起习蛟有些恍惚的声音:“确、确实一鸣惊人。”
第28章
风呼啸的吹着山上三人。
习蛟和赵琼魂不守舍的望着废峰, 久久无法回神,他们实在难以想象一个凡品的、古里古怪的长筒箭竟有如此大的威力。
射程之远、速度之快、杀伤力之强,皆可媲美或超越上品弓器。
亓妙将空筒卸放在地上, 默默上前,眼巴巴地瞅着两位不说话的长老, 等着他们的评分。
等了数十秒,不见二人开口,亓妙转了转黑眸, 小声喊道:“长老?”
“你,”习蛟艰难的找回自己的声音, 神色复杂的看向地上的空筒,“你这个也不属于弓器。”
亓妙闻言, 忙从她的储物袋里取出第二支便携式火箭筒。
幸好她准备了两支。
亓妙举起火箭筒,给习蛟看它的尖端,努力解释:“是弓器呀,您看, 它是箭,它这箭头和破甲箭长得一模一样,只是稍微大了一些而已。”
习蛟:“……”
这怕不只是大了一些吧?
他滚了滚喉咙, “箭便算了,那弓呢?”
亓妙眨了眨眼, 指向扳机, 这回声音小了一点:“一般的箭确实要搭弓上弦, 我的这个火箭无需借弓辅助,直接就可以射出,所以叫它便携式火箭。”
便携式……
习蛟神情恍惚的咀嚼着这三个字,原来那便携二字是指这个意思吗?
赵琼听得额角抽痛,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她言语那么匮乏,实在不知道怎么评亓妙的‘火箭’。
亓妙抱着火箭筒转圈,正努力的将金属箭头全方位的展示给两个长老看时,一道充满了暴躁的浑厚嗓音响遍苍梧宗。
“是哪个王八犊子搞出了这死动静?”
亓妙一愣,茫然地抬起头。
赵琼也抬眸望向前方:“是熊渊尊者的声音?”
“熊渊尊者?”
亓妙觉得这名字有一点耳熟。
赵琼玉手一抬,指着与废峰挨得最近的一座山,“那里是御兽谷,熊渊是御兽谷的尊者。”
*
御兽谷的弟子这一日如往常那样,和他们的灵兽培养一下感情,再与同门交流一下带‘逆子’的心得。
人与灵兽其乐融融地相处着,忽地听到一道惊天动地的巨响,谷内灵兽齐齐受惊,扬蹄或展翅向外飞去。
御兽谷里乱成了一团。
弟子们朝巨响的声源看去,废峰山体颤动,流火烈烈,碎石和尘土翻涌的一幕撞进他们眼内。
“咋回事?”御兽谷弟子紧张的望着笼罩在一片尘烟中的山峦,“这是有人攻打我们苍梧宗了吗?”
“不是吧,宗门法阵没有启动。”
“先别关心废峰怎么了!赶紧把出逃的灵兽都喊回来!”
御兽谷迷竹苑——
巨响发生前,熊渊正忙着为他的灵兽玄火熊安排相亲。
他对着放在整个熊界有些丑的玄火熊轻声细语的说:“你养伤期间,我带着沾染你气息的毛发寻遍世间,找到了一个对你气息并不抗拒的雌熊。”
“待会儿我带你去见它,到时候你好好的表现。”
玄火熊激动的“嗷嗷”两声。
熊渊带着玄火熊到隔壁的院中,院中正有一只雌性黑熊在休憩,它闻到了同类的气息,慢慢睁开眼睛。
玄火熊和这只黑熊对视一眼,前者见后者不似其他雌熊对它避之不及,垂着头小心翼翼的靠近。
熊渊敛起气息,蹲在阁顶,远远的偷看着两只熊的相处。他看着两只熊慢慢的靠近,又渐渐依偎在一起,激动的握起拳。
他终于找到了不抗拒玄火熊的雌熊,玄火熊的兽生大事即将解决。
熊渊高高兴兴地看着两只熊培养感情,废峰处的巨响和震动传来,雌熊刚来此地,还很警醒,立刻推开玄火熊,朝外奔逃。
“!!”
这变故来的突然,熊渊忙叫徒弟追上雌熊,而后瞬飞至上空,废峰的模样敛入眼底,熊渊看到后也仅是挑了下眉。
没有波及到御兽谷就行。
这时候就收到了徒弟的消息。
“师尊,好多灵兽都在往御兽谷外面跑,我跟丢雌熊了。”
“什么?”
熊渊想到玄火熊可以从他身上感知到情绪,右眼皮一跳,急忙返回到迷竹苑,就见自家玄火熊已经感知到雌熊不见了,然后因为伤心越绝,愤怒的拆了他半个家,隔壁尊者的苑子它倒是一点没碰。
看着灵兽窝里横的熊渊:“……”
熊渊糟心不已,灵气一震,恨声问废峰的事是谁干的!
*
熊渊赶到亓妙所在的山头时,赵琼和习蛟正在研究亓妙放在地上的空筒。
他们感觉到有人来,回头看向气势汹汹冲他们而来的熊渊,不惊反喜。
“熊渊尊者,你来了啊。”
亓妙也蹲在地上,本来是在等两个长老的小考评分,看见他们的举动,也向身后望去。
然后看到了一个身材魁梧,宛若小山般的男人。
男人几步间就冲到了他们面前:“废峰是你们搞出来的动静?”
“尊者息怒,”习蛟笑容可掬道,“今日我炼器坊在验收小考,前面对着废峰测试了一下弟子灵器的威力,却不想惊扰到御兽谷,实在抱歉。”
“是谁的灵器?”熊渊气势骇人,目光一转,落在了亓妙身上,抬脚要向她走去。
赵琼及时道:“熊渊尊者,这是我炼器坊的弟子,亓妙。”
听到亓妙的名字,熊渊原地刹车,看着亓妙露出一点错愕。
亓妙低下头,老实的复述着赵琼教她的话:“对不起尊者,那动静是我弄出来的。”
熊渊:“……”
他沉默两秒,转头看向炼器坊的两个长老,声讨道:“炼器坊竟然让弟子在宗内测试这样危险的灵器,你们有考虑过其他家修士的安危吗?”
“今日我御兽谷的损失,你们炼器坊得赔。”
赵琼不乐意道:“熊渊尊者,您这是什么话,我们弟子的灵器威力是大,但也没波及到御兽谷吧?”
话里话外都是让御兽谷别碰瓷。
熊渊气哼哼道:“我御兽谷的灵兽多被这巨响惊到,难道你们没有责任?”
习蛟也在听到赔钱时,两手一揣袖道:“那看来御兽谷的灵兽该多训练一下胆量了,这威胁还没有来就跑得这么快,若是正在对敌,灵兽丢下主人跑了怎么办?”
“……你们两个还讲不讲道理,跑掉的那些灵兽还未和御兽师结成灵契!”
赵琼和习蛟对视一眼,如果真让未结契的灵兽跑了,他们确实有责任。
“那尊者回去算一下……”
“啊——”
赵琼的话没有说完,便被亓妙惊吓的声音打断。
他们转身,看到一只身形巨大的棕熊正向亓妙跑去。
所有人本能的一惊。
“住手,”熊渊最为大惊失色,用生来最快的速度冲上去,暴力将玄火熊的脑袋按在地上。
亓妙微微睁大眼睛,她本来在听长老们说话,忽然感觉背后一凉,转头就看见有只大熊朝她跑来。
只是这回她刚喊了一声,握紧手上的火箭筒还没动作,玄火熊就被人按住了。
赵琼把亓妙拉到身后,目光不善道:“我没认错的话,这是玄火熊?尊者的第一只灵兽?”
熊渊刚要失声否认,他手底下的笨蛋灵兽听到自己的名字,“嗷嗷”的回应了两声。
“……”
熊渊感觉到了丢人,掩面道:“算了,这次的事我就不和炼器坊计较了。”
说罢,带着他不省心的灵兽跑得飞快。
熊渊跑出一百多里,转头看了看身后,见没人追才松了一口气,而后狠下心来批评玄火熊:“你知不知道,你差一点酿成大祸!你怎么能什么人都敢咬!”
玄火熊呆滞的看着熊渊,不敢相信从自己的主人嘴里听到了这么冰冷的话。
它在主人的情绪里感知到了,那个少女是吓走雌熊的罪魁祸首。
熊渊尊者痛心疾首,势必要让自家灵兽知道什么人不能咬:“天下之大,总有和你心意相通的雌熊,但刚那个少女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我可都要倒大霉了。”
“宗门会拿走我的全部身家,到时候你和我就只能露宿山头,喝西北风了!这事不比找雌熊更重要?”
玄火熊:“……”
熊渊来的快,走的更快。
亓妙懵懵地看着他和灵兽绝尘而去的背影,耳边听到赵琼问:“有受伤吗?”
亓妙乖巧地摇头,还看着熊渊离开的方向:“他们就这么走了?”
赵琼点头,嗤笑道:“他的灵兽差点伤到你,再不跑赔钱的人就变成他了。”
亓妙:“……”
她默了默,看向赵琼,重提她心心念念的事:“赵长老,我的小考评分……”
赵琼摸了摸她额头,打断道:“还是去医馆看一下吧。”
亓妙怔怔道:“我没有受伤。”
“怕你回去做噩梦,找医修开一副安神的药也行。”
“好,”亓妙又问,“那我的小考……”
赵琼见绕不开这个话题,转头看向习蛟。
习蛟:“……”
习蛟捏了捏眉心,从来没有这般为难过,半晌艰难道:“乙等吧。”
射程、速度和威力可以排甲等之首。
但亓妙的‘火箭’体型偏大,精准射出需要定点站着不动,其箭身也很容易摧毁……最重要的事,这样的‘火箭’拿到甲等,他能预料到弟子们会变成什么模样。
乙等是习蛟综合着各种情况给出的评分。
他还想和亓妙解释一下情况,别让亓妙因为这个评分而失落,却不料亓妙听到评分没有任何不喜,眼睛亮晶晶的问,“那长老炼场说的话也作数吗?你们判断错误评分就往上一级。”
她真的感谢长老们定的这条规矩。
习蛟和赵琼:“……”
还、还有这个事啊。
*
亓妙拿着赵琼给的灵石,去医馆开了一副安神的药,然后往寝舍走。
好消息总是常相伴。
她在路上翻着灵牒,看见有人加她,后面备注着出石料。
亓妙立马停在原地。
她在灵牒上挂了四种石料,前三种在这些天已经陆陆续续的收集齐,现下只剩最后一种。
第29章
亓妙加上对方, 和他扯皮了一会儿,最后以两万七灵石拿下第四样石料。
约定好交易时间后,亓妙算了算, 发现为了激活双一,她总共耗费了七万灵石。
想到这笔开销, 亓妙的心就不由隐隐作痛。
因为刚参加过小考而松懈下来的状态也重新紧绷起来,她给自己打了打气,决心回去就将水行灵器的订单先解决了。
亓妙这边忙忙碌碌, 赵琼与习蛟也在此时回到了炼器屋。
他们二人进来时的神色略微古怪,兰雪靖给他们斟了一杯茶, 随口问道:“这次小考弟子们的表现不佳?”
“那倒不是,”赵琼坐在窗边, 脸上的表情有一些困顿和迟疑,“我们选了四个甲等。”
兰雪靖挑了一下眉,既然不是弟子表现不好,为何是这种复杂的表情?
穆几桂顿了一下:“四个?”
怎么多了一个?
习蛟眉眼间也残存着几分难以平复的惊悸, “出了一点小意外。”
他把炼场的事从头到脚的讲了一遍,在描述亓妙那‘火箭’的怪异之形与诡异之威后,他不免望向陷入沉思的穆、兰二人。
“你们究竟是怎么教她炼器的?怎么将她教的……如此之歪?”
兰雪靖捧着茶, 慢吞吞道:“亓妙向我请教过水行灵器的做法,我教了她, 她做好后拿来一件给我过目, 那水行灵器挺正常的。”
穆几桂难以想象习蛟所说之物, 他皱着眉思索了片刻,“我教导期间,也未曾见亓妙有做过什么奇怪的灵器。”
屋里一静。
赵琼再抬眼时,发现其余三人正看着她, 她不禁冷笑:“怎么,难道我就见过……”
突然间,赵琼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炼丹炉模样的防守灵器。
她微微顿住。
……她好像真的见过亓妙炼做的其他奇形怪状的灵器。
亓妙对长老们的讨论并不知情。
炼器坊弟子同时进行小考,因为内门弟子炼制的灵器品阶更高,他们的小考时间也比外门弟子多两日。
所以外门弟子的小考结束后,有两日的空闲时间,这期间,亓妙也不用去炼器屋上课。
她借着这两天,完成了三个水行灵器的订单,然后便到了拿石料的日子。亓妙在拿石料前,先和定了水行灵器的客户知会了一声,到御兽谷把灵器寄送出去。
御兽谷常年经营着运送的业务,亓妙已经来过了几次。
亓妙轻车熟路的去了兽行轩,在登记册上写着客户的地址时,听到兽行轩里的两个御兽弟子在聊天。
“那些尊者今天又来了?”
“是啊,又来找熊渊尊者。”
“熊渊尊者到底做了什么?怎么引来这么多尊者?”
“我路过迷竹苑时,听了一耳朵,好像是熊渊尊者差点伤到一个弟子,其他尊者来为她出头,熊渊尊者就在里面骂他们故意找茬,为了抢他的钱,非给他扣莫须有的罪名。”
“真的假的?哪个弟子有这么大的排场?居然可以让各家尊者都为她而来?”
亓妙写字的手微微一顿,然后默默加快了填写的速度。
嗯,肯定和她没关系。
她又没受伤。
但是,御兽谷她还是暂时不要来了。
她寄走水行灵器后,赶忙离开御兽谷这个是非之地,又去约定的地方拿到最后一样特殊石料。
材料集齐,亓妙马上开始动手。
因为修复勘测眼镜的机会只有一次,亓妙炼化石料时格外专注。
即使没有容错,她的心跳依旧平静,冷静的执行着每一个步骤。
天色从明到暗,余晖快要散尽之际,亓妙擦着汗,完成了修复工作。
她捞过早就做好的发电机,给勘测眼镜充电时,才发现自己的手指有细微的颤抖。
亓妙抿了抿唇,看着镜架上的呼吸灯有节奏的闪烁,悬着的心落回肚子里。
她等了一刻钟,不掩迫切的开口:“双一。”
寝屋安静了几秒,独一只镜片上涌出蓝色数据流。
勘测眼镜重启,双一金属质感明显的声音也响起:“主人!”
双一激动不已,“哈哈,我又活过来了。”
亓妙敲了敲它,打断它的话:“别乐了,检查一下勘测眼镜的情况。”
双一执行力一绝,它探了一圈,惊讶道:“定位、通讯……有一半功能都没法用了。”
很好,在预料之中。
亓妙垂着眼沉思,双一又大惊小怪起来:“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感觉不到周围有其他设备可以连入,而且主人,你怎么还是那副奇怪的打扮?还消瘦了许多……”
“停,”亓妙有点头疼的喊停,然后和双一大致的讲了一下修仙界和她的负债情况。
双一听后只觉得天崩地裂,冲着亓妙哭哭啼啼道:“怎么会如此?主人,你要不把我卖了还债吧。”
亓妙歪头,迷茫道:“这里不是星元年,哪有人会花大价钱买你这样嘴碎又没什么用的人工智能?”
双一:“……”
在这个世界,它的身价也大幅缩水了。
双一自闭了一会,忽然道:“不对啊,那我是怎么醒来的?”
亓妙眼睛一亮,终于找到了一个对象,可以展示她学会的新东西,她恣意挥霍灵气,让双一见识到这个世界的神奇之处,兴奋道:“我都能徒手造炮了!修复个你,不是轻轻松松!”
双一看着不科学的一幕,机脑加载过度,一时陷入宕机。
亓妙却找到了可以吐露心声的对象,轮到她开始叭叭自己怎么转行做了炼器师,以及她怎么融合了以前的技术,找到了还债的光明之路。
双一听沉默了。
它虽然是人工智能,但也感觉有点不太不对劲。
在这个不科学的世界,一堆不科学的人类即将要拿着科技武器战斗?
好、好诡异的画面。
双一看了看亓妙,少女神情明媚,好似不觉得她的话有什么奇怪。
它用机脑想了想。
亓妙怎么可能有错。
一定是因为它太过科技的出身导致了思维的滞化。
打不过就加入,双一用几秒的时间说服了自己,然后难得安静的听亓妙讲述这个世界,疯狂吸纳着新世界的知识。
待亓妙将她这些日子的经历说完,双一当即要展现自己的作用,主动提议道:“主人,我有一计!”
*
第二天一早,侯长老收到了亓妙连夜炼制出的五把光剑。
亓妙迎着剑峰长老疑惑的目光,乖巧道:“我不知道剑峰的其他师兄师姐能不能接受这样的剑,所以先做了五把光剑,侯长老,您要不要先拿这几把剑试试大家的态度?”
侯舜思考了一会,觉得亓妙说的有道理。
他将光剑展示给剑修弟子,弟子们若是不感兴趣,就省得亓妙再做,弟子们若是感兴趣,也可以借光剑吊一吊他们的胃口,督促他们勤加修炼。
侯舜想明白后,常板着的脸上挤出一点笑,看着亓妙的眼神温和了一些:“还是你考虑得周全。”
亓妙老实道:“我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侯舜听后,讶异道:“什么?”
亓妙指着光剑道:“这里面有个光剑是我花了点心思做的,它多用了两种石料,光刃色泽和之前的光剑有所不同,所以它定价也是比较高的,我想知道大家对它反响如何。”
侯舜闻言,详细的问了一下亓妙,得知里面那个不一样的光剑只有光刃颜色不同,便也没继续放在心上,转而问亓妙:“不知你今日可有时间,若是有空,我想辛苦你在剑峰给我们讲一讲这光剑。”
亓妙眸光微动,隐隐有些心动,交由她自己来说当然是最好了,可……
“我没有时间,”她遗憾的开口。
炼器坊内门弟子的小考于昨日结束了,今天一早,赵琼长老就发来好几条消息,要她去炼器屋炼一回正儿八经的弓箭。
亓妙都可以想到接下来几天她要经历怎样严格的学习生涯了。
侯舜闻言也未多强求,温声转了话锋,询问亓妙光剑的用法和注意事项。
过了一刻钟,侯舜送走亓妙,又召集内门弟子赶来习堂。
唐鸣钦正在瀑布下习剑,听见有人喊他,他翻身上岸,水珠从薄而结实的肌理上滑过。
唐鸣钦以灵气挥干水分,一边套外衣,一边问同门有何事。
“侯长老喊我们去习堂,好像有事要说。”
两人到习堂时,习堂已人满为患。
唐鸣钦本想找个角落猫着,却无意中瞥见侯舜面前的桌案上,放着五根熟悉的细圆黑棍。
“!”
唐鸣钦精神一振,当下便厚着脸皮朝人群中挤。
被他挤到的人十分不满。
“哎呦,后面的人不要挤了,我快被压成肉饼了。”
“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啊。”
“怎么有人来晚了还想去前面?”
同门看得惊住,犹豫了两秒,就看见唐鸣钦一边挨着其他人的骂,一边挪去了前面。
唐鸣钦硬生生的靠着一身力气到最前排。
他扫过周围人不满的目光,装聋作哑的整了整衣衫和头发,眼余却一直关注着那五把光剑。
侯长老看了一下时辰,拔剑出鞘,凛然的剑气在习堂一震,刹那间安静了下来。
唐鸣钦按住腰间颤动的噬魄剑,心不在焉的看着侯舜前面的光剑。
是只有五把吗?
侯长老打算如何分?
侯舜不知道已经有个弟子虎视眈眈的盯着光剑,他清了清喉咙,扬声道:“今日叫你们来,是想让你们见识一种剑。”
剑修都是干脆的性格,侯舜亦是如此。
侯舜未待他们好奇是何剑,便取出一块穹石置于地上:“各位可识得此物?”
习堂鸦雀无声,片刻有人道:“这是穹石吗?”
“对。”
众人不由哗然,穹石乃自然生成,少有单块之形,穹石之坚,即使灵窍巅峰的剑修极尽剑意一斩,也无法撼动分毫。
然而,侯舜取出来的那块穹石,明显是切割而下。
侯长老亦是直接将光滑如镜的切面露给众人看,说道,“想必已经有人好奇,这是何等剑意斩出的穹石。”
习堂众剑修支楞起脑袋,凝神注视着习堂前面。
侯长老指着穹石道:“有这等威势的,只是一把凡品剑。”
侯长老说罢,拿起一把光剑:“也就是它。”
习堂众人:“……”
他们看着侯长老一本正经的严肃模样,再看看侯长老手中的那把‘剑’,脸上的表情十分茫然。
长老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吗?
侯长老在静默声中启动光剑,炽烈的银白光刃划破空气,出现在众人眼前。
剑修弟子们还来不及探究这剑刃是什么东西,侯长老已将光刃轻削向穹石。
光刃和穹石相接触,安静又无声,然而穹石却在那一挥下,切出了一块光整的穹石。
光剑展现出奇异力量倏然间夺走了众人的全部注意。
在场都是剑修,他们再清楚不过侯长老刚刚的动作是多么随意,可就是那样的随意,让众人无比清楚的见识到了这剑光的恐怖之处。
侯长老关起光刃,缓言道:“此乃光剑。如你们所见,它没有实刃,可轻易的切割开穹石,它甚至曾一剑斩杀过化神期的四瞳狼妖,力量其强,势不可挡。”
“这是一位炼器师的灵器。”
侯长老的目光从沉浸在震惊中的弟子们脸上掠过,“我得知此器,便向她定了百把光剑,有意让我剑峰弟子也拥有这神剑。”
“……侯长老,我有本命剑了!”一个肤色黝黑的俊俏女子站起来,她目光紧紧嵌在光剑上,嘴上却十分凛然,“我不会背叛我的剑。”
她这一声如晴天霹雳,打在心动剑修的脑门上,一个个克制起脸上的情绪。
对,没错,他们有本命剑了。
虽然那劳什子光剑听上去真的好厉害,但他们岂会为了光剑而舍弃自己的本命剑!
侯长老拧眉,对着不懂变通的弟子们道:“此言过重,光剑与寻常剑的区别极大。”
他顿了一下问:“你们可曾在别处见过这般厉害的光剑?”
众人摇头。
侯长老又问:“那你们可曾见过无法施展剑术,不能挥斥剑意的剑?”
众人继续摇头。
侯长老拿出与前段时日一模一样的说辞,“它既不属于正统之剑,我剑修弟子佩戴此剑也并未违背修剑道的初心。”
众人一愣,随后豁然开朗。
确实啊,他们剑修,修的是剑道,悟的是剑意,习的是剑术。
这光剑和这三不沾边,拥有它好像……没问题啊!
想清楚这一点,一个个当场变了嘴脸,有人举手扬声道:“侯长老,我愿意第一个用它。”
周遭的弟子不免唾弃的看了此人一眼,然后纷纷跟言,有夸侯长老英明神武的,有称现在就想练光剑的。
还有是侯长老徒弟的,当场不要脸的喊师尊。
毕竟他们可都看见了,侯长老这次带了五把光剑,现在谁都想亲自见识一下这厉害的凡品剑。
侯长老按下闹哄哄的众人:“眼下光剑只有五把,出于公平,我会将这五把光剑给上次小考排在前五的弟子。”
“而日后,你们其他人若想得到光剑,就要勤加修炼,在剑峰有所进步才可。”
侯长老说罢,也不理会底下的骚动,径自点了五个人的名字。
唐鸣钦自然在其中。
他听到自己的名字,毫不犹豫的起身向台上走去。
侯舜把使用方式和注意的事告知他和另外四人。
唐鸣钦已经用过光剑,拿到它,不用摸索便直接挥出了光刃。
看得其他四人一愣。
他们在侯长老的教导下,挨个的启动光刃,然后好奇宝宝一般研究着光刃,想拿指尖碰一碰,又被警告过不能这样干,于是开始趁着侯舜不注意,悄悄的挥霍起习堂的地面和桌案。
他们悄悄的破坏着习堂,见用此剑时毫不费力就可以切开所有东西,正惊叹时,身后响起一阵惊呼声。
唐鸣钦四人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了旁边的君照玲。
君照玲拿到光剑后,动作慢吞吞的,她正是前面第一个站起来,表示对自己本命剑‘忠贞不渝’的那位女剑修。
只见她此时微微张着嘴,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光剑,身后众人也是在为她的光刃惊呼。
君照玲的光剑,是金色光刃。
金色光刃划动,留下令人心醉的绮丽光芒,在那柔耀的金光下,光剑看起来美丽又危险。
“为什么她的光刃和我们不一样?”
唐鸣钦旁边的红裙女子艳羡的看着君照玲。
“对啊,”另一个青衣男子也郁闷的开头,“怎么她的光剑看起来比我的厉害?”
第四位直接看向侯长老道:“我也想要金色的。”
侯长老:“……”
他看着君照玲的金色光刃,嘴唇动了动:“她只是光刃的色泽和你们不同,本质上无其他区别。”
第三个男子看向君照玲:“君师妹,我看你对光剑似无太大兴趣,不如你我互换一下?”
君照玲想也不想:“不行。”
夹在他们中间的剑修看着侯长老:“侯长老,凭什么君照玲是特殊的,我也想要金色光剑。”
侯舜:“……”
君照玲:“我随便拿的,要怪就怪你们运气不好。”
第二个红裙女子拔出剑:“来打一架,赢了的拿金色剑。”
第三个青衣男子十分赞同:“算我一个!”
底下众人也吱哇喊着要加入。
侯舜黑着脸,指着他们:“先把光剑都交上来,我回头换一样的给你们。”
五人齐齐后退一步。
“要交只用君照玲一个人交吧。”青衣男子道,“只有她的特别。”
君照玲剜一眼隔壁:“凭什么!”
唐鸣钦默默的看了一会,拿起灵牒,给远在炼器坊的光剑制造者发消息。
剑峰—唐鸣钦:“原来光剑是可以挑颜色的吗?”
剑峰—唐鸣钦:“亓师妹,噬魄剑喜欢我平日穿深蓝色的衣服,我想要深蓝色的光刃。”
第30章
唐鸣钦发来消息的时候, 亓妙正在挨训。
她不太会炼制正经弓器的事还是暴露了。
炼器屋内,赵琼从中规中矩的普通弓器上移开视线,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看向这弓器的炼制者, 语气难以捉摸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
亓妙小幅度的摇了摇脑袋。
少女鸦黑色的眼睫轻轻颤动,嘴角微微抿起, 乖巧的小脸脆弱又无助。
赵琼眉头轻蹙,瞧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有些难以骂下去。
习蛟本来是坐在一边看好戏, 看到赵琼这高高举起竹板却又轻轻落下的举动,便对赵琼摆出一副“我来”的姿态, 转身对亓妙道:“我明白了,你不擅长做正常的弓器, 所以是耍了点小聪明,把小考的弓箭做成了那副奇怪的模样?”
亓妙老实的点了一下头,“长老我错了。”
习蛟好些年没遇到这么‘听话’的弟子了,愣了一下, 又敲了敲亓妙面前的桌案,压迫感十足道:“你上次不是很能言善辩吗?”
亓妙眨了一下眼睛,小声道:“上回您和赵长老也没要我当场重考呀。”
“……”
习蛟气笑了。
同样围观的兰雪靖悠悠道:“她说的也不无道理。”
他无畏的迎上两双怒目, 好奇道:“你们既当时察觉不对,为何什么都没做就回来了?”
这可不是这两位的作风。
习蛟和赵琼语塞。
因为他们当时被亓妙那‘火箭’一击所展现的、可达化神期的威力震得目瞪口呆, 哪还想得起来别的事。
静默片刻, 赵琼点着亓妙脑袋:“这几日你别在外面晃悠, 给我将基础灵器都炼通透了再走。”
亓妙忙说“好”。
只要不收回她的甲等评分和十万灵石,什么都好说。
习蛟坐回兰雪靖身边,与他嘀咕:“你们是不是对亓妙太宽容了一点?”
兰雪靖笑了笑:“不然依你之言,怎么罚她?”
习蛟思索几秒:“关禁闭或者罚去矿脉干活之类的?”
兰雪靖看向习蛟, 由衷赞叹他的大胆言论:“你要真这么做,今晚咱们炼器坊就会被其他几家围得水泄不通,然后逼问你这是在惩罚亓妙,还是在折磨等待亓妙还钱的他们?”
习蛟:“……”
亓妙再次惨遭留堂,被长老们逮着教了两个时辰,终于抱着繁重的课业踏出了炼器坊。
亓妙嗅到外面新鲜空气,有种重获新生的庆幸,系了一根红绳挂在她灵牒上的双一,也发出一声心悸的叹息。
“好难。”
亓妙赞同的点头。
她召来灵兽,吹着微风从天上飘,一边打开灵牒,想问问侯长老光剑的情况,然后率先看到了唐鸣钦的消息。
亓妙立即将其他事抛在脑后,她坐直身体,亮晶晶的和双一道:“双一,有用诶,唐师兄问我可否做深蓝光色的光剑。”
双一闻言,得意起来:“那当然——没人能逃过营销手段。”
亓妙捧场的夸它两句,然后发消息告诉唐鸣钦她刚刚忙完,接着道:“唐师兄,异色光剑需要定制的。”
唐鸣钦似守在灵牒边,他消息来得很快:“何为定制?”
亓妙:“就是按照唐师兄你的特定需求来炼做光剑。”
唐鸣钦理解了,他轻抚过噬魄剑,当下回:“嗯,没错,我要定制光剑。”
亓妙:“唐师兄,定制剑的话,炼制时要多一点步骤,所以价格也要高一些。”
唐鸣钦凝神,亓妙又发来了消息:“不过因为唐师兄你是我的债主,你若要定制款光剑,我给你打九折!可以比别人花更少的钱就买到定制版!”
“……”
单纯的剑修不知何为营销,只被灵牒上的消息打动,目露动容,心道亓师妹真是心地善良,而后回道:“亓师妹,我要定制!”
亓妙也在另一边高高兴兴地说好。
亓妙和唐鸣钦商定好后,切去前一页,侯长老也给她发了消息,问她之后可否将所有的光剑做成金色。
亓妙在灵牒上点点按按:“不能了长老,那个金色光剑是我做的限量版,全修仙界只此一把。”
侯长老:“……”
侯舜盯着亓妙的消息看了又看,不知何故右眼皮跳了跳。
他发愁地薅了一把胡须,问亓妙:“那可以将那把金色的光剑换成普通的光剑吗?”
“可以呀,”亓妙很快就回了他,但又似乎是小心翼翼的在后面追问了一句,“是剑修的师兄师姐不喜欢金色光剑吗?”
侯长老:“……”
不,是太独特,容易造成剑峰弟子为它大打出手。
只是这个不能和亓妙讲,侯长老不愿让剑修弟子的笑话流到外边去,于是含糊其辞道:“光色统一的话,看起来似乎会更好。”
亓妙:“啊?可唐师兄找我定制一把深蓝光色的光剑,我已经答应了。”
侯舜当即一愣,随后猛的反应过来。
怪不得!
怪不得习堂上,其他人都在争那把金色光剑时,唐鸣钦默不作声的看着。
他当时还对唐鸣钦的稳重感到了欣慰,原来是那小子已私下找了亓妙!
侯舜磨着牙和亓妙说:“你别给他做。”
灵牒安静了一会儿,半晌少女才发来带着几分为难的消息:“侯长老,我还欠着唐师兄的钱,不太能拒绝他的。而且,光色不一样也没什么关系呀,本质都是一样的光剑。”
侯舜陷入沉默,转头去找唐鸣钦。
唐鸣钦因为定制到满意的光剑,再习剑时意气风发,凌冽的剑意将湍急的瀑流斩成两半。
侯舜找到唐鸣钦的时候,就见到剑风呼啸、天地共鸣的一幕,他惊叹的向唐鸣钦走去,对后者找亓妙的事也消了大半的气。
“唐鸣钦,”侯舜将他喊到面前,低声问,“你找过亓妙,让她做其他色的光剑?”
寡言的剑修弟子点头。
“……你去和她说不用了。”
唐鸣钦抬眼,冷峻的面容上出现一丝疑惑。
侯舜苦口婆心道:“今日习堂上的情形你也看见了,弟子们都渴望那把金色光剑,甚至要为它大动干戈,你若在日后又拿出一把与众不同的光剑,肯定也会遭遇其他弟子的挑战。”
唐鸣钦听后,耿直道:“那便战。”
他还怕了他们不成。
侯长老:“……”
他懒得再同唐鸣钦废舌:“这是长老的命令。”
唐鸣钦顿了顿:“好。”
见唐鸣钦这般好说话,侯长老反而有些不相信:“真的吗?”
“嗯,这次是剑峰为我们买光剑,我的确不该让剑峰为我一个人费太多心,”唐鸣钦望向侯舜,“我会跟亓师妹说清楚的,我会用自己的钱去买。”
侯长老无语道:“……我在意的不是这个。”
唐鸣钦思忖了一下:“侯长老,那你应该先找君照玲拿回那把金色光剑。”
侯长老扯了扯嘴角,按住抽痛的额角:“你以为我不想吗?君照玲一下习堂跑得比兔子还快,我又不知她去了哪里。”
唐鸣钦闻言,收剑入鞘:“那我帮您去找她。”
说罢,踏风御剑,如一支离弦的箭从侯长老面前飞掠出去。
带起的疾风吹扬着侯长老的头发,侯长老:“……”
他知道君照玲去哪儿了吗?就说去追?
*
亓妙忐忑的等待了一会儿。
唐鸣钦的消息出现时心停了一秒,看清他只是发消息说他定制的光剑不走剑峰的订单后,她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唐师兄没有动摇。
亓妙放心了,然后也担心耽误久了再生变故,马上拍板决定尽早把唐师兄的光剑做了。
逐鹿秘境里,唐鸣钦有穿过一件深蓝色的劲装,亓妙向他确认后,便开始做准备。
她一定要做出让唐鸣钦满意的光色。
金色光剑是第一道敲门砖,定制版才是她挣钱的大头。
为了贴近唐鸣钦所要的深蓝光束,亓妙试了很多种材料,而双一则在一旁记录着其他光色所用到的材料比例,以便日后做这类光色时直接套用。
亓妙做完深蓝光色的光剑时,繁星已经点缀在夜空,她喘匀气,又被甘金蕾喊着,日常练体半个时辰。
再回到屋里时,她已经累趴了下来。
亓妙把脸埋进枕头里,左右滚了两下,挣扎着爬起来做赵琼他们布置的课业。
双一扫见她眼底淡淡的青色,似真情实意的担心:“这里可没有营养舱,你这次熬死也卷不过其他炼器师的。”
亓妙:“……”
“我把课业做了就休息。”
双一不解道:“一定要做吗?我感觉你就算不做,炼器坊那几个长老也不像会为难你的样子。”
亓妙伏到桌案上:“他们在真心教我,我不做课业,他们是不会说什么,但心里肯定是有一些难过的。”
“而且,”亓妙轻轻摩挲着书页,感受着指腹底下的粗糙,“炼器很有意思。双一,你还记得我之前放弃的二代光剑的研究项目吗?”
双一:“记得,你当时说,想要让光剑自主适配使用者,让使用者可以随心而动的调节光刃长度。”
“嗯,那时候我尝试了很多种办法,但都失败了,不过现在……”亓妙弯了弯眉眼,明亮的黑眸里烛火摇曳。
她手中灵气具现,悬在虚空的金属被灵气操控着,乖顺的扭曲成各种形状,亓妙声音很轻的说,“炼器给我提供了很多新的灵感。”
翌日清晨,亓妙醒来时,又变得生龙活虎。
双一有些震惊:“你恢复的好快。”
亓妙坐起来,扬着下巴,有些得意道:“我已经蜕变了,不要再拿过去的目光看我。”
双一唏嘘不已:“这一次你有望在猝死前卷死其他炼器师了。”
“……”
亓妙还没来得及说话,寝屋被敲了敲。
孟笑慈轻柔的嗓音在门外响起:“亓师妹,唐鸣钦找你。”
亓妙暂且放双一一马,揣起光剑,打开门。
孟笑慈神色还有几分困倦,见到亓妙,抬手指了指寝院外:“亓师妹,你和他约好的吗?”
她垂眼看着亓妙,亓妙点点头:“唐师兄买了我的灵器,我叫他今早过来拿。”
亓妙想去送的,但昨天睡的实在晚,便给唐鸣钦发消息来让他自己取。
孟笑慈闻言,惊醒几分:“现在这年头,剑修也要用灵器了?”
亓妙:“……”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亓妙把孟师姐目送回屋,然后走向唐鸣钦。
她将光剑递去。
唐鸣钦接过,扫了她一眼,低声问:“融合期了?”
亓妙一愣。
唐鸣钦见状,了然道:“你应该刚破境。”
亓妙低头,捏了捏手心,喃喃道:“好像没什么感觉。”
“嗯,正常。”
唐鸣钦视线落回光剑上,腕上一动,光刃骤亮,散发着神秘的气息深蓝色的弧光闯入他的视野。
亓妙在唐鸣钦打开光剑时便观察起他的表情,看了几秒,放弃了,直接问道:“唐师兄,你觉得还行吗?”
唐鸣钦郑重地点头:“噬魄剑也很满意。”
亓妙下意识地望向唐鸣钦另一只手上的噬魄剑,噬魄剑安安静静的。
她眨了一下眼睛,不理解但是很尊重:“噬魄剑也满意就好。”
唐鸣钦取出一袋灵石给亓妙。
亓妙发觉到里面的数额不对:“唐师兄,你只要给我四万五千灵石就好了。”
唐鸣钦摇摇头,“不用因为欠我钱就少收灵石。”
亓妙:“……”
好纯朴的剑修师兄,这钱收得她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
剑峰——
蔺如歌和两位同门待在习堂前,他漫不经心地转着剑花,在耐心耗尽前,终于等到了唐鸣钦。
唐鸣钦落在他们面前:“你们喊我何事?”
蔺如歌和身边的红衣少女对视一眼,他主动道:“我们是想叫你一起去找君照玲,你不想要那把金色光剑吗?”
“不去,不要。”
唐鸣钦冷淡的二连拒绝。
蔺如歌旁边的红衣少女有些不理解:“为什么?”
唐鸣钦悠悠看他们一眼,微敛眸,挥出他的新光剑。
幽邃而神秘的蓝光闪到对面三人。
“!!!”
蔺如歌震惊道:“你的光剑怎么也和我们不一样了?”
唐鸣钦抿了一下唇,低调的用光剑挽了个漂亮的剑花:“这是定制版光剑,自然和你们的不同。”
“??”
什么是定制?
听上去好厉害的样子?
剑峰一个长老走进习堂,见到侯舜时面露惊讶,“侯长老,你怎么看起来有些疲惫?”
侯舜头疼道:“还不是剑峰那些弟子气的。”
关心他的长老有些疑惑:“他们最近不是挺听话的吗?”
“那是之前,”侯舜按着额角,正准备和对方吐一吐苦水,乌泱泱一群人就冲进了习堂。
他们愕然回头。
为首的红衣少女双眼放光的看着他:“侯长老!”
侯长老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又厉声斥责:“一群人这样像什么话?”
蔺如歌挤出重围:“师尊,您昨日怎么不与我们说这光剑还能定制!”
同样是昨天刚知晓定制版光剑的侯长老:“……你们怎么知道的?”
应该不会是亓妙,那小姑娘看起来挺乖的。
“唐鸣钦啊,他光剑的光刃变成了深蓝色。”蔺如歌看着侯长老,控诉他的偏袒,“师尊,你居然把这消息告诉唐鸣钦都不告诉我……”
侯长老憋屈道:“唐鸣钦不是从我这儿知道的。”
红衣少女打断他们:“长老,我也要定制版光剑。”
她一句话后,又有无数张嘴跟着喊起“我也要”。
侯长老黑着脸:“定制版光剑和普通光剑只有光色不一样,用哪个不是用?”
“还是有区别的,”红衣少女艳羡道,“唐鸣钦和君照玲的光剑看起来比我们好看。”
“……但定制版光剑更贵,剑峰没有那么多钱。”
侯长老年纪已经大了,不会轻易对华而不实的东西动心。
然而红衣少女就在等他这一句话:“那侯长老,您把那炼器师的灵牒告诉我们,我自己买定制版光剑!不花剑峰的钱。”
侯长老:“……”
*
亓妙站在炼器屋门口。
“怎么站着不动?”习蛟炼器的动作不停,头也没抬的问亓妙。
“我打扰到您炼器了吗?”
亓妙猫猫探头,小声问。
“没有,”习蛟淡声道,“进来,坐下看我怎么炼器。”
亓妙懵懂地走进炼器屋,有些不确定的问:“习长老,今天是您教我炼器呀?”
“怎么,我不配教你?”
亓妙找到位置坐下,将灵牒也放到一边,她看了一眼还未成形的灵器,慢吞吞道:“我以为习长老不想教我。”
习蛟挑眉:“有吗?”
“嗯,你刚刚问我的那个问题,我好像不管怎么回答,都会挨骂。”
的确有此打算的习蛟:“……”
他咳嗽一声,眼余一扫,顿了下:“融合期了?”
亓妙点点头。
“那正好,”习蛟抬起食指尖,一根细长的弦从面前的黑雾中剥离出来,“我炼一次五弦琴给你看,然后你试一试。”
亓妙睁大眼眸,想说琴器她只接触过一次,但又偷瞄了习蛟,默默闭嘴。
习蛟长老看起来就是不讲道理的人,她还是学习吧。
不出亓妙所料,习蛟让她上手,她弄废了两波材料,也没炼剥出一根完美的琴弦。
她一如既往的吃了一通批评,磕磕绊绊的学了一个时辰,习蛟收走了她的课业,示意她可以走了。
亓妙犹豫了一下问:“今天没有课业吗?”
“没有,”习蛟头也不抬,“我不喜欢布置课业,有心就自己回去练习,没心我也不必上赶着。”
亓妙便乖巧的告辞。
她走后没多久,赵琼从外面进来,看见只有他一个人,问道:“教她的感觉怎么样?”
“学的很快,”习蛟合起亓妙的课业,看向赵琼道,“只是经验太少,修为低,直接炼器还有点吃力。”
赵琼笑起来:“她成长起来只是时间问题。”
亓妙结束完学习,就收到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侯长老重新列了个清单,上面是各个弟子想要的定制版光剑。
亓妙飞快地回复他。
没一会儿,侯长老又发来消息。
“亓妙啊,你跟我透个底。”
“这光剑之后,还有什么花里胡哨的改动吗?”
亓妙:“……”
能当长老的人就是不一样,这么快就能察觉到自己是韭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