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长老之所以如此敏锐, 是因为炼器师在此事上是有前科的。
他阅历丰富,见多识广,在漫长的修炼途中, 曾经多次目睹炼器师对灵器稍作改动后,就将它提价, 转而卖给其他家的修士。
比如法修,他们的钱就很好骗,同一类型的法衣, 法修经常会买几件不同色的换着穿。
比如医修,他们也很容易上当, 在侯长老看来大同小异的炼丹炉,在医修眼里却是各有千秋, 他们不惜花大价钱频繁更换炼丹炉。
还有修仙世家,这些世家仗着家产丰厚,没少给炼器师们送钱……
这种事往常与他们剑修不沾边,侯长老也乐得看热闹。
可如今, 他们剑修也要在炼器师手下买灵器了。
他起初也没太过担心,毕竟他找的炼器师是亓妙,少女踏入炼器一道的时日尚浅, 且初次见面时,给他留下了懵懂至善的好印象。
但定制版光剑一出, 经验老到的侯长老顿时拉响警铃。
灵牒一响, 亓妙回了消息, 侯长老从沉思中回神,拿起来一看。
“侯长老,我对光剑有优化计划。”
亓妙把二代光剑的优化计划一说,侯长老看见二代光剑可随心意改变光刃长度, 不由心动起来时,亓妙又发来一条消息。
“如果光剑日后有改动,也一定会根据剑修师兄师姐的期望进行调整,具体的改动方向目前还不便向长老您透露。”
侯长老把这一段看了好几遍:“……”
亓妙的语气似乎很真诚。
但好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亓妙用完双一提供的战略性含糊回避话术,也不管侯长老,把灵牒一收,高高兴兴地回寝舍炼光剑。
时间悄悄流逝,转眼已经过去七天。
剑峰晨间,云雾萦绕山峦,亓妙到访了剑峰归一楼,把光剑与手写的订单递给侯舜。
“侯长老,这是最后几把光剑了。”
侯长老提笔划去纸上剩下的几个订单,看向亓妙时,一脸和善:“辛苦你亲自跑一趟了。”
亓妙乖巧地摇头:“无事。”
挣钱哪有什么辛苦的。
侯长老把光剑的钱给了亓妙,亓妙收到报酬,笑盈盈地道谢后离开。
侯长老望着亓妙渐远的背影,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回肚子里。
这几天,亓妙陆陆续续地送来光剑,他全程紧盯,不见少女有任何接触剑修弟子的举动后,不禁觉得自己过分多疑。
亓妙第一天送来光剑时,便与他知会了金色光剑的事,只是他一时疏忽,未曾多想就把光剑带进了习堂,然后才引起弟子骚动。
虽然她推出了什么定制版光剑,但这也是唐鸣钦先找上门的,亓妙欠着唐鸣钦的钱,不好拒绝也合理。
他不该仅凭定制版光剑一事,就误会亓妙是那一类要警惕的炼器师。
亓妙不知道侯长老所想,不然一定会告诉对方,推出新产品得讲究循序渐进的原则,很多剑修还没拿到光剑,她不急于一时创新多变。
光剑的订单结束后,亓妙也没有闲下来,她一边学着炼器,一边又花了三天的时间,将剩余的水行灵器也做好。
“亓妙——”
居灶堂里,岳怀伸手在她的面前晃了晃。
岳怀看着亓妙,纳闷道:“和你说话都不理人,在想什么呢?”
亓妙挠了挠脸颊,有些不好意思道:“之前有人找我炼做灵器,我近日刚做好,但他不是苍梧宗的弟子,我得去御兽谷寄出去,刚刚在想什么时候去比较合适。”
也不知道熊渊尊者的事情过去了没有。
岳怀大惊:“什么?已经有人找你炼做灵器了?”
亓妙被他的一惊一乍整得有些迷茫。
坐在岳怀对面的同门笑道:“你岳师兄炼器五年,至今还没人找他炼做过灵器。”
岳怀:“……”
“那是那些人眼光不好,”他羞恼起来,酸溜溜道:“大家都是外门弟子,我差什么了?”
亓妙一个多月前还向他请教炼器问题呢!
对面的同门轻咳一声,捋了捋镶着云纹的锻造服,淡声说道:“我可已经是内门弟子了啊。”
亓妙:“……”
她也是内门弟子啊。
尽管还在跟着外门弟子们学习……
长老们没有向门下弟子公布亓妙的小考评分,当时没说,一是让她少受些非议,二是,不管评分如何,她都要在外门打两个月的基础。
亓妙看了一眼在外门中当吊车尾的岳怀,犹豫着没把事实说出来打击他,转而问道:“岳师兄,你刚在说什么?”
岳怀的注意力立刻被拉了回来,继续他之前的话题:“咱们宗的剑修最近不知是什么毛病,总喜欢跑到别家的地盘,拿着据说很奇怪的剑,以试剑的名义到处搞破坏,剑峰因此赔了不少钱。”
“剑峰为了约束那些精力旺盛的弟子,与其他几家商量后,将一个月后举行的擂台赛提前到了明天。”
亓妙还在为岳怀前半句话擦冷汗,听到后半句时,茫然地眨了眨眼,无知问道:“擂台赛是什么?”
“擂台赛是咱们苍梧宗的老传统啊。”
岳怀开始滔滔不绝的解释:“每逢临近修仙界大比,咱们宗便会挑吉日举办擂台赛,当做大比的预活动。这期间,各家弟子皆可上演武台比斗。”
比斗时长为一刻钟,获胜者可积一分,平局不积分,输了则会扣一分。
“擂台赛总共持续一个月,结束后,积分进前十的弟子都可以获得宗门丰厚的奖励。”
擂台赛旨在提升弟子们在大比前的士气,并帮他们快速的建立比斗习惯。
亓妙本来是当补常识听的,听到最后时目光一凝。
她心不在焉地扒了两口饭,又似不经意地问:“前十的奖励有多丰厚呀?”
岳怀:“心法古籍、尊者点拨,还能进宝阁挑选一件宝物。”
亓妙愣了愣,迟疑道:“朱雀宝阁不是毁了吗?”
岳怀瞥她一眼,十分奇怪道:“还有青龙宝阁啊,亓师妹,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咱们宗一共有两个宝阁。”
岳怀看到她的表情,微微错愕:“你真不知道啊,亓师妹,我之前就好奇了,你到底是从哪个旮旯角落来的?”
亓妙:“……”
她一个外来客不知道很正常嘛。
亓妙低头,闷声不吭的吃饭。
她听岳怀说完丰厚的奖赏是什么后,刚有点热烈迹象的心又沉寂回去了。
一件宝物,能值多少债。
坐在岳怀对面的同门突然道:“今年年初,衣钧尊者往青龙宝阁里放了两件极品灵器,据说价值千万灵石,我看今年很多人都是奔着那两件灵器去的。”
岳怀反驳:“也不一定吧,剑峰的尊者们昨日也放了几本上古剑谱,那也很吸引人。”
端着空碗路过的炼器弟子听见他们的谈话,跟着插嘴道:“不止不止,我听说各家有意将这次擂台赛办得盛大一些,希望这次比斗的朝气可以去一去朱雀宝阁被毁的晦气,所以其他家尊者也准备了各种异宝。”
他说出几样东西,听得岳怀他们双眼冒光。
“唉,”岳怀叹气,“我若是别家弟子,一定上擂台赛闯一闯。”
他对面的同门笑道:“你现在转回武道殿,他们也一定举双手欢迎你。”
岳怀一顿,神情讪讪的嘟囔:“我就是说说而已。”
亓妙安静地听着。
与他们从居灶堂散开后,亓妙拿着灵牒搜出擂台赛的消息,盯着看了一会儿,缓缓开口:“我想……”
在灵牒上当装饰品的双一迅速道:“不,你不想。”
亓妙:“……你还没听我想干什么呢。”
双一金属质感的声音充满了诧异:“不就是想参加擂台赛吗?这个还要听你说一下才知道吗?”
“……”
亓妙无辜的眨了眨眼睛,露出几分向往,心动道:“他们说进入前十有丰厚的奖励诶!”
双一默了片刻:“他们还说炼器师不适合擂台赛,你怎么没听进去?”
亓妙黑眸骨碌碌一转,耍赖道:“我还是机械师呀。”
炼器师才是半道出家!
双一诚挚地问:“擂台赛讲求点到为止,你打算用什么呢?”
亓妙想了想,发现还真的有点难办。
她拿捏不好武器的类型。
重火力的武器肯定不行,杀伤面积大,敌我不分且没有防护不说,稍有不小心还会增加债务。
双一看她不说话,就知道她为难了,便继续道:“而且主人你修为也不高,我计算了一下,你的胜率不大。”
不高……不大……
这破AI说话倒比以前委婉了一点。
亓妙鼓了下脸颊,正琢磨着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时,灵牒响了起来。
亓妙低头看去。
百草园—邱屠:“亓师妹!!”
百草园—邱屠:“你怎么可以这样待我!”
邱屠的语气,仿佛被负心人欺负了一般,亓妙看得一愣。
她懵懂又小心地问:“邱师兄,我、我怎么你了?”
他们不是有十几天没有通过信了吗?
邱屠:“亓师妹,你上次不是和我说,你不卖光剑吗?”
“剑峰那群糟心剑修手里拿着的光刃都是什么!”
亓妙眨了眨眼睛:“……”
怪不得她一直觉得自己忘掉了点什么。
第32章
亓妙好一通承诺, 答应第二天就把光剑做好,邱屠才肯罢休。
亓妙顺势安利了一下定制版套餐,邱屠听到可以自选光剑的光色, 有些心动,但又为价格踌躇。
“邱师兄你是我的债主, 你若要向我定制光剑,我给你打九折!比别人花更少的钱就可以买到定制版。”
“!”
邱屠浑然不知亓妙对唐鸣钦说过这样九成相似的话,直接就被打折狠狠动摇 。
他挣扎了一会儿, 别别扭扭地说:“那就来一个定制版吧。”
*
翌日,天刚刚蒙蒙亮, 邱屠便来找亓妙。
亓妙揉着惺忪的睡眼,神情困倦的将天水碧色的光剑递给他:“邱师兄, 你来得好早。”
邱屠启动光剑,只见碧波荡漾,青色光芒淡雅且温润。他眼底划过一抹惊艳,顿时觉得自己买定制版光剑的决定非常正确, 而后回亓妙道:“宗门有规定,擂台赛期间,百草园需每日派遣十名医修弟子驻守演武台, 以便为比斗受伤的弟子治疗。这第一天被选中的医修有我,我需在擂台赛开始前赶到演武台, 所以来得比较早。”
邱屠说罢便示意亓妙去睡回笼觉, 而亓妙的瞌睡早在听到擂台赛的瞬间便褪去了。
邱屠瞥见亓妙不掩兴奋的小脸, 挑了下眉道:“怎么,你也对擂台赛感兴趣?”
亓妙老实道:“我想去看一看。”
邱屠思索两秒:“那你要和我一块去吗?我们医修所在的位置,看比赛的视野更好。”
亓妙双眼一亮,忙不迭地点头:“要, 邱师兄,你等我一小会,我马上收拾好出来。”
说完,她匆匆回寝舍,快速洗漱穿戴整齐,揣起灵牒走出去。
他们到演武台时,底下已人声鼎沸,今天是擂台赛开始的第一天,来这里的人格外多。
亓妙好奇的到处张望,指着演武台西侧排队的人群问:“邱师兄,那边在干什么?”
“参赛登记的地方,”邱屠带着亓妙从人群中穿梭,一边给她解答:“那边有一个灵缘瓮,这一个月内,想参赛的人可以在任何时间,将自己的名字和隶属峰写在纸条上,再把纸条投进瓮中。擂台赛开始后,每一轮比斗结束时,灵缘瓮就会从参赛者中随机抽出两人进行下一轮比斗。”
亓妙不懂就问:“灵缘瓮选中的人不在演武台该怎么办?”
“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邱屠微抬下颚,“等一下你看两轮比斗就知道了。”
亓妙乖巧的点头。
演武台是一个四面环绕的武场。
亓妙之前仅在天上飞过这里时匆匆瞥过几次,现在还是她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它的全貌。
演武台台基三尺之高,四角矗立着的石柱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云峦山水图,台面以青石铺就,既平整又广阔。
医修驻在演武台的南边,离演武台很近,如邱屠说的那样,从这里观看比斗的视野极佳。
“邱师兄,医修也不参加擂台赛吗?”
邱屠回首看她:“谁说的?”
亓妙赧然道:“我瞎猜的。”
“我们参加,只是参加的人比较少,”邱屠忍不住澄清道,“医修没你想的那么弱,我在秘境鲜少出手,是因为我们遇上的都是妖兽,我的功法拿那些皮糙肉厚的妖兽没什么办法而已。”
但他们医修可不会惧怕与其他家修士打架。其他家修士的攻击固然厉害,可他们医修的毒术同样不弱。
亓妙熟练的道歉,邱屠见状,张口欲说她两句,场内的风声突然消失,一道令人颤栗的威压降至演武台,邱屠顿了一下,低声道:“擂台赛开始了。”
亓妙下意识抬头,朝演武台上空看去。
释放出这威压的是一个女子。
女子身着一袭云裳羽衣裙,眉眼清冷美丽,一双浅色的眼瞳如冬日的薄雾,疏离地俯瞰着演武台下的一众弟子。
“诸位弟子,此次宗门比斗,并非旨在争名夺利,尔等只需全力以赴,但求内心无愧,便已足够。”
女子的声音平和中又带着毋庸置疑的力量,清晰的传入每个人的耳里。
亓妙小声问邱屠这是谁,邱屠单手掩唇,轻声道:“道法院的鸣鸢尊者。”
亓妙微微睁大眼睛,台上的女子就是孟笑慈的师尊?
亓妙重新看向演武台,鸣鸢尊者的话音已落,演武台台基上升,灵缘瓮飞至她身侧。
下一秒,灵缘瓮灵气大溢,释放出两道柔和光柱,笼罩住台下两个弟子。
同时空中浮现出两个墨色的名字。
殷江、龚乐生。
亓妙反应过来,看向光柱照到的地方:“他们就是被选中的人。”
邱屠点头:“嗯,灵缘瓮只会选择在演武台附近的参赛者。”
亓妙了然,这才明白邱屠前面为什么说不会出现灵缘瓮选择未在场之人的情况了。
邱屠抬手,又指着天上的名字道:“你还可以从灵缘瓮投出来的名字辨别他们来自哪一家,黑色代表武道殿、红色代表体术堂、白色属于剑峰、青色为百草园、紫色为道法院,橙色表示御兽谷、蓝色象征阵法门,而金色则是炼器坊。”
亓妙听得入神,看见两个参赛者进入演武台后,追随着他们的光柱逐渐消失,而后灵缘瓮归于原位。
好神奇的灵器。
亓妙默默记下,决定回头问问几位长老灵缘瓮的运行方式。
这时候她注意到演武台边缘微微亮了一下,她转头就问债主这是什么情况。
邱屠叹了一口气,告诉无知的炼器师妹:“这是阵法门尊者设下的八方阵域,可以保证在比斗期间,台上弟子的攻势不会波及到演武台外界。”
亓妙像听神奇故事一样,“哇”一下亮起眼眸,赞叹她博学的债主:“邱师兄,你真是心地善良、见多识广。”
“……”
邱屠的胳膊上泛起鸡皮疙瘩,感觉还不如让亓妙直接夸他是个好人。
亓妙早在说完后就看回了演武台。
台上两个武修弟子已经在打了,他们一人手持长弓,一人紧握大刀。
持弓者目光如炬,捕捉着对方步伐的轨迹,轻扣弓弦,箭矢直射而出,在阳光底下折射出森寒冷光。
刀客稳扎在地,两手握住大刀,在箭逼近时大力舞动,暴力劈开箭矢的刹那,场内掀起巨浪狂风,而下一秒,又一枚箭破空而来,他后退半步,旋转刀把,长箭打在刀背,偏擦而过。
紧接着,刀客蓄起力量,灵气聚以漩涡,直接将再来的箭矢吞噬、折断。
他们的一招一式如雷霆,速度之快,以及台上一道接一道的风阵让亓妙看得眼花缭乱。
战局结束的比亓妙想象中的更快,双方最初的缠斗都是试探,连武招都没有用上,大约过了半刻钟,台上拿弓的武修不断变换着位置,他拉弦的速度亦是极快,对面持刀的武修抬刀挥开箭矢,然后旋即变了脸色。
箭矢的力道不对劲。
不过在他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已经晚了,一枚黑色箭矢破空而来,扎穿持刀者的肩膀,这一箭势如破竹,连带着将他的人一起掀出演武台的范围。
亓妙发现在持刀武修跌出演武台的时候,天空上殷江的名字黯了下去,而龚乐生的名字后多了一个数字:1。
她看向捂着肩膀缓缓站起来的武修,小声问邱屠:“跌出演武台也算输?”
“对,”邱屠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比斗决出胜负有两种情况,一是让对方失去行动力,二是让对方离开演武台……你继续看,我过去瞅瞅那个肩膀被扎穿的倒霉蛋。”
亓妙一看就是两个时辰,看得多了。她对各家修士也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体修有着与妖兽媲美的铜皮铁骨,其力可撼九天,除了剑修和武修外,没人愿意与他们正面交锋;剑修剑气纵横,难躲又难挡,结束比斗的速度最快;武修则能武破虚空,拳震山河,无论是近战还是远战都游刃有余。
御兽师有灵兽辅战,且比斗时都秉着多打一的原则,十分难招架;法修弟子则要么被对手快速请出局,要么借天地之力,成功释放出五行道法,将整个演武台化为法修的焚域。
医修擅长药毒双生,一旦中毒,生死便全由他们所控;符修以符为引,天地任其行,对手在台上难以寻觅他们的踪迹,还有上场的炼器师,灵器如雨,手段也都是诡谲且多变。
没有一个是善茬。
邱屠归来时,便瞧见亓妙静坐一隅,小脸紧紧的皱着,神情写满了难以言状的烦恼。
邱屠盯着她看了几秒:“有人欺负你了?”
亓妙从愁思中回过神来,蔫蔫地摇头:“没有。”
邱屠听后,拧起眉又问:“那你怎么这幅表情?”
亓妙也不怕被债主取笑,丧丧道:“我听说擂台赛前十的奖励丰厚,本来想参加一下的。”
“……”
邱屠沉默片刻,看着修为刚刚迈入融合期的菜鸟师妹,不免心道。
谁给她的自信啊。
亓妙还在叹气:“但今天一看,我感觉我没有进前十的希望。”
“亓师妹,”邱屠艰涩道,“这种事不用看你也应该要知道的。”
亓妙:“……”
空气中忽地响起一道短促的闷笑声,邱屠目光一凛,环顾四周,没有看见其他人,他皱了下眉,问道:“亓师妹,你刚才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少女依旧是无精打采的模样,她捂着灵牒,慢吞吞的说:“没有呀,可能是有什么狗在叫。”
邱屠:“……”
亓妙这话怎么听着像是在骂人。
他顿了一下,继续宽慰亓妙:“咱们宗的擂台赛不适合你,等过段时间的修仙界大比,你去参加炼器比赛,到时若是成绩不错,奖励也很丰厚。”
亓妙这才提起了精神,眼巴巴地问:“都有什么奖励?”
邱屠迟疑了两秒,在亓妙的注视下动了动喉结,讪讪道:“亓师妹,我是医修,你要不回去问问你们炼器坊的人?”
亓妙眨了眨眼睛,忽然说:“我还以为邱师兄你们不想让我参加大比呢。”
她的债主们对上次去秘境的事表现出了极强的抗拒。
邱屠犹豫片刻,实话实说道:“如果你只参加大比的炼器比赛环节,我是不会阻拦的。”
亓妙炼的灵器虽然奇奇怪怪,但不可否认它们的实力,邱屠觉得亓妙可以去参加一下炼器比赛,至于其他那些涉及到武斗的危险环节,他们肯定还是不会同意亓妙参加的。
邱屠没待多久,就又被同门喊去帮忙。
亓妙留在演武台上看了一会儿比斗,等到天色渐暗,她站起身,望向在不远处忙着给其他弟子治伤的邱屠,想了想,取出灵牒:“邱师兄,我去炼器坊听课了。”
她给邱屠留了言后,便离开了演武台,朝炼器坊而去。
亓妙到炼器屋的时候,赵琼正无聊的看着兰雪靖煮茶。
听见门打开的声音,赵琼懒懒道:“来了啊。”
亓妙点头,扫见屋内空了的点心盘,愣了愣问:“赵长老,你们来炼器屋很久了吗?”
赵琼:“是啊。”
亓妙颤了颤眼睫,有点无措道:“早知道我早点过来了。”
赵琼扬了一下眉:“早点来做什么?你不是去演武台看擂台赛了吗?”
兰雪靖笑着给赵琼倒满茶,然后和亓妙说:“别有什么负担,我们等在这儿不止是要给你授课,也得有人在这里值守。你这段时间也没休息,这些天想看擂台赛就去看吧。”
亓妙听出长老们的好意,想了想,认真地点头:“好。”
这一天的授课结束后,亓妙没有着急离开,她仰头看着赵琼,问道:“赵长老,修仙界大比上炼器比赛的奖励都是些什么啊?”
“就是常规的那些,”赵琼拨开碎发,随口道,“整个大比的奖励也无非是奇珍异宝、灵丹灵器、心法和灵石。”
亓·小土包·妙关心的问:“很值钱吗?”
赵琼想也不想道:“当然,好歹是整个修仙界的大比,如果奖赏不丰厚,怎么可能吸引各大宗门都来参加。”
亓妙听后,先前的低落一扫而空。
兰雪靖瞧见她倏然振奋的模样,右眼皮不禁跳了跳:“怎么突然问这个?”
亓妙转过头,腼腆道:“我想参加大比的炼器比赛。”
赵琼一呆,低头看亓妙,重复问:“你想去参加大比?”
亓妙点点头。
赵琼大惊失色:“不可以。”
亓妙愣了一下,迷茫的抬眸:“为什么?”
赵琼和兰雪靖对视一眼,后者咳嗽一声,含糊道:“大比上刀枪无眼,不太安全。”
亓妙眨了眨眼睛:“炼器比赛也有危险吗?”
兰雪靖微微沉吟,勉强道:“说不准的,外面的修士脾性古怪,可能稍有不注意,你就会被他们盯上。”
亓妙睁大眼睛。
他们这、这么不讲道理的吗?
赵琼抿了抿唇道:“亓妙,你在炼器方面有很高的天赋,但你修炼器的时间实在短。大比会集整个修仙界的天才参加,你想在炼器比赛中进入前列的可能不大,所以大比期间,你不如留在炼器坊?”
亓妙还是不解:“这两件事不矛盾呀长老,我会努力修行的,但炼器比赛我也想参加。”
她看了看赵琼,又看了看兰雪靖,迟疑着问:“我是有什么不能参加的理由吗?”
“……”
赵琼一脸高深莫测,心道你要去了大比,指不定苍梧宗少宗主的谣言又要再起了。
但她面上却不露声色,托辞道:“这件事我们得问宗主。”
亓妙想从他们脸上看出一些端倪,但没看几下就被赵琼挥小鸡似的赶出去了。
赵琼送走亓妙,兰雪靖看着她道:“宗主的意思是要她第一年留在宗门别外出,可我们又不能直接这样说。”
苍梧宗宗主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别在亓妙面前提起他。
赵琼哼了一声,不满道:“其他势力送来的东西,各家都享受了,凭什么拦住亓妙不去大比的事全落在我们炼器坊头上,我去找他们,让他们想出个办法。”
*
亓妙在深夜收到了赵琼的答复。
赵琼告诉她,她们昨晚举办了宗门集会,各家长老说她想参加修仙界大比也可以,但得先证明她有自保能力才行。
亓妙接着往下看去,就看见赵琼说,现在正好在进行擂台赛,不如去参加,如果进前五十,就说明她有一定自保能力了,想去大比,宗门也不会拦着她。
亓妙:“……”
双一:“……主人,我觉得他们是在刁难你。”
亓妙忧伤点头:“我看出来了。”
一人一机齐齐叹气,半晌,双一道:“会不会是因为大比真的有危险,所以他可能才不肯让你去。”
“只参加炼器比赛的话,应该没什么危险,”亓妙安详地倒回床上,望着天花板说,“邱师兄昨天主动提的大比,他既然会向我提,就证明这比赛没有危险。”
“再找长老说说情?”
亓妙摇头:“没用的。”
“不一定吧,”双一道,“根据我的判断,赵长老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有40%的几率会心软。”
“这件事肯定不是长老们能决定的,”亓妙郁闷道,“不然他们昨天就不会是那副表现了。”
现在出这个条件是希望她知难而退。
“那现在怎么办?”
亓妙思忖了一会儿,不想就此妥协。
她也不止是奔着炼器比赛拿成绩去的,去修仙界大比的人定会很多,就算她在炼器大赛表现不佳,也可以结交到其他宗的修士,认识更多的客户。
“要不还是参加一下擂台赛吧。”亓妙捏了捏眉心,决定直面困难。
双一:“……我统计了一下,从我们昨天去演武台到走的时候,一共有472名弟子报名参加了擂台赛,现在实际参赛的人数只会更多。”
“而你的修为是里面最低的,进前五十的概率是9.75%。”
亓妙听后惊讶道:“比我想象中的高诶。”
双一:“……”
主人,你的关注点是不是错了。
亓妙缓了缓气氛,又道:“其实,我是有一点计划的。”
亓妙勾过灵牒,看着双一说:“比斗获胜的一个条件是让对手丧失行动力。”
“我可以做追踪麻醉弹、次声波发生器、还有神经迷雾弹。”
双一在她说时便重新计算,片刻后遗憾道:“就算这样,进入前五十的概率也只有48.36%”
“这个世界的人类反应很快,有很多战斗经验,最开始可能会有人中招,但多做几次后,他们就知道如何躲避了,到时候概率还会下降。”
亓妙眨了一眼睛,并未沮丧,而是轻声问双一:“要是再加上你呢?”
双一愣住:“什么?”
“信息战啊,”亓妙直勾勾地盯着它道,“我把你留在演武台,你去收集参赛者的数据,分析他们的攻击习性,帮我在比斗上预测他们的行动轨迹。”
“这样,我的成功率又有多少?”
这一次,十几秒后,才响起双一金属质感的声音:“如果再加上我的预测,进前五十的概率……77%。”
第33章
“她回一个‘好’字是什么意思?”
赵琼风风火火的闯进炼器屋, 紧蹙着眉,把灵牒丢给值守在这里的兰雪靖。
兰雪靖抬手抓住飞来的灵牒,瞥了一眼上面的内容, 顿时知道赵琼这股无名火是哪儿来的了:“亓妙要挑战擂台赛了啊。”
赵琼生着闷气,不悦道:“她到底清不清楚, 自己只是融合期,而其他参赛弟子最差也是聚元巅峰。灵寂期的参赛弟子更是数不胜数,她和他们差了一两个境界, 这些人随便动动手指都可以淘汰掉她。”
“虽说擂台赛默认点到为止,但比斗时的情况谁也说不准, 她就不怕受重伤吗!”
兰雪靖默默地往旁边一挪,和赵琼保持着不容易被她怒火波及到的安全距离, 然后有些奇怪地问:“那你为何要用擂台赛让她证明自己的自保能力?”
赵琼正在气头上,没有察觉兰雪靖的小动作,闻言黑着脸道:“这是昨夜在宗务司,其他几家长老的提议, 想以这个要求让亓妙知难而退。”
兰雪靖没去宗门集会,听到赵琼这话,不由失笑:“亓妙只是看着乖, 但她并非是完全按照别人想法来的性格,不然前阵子逐鹿秘境现世时, 其他弟子又怎会拦不住她?”
赵琼:“……”
兰雪靖看向哑巴了的赵琼, 又说:“要不你往好一些想, 这次参赛的弟子里,至少半数都是与亓妙有渊源的人。亓妙遇到他们的概率应该不低,这样也不会发生你担心的事。”
赵琼捏了捏眉心,烦恼道:“你说得倒是轻巧。”
兰雪靖开玩笑道:“亓妙虽然修行时间短, 但她也不差,上次小考,你们不还称赞她做的什么便携式火箭威力惊人吗?”
赵琼没好气道:“是很厉害,但那火箭的杀伤范围也大,若真在演武台这块地方使用,恐怕连她自己也会被波及。”
兰雪靖深思几秒:“那你说她要怎么应对擂台赛?”
赵琼瞪他一眼:“我怎么知道!”
*
亓妙和双一商讨了一晚上,推演了数遍,终于模拟出一个二者都觉得不错的方案。
她也已经困得直打哈欠,聊完就倒在床上,歇了一个时辰后,又强撑着翻起身,顶着乏困的小脸,向演武台动身。
这时天还未亮,外面也凉。
被冷风吹了一会儿,亓妙的意识逐渐清醒,她到演武台后,发现这里依旧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亓妙往演武台上看了两眼,便默默朝演武台东边的观众席靠近。
昨日观战时,她没少问东问西,邱屠和她说过,擂台赛东边的观众席有长老和尊者坐镇。
她这会儿来,就是找他们的。
因为人多,亓妙挤了半刻钟,才看见了坐在演武台不远处的三家长老和尊者。
亓妙本想厚着脸皮上前,却在三位长老中看到一张熟悉的脸,顿时眼睛一亮。
“侯长老。”
侯舜听到声音,向后扭头:“亓妙?”
听到这个印象深刻的名字,原本在侯舜旁边,没有任何动作的另外两个长老和鸣鸢尊者同时扭头。
亓妙三两步到他们面前,乖声问好,然后直接道明来意:“我有一事相求。”
“我昨日同赵琼长老说起我想参加修仙界大比的事,长老说去大比前,我要先在擂台赛上闯进前五十名,向宗门证明我有自保的能力。”
亓妙眨了眨眼睛,继续说:“但我修为低,想达到宗门的要求有些困难,所以我想在挑战擂台赛前,先了解一下宗门师兄师姐的实力。”
侯舜旁边的一名御兽谷长老听得笑起来:“你想我们怎么帮你了解,直接告诉你?”
亓妙摆了摆手,腼腆道:“我之前做过一个记载型灵器,想麻烦长老们帮忙佩戴几天。”
四人对视一眼。
他们已经从赵琼那里知道亓妙准备挑战擂台赛的消息,但却没料到亓妙会找上他们。
坐在侯舜另一侧的体术堂长老出声拒绝:“这不合规矩。”
他们的目标一致,是不让亓妙出去。
亓妙知道没这么容易让长老们帮她,她轻轻敛下眼睫,抿了抿嘴角,似是失落道:“好吧,那我去找其他师兄师姐帮忙。”
“等等,”侯舜一滞,忙喊住她,“你找他们帮忙,你要怎么说?”
亓妙歪了下脑袋,无害道:“实话实说呀,告诉他们我想参加大比的炼器比赛,得先进擂台赛前五十。”
侯舜和其他长老的背后一下子冒起冷汗。
他们知道亓妙要挑战擂台赛后,最担心的就是这事捅到其他弟子面前。
因为这实在是太容易让他们回想起逐鹿秘境时,被弟子堵着,要他们不让亓妙去秘境的事,要是让自家那些弟子知道他们用擂台赛约束亓妙,指定要闹起来。
大比的炼器比赛没有危险,但宗门的擂台赛看是真的容易受伤啊!
“咳,”体术堂长老一个大喘气,话锋转得极其突兀,“这种小事何必麻烦你那些师兄师姐,把你的灵器交给我们吧,我们帮你记载。”
御兽谷长老也点头,漂亮灵动的眼满是真诚:“是呀是呀,你那些师兄师姐还要准备比斗,而且观战的位置也没我们好,还是让我们帮你吧。”
侯舜也点头:“没错,你放心把灵器交给我们,然后就去备战。你参加擂台赛的事也最好别告诉你那些师兄师姐,不然以他们的性子定是要一惊一乍!还会扰的你不得安宁。”
亓妙弯弯眼眸,佯装没有察觉他们的紧张,欢喜道:“真的吗!谢谢长老们。”
她取出双一,交递给侯舜时,小声说:“侯长老,我这灵器只是凡品,所以您和其他长老佩戴的时候别让它被弄坏。”
三个长老疑惑抬眼。
然后又听见少女说:“它是我目前最喜欢的灵器,若是有什么损坏,我可能会伤心个一年半载,无心修行。”
三个长老:“……”
御兽谷长老坐直身体,她紧张兮兮的看着侯舜手心里的易碎品:“你这剑修能拿好吗?要不还是我拿着。”
镜片的重量很轻,侯舜掌心却涌出了细汗,听到御兽谷长老的话,匆忙点头:“我是个粗人,还是你拿着稳妥一些。”
亓妙把镜架只留了1/3,又在上面穿了孔,再串上别针,御兽谷长老直接将它别在自己肩头,想了想不太放心,还用灵气将勘测眼镜罩住。
御兽谷长老放好亓妙的记载型灵器,抬眼望她:“我要怎么记录?”
亓妙老实道:“让它对着演武台就好。”
御兽谷长老松了一口气:“行,这没问题。”
亓妙点点头,乖巧道:“我再没有其他事啦,就不打扰各位长老了。”
三个长老重重点头,示意她去忙自己的事。
待亓妙走后,三人长舒一口气。
目睹这一切的鸣鸢尊者默默别过脸,然后和御兽谷长老拉开一点距离,生怕不小心释放出的灵气震碎那看起来很脆弱的灵器。
*
亓妙把双一成功留在演武台,自己则去了炼器坊。
因为举办擂台赛的缘故,坊中没有什么人,亓妙到了福缘斋,执事看见她时还很惊讶:“来取炼器材料?”
亓妙应声,去库里溜达了两圈,出来时,带了不少的石料。
这是亓妙第一次选这么多的石料,执事有些惊讶,随口问了一句。
亓妙老实道:“我想炼制一些灵器参加擂台赛。”
执事愣了一下。
擂台赛不是已经开始了吗?现在才准备?不会太晚吗?
赵琼原以为亓妙会立刻报名参加擂台赛,所以下午在炼器屋看到亓妙时,呆了一下。
亓妙摸了摸自己的脸:“赵长老,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赵琼张了张嘴,最后摇摇头:“没有。”
很快,赵琼便发现亓妙比想象中的更沉得住气,她一连五天都按部就班的来听课,每次学得也很认真,看不出一点儿为擂台赛心焦的样子,反而是赵琼逐渐有些心急。
她在送走亓妙后,与炼器坊其他长老嘀咕此事。
“你们说她是不是其实已经放弃擂台赛了?”
习蛟摸着下巴说:“不应该吧,待在演武台那边的长老不是说,亓妙放在他们那儿的记载型灵器还没收回去。”
“可她的表现也太镇定了,”赵琼揉了揉眉心,“你们有谁去看过亓妙那灵器?”
“我,”习蛟神色古怪道,“也是个很奇怪的灵器,我能感觉到里面有能量,但看不出它的运作方式。”
亓妙很忙。
她一直做着准备工作,在擂台赛进行到第八天的时候,才准备的充分,但她还是又多筹备了两天,给足双一收集数据的时间。
在擂台赛进行到第十一日时,亓妙终于又去了演武台。
演武台镇场的长老会替换,所以亓妙到的时候,经手双一的长老已经有十多个了,此刻戴着它的是道法院的宫文智长老。
亓妙上前,礼貌地向各位长老道谢,从他们那儿取走双一,然后到演武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拿出她事先做好的传感耳机,将它和改良过的勘测眼镜连接。
接着,她将小巧的机体别在耳朵上,再用长发掩住它的存在,同时,双一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耳朵里:“测试测试!”
“听得见。”
亓妙悄悄降低了一点音量,转而问双一:“数据收集得如何?”
“有我出马,当然是手到擒来的事,再加上长老们对弟子的点评,我已经将八成参赛弟子的数据记录在库了。”
双一臭屁不已。
亓妙松了一口气:“那就按照原计划进行。”
她专门找长老们拿着双一,就是赌他们观战中途,会点评几句比斗的弟子,这也是非常重要的数据。
亓妙跑去演武台西侧,准备在灵缘瓮那儿报名。
擂台赛已经进入到了中段,这两天没什么人在报名,所以亓妙到身影出现在灵缘瓮附近时,立即引起一些人的注意。
道法院弟子的坐席上,庄玟玉转头喊正在低头玩灵牒的柳如真:“柳如真,你看看那边,那个人是亓妙吗?”
柳如真懒懒掀眼,一边说:“嚷嚷什么,这儿有擂台赛,她也是宗门弟子,想来看看也没什么奇怪……”
话说了一半,他就看见了往灵缘瓮里投纸条的少女。
庄玟玉:“什么时候看比赛也要往灵缘瓮里扔纸条了?”
柳如真:“……我看见了。”
两人沉默了几秒,庄玟玉露出天塌的惊恐神情:“等等,她该不会是准备参加擂台赛吧?”
坐在柳如真另一边的常翎听见他们的对话,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亓妙。
常翎不是亓妙的债主,此前只是听闻过她,并不知道亓妙的模样,但现在在灵缘瓮附近的只有一个少女。
他不由问:“这就是欠了咱们宗门巨款的师妹啊?”
柳如真不予理会,越过常翎问他的师妹孟笑慈:“亓妙有说过她要参加擂台赛吗?”
常翎也看向自己的师妹,孟笑慈摇摇头,脸上也有一些惊讶:“没有啊,这段时间甘金蕾因为擂台赛,暂时没带亓妙再练体术,但我有看到亓妙晚上独自练习,她看起来和往日没有什么区别。”
柳如真听后,当即要起身去找亓妙,同为亓妙债主的庄玟玉跟着站起来:“我也一起去。”
然而他们两个只走出两步,台上的比斗结束,灵缘瓮亮起,在他们的注视下,一道光柱选中了刚投完纸条的少女。
二人:“……”
双一在亓妙耳边滔滔不绝:“主人,我们的判断果然没错,这灵缘瓮虽是随机抽选参赛者,但为了尽可能公平,会确保每个参赛者的上场次数相近,所以大家最初上场的几率都是一样的,随着参赛次数的增多,再被抽中比斗的几率会变小。”
此刻,演武台的其他参赛者至少都经历了七八次比斗,而亓妙刚报名,被灵缘瓮选中的可能性很大。
亓妙和演武台上所有人一样,仰着头望向天空,去看灵缘瓮投出的名字。
金色的名字是她,而她对手的名字为紫色,是道法院徐权。
亓妙没听过,只知道这人不是她的债主。
她收回视线,开始向演武台上走。
而演武台四周早已哗然一片。
正如兰雪靖说的那样,这次擂台参赛者中,半数以上都和亓妙有债务渊源,他们看到亓妙的名字时,除了震惊,就是震惊。
楚婵揉了揉眼睛,再三确定上面的金色名字后,整个人呆住。
剑修弟子那边,唐鸣钦也一下子抬起头,看着正在往台上走的少女,错愕得睁大了眼睛。
而邱屠更是一脸崩溃,他不是在第一日就已经打消亓妙那不切实际的念头了吗?
徐权率先站到演武台上,上台后他就感觉到一丝丝不对劲。
底下的声音有点……过分热烈了。
他也不是什么热门弟子啊。
难道是为他的对手?
徐权警惕地朝对面看去,看着正翻上演武台的少女,目光一顿,露出讶异。
这是……融合期的弟子?
徐权几番打量,惊讶后又是狂喜——这不是送上门来的一分吗?
然后演武台底下传来好多道喊他名字的声音。
徐权转头,一下子在台下看到许多张狰狞的面孔,他吓得后退一步。
“徐权!”人群中不知是谁声嘶力竭道,“擂台赛讲求点到为止!你听到没有!你要是把亓妙伤得严重来,就别让我在演武台碰到你,不然我肯定会把你狠狠揍一顿!”
人群另一侧也有声音回响:“没错!你把人轰下演武台就好,别做多余的事!不然给你好果子吃!”
徐权:“……”
这些人有病吧?
怎么看他的眼神像要冲上来将他千刀万剐一般。
亓妙的债主们紧张地看着台上,比起关心亓妙为什么会参加擂台赛,他们更担心亓妙出什么意外。
不明所以的宗门弟子们也被这种氛围带动,茫然地看了看台上,又问身边的人,“怎么这般热闹?唐鸣钦和甘金蕾打起来的时候,也没见场上这么多人激动啊?”
“不知道啊,我就认得那个法修,好像是道法院宫长老的徒弟。”
为了减少意外,亓妙的事只有苍梧宗的长老、尊者,以及在朱雀宝阁一事中受到损失的弟子知情,这段时间虽然稍稍传开了一点,但宗门大部分人还不知道亓妙是谁。
演武台东侧,负责镇场的长老们看着乱糟糟的场面,心生感慨:“还别说,他们对亓妙这幅架势,怪不得别的宗门会误会亓妙是咱们宗少宗主。”
“要不要再提醒一下那个法修弟子,让他点到为止即可?”
宫文智咳嗽一声:“你们放心,那是我徒弟,他出手有分寸。”
众长老闻言,这才放下心,然后又咕哝起另外一件事。
“亓妙刚刚拿走她的记载型灵器,我还以为她至少明天才会参赛。”
“她是不是想先报名,明天再参赛啊?然后还没来得及走就被灵缘瓮选中了?”
演武台上,亓妙听不到长老们的议论,但她听得见债主们的话,看得见债主们的神情。
她耳尖通红,有几分不自在地蜷了蜷脚趾。
亓妙有一种自己是熊孩子,债主是熊家长的羞耻感。
虽说他们这么做是因为担心她欠的钱还没还清就出什么意外……但别人不知道啊!
他们难道没看到,对面的法修师兄看她的眼神都变得很奇怪了吗!
双一现在也看不见亓妙的情况,只能附在耳机上,它忽然惊呼:“主人,你耳朵好烫,是生病了吗?”
亓妙:“……”
不,是臊的。
她沉默着取出黑色战术防护镜和防护耳塞,逐一给自己戴上,意图扮演一个冷酷的参赛者。
奇怪的黑色眼镜占据了亓妙半张脸,这奇怪的装扮让底下的声音停了一秒,认不认识亓妙的人都一头雾水地看着她的战术防护眼镜。
这时,演武台的八方阵域启动,宣布比斗开始。
也是在这一瞬间,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际,亓妙手中多了一个小巧的银色物体。
亓妙没有一丝迟疑,拉掉保险环,径直向徐权丢出。
她仗着自己开始修炼,反应快出过去十几倍,直接把原本两三秒的导火索燃烧时间缩至一秒,然后再用这段时日强化的身体,疾速掷出闪光弹。
徐权虽然抱着稳拿一分的想法,但他一点没有轻视亓妙。
他看见亓妙丢东西过来,下意识想用风术把闪光弹甩回去。
如果这还是导火索两三秒的闪光弹,他就成功了,可徐权现在面对的是只有一秒启动的闪光弹,在他要动手的一刹那,那小巧的椭圆物体瞬间爆发出夺目绚烂的光芒。
刺眼的白光炽烈燃烧,使任何望着它的人眼前昼亮,整个世界变得白茫茫一片,同时,一道惊雷般的巨响充斥整个演武台,八方阵域没拦光,却阻隔了声音。
所以那巨响穿透嘈杂的环境,只直击了徐权的耳膜。
强光和震响发生在眨眼之间,徐权什么也来不及做,便已陷入失聪失明的状态,心头本能的涌上恐慌和混乱。
他调动灵气,快速缓解身体的不适,泛花的眼睛稍能看清眼前模糊的轮廓时,大腿一痛,他低下头,还连他被什么打中了也不清楚,意识重新变得模糊,晃了晃身体,不受控制地朝地上栽去。
演武台底下惊呼声不断。
他们只受到强光影响,短暂的失明两秒,可这两秒足以让众人骇然,连长老们也为这样的变故震到,站起身欲上演武台。
然而,闪光弹的效果已经结束,他们重新看清了演武台上的景象。
一刹那,演武台像是按了暂停键一般,陷入诡异的死寂。
台上仅有一人站着,而悬在天空的紫色名字也已黯下。
灵缘瓮已经宣布了胜者。
赢的人是亓妙。
这时他们已经无法思考亓妙是怎么打败徐权的了。
他们怔怔地望着演武台上甩了下脑袋,然后取下防护镜的少女。
从阵起到决出胜负,只有三秒。
这是苍梧宗擂台赛有史以来,结束最快的一场比斗。
第34章
众人错愕之际, 亓妙也在惊叹。
这一型号的闪光弹放在星际,硬控罪犯十秒不成问题,但在这里, 它只能让对手失明失聪三秒。
修仙界,恐怖如斯!
*
亓妙望了一眼演武台下失声中的众人, 又瞅了瞅在不远处昏迷的徐权,心道怎么没有医修上来?
她犹豫地往前两步。
亓妙这一动,台下的众人也跟着如梦初醒。
徐权输了?!
这么快就输了?
他是怎么输的?
一个不认识亓妙的弟子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惊疑不定道:“融合期的弟子,现在……这么强了吗?她刚用的是什么灵器?我差点以为自己瞎了!”
跟亓妙有着深厚渊源的数百弟子:“……”
不知道哇, 他们也有万丝丝迷茫。
与此同时,像柱子一样呆站在演武台旁, 方便治疗参赛者的医修们也回过神,手忙脚乱的上台。
“我来吧。”第一个翻上演武台的医修弟子从亓妙手中接过徐权,将不省人事的法修带到了台下,然后便转身, 翻了翻徐权的眼皮,又看了看他流血的耳朵,最后探了探徐权的脉搏。
紧接着, 略带几分怔然地给出诊断:“他脉象平稳,并无大碍, 休息一阵就会醒了。”
话音刚落, 他后面的医修弟子不禁轻搡了一下他的肩膀, 催促道:“那给我挪个位置,让我也看看。”
亓妙跟着他们一起下台,这会儿老实地看着医修弟子们排着队,对徐权‘上下其手’。
这些医修轮番检查, 很快便有人目光下移,滑到徐权的腿部,喃喃道:“好像是这里中击引发的全身昏迷。”
一时之间,医修们落在徐权大腿上的目光灼灼,一个个蠢蠢欲动、跃跃欲试地想扒开徐权的裤裳,去一探究竟。
亓妙:“……”
大、大可不必吧。
要是徐权醒后知道自己昏迷时遭遇到了什么社死情节……
亓妙不敢再想,她毅然决然地站出来,努力捍卫徐权的裤裳自主权,免得等这位法修师兄醒来后记恨她。
“师兄师姐们,这儿不适合做检查吧。”
这时,徐权的好友也来了,看见这一幕,立刻从这些医修手中救下徐权,避免徐权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扒去裤裳。
离徐权最近的医修面露遗憾,不舍地盯着徐权,对他的好友们说:“那他醒来后,若有什么不适,记得让他来找我。”
“也可以找我,”又有一个医修冒头道,“我免费看伤的!”
徐权的好友们只当听不见,架着人就走了,亓妙也想趁乱溜走,而她一转身,便对上了无数双眼睛。
比她从逐鹿秘境回来,出现在阵法门时的情景还要可怕。
“!”
亓妙迈出去的脚僵在了原地。
在医修们轮流检查徐权时,灵缘瓮已经选好了新一轮的两个参赛者。
只是台下的众人无心观看比斗,都在默默地盯着亓妙。
僵持之中,一人神情还有些恍惚地问:“你、你是怎么打败徐权的?”
又一人问:“你开场时戴在脸上的是何物?”
还有很多七嘴八舌的问题:“你丢向徐权的是什么灵器?”
“你怎么把徐权弄晕的?”
“那光又是什么?”
这些人里有亓妙的债主,也有亓妙不认识的弟子,亓妙对待他们的态度平等,一脸老实地用一句话回答所有的问题:“师兄师姐们,这事关我的秘密灵器,之后的比斗还要用,不能告诉你们。”
她用闪光弹一共有两个目的,一是控制对手,给她一击解决的机会,二是利用光污染,尽可能久一点地隐藏自己的手段。
听到亓妙这番回答的众人:“……”
演武台东边,长老们还在面面相觑。
“你——”终于有人忍不住打破了寂静,看向身侧的两个长老,“你们有看清台上发生了什么吗?”
宫文智按了按额角,沉浸在徒弟秒败的迷茫中,简洁而悲伤道:“没。”
那爆裂强光出现的一刹,身处场外的他们也受到那过盛光线的刺激,陷入了极短的失明状态。
另一个体术堂的长老讷讷道:“她那时候掏出的是什么灵器,怎么还能无视八方阵域,影响到演武台外的人?”
率先问话的那个长老恰好来自阵法门,闻言郁闷道:“八方阵域,抵的是剑意、吞噬、冲击、音波、万法、毒素、神魂和器威,刚刚那道光不在这其中。”
他们沉默下来,望向旁边的鸣鸢尊者。
鸣鸢尊者眼波微动,轻声说:“她先以你们看见的灵器短暂地夺走了对手的视线和听觉,随后又拿出了另一个小巧的灵器,射出一道细如针尖的水波,刺进对方的身体,然后……就赢了。”
鸣鸢尊者当时也受到了闪光弹的影响,但到了她这种境界,已经无需用五感来看这个世界。
可即便看清了亓妙的动作,她还是被超出认知的对敌方式惊到。
*
一个融合期的炼器弟子在擂台赛上用了三秒的时间,解决了比她高出两个境界的对手。
这个消息顷刻间就传遍了苍梧宗。
赵琼收到灵牒传音时,神色瞬间变得古怪。
习蛟刚来炼器屋,瞧见赵琼面露异色,下意识问:“怎么了?”
赵琼看了一眼他和兰雪靖,动了动唇:“亓妙赢了第一场比斗。”
习蛟和兰雪靖未言,他们观察到赵琼的神情,直觉不止如此,果然,下一秒又听见赵琼说:“宫文智给我发消息,说亓妙用了不打了半弹指的时间就解决了对手。”
不在演武台的弟子们初次收到这个消息时,还以为是好友在和他们开玩笑。
毕竟这件事听上去太过匪夷所思,即便是出现在话本里,也是会遭到吐槽的。
但当灵牒上有越来越多的人议论此事后,他们才意识到演武台上当真发生了这样荒诞的一幕。
然后一个个慕名赶往演武台,想看看那位神人炼器弟子是什么模样。
徐权眼皮微动,耳畔边响起几个熟悉又模糊的声音。
“醒了醒了,他要醒了。”
“终于醒了,等得急死我了。”
“他再不醒,那些一直在我们这儿晃悠的医修就要找借口薅走他了。”
徐权的脑袋还嗡嗡的,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然后猝不及防地看见了好友们怼到眼前的大脸。
那一刹,残存在脑海中的尖啸再响,让他险些又闭回眼睛。
还是一个好友大喊:“别晕别晕,你再昏过去,就要被当众扒光了!”
“……”徐权不明所以,但还是这句虎狼之词惊得一个激灵,本能地强睁开大眼,这下总算看清了四周攒动的人头,他怔怔问:“我这是在哪?”
开口时自己沙哑的声音让徐权又一呆。
“还好吗?”好友甲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刚才和一个炼器坊的弟子在比斗……”
一句话便唤醒了徐权昏厥前的记忆,他倏然坐起身,“对,我不是在比斗吗?”
“你忘记了吗?好友乙指向坐在数十米外观众席上,乖巧看着比斗的少女,“你在演武台上不省人事,输给了她。”
“……”
徐权回想着断档前的记忆片段,久久不能接受自己什么都未反应过来就输了的事实。
而且,他三秒就被打败的消息还传遍了全宗,他刚刚看了一眼灵牒,发现平时不对付的同门纷纷发来嘲讽,称他败给一个融合期的弟子也就算了,怎么还打破了全宗记录,简直佩服。
好友甲在他身边劝:“这些人也就是逞个嘴快,他们都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
然后话锋一转,极其没眼力见地问:“所以当时场上发生了什么?”
同样迷糊的当事人:“……”
徐权扭头,寻到亓妙的身影,撑起乏困无力的身体要过去。
好友乙见状,以为他要去找茬,马上劝道:“这炼器师妹其实人挺好的,你昏迷的时候,还是她先拦了一下那些医修,才没让你的玉体暴露。”
徐权被‘玉体’二字搞得浑身汗毛都要炸起来了:“……”
好友乙瞥了一眼周围,压低声音说:“而且你看看她身边坐着的人都是谁,本来有好多人都好奇她用什么手段打败了你,但有那几位在,硬是没人敢冲上去问个清楚。”
徐权这才有空去看亓妙周围的人,看到几张熟悉的脸,他微微一顿。
好友乙还在他耳边说:“你再想想,你刚上场的时候,有好多人都在担心这炼器师妹,我琢磨着她身份不一般,所以你可别冲动啊!”
徐权抿起唇,干巴巴说:“我只是想过去问一问。”
问一问他究竟是怎么输的。
徐权被好友们绊住脚步时,亓妙正规规矩矩地看着演武台上的比斗,神情似乎比场上任何人都要认真。
实际上,被四面八方的视线盯着,她哪有心思看比斗。
她简直是汗流浃背了啊!
人怕出名猪怕壮!
这句古话诚不欺她。
好在亓妙很快得到了拯救。
一轮比斗结束,灵缘瓮再一次选中她,而另一道光柱投在了不远处。
亓妙朝她的对手望过去,然后愣住。
天幕上,浮出两个参赛者的名字,一个是金色的,标注了一积分的亓妙,另一个是蓝色的,标注了七积分的孟朝清。
孟朝清是亓妙的债主。
前不久,亓妙为了做光剑,问方师兄赊账买虚无晶时,动用了关系网,找了两个冤种债主,一个是邱屠,另一个就是孟朝清。
孟朝清面如冠玉,薄唇殷红,仿佛走出的画中人一般。他看清另一道光柱所笼罩的少女后,微微一顿。
搬到亓妙身边的楚婵扫了一眼,对少女快速低语:“孟朝清引符的速度和我不相上下,他的遁空术比我还厉害一点,藏起来根本让人察觉不到。”
亓妙听完点点头,而后向演武台走去,双一在公布对手后,便一直在她耳边讲着孟朝清的情报。
擂台赛进行到现在,积分最高的一批弟子是十四,孟朝清这积分乍一看在中游,但不代表他的实力也是参赛弟子的中间水平。
他有七积分,是因为他只被灵缘瓮抽中了七轮。
且七轮都胜了。
亓妙平静地听着双一对孟朝清的分析。
孟朝清先一步站在了演武台上,他对亓妙笑了笑:“亓师妹的灵器诡谲,这次比斗无需我留手。”
亓妙拿出战术防护镜给自己戴上,一边软和又无害地应道:“嗯,孟师兄,我也会全力以赴。”
演武台下,观战的人数已经比亓妙第一轮比斗时翻了一倍,东侧席上,也多了几家长老的身影。
在亓妙的名字又一次出现在天幕之上时,所有人打起了精神,目光凛凛地看向了演武台。
他们看到亓妙再次掏出那个奇怪的黑色物品罩在眼睛处时,呼吸都放轻了一分。
亓妙戴好防护镜,收手时,指尖似不经意的触碰了一下右眼上的镜框,开启她特意为符修准备的功能。
黑色防护镜内红光一闪,双一实时汇报:“已开启热像扫描功能。”
亓妙登上台阶,在她踏入演武台的五秒后,八方阵域启动。
亓妙的手中瞬间多了一个银色物体,同一时间,孟朝清引符动阵,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演武台下的弟子在亓妙拉开保险环之前,便已经用灵力护住眼睛,意图看清亓妙的行动。
孟朝清同样如此,比斗开始的刹那他便隐匿行踪,拉开距离的时候,用灵力护眼护耳。
然而这一次,亓妙丢出的小巧灵器并未在空中爆炸,而是抛出一道完整的弧线,在与地面相碰的瞬间。
冷冽的气息席卷而出,寒雾瞬间弥漫全场。
白色烟团笼罩住整个演武台,所有人愣了一下。
怎么还和之前不一样了?
和亓妙对阵的孟朝清反应最快,他的视线刚被寒雾阻挡,便察觉到四周的空气突然变冷。
孟朝清毫不犹豫的用灵气防护。
然而在发现这寒冷很轻易地被抵挡住后,他怔了一下。
不对劲!
直觉在脑海中拉起警铃。
场下观战的弟子慢半拍地意识到亓妙换了手段,快速地调整了眼睛处灵气的流动,而后穿透过漫天白雾,发现台上的亓妙手中已经换了一件陌生的灵器。
紧接着,他们便又看到亓妙举起那灵器,向着白雾堆砌、空无一人的地方射出两柱细如针的弹药。
这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
弟子们还在迷茫时,演武台东侧的长老们已经按捺不住的站起,惊骇地看着亓妙。
孟朝清的遁空术骗不过他们的眼睛,所以他们清楚地看到,亓妙那第一道麻醉弹是精准地冲着孟朝清去的,而第二道弹药,则是瞄准了孟朝清试图转移的方向。
孟朝清没有躲过亓妙的第一击,他们眼睁睁看着那枚水针似的东西扎进孟朝清的腿里,而后孟朝清身体晃了一下,不受控制地栽在了台上。
天幕上,蓝色的名字黯下,只是被白雾挡着,还没有人发现。
“!”
“不可能,”阵法门的长老睁大眼睛,难以置信道,“亓妙怎么可能知道孟朝清在那里?”
孟朝清的遁空术可以说是练到了巅峰,在稍有不察的情况下,他们这些长老都会被孟朝清晃过去。
低孟朝清两个境界的亓妙又怎么可能会看穿他的遁空术!
但这种不讲道理的事就是在眼前发生了。
亓妙要是听得到他们的不解,一定会为孟朝清正名。
遁空术她不会解,但她有眼睛。
在热像扫描技术下,孟朝清的行踪无处遁形。
亓妙的防护镜里,是一片漫天冰蓝的世界,和一抹移动的红色人形轮廓。
孟朝清的一举一动都被捕捉到了。
符修的遁术骗的是人眼,骗得是灵气探查,但他们只要活着,那有温度的躯壳还在,他们就永远不会消失在亓妙的视线之内。
“好冷,”亓妙咕哝了一句,冰霜弹的效果还没结束,八方阵域也没有打开,她只能默默用灵气给自己暖身,“冰霜弹的威力挺好,但初代外骨骼的御寒功能还是差了一些。”
双一咋咋呼呼:“初代外骨骼只能提供最基础的防护,我们不是说好做二代外骨骼吗!”
亓妙摸了摸自己通红的鼻尖,扬起胳膊时,无意中露出宽袖内紧紧贴合着她身体的银白色金属。
冰霜弹释放瞬间,孟朝清也失去了她的坐标。亓妙想要赢,就必须不给对手反应的时间,所以为了不让孟朝清发现她的位置,她没用灵力,只靠着初代外骨骼支撑着,堪堪抵御过寒潮。
她挡住嘴巴,和双一小声交流:“时间太短,凑不齐二代的材料。”
双一闻言,又“哇哇”地在她耳边嚎。
亓妙连忙打断:“别嗷了,省着点电,麻醉弹最多只能再用一次了,剩下的还得靠你。”
她只能靠速战速决的路子进擂台赛前五十,但凡战线拖得长一点,被对手抓住时机,她就只有被丢出演武台的命。
所以亓妙的行动方针也很简洁,开场便火力压制,然后迅速地解决对手。
她特意用涂料将不同弹的外形弄成同一色,也是要打他们一个猝不及防,抓住他们一头雾水的时机展开行动。
演武台下——
众人发现不对劲,亓妙呆站着,却不见孟朝清动手,半晌,终于有人意识到这场比斗已经结束了。
“她又赢了。”
这四个字像一颗石子投入了安静的湖面,溅出层层水花。
第二场比斗结束,亓妙依旧是碾压式的胜利。
她从演武台下来时,众人看她的目光已经不是简单的震撼了。
亓妙第一次比斗,他们没有准备,没看清她的手段还说得过去,但现在是第二次了啊!
她又在极短的时间内就结束了比斗,而还是没有一个人看穿她的手段。
场上的炼器弟子被迫成为香饽饽,被别人噼里啪啦地追问一大堆后,委屈地说他们也不知道。
其他人不禁问:“那不是你们炼器坊的弟子吗?”
如今炼器坊内门知道亓妙身份的只有几个,除了方肖禹,剩下的都是亓妙的债主,他们被问便是沉默。
而更多的内门炼器弟子听到这个问题,茫然又干巴巴地道:“我、我也是刚刚知道我们炼器坊有这个一位厉害师妹啊!”
众人:“……”
这个炼器师妹实力成迷也就算了,怎么连身份也成迷啊!
徐权的好友抻着脖子张望,见没人洞察出亓妙用了什么灵器,有些惊惧道,“这是什么情况啊?孟朝清怎么输的啊?”
“我不知道。”
好友听着耳边淡淡的回答,扭过头,看到徐权后诧异道:“你怎么这幅表情……”
徐权一改蔫头耷脑的模样,如沐春风道:“什么?我怎么了吗?”
看啊!阵法门的孟朝清知道亓妙身怀异器的情况下,居然也只比他多撑了一丢丢。
哈哈,他输给亓妙果然不是他的问题。
第35章
继毁坏朱雀宝阁的惊世壮举后, 亓妙又在擂台赛创下了辉煌战绩,再度在苍梧宗一举成名。
只是前者事发时,很多弟子仅闻事而不知人, 后者则是让亓妙的名字响彻全宗。
“我听说,前阵子唤醒报喜鸟的那个炼器天才就是亓妙!”
两个月前, 报喜鸟曾在苍梧宗上空盘旋啼叫数圈,这在当时也引起了热议,但因为寻不到唤醒报喜鸟的人, 此事也渐渐被人淡忘。
直到昨天,擂台赛进行到第十一天的时候, 亓妙横空出世,碾压式的拿下了每场比斗的胜利之后, 苍梧宗弟子才隐隐回想起报喜鸟的事。
“竟是她!”
“原来如此,这倒也说得通亓妙为何可以掏出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灵器了。”
“亓妙既是炼器坊的天才,怎么很多炼器弟子都不认识她?”
“我问过炼器坊的人了,他们说亓妙的天赋虽高, 但修为低,测天赋时的炼器基础也很差,便安排在了外门修行, 所以他们才不认识她。”
“……只在外门修行就可以这么厉害了吗?”
毛小枫是一名御兽谷的弟子,他在演武台待了一刻钟, 发现前后左右的同门嘴边都挂着一个陌生的名字后, 忍不住问身边的人:“亓妙是谁?”
身侧的少女惊奇地瞅他一眼, 嗓音脆而亮:“你不知道吗?这可是昨天轰动了全宗的炼器师妹呀。”
毛小枫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的灵兽前几日闹脾气离宗出走,今日才追回来。”
他回寝舍休息了一会儿就直奔来演武台了。
少女面露了然,然后与他热心肠地讲起擂台赛上发生的事。
“亓妙是炼器坊的一位师妹啦。她修为只有融合期,昨天来参加擂台赛, 灵缘瓮给她匹配了六个对手,都高她两个境界,然后你猜怎么着!”
“她全都赢了!”
毛小枫瞪大眼睛:“这么厉害?!”
“不止呢,”少女竖起根手指晃了晃,“她每一场比斗都是在一瞬之间决出胜负,到现在还没人摸清她的底。”
少女停顿了一下,吊起毛小枫的好奇心后,才继续说:“她用的灵器很特殊,每次比斗开场时,都会拿出一个小巧的法宝,但也不知那是何灵器,明明看着都是差不多的,掷出后的威力却各不相同。”
“六场比斗,她那灵器便使出六种威力,有让人暂时变瞎变聋的、有可以在场上升起浓厚冷雾的、有燃烧浓烟的、有让人不自觉流眼泪的、有释放毒气的、还有让灵兽变狂躁的。”
少女掰着手指,兴奋地数完,又指向演武台东侧:“喏,你看长老席那边,往年擂台赛不是只有三位长老镇场嘛,今天一下子来了十多个,我敢肯定他们都是冲着亓妙来的。”
毛小枫听得惊叹不已。
尤其在知道亓妙昨天打败的弟子中,有一位还是他们御兽谷天赋不错的师兄后,毛小枫心悸道:“天啊,可千万别让我做她的对手。”
可越怕什么,就越会来什么。
毛小枫的话刚刚落下,骤然间一道光柱笼罩住他,他被灵缘瓮选中参加新一轮的比斗。
毛小枫站起身,发现四周的哗然声变大,他的右眼皮跳了跳,下意识抬头去看他的对手。
亓妙,这个一直频繁出现在他耳边的名字,现如今正和他的名字一起,安静地呈现在天幕之上。
毛小枫:“……”
*
演武台上的各家长老确实为亓妙而来。
亓妙的情况特殊,在她测出天赋后,苍梧宗便有意在不相干的弟子们面前淡化她的存在,让亓妙不受外界干扰,努力修行,安心成长,好好挣钱在将来回报宗门。
然后这计划夭折在了昨日的擂台赛上。
亓妙击败对手的方式太过诡谲,此事瞒不住,在宗门传开后,很多人开始打探她的消息,各家担心他们追溯到朱雀宝阁的事后会影响亓妙的修行,便在昨晚,由炼器坊将亓妙的天赋公之于众。
“唉,都是你们体术堂出的馊主意,非要用擂台赛让亓妙知难而退,现在可怎么办,她每次赢得轻轻松松不说,还引来这么多人的注意……”
百草园的长老叹气不已。
体术堂的长老不乐意了:“是我们出的主意没错,但你们当时也赞同了,变成现在这样可不能全赖我们。”
“别再纠缠这些问题了,”武道殿的长老低声说,“我更在意她能够预判对手行动的事。”
御兽谷长老摆手道:“我觉得那只是巧合。”
武道殿长老皱起眉,神情略凶:“亓妙的步法生疏,但每次都可以精准地躲掉攻击,你们就不觉得奇怪吗?”
亓妙连续两场擂台赛都瞬间结束比斗后,引起了所有参赛者的注意。
在后面四场擂台赛中,有两人打算走孟朝清的路子,先隐藏身形,待亓妙灵器的威势减弱再动手,然而他们和徐权一样,稀里糊涂地输掉了比斗。
另外两人则意图在开局时占据主动,开场后即刻发起攻势,但邪门的是,亓妙似乎看穿了他们的行动,知道他们会从哪个方向、用什么招式袭来,然后恰到好处地躲开,同时抓住空隙完成反击。
极快的交战时间与奇怪的灵器,让人们忽略了亓妙避开对手袭击时的敏捷身手。
阵法门的长老附和道:“没错,我至今也想不明白她究竟是怎么识破遁空术的,她与孟朝清对上时,连灵力都没用,就那么笃定地朝孟朝清的方向,使出了灵器。”
亓妙再次被灵缘瓮选中,长老们的议论声倏然停歇,纷纷将目光投向亓妙的对手。
在看清毛小枫刚踏入灵寂初期,比亓妙昨天遇上的对手都弱时,心道这又将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比斗。
这也是演武台上所有人的想法。
毛小枫没精打采地走上演武台。
他真的好倒霉。
怎么刚回来参加擂台赛,就碰上了这么可怕的对手。
毛小枫沮丧的时候,和他隔着数十米远的亓妙也在伤心。
她好倒霉。
才第七场就遇上了不在双一数据库的对手。
双一郁闷地在她耳边咕哝:“我在演武台收集数据的时候,这毛小枫一共就参加了两轮比斗,其中一场是和聚元期的人在打,结束的很快,另一场他则是被一个剑修摁着打,全程毫无还手之力。这两场比斗都不具备参考价值。”
亓妙轻叹一口气:“那就按照之前的计划,战略性撤退吧。”
现在全场都关注着她,如果不能快速解决掉毛小枫,她的底牌只会暴露得越来越多。
台下的弟子一边看着亓妙登演武台,一边和周围人猜测亓妙这次会用什么灵器。
没必要为了这一分把后面的比赛也搭进去。
在万众瞩目之下,八方阵域阵起。
他们看到毛小枫神情紧张地召出灵兽,也看到亓妙头也不回、拔腿冲下演武台的一幕。
观战的一众弟子:“……”
长老们:“……”
以及第一时间要灵兽保持警惕,还什么也没做就拿到了胜利的毛小枫:“……”
亓妙跑下演武台的一瞬,八方阵域失效,天幕上空,她的名字黯了下去。
“你怎么离开演武台了?”就近的医修发出崩溃的声音,“这样就算输了啊!”
“我知道呀。”
医修被亓妙坦然的模样呆滞地震在原地。
亓妙眨了眨眼,见他们似乎没有其他话要说,便猫着腰,轻车熟路地回到自己原来的座位上。
周围人还没有从亓妙缴械投降的事中反应过来,只怔怔地盯着她走过去。
亓妙落座后,他们终于回过神。
“你,他,”柳如真是占据了亓妙周围位子的人之一,他抬手指向还在演武台上傻站着的毛小枫,几次张口,才勉强问出所有人的疑惑:“你为何直接认输?”
亓妙知道这个问题迟早会来,她也早早地想好了混淆视听、糊弄人的回答。
她抬起脸,迎着无数双眼睛的注视,半真半假地说:“因为我打不过这位师兄呀,所以就不做无谓的挣扎了。”
“…………”
“你说什么?”孟朝清双目通红地站起来,身边的人拽着胳膊、衣袍阻拦他,“你打不过他?那我呢!亓师妹,你睁眼看看啊,我哪里比他差了!”
他灵寂巅峰,竟比不过一个灵寂初期的人?
亓妙:“……”
其他五个被亓妙打败的人同样受了极大的刺激。
这御兽小子有什么三头六臂?凭什么能让亓妙觉得打不过他!
场面一时变得有些乱。
双一叹气,趁机小声说:“主人,我都提醒过你了,你这样说肯定不行。你就应该按我当时教的,一脸冷酷地告诉他们:‘强者不打低端局’,这样保准让他们无话可说。”
亓妙:“……”
可这话听着很像是在装x啊。
确定不会吸引来更多的仇恨吗?
好在孟朝清的激动还是被解决了。
因为亓妙身边有一堆擅长拉偏架的债主。
他们中有人不分青红皂白给亓妙开脱:“人都有看走眼的时候,亓师妹修行的时间不久,判断失误一次也很正常嘛。”
有人直愣愣跟着附和:“就是就是!”
还有人给毛小枫扣黑锅:“说不定是那个毛小枫用了什么法术糊弄了亓师妹!反正你我皆知亓师妹的实力……”
一个个连哄带骗地将孟朝清和其他五个亓妙的受害者按了回去。
双一围听了片刻,忍不住唏嘘道:“我竟然一时间觉得欠钱多也不是什么坏事了,瞧瞧你在这个宗门的待遇,不比做首席机械师差啊!”
第36章
亓妙的鬼话一传十, 十传百,每一个听到的人都会小小的无语一下。
唯独这话传到了毛小枫耳里,他露出一脸受宠若惊的表情, 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我竟这么强吗?”几个字,一派全然不知亓妙为何认输的天真模样。
原本还想从毛小枫身上看出一些端倪的众人, 见到毛小枫那清澈的眼神,纷纷陷入沉默。
他们真是百思不得其解,这小子, 凭什么啊?
尤其没过多久,亓妙便迎来了第八场擂台赛。她再次在一瞬之间结束比斗, 轻而易举地拿下了胜利。
这让她之前对阵毛小枫时的逃兵行为,更加令人迷惑。
然后如亓妙所愿, 演武台上的人分出了一部分的注意,开始研究毛小枫究竟有什么特殊之处了。
远山天际染上一抹温柔的橘红时,亓妙从位子上站起来,这一下子惊动了坐在她四周的人。
楚婵揉了揉犯困的眼睛:“嗯?你这是要干嘛?”
亓妙的位子被债主们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于是指了下北边,老实回答:“我该去炼器坊听课了。”
“……”
亓妙看着他们错愕的表情,小声说:“长老说我炼器天赋好, 但根柢未固,所以每天都要在这个时辰去炼器坊习课, 本来昨天也该去的, 但我昨天被灵缘瓮抽中的可能性大, 便和长老们请了一天假,今天再不去就说不过去啦。”
她之前可与赵琼说过的,大比和炼器她会两不误。
如今擂台赛的事步入正轨,修行也不该耽误, 绝不给长老们抓到任何话柄的机会。
楚婵和周围的人相顾无言,半晌,她无力地挥挥手:“去吧,明天来演武台前记得给我们说一声。”
亓妙走后,楚婵看着她空下来的位子,五味杂陈地喃喃道:“她都在擂台赛上大杀四方了,这会儿和我们讲她根柢未固……”
这反差……刺激得她险些没有绷住表情。
“幸好前面把孟朝清几个的位子换远了一些,”邱屠嘀咕道,“要他们听见这话,还不得再发癫发狂一阵。”
炼器屋。
今日难得四位长老都在。
亓妙到的时候,愣了一下,而后挨个问好。
习蛟瞅着一脸乖巧的亓妙,直接问:“赢几场了?”
亓妙好学生站姿,老实道:“两天下来一共赢了十场,输了一场,没有平局。”
亓妙的运气也没跌到谷底,剩下四场比斗的对手都是擂台赛常客,她凭着信息差轻松赢下了。
屋内安静了一秒,赵琼按了按额角,要问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她反而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问。
现在对着亓妙,只有头疼二字。
亓妙在背上巨债后,察言观色的本领也是日益增长,她眨了眨眼睛,主动道:“长老们与我虽无师徒之名,可我一直受你们教诲,所以长老们有什么想了解的事但说无妨。”
穆几桂缓缓开口:“我们想知晓你比斗的方略也无妨?”
亓妙歪了下脑袋,脆声道:“我不告诉同门师兄师姐,是因为我要和他们竞争擂台赛前五十的名额,但长老们若是问,我定会知无不言。”
她顿了一下,似弱声问:“长老们应该不会把我灵器的秘密告诉他们吧。”
赵琼冷着脸:“谁好奇你灵器的秘密了。”
说完,还不悦地看了一眼年长她不少的穆几桂。
亓妙在擂台赛上用的灵器他们也听了一二,从各家长老的描述中,判定亓妙的灵器已是特殊法宝的雏形。
特殊法器是灵器中罕见的一类,本身以神秘和威力扬名,是炼器师个人的器作。他们炼器坊会给弟子教各种类型的灵器,唯独不会涉及特殊法宝。
穆几桂不受影响,沉声道,“她这灵器似乎都是一次作废,只能说是摸到特殊法宝的门槛,没什么可避讳的。”
“而且,我也只是想问问她到底将这灵器制成了多少种威力,”穆几桂淡淡问,“你们对此不感兴趣?”
这确实是无关大雅的问题。
赵琼敛下眼睫,品着兰雪靖烹煮的茶,乖不作声。
习蛟哼笑两声:“感兴趣啊,今个在炼器屋待这么久,就是为了等她来问问呢。”
兰雪靖温声道:“我也好奇,据我所知,那灵器已经出现了六种效用。”
亓妙点点头,抬起胳膊,掌心向上,一个熟悉的银色手榴弹出现在她的手心,她轻声说:“一共备了八种效用。”
能短暂变聋变瞎的闪光弹、降温并迟缓对手行动的冰霜弹、遮挡对手视线的烟雾弹、刺激人流泪喷嚏的□□。
暂时破坏人体思维和机动能力的毕兹弹、以巨响麻痹对手听觉和中枢神经的爆音弹、使对手头晕破坏平衡感的次声波弹、可瞬间致幻的高浓笑气弹。
亓妙是有一些遗憾的,可以高效控制敌人,又不会制造出致命伤的弹药的实在太少了,再加上材料缘故,她就只做了这几种。
亓妙的表情结结实实地被四个炼器长老敛入眼底。
赵琼四人神情微妙:“……”
她还嫌不够吗?
她知不知道自己这些灵器已经给宗内弟子制造了多少震撼。
赵琼忍不住道:“这够你进擂台赛前五十了。”
亓妙抬起头,神情腼腆的开口:“赵长老,我都已经参加擂台赛了,其实也还有一点往前冲一下的小小想法。”
来都来了。
想争个好名次很正常吧。
赵琼:“……”
人不大,心却不小。
她想说什么,可亓妙实在卓越的战绩浮现在脑海,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兰雪靖见赵琼憋着火的模样,忙转移话题道:“这次擂台赛,宗门弟子已经注意到你,我们便将你的天赋公之于宗门,说不定会有不少人找你买这些灵器。”
亓妙跟着被带走话题,她迟疑了一下,实话道:“我不打算卖它们。”
习蛟挑了挑眉:“嗯?”
亓妙握住弹药,轻声解释:“正如穆长老所言,这些东西都是一次性的。可它们炼做起来有些麻烦,在真正对敌时,发挥的威力也不大。”
“而且,它们是范围性无差别袭击的,”亓妙又掏出战术防护镜,“要用它们还需要做一些防护措施。”
炼制成本不低,使用起来麻烦,控制功效还短。
四个长老顿时明白亓妙的意思了。
它们怎么定价格都不合适。
定低一些,还不够亓妙的炼造本钱,定高一些,它们的局限性也注定卖不长久。
兰雪靖安慰道:“没事,你修炼器的时间短。”
亓妙点点头,但还是忍不住地在心中叹气。
还债可真难呐。
*
当天夜里,宗务司又召开了一次宗门集会。
集会上一次的议题是如何阻止亓妙去修仙界大比。
十一日过去,议题变成了说服宗主。
来参加集会的长老是上次的两倍。
苍梧宗宗主抿着唇,闭眼不看,闭耳不听。
好似这样就可以让糟心的人和事离他远一点。
体术堂长老努力的对自欺欺人的宗主说:“宗主,其实经擂台赛这一事,那些弟子也知道了亓妙并非他们想象中的脆弱。我想,纵使亓妙去大比,他们也不会像在秘境时那样,做出引外人误会的举动。”
体术堂的长老们说着,话锋又一转:“当然,要是其他家长老有什么再阻止亓妙不去大比的高见,我也会赞同。”
御兽谷的长老抚着衣袖道:“她这不离擂台赛前五十还有一段距离吗?说不定会有什么变故……”
武道殿的长老呵呵看他们:“怎么,你们一个御兽谷弟子在亓妙那儿不战而胜,就以为她拿御兽谷的人没辙?你们别忘了昨天也有一个御兽谷弟子败在她手下呢。”
“就是,”百草园的长老双手揣袖,笑眯眯说,“要真的等她进到擂台赛前五十再商议,你准备出个什么既能阻止亓妙去大比,又不会让她察觉宗门刻意针对而丧失干劲的主意?”
御兽谷的长老们:“……我们只是说说,其实我们觉得她去大比也无妨。”
体术堂长老便看向剩下几家。
道法院的长老慢吞吞地说:“就让亓妙去大比吧。亓妙修炼器才多久,便有如此造化,她去大比或许是件好事。”
“而且这次的大比在中朝举办,亓妙去一趟大比,也许会结识不少有钱的修士,这也有利于苍梧宗啊。”
剑峰的长老们齐齐点头:“亓妙也通过这次擂台赛在宗内扬名了,到时候如果不去大比,也会引起宗内弟子非议。”
阵法门的长老也附和:“所以,事已如此,宗主您还是想开一些,您担心的事也许并不会发生。”
苍梧宗宗主:“……”
他缓缓睁开眼,望向‘背信弃义’的各家长老,嘴唇细微地颤抖了一下:“你们当初劝我收下其他宗门的赠礼时,可不是这般与我说的。”
这才过去多久,就全部都变了。
体术堂的长老们义正辞严道:“宗主,我们还是会全力隐瞒‘少宗主’的事,这次大比之行,我会嘱咐那些和亓妙有渊源的体修弟子,让他们和她保持距离。”
体术堂长老里,为人最混的花隐鹤轻轻掩面,似泣道:“宗主若是还不想让亓妙去大比,就亲自同她说吧。”
苍梧宗宗主:“……”
这样出了什么事他自己负责是吧。
他发现自己孤助无援后,有几分憔悴地按了按眉心:“罢了,就让她去大比吧。”
各家长老立刻异口同声的保证,来日出发前,定会叮嘱弟子们不对亓妙实施过分的保护。
习蛟看得津津有味,还与身边的人聊天:“我竟不知宗门居然变得这般热闹。”
赵琼懒得理会他,倒是另一边的兰雪靖笑着问:“从亓妙到这儿来以后,宗门确实闹腾了不少。不过你居然不知道这事,我还以为你当时是在外面听见这种传言,才赶回宗门的。”
习蛟摇头,仔细想了一下说:“东极那边好像确实没听过这种传言,不然总该会有人向我打探一二的。”
赵琼这才搭茬:“这样一说,我好像记起来了,宗主之前念过的礼单上,确实没有东极的宗门。”
而南岭的宗门,西域的势力,还有中朝的世家,都有送少宗主见面礼。
“大概因为卜命师都在东极吧。”
穆几桂沉声说:“他们可不是会听信传言的人。”
卜命师可以卜算世间命数。
自然不会像其他地方的人一样听信谣言。
兰雪靖拢了一下襟领,低声说:“东极的人就是好啊,都不容易上当受骗的。”
习蛟喉结微滚,眯着眼笑道:“那他们怎么不担心东极的人在大比上拆穿少宗主的事。”
习蛟口里的他们,指的是正和宗主交谈的各家长老们。
“应该不会,”兰雪靖也笑,“当时收下那些礼后,我们便以宗主的名义给各宗回信,在信中告知他们,我们的少宗主未长成,望他们不要对外声张此事,以免我们少宗主遭遇什么意外。他们只要不是想惹事,就不会主动找上卜命师问亓妙的事。”
其他宗不问,东极的人也不可能主动替他们苍梧宗澄清。
至于真有那么倒霉的败露了……大不了就装装死,被其他宗骂几句不要脸,反正收进宗的礼是绝对不会退回去的。
长老们和宗主周旋的时候,亓妙也在玄月峰,带着双一,听邻屋的两个师姐聊大比的事。
“这一次大比在中朝进行,倒是可以省下一些路途上的时间。”
亓妙坐在甘金蕾和孟笑慈的中间,眼余瞄着烤架上的鱼,又闻着焦香问:“一般要提前几天到大比的地点呀?”
孟笑慈轻抬手指,微风辅着竹签,将烤鱼翻了一个身,然后回答亓妙:“最好提前三四天,不然容易赶不上报名比赛,如果想要悠闲一些,便提前半个月出发,去了后还可以逛一逛中朝。那里世家多,他们有意思的玩意也不少。”
“没错,”甘金蕾难得附和孟笑慈,“世家好玩的东西多,他们有个地下的武斗场,那儿会安排人和人的比斗,人和兽的比斗,还有兽和兽的比斗。”
“到那之后,你可以参赛,也可以花钱押注,猜谁赢。”
“甘师姐,”孟笑慈控着风和火,极快地烤熟鱼后,给亓妙和甘金蕾一人递去一串,然后笑盈盈道,“亓师妹又不是你们体修,会对这种事感兴趣。你应该和她讲一讲世家的竞宝会的事,有什么得意灵器可以拿去此地拍卖。”
亓妙高兴地道谢,将地下武斗场和竞宝会都记在心上,然后吹了吹滚烫的烤鱼,一边听甘金蕾回击:“亓师妹在擂台赛上的战绩你是丁点儿看不见啊。”
亓妙:“……”
她尴尬地脚趾抠了抠地。
孟笑慈慢悠悠道:“亓师妹也不见得是真的想参加擂台赛吧,不然也不会到昨天才来报名。”
甘金蕾扭头看向亓妙。
亓妙咽下一口鱼肉,含糊道:“起初有点心动擂台赛的宗门奖励,就是之前觉得打不过,没有参加。后来遇到一点其他的事才来报名的。”
甘金蕾从鼻腔发出极轻的一道哼声,孟笑慈嘴角微勾,也不与对方再争辩,只好奇地问:“今日那个御兽谷弟子毛小枫可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甘金蕾也向亓妙看去。
双一在亓妙耳边大声道:“特别的菜,菜到我都收集不到他的数据。”
亓妙抬手摘下夹在耳骨的耳机,耳边一清静,她下意识弯起眼,笑容无害道:“就是打不过他嘛。”
她们要是知道她打不过毛小枫的原因,肯定也会有聪明人猜到她能够预判对手行动的事。
要突然在擂台上改变比斗风格的话,她就完了。
孟笑慈看着少女脸上糊弄人的笑,有点毛毛地摸了一下胳膊:“可别让灵缘瓮把我和你抽在一起。”
要不连怎么输的都不知道。
*
苍梧宗在举办擂台赛为修仙界大比预热时,修仙界的其他宗门也在为近在咫尺的大比做准备。
其中最忙的便是中朝。
这一届大比办在中朝,由中朝的修仙世家主理。从逐鹿秘境结束后,修仙世家们便为大比忙碌了起来。
万俟玥躲开家族的眼目,溜进尉迟家,拉着好友一起偷闲。
廊下夜风凉爽,万俟玥赤着脚踩进池塘,一边向好友抱怨:“我哥最近疯了一样,我都担心他在一雪前耻前走火入魔。”
尉迟明涓坐在长亭里,她翻着账目的手微顿,笑着说:“你哥哥是有一些脾气,但也傲气,不至于在没打之前就认输,你等他再输给北境的柳如真以后再担心这事吧。”
万俟玥听后,拿起一块小石子,打起几个水漂,又忧心忡忡道:“那你说他要是堕入魔道,该不会也影响我吧。”
尉迟明涓抬起头,想了想说:“我倒是还未听闻双生子之中,一个堕魔后,另一个会有什么变化,不如我们试一试?”
万俟玥对坑哥的事有些兴趣,可转念一想又放弃了:“算了,还是别试了,他最近跟着族中长辈日夜不眠的修炼,我每日睡得也很不踏实,他要是真入了魔,我还能睡觉吗?”
她还是多花点口舌劝劝万俟昊好了。
万俟玥扫了一眼尉迟明涓,好奇地将脑袋凑过去:“你在看什么?这么认真?”
“罗裳铺的账目,”尉迟明娟叹气,“这不是前段时日,我们家的子弟在逐鹿秘境损失不小,最近又为准备大比花费颇多,我让罗裳铺订做了许多新款的衣裳,正在算要用几日才能赚回本来。”
罗裳铺,是售服饰的商铺,其衣裙精美华丽,备受修士喜爱。它在各地域都有分铺,也是尉迟家最火的生意。
万俟玥听后,安慰她说:“西域那边的修士爱俏爱俊又有钱,在你这儿见了新衣,定是要大买一番的。”
尉迟明涓弯了弯眼睛,却又难掩惆怅道:“但我听说他们这次要找东极的炼器师交易灵器,也不知会不会来买衣裳杂饰。”
万俟玥思索了一会儿,压低声音说:“或者北境,他们的少宗主这次肯定也会来大比的,等北境的人来了,你就给她发个请帖。”
万俟玥和尉迟明涓都是世家里重点培养的子弟,她们对苍梧宗少宗主的事多少知一些情。
尤其是万俟玥,她曾在逐鹿秘境,和自己的哥哥偶然遇见过那位备受苍梧宗弟子呵护的少宗主。
所以万俟玥说得极其笃定:“她肯定是不缺钱的,到时你请她逛一圈罗裳铺,再凭你那三寸不烂之舌,定能从她的荷包里大捞一笔!”
第37章
尉迟明涓惦记着亓妙那空空如也的荷包时, 亓妙正在擂台赛上遭遇滑铁卢。
双一惆怅不已:“人生真是起起落落落落落啊。”
亓妙小幅度地点了下脑袋,丧丧地认可。
她在昨天傍晚,擂台赛进行到第二十三天的时候, 比斗积分也排到了二十九名。
今日高高兴兴地来到演武台,准备再往前冲一冲, 然后接连抽到了毛小枫二号、三号和四号。
这三位对手的擂台赛经历可以说是一把血泪史,他们运气极差,总共参加了十几场比斗, 每一场碰到的对手都是排名前二十的参赛者。
所以每场比斗都没怎么施展拳脚,就淘汰出局。
双一宛如怨灵附身, 唠叨不停:“按理来说,随时间推移, 你需要战术性撤退的可能性会越来越小。”
亓妙正式参赛的那天,双一就已经收集了八成参赛者的数据,这些日子,它也没有闲着。亓妙参赛它辅助, 亓妙没被灵缘瓮选中的时候,双一便继续利用勘测眼镜剩下的功能收集参赛者的战斗习性。
“现在只剩七个纯种倒霉蛋不在我的数据库,”双一初次帮亓妙的忙, 就碰见这么倒霉的事,呕血道, “不, 遇上他们的我们, 才是天选倒霉蛋。”
亓妙参加擂台赛,就和抽奖一样,双一已经将抽奖箱中塞了一堆上上签,但耐不住亓妙运气爆棚, 专逮着里面的七个下签挑。
这一天下来,她少了三积分,听着不多,可实际要命。
排名进前五十的参赛者积分咬得都很紧,亓妙跌别人涨。所以她的排名已经掉到了三十七,进前十的希望变得很渺茫。
不进前十,就等于一大笔钱从自己的指缝中溜走了。
亓妙一想到这件事,便能幻视到一个鼓鼓的钱袋插了对翅膀,在她眼前舞来舞去,快到她怀里时,突然绝情地振翅飞远了。
“亓师妹!”
耳畔一道大喊,唤回了亓妙丢的魂儿,她眨了一下眼睛,抬眸望向楚婵。
“在想什么呢?这么专注……”楚婵上下打量着心不在焉的少女,困惑道,“平时这个时间你不是要动身去炼器坊了吗?”
亓妙蔫蔫道:“我在想,我今早应该在寝舍沐浴焚香礼拜一番再来演武台的。”
邱屠听着听着,皱了下眉,诧异道:“我以为你今天这三场比斗是故意输的。”
楚婵同样面露惊讶:“我也以为亓师妹你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比如喜欢对弱的对手手下留情什么的……”
竖着耳朵听的人们也跟着点头。
今日亓妙认输第一场的时候,演武台上的弟子们十分错愕,为此还引发一场热议,在亓妙认输第二场后,他们逐渐迷惑,到认输第三场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始猜测亓妙今日是不是来做慈善的。
亓妙:“……”
她和这些人大眼瞪小眼,半晌,实在难以讲这其中的原因,干脆起身道:“我该去炼器坊了。”
她逃一样的离开演武台,走到外面,一边磨叽地向炼器坊挪,一边和双一计算着打进擂台赛前十的可能。
双一精简道:“几率渺茫。”
亓妙闻言,鼓了一下脸颊。
她费尽心思折腾了这么久,多多少少是奔着前十的丰厚奖励去的。
如今走到这一步要她放弃,她很不甘心。
难道真的就没别的办法了?
亓妙抓着灵牒,在心中将积分排在她前面的人挨个数过,忽地,一个曲线救国的念头浮上脑海。
*
微风吹拂过演武台。
甘金蕾撩开挡到眼睛的头发,继续与同门师妹说笑。
正说着,余光瞥见自家师弟本来懒懒地倚在位子上,而后似乎有人给他发传音,他拿出灵牒看了一眼,然后神情骤变。
甘金蕾抽空关怀了一下师弟:“怎么这幅表情,出什么事了吗?”
闰义绷着脸,摇头道:“没,没什么事。”
说完,他便低头,重新看回灵牒。
甘金蕾挑了一下眉,听闰义这样说,便也没有多管。
闰义糊弄过师姐,视线落在灵牒上。
亓妙:“闰义师兄,你想进擂台赛前十吗?”
他把这一则消息反复看了几遍,抬指敲去一个问号。
须臾,灵牒嗡嗡一响。
亓妙:“闰义师兄,你若是有这个野心的话,要不要和我合作,我帮你进擂台赛前十。”
闰义困惑地盯着灵牒,问题一个接一个的来:“你要怎么帮我进前十?为什么帮我?”
少女逐字逐句的发来解释:“擂台赛前十,宗门会给予奖励,如果我帮师兄你进入前十,我希望师兄到时候分三分之一的奖励给我。”
“至于怎么帮你,肯定是用灵器,但具体是什么东西,需要等闰义师兄你同意合作后,我才能告诉你。”
闰义垂下眼,不得不说,亓妙的提议让他很心动,但有些事还是要提前问清楚:“为什么找我?”
亓妙:“因为以闰义师兄你现在的排名,想打进前十名有一些难度,我觉得你同意合作的可能会比较大。”
闰义半晌没回消息。
亓妙说得直白,话也不假。
他现在在擂台赛排名十七,看似离擂台赛只有一步之遥,可在他前面地,也皆是宗门里数一数二的弟子,他们在这次擂台赛上还无败绩。
他想在剩下几天将排名打上去是不可能的事,所以闰义对排名的心态还算平和。
可这不代表他对前十没有念想。
如果亓妙时未参赛前和他说这种话,他只会觉得亓妙是在异想天开,笑一笑就过去了,但亓妙这次在擂台赛上一展拳脚,表现过分惊艳。
所以她的提议,看上去很靠谱。
闰义按住冲动,继续问:“你真的能让我进前十?”
过了几秒,亓妙发来一段文字。
“闰义师兄,我为你提供帮助,是可以提升你进入前十的可能,但无法给出绝对的保证。”
闰义拧起眉头,点字发去:“那我也没必要和你合作啊。”
亓妙回得飞快:“好吧。”
闰义看到这两字时噎了一下,他放下灵牒,心头并不得劲,等了几秒,又重新按亮灵牒,愤愤地在上面敲敲打打:“你就不再劝我两句?”
怎么这么快就妥协了?
亓妙:“……”
炼器师师妹顿了一下,发来消息。
“那,闰义师兄你考虑一下合作的事。”
“你跟我合作不会有损失,要是没送师兄你进前十的话,我也不会要什么的。”
闰义有台阶便下,爽快道:“那我们合作。”
一转眼就到了第二日,闰义照约定,在演武台外面等到亓妙,从她手里接过小小的、形状奇怪又不知何用途的黑色东西。
闰义小心地把它捏在手上,懵懵问:“这是何物?”
“记载型灵器。”
亓妙撩开脸颊不看的头发,露出夹在她耳骨上的耳机:“这样戴上去就好。”
闰义好奇地观察了一下,照猫画虎地将手上的东西别在耳朵上,晃了晃问:“然后呢。”
亓妙仰起脸,脆声道:“等你被灵缘瓮选中的时候,它会辅助你作战。”
闰义听得稀里糊涂,还没来得及细问,亓妙就声称还有其他事要做,丢下这话就把他打发走了。
闰义一头雾水地踏进演武台,刚回到位子上时,熟悉的光柱笼罩在他的身上。
闰义微微一怔,随即望向天幕。
自己的名字旁边,是剑峰弟子蔺如歌。
蔺如歌现在在擂台上排第十一位。
他抿唇站起,看了一眼难对付的对手,目光稍沉,屏除杂念往演武台上走去。
只迈出两步,一道陌生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响起。
“剑峰弟子蔺如歌,擂台赛排名十一。他的用剑风格大开大合,习惯抢占先手,且出招讯疾,对比斗节奏的把握十分精准。”
“但他过分依赖剑术,防守相对薄弱……”
闰义顿住脚步,惊惧地发现这声音是从亓妙给他的那个东西里传出来的。
他看向四周,发现周围的弟子神情无异样——只有他一个人能听见这道声音。
闰义努力绷起脸,不让内心的惊涛骇浪表现出来,他一边竭力镇定地往前走,一边听着陌生的声音将蔺如歌分析了一个大概。
“……”
等下台一定要问清楚亓妙这是什么东西。
上了演武台后,闰义艰难地将注意力放回比斗上。
双方站定,八方阵域阵起,闰义双腿蓄力,要直逼近蔺如歌面前,向对手施压时,夹在右耳的东西又‘说话’了。
“蔺如歌要用月华斩第三式,向后退起步可避开。”
鬼使神差之间,闰义决定按声音说的试一试。
他在瞬息改变了决定,毫不犹豫地抽身后撤,一步不多一步不少地退到七步之外。
闰义心跳猛烈,他已经做好抗过去的准备,然而凛然的剑风到他面前时已没什么威慑了。
闰义怔神一秒,耳边的声音又接连不断地响起,他像是想验证什么一样,身体跟随声音的指挥而动。
蔺如歌打着打着,感觉很不对劲。
闰义像泥鳅一样,每次都从他剑下逃走。
但闰义躲避的动作又很怪异,像是提前知道他下一步的举动,未卜先知一般化解了他所有的招式。
这念头一出,便让蔺如歌感到心惊。
他试图改变策略,可他的一举一动似乎都被闰义看穿了,闰义精准的预判了他每一次行动。
蔺如歌轻抿住唇,挥剑的动作迟疑了一下,然而就在这极短的空隙,闰义以雷霆之势,眨眼出现在他面前。
蔺如歌呼吸一滞,下意识抬剑招架,但体修的东西更快,一连套拳冲着他面门而来,使他呼吸变得紊乱。
他还未找到调整的机会,手臂一震,被闰义逼出了演武台。
天幕上,他的名字黯了下来。
“?”
蔺如歌输得不明不白,抬头向闰义看去,却发现后者脸上的表情比他还懵。
察觉到他的视线后,闰义不确定地挠了挠脸颊问:“我赢了?我这就赢了?”
蔺如歌捏紧手中的剑,绷着脸问:“你在羞辱我?”
闰义大惊,使劲澄清:“没有没有,我只是也不知道我是怎么赢的!”
*
自家人最了解自家人。
闰义刚一回到自己的位子,左邻右舍的体修同门们便围了上来。
“你刚刚在干什么?我注意到你有好几次,运气到一半,忽然收手闪去了旁边。”
“对,我也看见了,比斗开始那会儿,你明明打算近身,却在中途突然转变方向。”
“你最后出手时也很奇怪,我观你那气的走向,分明是要使破云拳,却猛的变道成了黑风掌。”
闰义被堵在位子上,他想不到合适的回答,于是使劲摇头道:“我哪有什么奇怪,是你们看错了。”
“蒙谁呢,总不能我们这些人都看错吧?”
闰义噎了一下,小声说:“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然后后脑勺就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甘金蕾打了他,又扭头对其他人说:“行了,都坐回去,别这么吵吵嚷嚷,让其他家看了笑话。”
体术堂大师姐发话,一群人乖乖地放过闰义。
闰义感动道:“师姐……”
甘金蕾居高临下得看着他:“我昨天傍晚就觉得你有点奇怪,今日你又行动诡异,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闰义摸了摸自己的脸:“很明显吗?”
“嗯,你以前都靠直觉出手,”甘金蕾抬起手指点了点脑袋,“但刚刚这场比斗,你似乎用上了这个。”
闰义:“……”
他感觉自己被师姐骂了。
甘金蕾盯着闰义,缓缓开口:“而且你和剑峰的蔺如歌打,竟没有落下一点伤。”
闰义听得心里受伤了:“……师姐,我也没比他差多少啊。”
甘金蕾勾起唇角:“这儿又没其他家的人在,我总得摸着良心说实话呀。”
“……”
闰义沉默了一会儿,“我这不也没把他打伤吗?”
“是啊,这是你第一次,不靠一身强悍的体术和对手正打,也是第一次用扫出演武台的方式赢下比斗,”甘金蕾理直气壮,“所以我才说你像是突然用了脑子。”
闰义哑口无言。
“不过懂得收是一种进步。”
甘金蕾的声音温和下来,“我们追求焕发自身潜藏的力量,但懂得收敛,才能让我们掌控的体术发挥出更强的力量。”
闰义听着师姐的教诲,羞愧地点头。
他这次比斗会‘收’,靠的可不是自己的自觉。
甘金蕾也不在意是什么让自家师弟顿悟,看他不太想说的样子,便点了他几句后就将他饶过。
闰义在心里对师姐道了声谢,然后趁着别人不备,偷偷摸摸地拿出灵牒,噼里啪啦地给亓妙发消息。
“亓师妹,你这究竟是什么灵器啊?”
“为何能提前知道蔺如歌下一步要做什么?”
不知何故,亓妙的消息回得很慢,半晌才说:“之前不是和闰义师兄你说了吗?这是记载型灵器呀,我拿它记录了一些参赛弟子的战斗习性,所以能够大致推演出对手的行动。”
闰义被亓妙轻描淡写的语气震惊到,心情复杂道:“亓师妹,你知道你这灵器有多逆天吗?蔺如歌的一举一动可都在它的预料之中!”
亓妙忙中偷闲地解释:“闰义师兄,它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夸张。这个灵器之所以能够预测这么准,是因为它记录的是参赛弟子最近的战斗习性。再加上对手不知道你有这个灵器辅助,所以看起来预判得很准而已。”
“抛开它的预判有时效性这个缺点不谈,它归根结底,也只是起到一个预测提醒的作用,借它能做到哪一种程度,也和自身的实力有关。”
“就像我,一开始就拿着它了。但我也不敢和其他人正面对上,因为我即使知道各位师兄师姐们会怎样行动,可我的反应速度不比闰义师兄你们,有它也没那么容易避开。所以它想发挥出强大的作用,要具备好几种条件的。”
闰义看得头晕目眩,但怕自己丢了体修的脸,不敢和亓妙说自己看不太懂。
所以他硬着头皮理解了一阵,佯装恍然道:“原来如此。”
然后立马转移话题道:“不过,我第一次见到会说话的灵器,我以为这是传说中的器灵才可以做到的事。”
亓妙隔了一会儿才说:“提前录的声音而已,不具备交流的能力。”
闰义“哦哦”两声,夸赞一句:“还是很厉害。”
其实他也并不觉得这是器灵。
器灵是超品界的灵器才可以诞生的存在,亓妙就算是炼器天才,但也不可能在短短两个多月,就炼出最高品阶的灵器吧。
灵牒又响一声,炼器师妹这次发来几个字:“能帮到闰义师兄就好。”
闰义眸光一颤,感动道:“亓师妹你既然选择我,我就不会让你失望的。”
亓妙看到闰义最后的传音,不由和双一道:“闰义师兄好单纯啊。”
她说什么都会信。
原本准备了很多要坦白的东西,一个都没用上。
双一在思考另一个问题:“我之前就想和主人你说了,这个世界的器灵和我是不是挺像的?”
拥有智慧,可以和人交流。
亓妙眨了眨眼睛,收起灵牒,一边说:“嗯。”
“那你日后是不是可以对外声称我是器灵?”双一激动的建议,“到时候,你的商业价值一定会变得更高,你做的其他灵器身价也会暴涨!”
亓妙:“……”
双一发现亓妙迟迟没有说话,敏锐道:“主人,你是不是不乐意。”
“有一点儿,”亓妙老实说,“我在逐鹿秘境遇到的那个器灵说,器灵虽有自己的性情,但多和主人相近,你……”
她略显犹豫,双一有些不解:“我怎么了?我的性格不是和主人你很相似吗?”
没少在心里蛐蛐双一性格恶劣的亓妙:“……”
*
闰义知晓了这灵器的用途后,顿时对闯进往前冲排名这件事信心十足。
他在双一二号机的辅助下,很快拿下这日第二场比斗的胜利。
到第三场擂台赛时,他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向演武台,看着自己这一次的对手。
武道殿,商颖竹。
闰义今天来演武台前,擂台赛排名十七,商颖竹差他一分,排名十八。
他赢了两场,晋到第十三名,商颖竹紧跟其后,也赢了两场比斗,升至第十四名。
演武台东侧,几家长老也在猜测输赢。
体术堂的长老分析道:“他们今日的状态极佳,谁输谁赢恐怕还不好说。”
武道殿的长老正准备接话,看到演武台边缘微光闪动,他收声向台上看去,十几秒后,他坐直身体,盯着场上迟疑道,“八方阵域已起,他们为何还不动手。”
百草园的长老闻言长出一口气:“我还以为我已经到了老眼昏花的年纪,错看了八方阵域。”
演武台四周的弟子也有些迷茫。
“他们在台上深情对视什么呢?”
“我之前也没听说闰义认识商颖竹啊。”
“还打不打了?这是要比谁先眨眼吗?”
台上,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着。
闰义有短暂的迷茫。
亓妙给他的灵器这次没有告知他商颖竹的行动。
虽然商颖竹也没动作……
闰义试探性地迈出步伐,焰身长鞭同一时刻出现在商颖竹的手上。
亓妙的记载型灵器依旧没有出声。
闰义:“……”
他咬了下牙,不再管亓妙的灵器,恢复自己以往的作战风格,欺身而上。
他进入了全神贯注的状态,因此也没看到商颖竹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
后者灵鞭挥动,闰义不得已停在离商颖竹几步远的距离,挥舞拳风与其对抗。
武道殿和体术堂平日就经常凑在一起打架,对彼此也算熟悉,这一来一回,很快就过了一刻钟。
两人没有分出胜负。
灵缘瓮判出平局后,闰义立即下演武台,神色凝重地同亓妙发消息:“亓师妹,你的灵器似乎坏了。我刚刚比斗的时候,它一点反应也没有。”
亓妙回得很快:“……没有坏。”
闰义以为亓妙没信他的话,准备再和她说一下情况,灵牒上又弹出后者一条消息。
“闰义师兄,我有件事没和你说。”
“参赛弟子中有几个是特别的,在对上他们的时候,这个灵器是不会辅助你作战的。”
闰义:“?”
他右眼皮跳了跳,迟疑地问:“商颖竹有什么特别的?”
这一下,亓妙似乎遇到了难言的事,组织着言辞,半晌才说:“商师姐也是有望进擂台赛前十的人,所以我也与她有合作……你们对上,我给谁情报也不合适……”
闰义不敢置信地将这段话看了两遍。
“你也找她合作了!”
亓妙看着灵牒上的消息,讪讪地摸了摸鼻尖,然后心一横,眼一闭,再给闰义和商颖竹一击。
“其实还有御兽谷的牧永菁师姐、百草园的叶如敏师姐……她们、她们也是我的合作对象。”
第38章
“怪不得我第一次拒绝的时候, 亓师妹你没有挽留我。”
“原来你不止找了我一人合作。”
“你今早把灵器交给我时,匆匆交代两句便声称有事离开,是不是去给其他人送灵器了?”
“枉我之前那般感动!假的!都是假的!”
闰义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 在昨日的聊天到今日的相见,从每一个环节中寻出细节, 拿灵牒发来声声控诉。
亓妙看着消息,秉着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态度, 躺平道:“闰义师兄,我的灵器是无偿提供的, 你和我合作也是零成本的,所以我多找几个合作的人, 也是合理的吧。”
鸡蛋总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闰义:“可你也不至于一下子找七个人吧,你就这样信不过我?”
“没有,”亓妙乖巧地解释,“我相信闰义师兄你可以进前十, 但我也希望他们能进前十。”
一个人进擂台赛前十,她只能分到1/3的奖励。
多投资几个人就不一样了,她削尖脑袋都想送他们进前十, 最终前十的合作者越多,她分到的钱也越多。
闰义回过味来了, 酸酸道:“那你怎么不再多找几个人?”
亓妙老实说:“现阶段还有望冲一下前十的弟子里, 我只有你们七个的联系方式。”
她想多找也短时间没有门路。
本意在阴阳的闰义:“……”
亓妙握着灵牒, 想了想,又开解道:“闰义师兄,我这样做也是为了多多挣钱还债呀。”
这句话触发到了关键词,沉浸在忧伤之中的闰义看见还债二字, 整个人一个激灵。
对!鼓励亓妙努力还债是第一要事。
亓妙挣得钱越多,越有希望还他的债。
闰义茅塞顿开,当即自我反省道:“亓师妹,你说得对,是我一时钻牛角尖了。”
“……”
这话居然这么管用?
亓妙眨了眨眼睛,试探性地将话术稍稍改动,给商颖竹也发了一份,然后获得了一样的效果。
“!”
亓妙照葫芦画瓢,对还不知情的合作者们坦白了她灵器的这个‘缺点’。
这几人起初的反应和闰义相同,但在亓妙表明这么做是为了努力还债后,顿时改了口风。
一个个和颜悦色地声称这不是什么大事。
甚至还有一个师姐昧着良心夸亓妙此举真有远见。
双一在旁边目睹了这一切,唏嘘道:“世风日下啊……”
*
闰义七人的异常没过几日就被长老们察觉。
他们和亓妙不同。
亓妙带双一上场,因为和对手境界差太多,只能按照双一规划的路线躲开对手两三招,再出以奇招结束比斗,所以大部分人看到的都是她制服对手的‘奇招’,双一的存在反而不明显。
但闰义他们本身的实力就强,即便没有双一也可以和任何人打得有来有回。
双一辅助作战后,是如虎添翼,让他们在比斗时能够稳压对手一头。
他们和其他人对上时,实力有质的飞跃,但又在对上彼此时,退回到了以前的模样。
这忽高忽低的实力引来长老们的注意,于是各家长老唤来自家的崽,询问他们的情况。
亓妙对此毫不意外,她找闰义他们合作时便预见过这种情况,且就算在擂台赛上无人察觉,日后也会发现。
所以她和闰义他们说过了,若是长老问起,实话实说即可。
亓妙也不怎么担心这事,她问过认识的师兄师姐,只要不在擂台上使用禁术,长老们就不会出手制止。
而各家长老从闰义七人口中听到亓妙的名字后,竟有一种诡异的平静感。
长老们将这七人打发走,接着彼此对视了一眼,阵法门的长老首先打破沉默:“早在前几日我看到亓妙在擂台赛上消极应对时,我就隐约感觉她另有谋划。”
体术堂的长老摸了摸后脑勺,迟疑着道:“有吗?”
道法院的长老无语地瞅了一眼体术堂的人:“你们忘了吗?赵琼他们每天都在灵牒上问我们亓妙的情况,昨天还与我们抱怨过,说亓妙的排名也没往前进,却不知何故,一日比一日开心。”
众长老沉默:“……”
现在是擂台赛尾声,闰义七人中已经有五人进了前十,亓妙的排名虽然没变化,但她得到的东西已经比任何一个前十的弟子都多了,可不就是会一日比一日高兴嘛。
眼下时间紧张,他们商量了一番,决定在擂台赛后再问亓妙这灵器的事,然而现实总是超出他们的想象。
夜幕降临,鸣鸢尊者上台宣布擂台赛结束。
灵缘瓮投出十道光柱,罩住排名前十的弟子。
鸣鸢尊者淡声鼓励了他们几句。
演武台上一片热闹,甘金蕾笼在金光中,扭头紧盯着另一道金光中的闰义。
闰义:“……师姐,你别看我了。”
“回去和我比试一下。”甘金蕾目光灼灼,干脆了当道,“我看你这段时日进步不少。”
闰义:“……”
他正要将亓妙的事道来,演武台上响起一道清亮的嗓音。
“诸位同门,请听我说句话。”
他和甘金蕾停下交谈,朝声源处看去。
施以灵力响彻全演武台的人是牧永菁,金光笼罩者之一。
她这忽然扬声,吸引到全演武台的注意。
“我在此要感谢亓妙师妹的信任。”
此时演武台上的弟子无人不知亓妙的大名,突然在牧永菁口中听到亓妙的名字,一时愣住。
牧永菁沐浴在灵缘瓮的金光之中,以灵力把自己的声音扩散到极致。
“认识我的人或许清楚,我在御兽谷虽是排得上名号的弟子,但以我之前的实力,想跻身苍梧宗前十是几乎不可能的事,然而在用了亓师妹的灵器后,我做到了。”
“亓师妹的灵器,可以洞悉诸位同门的弱点,告诉你我该如何应对。我便是在亓师妹灵器的帮助下,拼进了擂台赛的前十。”
“像我一样获得亓师妹灵器支持的,还有体术堂的闰义、武道殿的商颖竹和封羽、百草园的叶如敏、道法院的庄玟玉、阵法门的赵彦客,他们中也有四人排名到前十……”
周遭弟子先去寻找亓妙,没有发现她在哪,又下意识寻找牧永菁后面提到的几个人,然后看闰义几人只是神色怪异,但无一反驳后,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终于,有人忍不住问:“什么灵器?”
什么灵器可以做到这种程度?
牧永菁正等着其他人问这个问题,当即大声答:“是亓师妹炼做的一个记载型灵器,它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里面有你我所有参赛弟子的比斗习性……”
牧永菁说话时,亓妙正待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早在尊者宣布擂台赛结束,她就先溜了,现在藏在这儿,和双一说:“不愧是我选中的代言人,你瞧瞧多会说啊!”
双一狐疑道:“是吗?我以为你是因为她夸你有远见,你才选她的。”
“……”亓妙恼道:“这不是证明了她是里面口才最好的一个。”
牧永菁今日会有这动作,是亓妙主动找她的,牧永菁不用把奖励分1/3给她,但得帮她一个忙。
双一现在寄生在勘测眼镜中,存储空间有限,本来这次擂台赛结束后就要清空这些弟子的数据。
亓妙又想起双一的老本行,和它商量了一番,决定在清空数据前再利用一下。
也就是现在。
牧永菁简略的介绍完了她的灵器,进入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诸位同门,你们可想知道自己身上的弱点?还在为突破的方向感到迷茫吗?”
“去找亓妙师妹吧。亓师妹告诉过我,她的灵器能够帮你我定制一套针对性的修炼计划!在短时间实现飞一般的进步!”
演武台上一众弟子听得瞠目结舌。
他们一时之间不知道该震惊这世上有这种逆天的灵器,还是应该吃惊牧永菁这一套丝滑的推广小连招。
而之前在前十,被牧永菁挤出去的几个人神情微怔,回想起和这七人交手时的感觉,第一个信了牧永菁的话。他们和这些人打过,最清楚那种被人看穿所有行动的感觉。
亓妙朝四周看了看,观察了一下众人的神情,又取出灵牒给牧永菁发消息。
牧永菁听到灵牒响,瞥去一眼,而后补充说:“亓师妹说了,她欢迎各位找她,不管买不买,她都会先告知一部分你我的弱点。”
“只是她精力有限,目前仅卖七天,过时不候。且最先联系她的一批弟子呢,可以少花一些灵石买到自己专属的修炼计划。”
*
饥饿营销和优惠促销双管齐下的效果十分显著。
亓妙的灵牒开始响个不停。
苍梧宗弟子无论是否相信牧永菁的话,都加了亓妙为好友。
亓妙的炼器天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纵使修行不久,也是妥妥的潜力股,不白加。
再者,亓妙承诺过,不管买不买计划,都可以向她问一下自身的弱点,很多人都是冲着这个来的。
亓妙按照约定,把双一的剖析给他们发去一部分。
这些人咨询的时候,闰义七人直接买了亓妙的计划,但除了牧永菁以外的六个人,都知道了牧永菁现在不用分1/3的奖励给她,对亓妙小心翼翼地发着牢骚。
亓妙娴熟地哄了几句,把债主们打发过去。
然后收到了柳如真的消息,柳如真也是省去了咨询和体验的步骤。
亓妙眨了一下眼睛:“柳师兄,我的灵器撰写的针对性修炼计划分三种,一种是普通版,一种是进阶版,还有一种是高级版。”
她还没介绍这三种的区别,柳如真已经做出选择:“要最贵的那个。”
亓妙微微睁大眼睛:“柳师兄,高级版需要五万灵石的。”
财大气粗的法修师兄丢下两个字:“我买。”
亓妙双眸亮晶晶地点字:“柳师兄!我这修炼计划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柳如真看到灵牒,冷笑一声,咬牙回道:“我信,我被牧永菁那几个人挤出前十的,很清楚你这灵器的威力。”
亓妙:“……”
她幽幽地看向双一,双一一边将柳如真的数据整理成册,一边说:“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讲,你就把消息发出去了。”
亓妙后面几日一直关注着闰义七人的情况,没有留意哪些人掉出了前十,现在发现柳如真是其中之一,不禁感到一些吃惊。
她可是听过孟笑慈说过,柳如真是他们道法院拔尖的天才。
双一解释:“他们法修本身就不擅长抢占先机,柳如真还特别倒霉,最后三天,场场碰上咱们的合作者。”
柳如真一身手段,但也得有施展出来的空间啊。
亓妙心虚了一下,低头看向灵牒,斟酌着打字:“这还真是大水淹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哈。”
柳如真:“……”
第39章
擂台赛落幕, 苍梧宗正值热闹之际。
与往届不同的是,宗门弟子热议的焦点并非比斗的精彩程度,也非擂台赛前十的耀眼表现, 而是亓妙那听上去很玄乎的灵器和她推出的针对性修炼计划。
宗务司内,各家长老也因此事在声讨炼器坊。
“你们平日怎么教的亓妙?”
“她一个炼器弟子, 修行不过四个月,现在试图教其他弟子修炼,简直是荒唐。”
“是啊, 修炼一事非同小可,亓妙这样胡闹, 你们做长老的应当拦着她一些。”
赵琼四人:“……”
这真不是他们教的。
亓妙赶到时,恰好见到这一幕。
她站到了屋子中央, 面对着各家长老,老实道:“长老们,这件事赵长老她们也不知情。”
然后也不用他们问,便主动交代:“擂台赛第二日的时候, 长老们帮我携带过一个记载型灵器,我就是用它收集了其他弟子的信息和比斗习性。”
她眨了一下眼睛,看着很乖地开口:“我也是以此为根本设计的修炼计划。”
各家长老们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之前从闰义七人那里得知与亓妙的合作内容后,他们便隐约猜到, 闰义提到的记载型灵器和亓妙找他们帮忙携带的是同一件。
在亓妙乱来前, 他们本想见识一下这灵器。
可现在——
“亓妙。”
御兽谷长老微微收敛气焰, 颇有几分苦口婆心道:“就算你的灵器可以洞悉他人的弱点和比斗习性,但也不意味着你能够在其他人的修行上施以帮助。”
亓妙眼睫微颤,努力争取道:“要不长老们先看看,看完后若是觉得不妥, 我就回绝其他弟子。”
习蛟挑起眉梢,惊讶道:“你已经做了一份?”
亓妙迟疑了一下,实话实说:“已经有十多个师兄师姐和我约好了,我也把他们的修炼计划整理完了。”
众长老:“……”
擂台赛结束应该还不过一个时辰吧?
怎么真的有弟子向炼器弟子买‘修炼计划’啊?
亓妙看众人沉默,乌黑的眼睛微微转动,在长老们直接拒绝她前,快速地从储物袋里取出双一整好的几份计划。
修炼计划是打在纸上的——这些纸还是亓妙当初炼了习堂全部桌椅的产物。
钱赔了,纸也全留给她了。
这次正好派上用场。
她按照派系分类,谁家弟子的修炼计划就塞给谁家长老。
发传单一样发完一圈,老实地等着他们过目。
这些长老们原本还在心中偷偷腹诽,猜测是哪家弟子买了亓妙的修炼计划,如今,人手一份自家弟子修炼计划的长老们:“…………”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各家长老心绪复杂,骂一句自家的崽怎么什么热闹也凑后,带着挑剔和抵触的心理低头望去。
待看清上面的内容后,他们目光一凝。
和亓妙达成交易的几位弟子都是各家的骄傲,所以长老们对这些弟子的情况都有了解。
在看到亓妙给这些弟子设计的计划之前,他们先看到了亓妙对这些弟子的评估。
宫文智手上拿着的那一份修炼计划,正是柳如真的,他看到纸上记下了柳如真每场比斗的状况,又从数场比斗中,分析出柳如真出手时的习惯和弱点。
每一条评判都非常精准。
宫文智心中骇然,他向下看去,评判后便是定给柳如真的目标。
这个计划并非宫文智想象中那样含糊,亓妙制定给柳如真的目标明确又细致。
他越往下看,心跳声越猛烈,这计划非常适合如今的柳如真。如果照着这个计划进行,柳如真一定会有一番不小的进步。
全部看完后,宫文智神情怔怔,难以言说内心的震撼和冲击。
半晌,宫文智抬首,其他长老似乎还在看,可从翻动纸页的沉默中,隐约得到了一个信息,其他弟子的计划也是没问题的。
他看向亓妙,艰涩地问:“这是你用灵器整理出来的?”
亓妙犹豫了一下,开口说:“准确来说,是我的灵器自行整理出来的。”
她对双一整理的计划有足够的信心。
双一在评估时,使用了SWOT分析,从优势、劣势、机会、威胁全方位的审视了这些弟子。
在给每个弟子制定目标时,双一也遵循SMART原则,通过衡量上面的评估结果和对比他们同门的数据,制定出专门针对这些弟子弱点的目标,目标很清晰,且不算超纲,确保了它的可实现性。然后双一又把这些目标细化成数道小步骤,再一一设定完成的时限。
最后给出几种方式去提升他们的能力。
整个计划非常漂亮,亓妙也是在看过一份后,把价格定在了五万灵石。
她看着陷入失声的宫长老,有点紧张地问:“宫长老,这计划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宫文智:“……”
非要讲的话,倒也可以找出一点缺漏的内容,就是旁观者听着会像他在鸡蛋里挑骨头。
于是他转头看向其他沉默的长老,几秒后,宫文智含糊道:“我再看看。”
他戳了戳旁边的侯舜,示意交换一下。
侯舜:“……”
侯舜被宫文智拖延时间的方式无语到,你要交换,至少找个同是道法院的长老交换啊,找他这个剑峰的长老干什么。
剑修弟子的修炼计划,你个法修看得懂吗就看!
只是亓妙看着他们,侯舜也不好说这话,直接自己手里那份计划塞进病急乱投医的宫文智怀里。
宫文智也是才反应过来,不过换都换了,他便装模作样地翻了翻,然后“咦”了一声。
他像是找到了突破点一样抬起头,看着亓妙问:“为何剑峰弟子的修炼方式要比我道法院弟子的多出许多?”
亓妙还未回答,站在剑峰长老另一边的体术堂长老也凑过脑袋看了一眼,随即惊呼:“也比我体术堂弟子的多!”
这一下,另外几家的长老也坐不住了,他们开始挨个传阅剑峰弟子的修炼计划,之后又拿其他家弟子的对比了一下,结果发现,就数炼器坊和剑峰弟子的修炼计划最为详细,其次是百草园和御兽谷,剩下几家则大同小异。
除了赵琼他们以及剑峰的长老外,其余各家的长老都纷纷向亓妙讨要说法。
炼器坊弟子的修炼方式多,他们可以理解,毕竟亓妙是炼器弟子,但剑峰凭什么啊!
亓妙微微低下头,讪讪道:“我之前在剑峰学过一阵子剑法,后来侯长老也找我炼过一批灵器,所以我去剑峰的次数比较多,对剑峰的情况也更熟悉一些……”
所以在拟定修炼计划时,剑峰弟子的提升方法和内容也比其他家丰富一点。
百草园的长老闻言,伤心道:“你最开始来百草园也很勤快啊。”
刚来几天,就频繁出入医馆。
亓妙:“……”
宫文智推开挡在身前的百草园长老,慈祥地望着亓妙,只字不提最开始的事,温声说:“待会儿我领你在道法院里逛一逛。”
各家弟子都是花一样的钱买亓妙设计的修炼计划,凭什么他们道法院弟子的内容比剑峰弟子的少?
“先去体术堂吧,”体术堂的长老怀着同样的心思,插话道,“我们体术堂离宗务司最近。”
与体术堂隔着一峰的武道殿长老附和道:“去过体术堂,顺道来我们武道殿看一看。”
宫文智怒看这两家的长老们:“先来后到懂不懂!”
“不对,”阵法门的长老提出异议,“修炼计划买得最多的,是我阵法门的弟子,亓妙理应先来阵法门。”
习蛟:“……”
他原本还在震惊,亓妙炼制的记载型灵器竟这般厉害,还想问亓妙一二,就看到面前一堆人开始为亓妙先去哪一家了解情况而争执起来。
赵琼三人亦是沉默。
这些人还记得他们一开始找亓妙来的目的吗?
*
在各家长老的催促下,亓妙用了两日时间,参观了苍梧宗的每一处,又了解了一下各家的情况。
然后她向长老们承诺会完善修炼计划。
一众长老达到目的,心满意足的放亓妙走,亓妙在回玄月峰的路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终于不用再忙里偷闲地回复各家师兄师姐的灵牒消息了。
接下来的一日,亓妙专心处理着前两天积攒下来的消息,双一也不停地整理着买家的修炼计划。
到擂台赛结束的第四日,亓妙的优惠促销活动也结束了,她对大幅缩水的问询消息并不在意,趁着空闲,开始给已经买了修炼计划的客户送货。
第一批送的是离玄月峰最近的道法院。
她给买了修炼计划的法修弟子们挨个发了条消息,便利落动身。
亓妙刚到道法院,就在山门口看到两个熟悉的人。
一个是柳如真,一个是庄玟玉。
亓妙从灵兽上跃下,踩到青石小径上,扬起笑脸和二人打招呼。
柳如真皮笑肉不笑地点头,庄玟玉则满脸笑意地上前,取出一个储物袋递给她。
庄玟玉轻声细语道:“这是约定好的报酬,里面有四百万灵石。”
亓妙的眼眸噌的一下亮了起来,高兴地接过储物袋,爱不释手地摸了摸:“谢谢庄师姐。”
庄玟玉哑然失笑:“你谢我做什么,没有你的灵器,我也很难进擂台赛前十呀。”
亓妙弯了弯眉梢,嗓音脆甜:“但我用它可没办法进前十,所以还是要谢谢庄师姐的。”
庄玟玉闻言,忍不住揉了揉少女的脑袋:“本来前两日就该托孟笑慈给你的,但我有点事就拖到了今天。”
亓妙眨了眨眼睛,乖巧道:“不急这一两日的。”
柳如真冷眼旁观,见她们二人的氛围和乐融融,完全无视他一般准备继续聊下去后,终于忍不住插话:“亓师妹,这就是你找庄玟玉合作的原因?”
亓妙听到柳如真的声音,忙把翘到天上去的嘴角往下压了压,然后转向柳如真,向他点点头。
柳如真深吸一口气:“那你为何不找我?”
亓妙老实道:“柳师兄,我找庄师姐的时候,你已经在擂台赛前十了,我找你你也不会和我合作的吧。”
柳如真揉了揉额角,语气沉沉地问:“但我后面掉出了前十,为何也不见你找我?”
亓妙:“……”
因为她当时全心全意地沉浸在合作者进前十的喜悦中,根本没注意到是哪个倒霉蛋被挤出了前十。
*
居灶堂——
符修弟子下堂后来这里用膳。
岑巧巧握着灵牒,不停叹气。
坐在她对面的楚婵奇怪道:“你怎么了?”
岑巧巧忧伤道:“我向亓师妹买了一份针对性修炼计划。”
楚婵也买了,见岑巧巧这幅神情,心中咯噔一下,而后忙问:“怎么,难道那计划不好?”
岑巧巧摇头:“今日刚买,还没给我。”
“……”
楚婵虚惊一场,端起茶抿了一口,又道:“亓师妹应该也讲过你的情况,莫非她说得不准?”
岑巧巧猛猛摇头:“准,虽然亓师妹只发了几句,但句句都与我的情况符合。”
楚婵闻言,不解地看向她:“那你前边叹什么气?”
岑巧巧顿了顿,尴尬道:“亓师妹的这个修炼计划价钱不低,昨天买的话还可以便宜一些,可我有些犹豫,没有买。今日是花原价买下的,刚刚想起这事,有些后悔昨天没买下来……”
楚婵:“……”
怎么说呢,她听到好友多花了一些钱才买到亓妙的修炼计划,第一反应是高兴。
高兴亓妙可以多挣五千灵石了。
离还她的债更近一步了。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岑巧巧一抬眸,发现楚婵有几分羞愧地看着她。
楚婵:“我发现一朝变穷真的很可怕。”
岑巧巧:“?”
岑巧巧正准备开口,旁边响起一道嘲弄的声音:“你们找那个炼器弟子买了那什么修炼计划?真没想到,你俩也是会上这种当的傻子。”
楚婵拧起眉,扬首看到一张讨厌的脸。
她毫不留情地开口讥讽:“我当是谁在败坏兴致,原来是被亓师妹在擂台赛打败两次,之后还不服气,险些当众闹事的鱼禾生啊。”
鱼禾生脸一黑:“擂台赛已过,少提这一茬。”
楚婵掩唇轻笑:“我说句实话,你怎么就恼羞成怒了呢?”
岑巧巧也笑:“他也有可能是生来就喜欢黑着一张脸。”
鱼禾生:“……”
“我懒得跟你俩讲。”
说罢便疾步离开。
楚婵脸色微沉:“不是他先过来找茬的吗?”
岑巧巧软声安慰:“算了,你也知道他是哪样的人。”
“我只是想不通,输给亓妙的人那么多,怎么就他这么小心眼。”
岑巧巧倒是知道:“亓妙参赛那日出尽风头,鱼禾生当时在喜欢的姑娘面前表现得不屑一顾,嘲笑其他人竟会被亓师妹一些小把戏糊弄。”
“谁知他第二日就碰上了亓师妹,还输得一败涂地,那时他就觉得丢脸,结果后来又输了一次,在喜欢的姑娘面前彻底没了脸,便怨上了亓师妹。”
楚婵听得嘴角直抽:“就鱼禾生这德性,他喜欢的姑娘得眼瞎了才能看上他。”
自己夸下海口,又技不如人,事后还要怨亓师妹让他‘丢脸’了。
滑天下之大稽。
岑巧巧耸了耸肩,余光扫了一下四周,压低声音说:“我听宗鸿讲,鱼禾生这几日在寝舍没少诋毁亓妙,言辞颇为恶劣,似乎对输给亓妙两次的事还在耿耿于怀。我瞧他今日这态度,说是记恨上了亓师妹都不为过。你说,他该不会去找亓师妹的麻烦吧?”
楚婵知道岑巧巧这是在提醒她,她抱臂冷笑:“鱼禾生要是真有这个胆子,我倒还能敬他两分。”
岑巧巧安静地看着她。
楚婵顿了一下,才道:“如今亓师妹在宗内,鱼禾生若是真去找她麻烦,亓师妹只随便喊两嗓子,都能召来一个债主帮忙。”
这话让岑巧巧想起了逐鹿秘境快结束的那几日,她们阵法门门前被各家弟子围得水泄不通的壮观画面。
岑巧巧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确实如此。”
她们不再将鱼禾生放在心上,而鱼禾生则在离开居灶堂后,拿出灵牒,找人愤愤埋怨:“我好心提醒她俩,却不料她们那般伶牙俐齿,不知我好意。”
收到他消息的人回得更快:“你肯定是先上去找了茬,不然不至于连岑巧巧也说你。”
鱼禾生:“……”
他更愤怒了,正用灵牒点字时,听到了耳熟的单字。
“亓师妹,你别怕他。”
鱼禾生脚步微顿,敏感地抬起头,一眼看到了自己如今最讨厌的人。
这儿是道法院山门口,亓妙侧对着他,站在一棵参天古木的下面,而她的周围是两个法修弟子。
一个女法修背对着他,鱼禾生不知道是谁,但他看清了另一个人。
道法院的柳如真。
柳如真的容颜在苍梧宗是出了名的好辨认。
他正对着亓妙,此刻薄唇抿起,英眉紧锁,俊美的脸庞上黑云密布,仿佛风雨欲来。
鱼禾生驻足观看,下一秒,柳如真盛气凌人地开口:“亓师妹,你这是没把我放在眼里?还是看不起我?”
然后,鱼禾生又看到亓妙垂着脑袋,一副不敢说话的模样。
“!!!”
鱼禾生瞬间亢奋了。
柳如真在训斥亓妙!柳如真和他一样对亓妙看不顺眼!
一想到在楚婵和岑巧巧那里受到的气,鱼禾生恶从心起,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上前参一脚的念头。
他这般想,便这般做了。
鱼禾生斗志高昂地朝三人走去,直接插在他们中间,然后张口就向亓妙落井下石,发泄恶气。
“呦,这不是我们苍梧宗横空出世的炼器天才亓妙吗?你现在应该在卖你那什么修炼计划吧?怎么在这儿挨道法院柳师兄的骂?难道是柳师兄发现你那修炼计划有问题,是在糊弄人?”
鱼禾生嘴角上扬,笑容却不友善,看着亓妙的眼神也透露着敌意。
他越说越觉得事情就是如此。
柳如真刚说的那句话,就像是在指责,亓妙制定给他的修炼计划很不靠谱。
柳如真莫名其妙地看了鱼禾生一眼,又转头望向亓妙。
然后看到亓妙同样茫然地望着鱼禾生,很明显不认识鱼禾生的模样。
柳如真危险地眯起眼,不善地盯向鱼禾生,声色俱厉道:“你谁啊?这里轮得到你说话吗?”
这人是不是有病,上来就说亓妙?
鱼禾生:“?”
柳师兄,我和你是一伙的啊。
第40章
柳如真一回头, 便发现亓妙眼巴巴地瞅着他。
虽然一个字没说,但亓妙那乌黑澄澈的眼瞳里直白写着‘柳师兄认识这人?’的好奇。
柳如真:“……我不认识他。”
鱼禾生本来就被柳如真突如其来的‘反水’搞得措手不及,当下又看到柳如真一改先前的姿态, 低声向亓妙解释的模样,整个呆住。
庄玟玉在鱼禾生和柳如真之间来回看了看, 狐疑道:“真的吗?”
柳如真偏头,对上鱼禾生那仿佛遭到背叛的受伤目光,他浑身一震, 汗毛全都立了起来。
鱼禾生迷惘地望着他,嘴角扬着的弧度有些僵硬:“柳师兄, 亓妙不是惹恼你了吗?我这是在为你出气啊。”
柳如真一贯慵懒的狐狸眼透露出几分不可置信,他根本不认识鱼禾生, 听了这话,心生冤枉,可偏偏又不知道鱼禾生为什么要栽赃陷害他。
他厉声撇清干系:“胡说八道,你究竟和我有什么仇什么怨, 为何要挑拨我与亓师妹的关系?”
这种浑话要让亓妙的其他债主听到还了得。
鱼禾生:“……”
他看着一脸警惕的柳如真,忽地生出一种自己里外不是人的局促感。
柳如真还想问个清楚,就见这个怪人猛然转身, 头也不回地疾步离开。
“?”
柳如真被鱼禾生这一连串的迷惑举动整懵了。
“柳师兄。”
柳如真回神,转头看向亓妙, 抿了下唇解释道:“亓师妹, 你别信他的鬼话, 这人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他前面还在向亓妙争取自己的权益,如今被鱼禾生这样瞎一搅和,变成他给亓妙解释了。
柳如真不禁在心中将鱼禾生痛骂了三百遍,别让他再碰到这人, 不然一定要对方好看。
“我知道,”亓妙挠了挠脸颊,赧然道,“我刚想起来,他在擂台赛上输了我两次。”
柳如真和鱼禾生对峙的时候,双一小声告诉了她鱼禾生的身份。
亓妙是真的没有认出鱼禾生。
她整个擂台赛期间,只有第一天认真地观赛了。而在决定参赛后,心一直不静,看比斗都在走神,被灵缘瓮抽中时,她也只是抬头看一眼对手的名字,然后便专心地听双一介绍,同时在大脑里不断地模拟比斗时的情景。
上了演武台,她更是直接戴上战术防护镜,从头到尾,压根没看清、没关注自己的对手都长什么模样。
如果不是双一通过识别声纹认了出来,亓妙到现在也不会知道鱼禾生是谁。
柳师兄弄清鱼禾生的身份,知晓他跑来骂亓妙的原因后,脸色依旧不好:“他竟拿我做筏子!”
“他是不是以为你在向亓师妹发火?”庄玟玉不经意猜到了真相,“所以掺和了进来?”
柳如真:“……我没有对她发脾气。”
他顶多是黑了张脸。
亓妙眼波流转,鸦睫轻颤,看出柳如真此刻无心找她算账,想了想,迅速从储物袋里掏出一摞修炼计划,再从中取出属于柳如真和庄玟玉的那份递了出去。
他们的注意如亓妙想的那样被转移,下意识地接过修炼计划看了起来,越往下看,他们的眼神越是深邃。
庄玟玉捏着修炼计划的边角,心道这灵石花的一点不亏,抬头准备夸一夸亓妙时,瞥到亓妙抱在怀里的数份纸页,她看着那厚度,有些惊讶:“这些都是道法院弟子的?”
“嗯嗯。”
亓妙老实点头。
柳如真闻言,掀眸看了一眼,然后也怔住。
亓妙怀中的修炼计划看着有三四十份,但这些是道法院一家的数量。
照这个数把其他家算上,亓妙这几天至少卖出了三百多份修炼计划。
现在又亲眼看到了这计划的具体内容,柳如真敢笃定,接下来几日买的人也不会少。
她这一份计划的定价分三种,这次的要两万灵石,而最好的可是五万灵石……
柳如真和庄玟玉对视一眼。
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一个共识,亓妙这次会挣不少钱。
这是一个极好的消息,柳如真被鱼禾生扰坏的心情瞬间转晴,欣慰地看了亓妙一眼。
庄玟玉也目光柔和地望着亓妙。
须臾,她看着亓妙怀里的东西,温和道:“亓师妹,你若是不介意,可以把这些计划放在这儿,我会留在这里等道法院的弟子拿走,然后回头再把他们的零食给你捎回寝舍”
亓妙闻宠若惊,愣在原地。
庄玟玉的眼神是超出她这个年龄的慈祥,她轻声解释:“你的时间宝贵,无需把精力浪费在这种小事上。”
柳如真赞同地点头:“我也留在这儿帮你看着,绝不会给你少一块灵石。”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待亓妙反应过来时,她怀里的修炼计划已经被柳如真二人接了过去。
柳如真还在谆谆指导她:“你待会儿还要去其他家吧,也别傻乎乎的挨个送了,拿灵牒随便喊两个债主,把东西给他们就行。”
庄玟玉附和道:“没错,你也别不好意思,他们就是这样用的。”
亓妙:“……”
*
如庄玟玉二人的判断。
亓妙凭着这修炼计划,赚得盆满钵满。
“多少?你再说一遍?这里面有多少灵石?”赵琼惊讶地看着亓妙递到眼前的储物袋。
亓妙老实答:“两千万灵石。”
“……”
赵琼恍惚了一下,从亓妙手中接过储物袋,再次探入灵识,确定了亓妙所说不假后,整个人都惊了。
老实说,两千万灵石对于炼器师来说并不是什么惊人的数字。
但这些钱是亓妙身为一个炼器弟子,以融合期修为,教导其他家弟子修炼挣得的。
听起来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赵琼艰难地问:“这些都是你卖修炼计划挣的灵石?”
亓妙点点头。
这次擂台赛,她统共挣了五千万灵石。
其中一千六百万是她的合作者给的,剩下的全是卖修炼计划所得。
她把这话也告诉赵琼,赵琼算了算,神情复杂地说:“这是所有参赛弟子都买了修炼计划?”
“没有,”亓妙眨了一下眼睛,在赵琼看过来时,老实巴交道:“我把修炼计划定了三个价位,有些人最开始只买了便宜的,后来又找我重新买了一份价最高的计划。”
赵琼:“……”
她沉默两秒,幽幽道:“你在卖东西这方面,也颇有我们炼器师的风范。”
赵琼说罢,掂起储物袋,又问:“但你把这灵石拿给我做什么?”
亓妙挣到钱,要么还宗务司,要么还弟子。
亓妙抬起脑袋,冲赵琼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我想找你买几种石料。”
她和双一商量过了,她取出三千万灵石上交宗务司,而剩下的钱则用来买炼器材料。
亓妙现在穷哈哈地,上次为了参加擂台赛,把福缘斋差不多搬空了。
执事当时委婉地告诉了她,各家长老虽是支出了一笔钱给炼器坊,让她可以在这里直接拿材料,但那些钱在炼器也烧钱的炼器师面前,算不上很多。
亓妙这些日子频繁地拿石料和其他材料,早就超出了其他家长老给的灵石,超出的那一部分,是赵琼他们给她垫上的。
亓妙知晓后,心情挺复杂的。
赵琼四人除了名义上不是她的师尊,其他做的一点不比当师尊的少。
赵琼拧起眉:“你想要什么石料?”
她搜刮着记忆中那几种上千万的石料,然后听到亓妙报出几个名字。
都是稀有石料。
可每一块的价值也不过十几万灵石。
尽管亓妙要的数量也不少,但总计起来也才几百万。
“要这些石料用不了这么多灵石。”
亓妙软声道:“剩下的我也想放在长老这儿,日后我需要什么特殊石料,就直接来求长老你们了。”
赵琼看向亓妙:“日后的日后再说。”
亓妙歪了下脑袋,黑眸明亮又狡黠:“我之前找几种石料,都要在灵牒上挂许久才能得到回应。赵长老,您和其他长老把这些灵石收着,我到时候就可以直接厚着脸皮问你们要啦。”
赵琼还有些迟疑,但架不住亓妙软磨硬泡,把灵石收了起来。
之后却不忘说亓妙两句:“这点小滑头就让你耍了,以后可不能这么懒了。”
亓妙听话的点头。
“行了,既然你已经忙得差不多了,我也该问问你那记载型灵器是什么情况了。”
亓妙听后,取下腰间的灵牒,将半个勘测眼镜递过去,然后一边说:“赵长老,我还以为您和习长老他们不在意这个事。”
她早就等着他们问,可一直没见他们提起。
赵琼嗤笑一声:“我们倒也想问,但其他家长老和我们说千万别打扰你挣钱,让我们忍过这几日再说。”
亓妙:“……”
她悻悻地摸了一下鼻尖。
有种自己还债,全宗摇旗助威的微妙感。
赵琼将勘测眼镜翻来覆去:“和我说说这是怎么用的?”
亓妙收回杂绪,直接操作给赵琼看。
赵琼看着亓妙点点戳戳,透明的镜片上浮现出光点。
“它目前可以做到识别东西、记录、测距、测速、测能量……”
亓妙一边说,一边给赵琼演示。
赵琼逐渐听得入迷,半晌才开口评:“你怎么会想到用灵器记载这些?”
记载型灵器,一般分为两种,一种是浮梦箓那样的,记载着法术与心法,另一类有点像录像机,可以留下转投一地的画面。
亓妙的记载型灵器不属于这两类,可赵琼粗略了解后,竟也只能把它归在记载灵器中。
她从来没想到,这些看似普通的东西记载下来后,竟可以在打斗上派上用场。
亓妙实话实说,坦诚地告诉赵琼这是她以前生活之地的产物,而后毫无保留地把勘测眼镜的技术讲出来。虽然中间穿插了大量的炼器方式,但最后组合在一起,有点像天书。
尤其是那些转算公式什么的,听得赵琼直按太阳穴,她几次想张口打断亓妙,又碍于长老的威严,硬生生地咽了下去,然后愣是干坐了半个时辰,听了一堆令人昏昏欲睡的东西,才算是结束了折磨。
亓妙还意犹未尽,沉浸在兴奋之中时,便被赵长老友好地请出了炼器屋。
亓妙站在炼器屋前面,望着紧闭的大门,茫然道:“……我讲得不好吗?”
双一沉默两秒:“你不觉得讲这些东西,很为难这些靠不科学世界观修炼的人类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