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来到第七军团的第一件事是训练, 至少要通过三个月的训练才能够成为一名合格上战场富人士兵。但是绯卢斯是军校出身，这个时间可以大大缩短。
而且一旦通过过了训练，他身上会自动有最低的下尉军衔。
第七军团的驻地, 并没有绯卢斯所预料的那样环境恶劣, 新兵营地的条件也和他在实习战场的营地差不多。
至少要比西格玛好很多。
绯卢斯觉得这些条件都是对比出来的，说不定也会有人觉得这里条件很差。
绯卢斯的眼神放空，听着面前临时教官的训话。
蓦然他的眼神定格。
有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从营地的大门走进来。
唐恩的变化非常大。
最显眼的发型从长卷发变成了短发, 后脑的头发剃短, 前额留着左右撇开的偏分刘海。那双蓝色的眼睛似乎还是老样子, 有些不显眼的明暗不同。
她身上穿着的衣服也变成了第七军团制式的衣服。
如果是其他唐恩的熟人，很有可能在第一面看到她的背影时压根认不出她。
但是绯卢斯在她出现的第一秒, 眼神牢牢的盯着她。
唐恩的长发都已经被剪去了，这让他想起了自己留的头发。
……他应该也要剪去吧。
如果说这是唐恩的选择，在战场上舍弃了一部分的好看外表, 更加注重在实战中的便捷。绯卢斯是一定不肯让自己的头发继续留着, 不符合唐恩的观念的。
只是难免的, 他还是有一些苦涩的感受。
绯卢斯本来还寄希望于唐恩看到他的头发，会高兴一些的。
绯卢斯稍稍低了头，让自己看起来是很听话的新兵。
而唐恩却突然向这个方向走来。
唐恩也看到了绯卢斯。
她是知道绯卢斯选择了第七军团的，奥斯卡已经和她说了这件事，包括绯卢斯也和她提起过。
相比于让绯卢斯感到遗憾的、每个人进入社会的变化，唐恩对于这些事情早有预料。
并不会有人永远不变, 大多数人都会根据环境来调整自己的行为准则；但也会有永远不变的东西, 是一个人性格的底色，还有为自己的利益的行动。
唐恩曾经是社畜的时候，也抱怨过领导为什么识人不明, 总是会提拔一些不干实事热衷拍马屁的同事。
等到她到了类似的位置，这才发现——
首先，一个高素质的学校，代表了里面大部分的学生基本已经是这个社会最优秀的年轻群体，他们有着最基础的素质：算得上健康健全的身体、会学习新东西、能听懂人话、经过道德体系的熏陶。
进入社会之后会发现大量的，已经被考试这个门槛所过滤的、听不懂人话也不会学习新东西的人。
其次在被学校选拔之后天才也是少数。想要精益求精，让自己的队伍里都是天才不可能，而且天才往往不可控。
这个时候，当最基础的素质过关，最重要的特质反而是听话。
如果说一件事情多人都能干成，那一个不听上位者指挥的去把事情做好的人，和一个实时反馈受上位者掌控的人，所有领导都会选择后者。
包括拍马屁的人，他们想要包装出来的就是这么一个时时为领导考虑，受领导掌控，又有能力的人。——只是往往他们的精力都去拍马屁了，靠抢别的同事功劳冒充自己做的事，然而这一点也会在他们成功登上小领导的岗位之后，不算什么了，因为他们可以名正言顺的把事交给其他人做。
遗憾的是，大部分做实事的人未必不听话，但基本都不会包装自己。
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绝大多数组织，以一种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潦草程序运行。
绯卢斯显然是不知道唐恩选中他的原因的。
他竭力的让自己变得特殊。
奥斯卡或许知道一些。他的理解应该是他们这些从底层爬上来的人在贵族圈没有根基，所以理应对唐恩更加忠心。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对的。
唐恩对新兵的教官说了几句。
然后绯卢斯就被叫到出列。
绯卢斯有些紧张的咽了一口口水。
虽然说他过去几年里，都以为自己已经完全唐恩放到了可望不可即的位置，但是现在他的紧张，还是不断的提醒着他。
——他依然无法用理智控制那份喜欢。
唐恩带着他到了操场边，绯卢斯在这期间视线没有离开唐恩的后背。
这个视角绯卢斯太熟悉了，他曾经无数次这么看着她。
唐恩会和他说什么？会不会认为他留在首都星才是一个好的选择。
战场上的情况瞬息万变，绯卢斯即使平安的渡过实习，也不会代表他在真正的战场上，Omega的身份不会出纰漏。
相比下来，待在安全的首都星，意外会发生的概率骤降。
但是来到这里，不仅是为了唐恩，也是为了他自己。
——他曾经做过坏事。
尽管那是他十几岁时候发生的。
西格玛的沦陷和他有关系，他还有债要偿。虽然如今的绯卢斯也很质疑，自己当年提供的情报是否真的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但是欧文给他的那枚勋章却在时时刻刻的提醒他。
“你还适应吗？”唐恩站定，回头看向他。
绯卢斯不安的眨了两三下眼。
如今的他已经知道这既是日常寒暄的开头，也是惯用的缓和气氛拉近距离方便说别的事的话术。
他心里虽然泛起了暖意，却依然没有松懈。
“很适应，训练强度没我想象的高。”
绯卢斯回答的语气，比他自己想象的更有底气。或许是为了虚张声势，等听到唐恩说让他回去的话时，他也能证明自己完全有实力站在这里。
“确实是很适应的样子。”唐恩的嘴角翘了翘，绯卢斯确实要比从前成熟了很多。
“等训练结束你会被调来当我的副官。”
绯卢斯蓦然抬头看她，看起来相当吃惊。
“你这是什么表情，”唐恩一秒钟就已经懂了他的想法，“你怕我认为O上战场是一件不合适的事？”
这件事按道理来说，几年前唐恩就已经表过态。
但是在这几年间，绯卢斯真正的踏上了实习战场，克服了O上战场的困难，他自己却越来越理解不让O上战场的原因。那些客观的阻碍始终存在，是不争的事实。
他自己的坚持不代表别人能理解，他的理解也不代表别人就能认可他。
所以绯卢斯艰难的说：“是的。”
唐恩轻轻的颔首，“你的天赋不留在战场上，或许才是一种浪费。”
“等你第一次任务结束，你会知道的。”
绯卢斯因为她的短短两句话，迟迟没能做出反应。
他……并不认为自己是个有天赋的人，绝大部分的成绩都是永时间和精力换来的。
唐恩已经打算走了。
绯卢斯突然拉住了她的袖子，有些迟疑的问：“师姐，谢谢你鼓励我。”
唐恩看着他。
见他还没松手，等他继续说话。
绯卢斯抿了一下嘴，把手收了回来。
还是没有问出“我们算什么关系”的那句话。
被当事人发现自己对对方有幻想也就算了，他甚至还在对方的指导下学会了怎么度过发//情//期。
一直以来，唐恩似乎因为自身的强大，对周围人的一些不大不小的冒犯十分宽容。
可他再得寸进尺的话，是不是算性//骚扰了？
唐恩看起来无知无觉，她笑了一下，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不客气。回去好好训练。”
第72章 第 72 章 唐恩就那么离开了新兵营……
唐恩就那么离开了新兵营地。
绯卢斯走回训练方阵的时候, 还在给自己打气。
——快了，也就是这一周的时间。
他不会在新兵营地呆太长的时间，等执行完派遣下来的任务, 那他就可以到唐恩的身边了。
唐恩说要调他当副官, 他没有一点怀疑。
唐恩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谎，所以到哪个时候，他再向唐恩问出那个问题似乎会更好。
绯卢斯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以前的时候, 他可能向唐恩示爱很多次了, 但是过了几年, 他经历过战场以后，却没有变得越来越勇敢, 而是有了一些怯懦。
这份怯懦来自于安宁。
他想，他明白哪些人说的更多的选择了。
选择是虚的，背后的含义是——有了更好更稳定的生活, 就会被安全舒适的氛围磨平了棱角, 只有在被脱离这个安全去的时候, 才会再次被激发出来凶性。有的人终其一生就在寻找这样的安定的生活，但是又受限于自身曾经的经历，只能在中间寻找一个平衡。
绯卢斯算是找到了。
以前的他没有想清楚，所以会对唐恩求爱，后来是自以为想清楚了，实际上是知道唐恩不会对他回应, 所以他还会求爱, 可是现在不一样的了。
时间会改变一个人的想法。
奥斯卡都有了那么明显的改变，或许唐恩发出的型号，也代表她的想法已经改变了。
他们军校生的考核任务, 没过多久就来了。
“任务是巡逻。”
他们的临时教官说。
绯卢斯这一队有六个人，绯卢斯到现在只是大概记住了他们样貌，好在他们有临时的编号。
绯卢斯是1号，塌鼻子矮个子的男B是2号，面容帅气的男A是3号，身材健壮的女A是4号，最瘦的女B是5号，和3号男A明显认识的男B是6号。
他们这次巡逻的是艾普西隆星系里最靠近联邦的一颗星星，那里是联邦伤人登陆以后的第一个中转站，因为前往下一个落脚点的星球距离较远，很多不想深入帝国、货物也不是很珍贵的商人，会选择在这里就把货物脱手，所以这个星球也算是最大的小宗货物集散地，它很重要。
绯卢斯和一干人等一起前往这颗星球，同行的人大概有千人。
等到他们落地的时候惊呆了，这里白茫茫的到处都是雪。
3号看见绯卢斯和其他人呆住的场景，嗤笑了一声。
“外星系来的，没见过吧。”3号指了指雪地。
“这里离本星系的人造太阳最远，所以常年都是冰天雪地，白天也很短，商人很喜欢这样的天气。”
不仅是天然冷库，防止货物腐烂，有些有病的活物也会在这样的天气里死去。至于白天短不要紧，人类发明的灯光早已经解决了这个问题。
绯卢斯感觉到冷气扑上了自己的面孔，眼睫毛结上了白霜。
这里阴翳的天气让他想起了西格玛，不过西格玛不会这样的寒冷，天色看起来灰灰的完全是因为空气污染。
他们小队被分配到了一处当地人的居民区。
这里不是交易地点，相对来说没有那么鱼龙混杂，虽然是他们一开始来的时候说是巡逻，但是上级看他们是新人，担心无法处理紧急情况，所以把他们派来了这里站岗。
绯卢斯和4号女A站在小镇的入口，其他人在小镇的其他地方站岗。
有一个拉着雪橇的男A路过，在地面上“呸”的一声吐了一口痰，眼睛盯着绯卢斯和4号看了一会儿，似乎是在疑惑守卫换人了。
他身边的女B嘴里骂骂咧咧，和他一起走进镇子。
“都是什么东西！”
绯卢斯听见女B说。
“西格玛那边都已经抢回三颗星星了，这些联邦佬迟早要滚回他们的瓦伦汀，买卖个东西还挑三拣四！”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
这对夫妻就这么走过去了。
绯卢斯想，或许就是因为西格玛被抢回来了，所以这些商人想要走西格玛的商道了。
来来往往的人很多，绯卢斯换班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腿已经冻麻了。但是却没有发生什么事，倒是听5号说他们那边有两个打架的，但是很快就被他们制止，两个人也被送到警察那里了。
这里甚至比首都星还要和平一些。
绯卢斯觉得这里的气候有些冷，但是每个人都过着平静的生活。
突然间，有个人直接闯进了他们的帐篷，一阵混乱，把绯卢斯和在帐篷里的其他的人都吓到站起来准备采取措施。但是绯卢斯甚至没有看清闯进来的那个人是男是女，只能看出来对方的身材十分瘦小，那个人就被帐篷外的人扯了出去。
绯卢斯和4号两个人拿着武器追了出去。
已经被清除了雪的道路上，上午他们见过的那对夫妻正拉着一个黑乎乎的孩子，他们把那个衣衫褴褛挣扎的孩子按在地面上踹了几脚。
“干什么！别打小孩！”4号走过去。
绯卢斯靠近，看见那个女孩身上穿的衣服还算是比较保暖的材料，但是岁数有限还没有到10岁，直接把那个男人先提到了一边。
4号女A也把那个女人拉开了，但是她明显不服气的样子，“这是我们买下来的联邦奴隶，我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绯卢斯想起来了他们拉着的雪橇上确实有东西，但他当时没想到那是个人。
“刚把她放出来就和疯了一样，早知道就不买她了，像个疯子。”
4号厌烦的“咂”了一声嘴，绯卢斯则是在看那个孩子。
绯卢斯看着这个趴在地面上的孩子，有些脏雪落在她的嘴边，她眼珠在向上看，刚好和绯卢斯对上视线，但是眼神却出奇的空洞，目光的聚焦点始终在那虚无的高天。
这一瞬间，绯卢斯感觉自己的大脑仿佛遭到了重击，他突然想到了很久以前的，某一天的自己。
绯卢斯仿佛是在从旁观的角度，看多年前的自己是怎么样趴在地面上，然后看到了曾经的养父。
绯卢斯把她拉了起来。
“太阳太阳”女孩喃喃自语说。
高天上的太阳已经被云层遮蔽，看起来是个模糊不清的白色餐盘。
虽然帝国大部分地方已经没有了奴隶，但是买仆人还是比较常见的，这种情况在帝国依然是被保护的私人财产，绯卢斯和4号是没有权力处置，最多只能是对这对夫妻口头批评，以及其他人也会对人类的幼崽的虐待行为进行道德层面的指责。
这也只是一场小插曲。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一周，快要到绯卢斯他们换班的时候，也就是绯卢斯第一个任务就要结束的时候。
绯卢斯之前的心情并不怎么好，但是那个小女孩似乎现在过得也还算可以，虽然还是经常被那对夫妻骂，但每天干活也能过吃饱不挨冻有地方住。
而且他就要回去了，他回去了以后按照唐恩所说，他就会被调到她的身边。副官做的其实是类似于秘书助理的活，整理文件、传达命令、保镖守卫、照顾长官生活起居之类的。
但是就在他们要走的这一天，赶来的人却不是要和他们换班。
“快！立刻疏散居民，去当地最近的港口，然后通通转去这颗星球的备用星港！”
“发生什么事了？”6号拉住了来传消息的人。
这种不是直接在光脑上传递，非要真人口头传达的命令很蹊跷。
那人原本很不耐烦，但是看到和6号站在一起的3号，才不情不愿的透露了一些口风。
“联邦有军队朝第七军团来了。”
这里就是联邦到第七军团的第一个落脚点，绝对会在这里爆发第一场战斗。
绯卢斯也听到了。
他皱了皱眉，绯卢斯是知道联邦有能源危机，但是第七军团下辖的星系并没有能源矿丰富的矿产星，打西格玛绯卢斯还能理解，打艾普西隆星系实在让人费解。
但是这些和绯卢斯无关，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完成他们被交代的任务。
撤退行动紧锣密鼓的进行，附近最快的飞梭港口已经人满为患，人类都在奴隶把自己的身体挤上飞梭，还有的人有自己的飞梭已经先飞走了。
因为有军队，所以这样的撤离还算有序。
绯卢斯在人群中艰难的拉出一列队列，紧张的气氛已经开始蔓延。
“好！飞走！”航道指挥员打旗子让已经装满人的飞梭起飞。
剩下的所有人仰头，飞梭的引擎的声音短暂的盖过了喧哗。
绯卢斯几乎没有喘息的机会，撤离要求的时间太短。
当他还在埋头让自己带的平民队伍尽快上飞梭的时候，天空之中突然传来了一声轰鸣。
绯卢斯抬头。
有一些碎屑落在了他的额头上，刺痛，粗糙，还戴着一点濡湿。
绯卢斯睁大了眼睛，看向了那挂着白盘子的天空。
飞梭的残骸之后，是来自天际更多的炮弹，穿过云层，肉眼可见。
它们拖着长长的尾光。
就像流星一样。
————————
“阿比盖尔，他们当然要全部撤走！”
唐恩的手掌重重的拍在了桌面上。
唐恩和阿比盖尔在办公室里，她极少出现这种据理力争的姿态。
阿比盖尔同样不甘示弱，“我没说要把前哨星的所有平民都留下，如果他们能赶上当然是好事，可是我们也不可能拨出专门的兵力来运输已经打起来的战场地方的平民！”
唐恩无奈，她拨了一下自己头发。
“好，我知道你的理由，”唐恩叹了口气，眼睛向下方扫了一圈，“前哨星毕竟是个星球，没来得及在开战之前走的平民，随意的躲在星球上任何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他们都有可能避免被波及。”
“我反对的是你要求接完贵族就让星舰全部撤走的命令，你这样会让后续赶来的平民全部拥挤在备用星港，你能让他们去哪？”
“原地征兵。”阿比盖尔吐出来四个字。
唐恩的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明明她也没有其他任何的大表情，但是这一瞬间，阿比盖尔知道对方理解了自己的意思。
读作征兵，实际就是强征。
“唐恩，虽然我也是你仁慈的受益者之一，但我还是要说，平民是死不完的他们还会再生孩子，一个星球的人口在这个时候会发生非常大的作用。即使最后前哨星失守了，联邦也会接纳他们。”
唐恩闭了闭眼睛，抬手。
“阿比盖尔，你真的让我刮目相看。”
“只有贵族是杀不完的，永远都会有新的人渴望成为贵族。”
阿比盖尔看着唐恩的样子，心中有一股无名的火。唐恩总是这幅这样子，十分清高，自诩遗世独立，即使她在听见唐恩说出“贵族是杀不完”的时候，心头也突兀一跳。
“不把贵族把握在手里，他们就会拿着资产投靠联邦，这点你难道想不到吗？”阿比盖尔大声反问唐恩，听起来似乎还有些破音。
“我从来没有反对你把贵族先带走，”唐恩眼睛里之前那些还可以称之为感情的东西已经全部消退了，转而是一种非常平静通透的目光，“我反对你带走贵族以后就不再进行撤离。”
阿比盖尔被她的眼神看着，心底突兀的出现了一种虚弱。
——你已经背弃自己了，阿比盖尔。曾经在首都星那个不畏强权，得罪贵族以后还会唾骂一声“狗屎的第一军团”的阿比盖尔已经不见了。
阿比盖尔抿抿嘴唇，“那也是前哨星所有平民的家，他们理应有义务保护前哨星。”
唐恩的反应是礼貌的笑了笑，不过在阿比盖尔眼中看起来总有一种嘲弄的味道。
“这难道不对吗？”阿比盖尔回了一个微笑。
“大概是对的吧，”唐恩手指了一下门外，“如果前哨星的平民能自己解决这件事，那就用不到军团的军人了。”
唐恩的讽刺十分幽默自然，刚才还严肃紧张的氛围已经消失殆尽，她的语气就像是在闲聊。
“就这样吧。”唐恩转身离开了。
阿比盖尔看着唐恩离开的背影，没有阻止。
她兀自懊恼了一段时间以后，心想自己太着急了。
唐恩明明才到第七军团两年，甚至一开始备受争议，但是她把那些刁难通通化解以后，她获得的声望却更大了，比那些才来的要一步一步向上爬的新人更受重视。
阿比盖尔即使曾经和唐恩有过交情，但也不想被唐恩压过一头。
眼看联邦和第七军团的战争已经开始了，这既是危机也是机会，之前第九军团丢了个大人，阿比盖尔是绝对不希望自己也成为那个丢人的人。
唐恩回到自己办公室冷静了一会。
——阿比盖尔的想法她改变不了，不管她是出于保住贵族以后就不想做其他事，还是想要和她唱反调，目前在头顶上还有第七军团的司令道格的情况下，都不会造成影响战局的大风浪。
所以她现在应该去找司令道格，然后说服他。
而道格会不会相信她？她用什么观点说服他？
唐恩用合起来的手敲了敲额头，首先第七军团不需要那么多的炮灰，一个星球的人口几亿还是有的，在如今的战场上，不懂得操纵各种武器器械，也没有经过训练的普通人，反而可能倒过来对训练有素的军队造成麻烦；其次备用星港还会在接下来的时间承担运输工作，那么多人的普通人在那里本身就已经麻烦，所以必须想办法运走。
她只要死咬这两点就已经够了。
阿比盖尔的脑子和逻辑根本不够用。
唐恩有把握说服司令至少把聚集在星港的平民撤走，剩下的赶不到的可以像她之前说的那样，先在前哨星上躲起来。
“坎贝尔长官！”
唐恩打开门，刚好和一个小兵撞面。
对方面容焦急，脚步慌乱。
“司令叫您过去，前哨星已经开打了！”
第73章 第 73 章 联邦这次袭击来的蹊……
联邦这次袭击来的蹊跷。现在任何跨星际的军事调动, 都因为星舰本体的庞大而无法掩藏，即使已经有了反探测的技术，帝国这边的技术却比常年安定的联邦更胜一筹。
但是唐恩现在已经来不及想, 为什么联邦会如此快速的抵达了前哨星。
她对来传话的小士兵点了一下头, 然后就直接前往了司令那里。
——或许这也是一件好事。
因为不管是平民还是贵族，显然都被留在原地了。
唐恩的这个想法显然有些地狱，但是有时谁都没有赢的双输或许也是一种双赢。
这代表着他们终于可以“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合作了。
来到道格司令的会议室, 唐恩首先看到的艾莉希亚。
艾莉希亚作为唐恩的班底, 在一开始进入第七军团的时候就受到了一些排挤。唐恩考虑到艾莉希亚个人的选择, 以及综合的情况, 唐恩将她安排进了后勤部队。唐恩可不希望自己有出去打仗的时候，有人会在后勤上给她使绊子。
后勤在部队里总是不显眼但至关重要, 里面同时也有很多的刺头——基本上都是某些人的亲属，被安排在这种安全又有油水的地方。
艾莉希亚的社交能力没有让唐恩失望。艾莉希亚一看到唐恩就热络的打了招呼，连带她身边看起来面孔生嫩的后勤的人也和唐恩打招呼, 另一个看起来年级更大的人则是冷淡的对唐恩点了点头。
后勤的人只来了三个, 这个会议室里还在陆陆续续进其他的人。
阿比盖尔在后面才到, 她已经听到了会议室里络绎不绝和唐恩打招呼的声音。
这让她的脸色冷凝。
好在大家都知道前哨星的守卫是由阿比盖尔负责的，她进来的一瞬间所有轻松的谈话瞬间收声，当然这些人的心中如何幸灾乐祸就都不必宣之于口了。
不过和第七军团的未来打好关系也很重要，所以阿比盖尔在进来以后，也不乏有人和她简单搭话。
道格还没有到老到干不动的时候，即使有派系斗争, 但是还没有到脸面子工程都不做的时候。两头下注总比只认一头要划算地多。
道格是在所有人到齐以后五分钟才到的。
中年人样貌的道格身材依然精瘦, 目露精光，个子却偏矮小。
“前哨星的事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了。”道格说，他的副官根据他的话投影了一份战报。
所有人看着那条简短的消息, 脸色都变得严肃了起来。
道格看着面前的这些人。
会议室里有的人曾经和他一起并肩作战过，有些是已经顶替了死掉的老家伙的位置上来的，还有的则是在第七军团逐渐发展完善以后出来的新人。
尤其是坎贝尔和阿比盖尔。
他对这里每个人都信任，但是对每个人都保持怀疑，区别只是怀疑的深浅。
“阿比盖尔，你先说。”道格直接点了阿比盖尔的名字。
阿比盖尔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在前哨星上，而不是在这里。
她即使心理素质再好，在现在所有人都看向她，都心知肚明她是第一责任人的情况下，甚至还被头领点名的情况下，都不免恐惧和动摇。
——道格想要听她说什么？
阿比盖尔有一种想要全盘承认那是自己的错误的冲动，但是她说：
“前哨星得到联邦军的军舰抵达帝国边境线的消息以后，我就已经开始着手桌被前哨星的防御已经撤离事项了，但是我还是没有来得及——”
道格抬起手，“我知道。”
阿比盖尔的回答没有超出他的预料，他不想再听了。
他的目光看向了唐恩。
道格知道唐恩似乎和阿比盖尔在不久之前吵了一架，但是现在唐恩的表情很冷静，没有嘲笑或者嘲弄的痕迹。
小坎贝尔是一个和她爷爷一样喜形不于色的人，即使他们看起来差别非常大。
老坎贝尔的脸上时常带着一种让人感到齿冷的审视，而唐恩的脸上几乎看不到任何负面的神色，她时常是没有表情，或者是带着轻松温和的笑意，只有在偶尔的时候那些不够友好的表情才会被用出来。
唐恩坦然地回看他。
道格来了兴趣，说：“坎贝尔，你来说。”
“事已至此，我们应该先摸清楚前哨星上的情况，探明联邦是想要把前哨星当做驻点还是跳板，想办法把困在前哨星的士兵和民众救出来。”
唐恩显然是一点都没有理会阿比盖尔的窘迫，关注怎么解决现在的问题。
不理会显然也是一种态度。
道格笑了两声，他的声音沙哑，胸腔共鸣极大，听起来就像是来自地狱的恶犬的笑声。
“你想要怎么救。”
唐恩看向了阿比盖尔，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阿比盖尔的嘴角不自然的动了两下，但是在大是大非之中，已经没有了她辩驳的余地。
她现在必须要听唐恩的。
第七军团立即行动了起来，这是唐恩第一次担任如此大规模的指挥行动，她是此次的先锋官。
阿比盖尔落她半个身位，两个人在所属第七军团的星舰上。
出了第七军团的大本营，阿比盖尔终于能出一股气。
看见现在担任总指挥的唐恩，她没忍住说：“我听说你小师弟也在这批新人里，怪不得这么着急，是不是着急救美。”
阿比盖尔当然是没有听说过唐恩有什么绯闻男友的，唐恩这方面一直让人怀疑她是个性冷淡，但是这不妨碍阿比盖尔认为洁身自好的人最讨厌的就是别人给她泼脏水。她知道唐恩会对所有划到她自己阵营的人很好，救别人一命也就是她随手为之，她甚至就是唐恩救过的一只白眼狼。
——唐恩在这方面简直就像一个菩萨，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不会觉得她这人就好欺负了。
阿比盖尔把这归因为唐恩姓坎贝尔，虽然她也不觉得出身就是全部因素，毕竟帝国皇室还是不吃天天被嘴，三皇女总被人说是智障。
阿比盖尔没看见唐恩的表情，但是听见了她轻松的，却意有所指地回答：
“是，我会把所有属于我人都平安带回来。”
“……”阿比盖尔说不出更多的话了。
阿比盖尔或许还是应该多想想战争结束以后，那些没来得及离开前哨星的贵族会不会对她追责。
————
绯卢斯一个人从废墟中站了起来。
刚才还是熙熙攘攘的飞梭机场，现在已经空无一人。
绯卢斯的鼻子嗅到了硝烟的味道，不知名的远处还陆续传来了轰炸的声音。他的身体动了动，下意识地想躲——没有人不会在看到刚才的那场景之后，不被这样的声音震慑。
但很明显，那些联邦军不会在短时间内回来了。
绯卢斯的理智做出了合理的判断。
入眼是满目疮痍，废墟里有很多平民的尸体，他们刚在都站在绯卢斯的身边，挤压着他的走动的空间，而现在他们都躺在了地面上，绯卢斯不知道里面还有哪些人还活着。
绯卢斯用力捂了捂耳朵，确定自己的听力没有问题，没有被刚才炸弹的巨响炸聋。
这个时候，他才有了一些后知后觉的茫然。
联邦军已经来了。
绯卢斯看向了远处，突然觉得自己曾经向往的联邦似乎太过幼稚。往日里虽然有些小摩擦，但生活安宁的前哨星已经被联邦毁灭了。
绯卢斯开始找在机场废墟中的幸存者。
绯卢斯虽然不了解这里，但是在机场的候机室那边应该是有地下通道和地下室，说不定还有防空设施，那里应该还有一些人能活。
他的表情略有麻木，走在废墟上，活着还能行动的人看到了他，就和他一起走。
绯卢斯看到了原本他们一个队伍里3号和6号，6号还是3号的小跟班，两个人狼狈的走到他面前。
“绯卢斯，现在”6号似乎是想要和绯卢斯说点什么，但是看着他又哑然。
绯卢斯帮被压住的人出来，他们要尽快离开这里，这里是露天的，至少要找到一个天空看不见的地方藏起来。
“先救人吧，”绯卢斯说，“之后再想怎么联系其他人的事。”
联邦军一通乱炸，想必通讯信号塔也是对方的轰炸重点目标。
3号抹了一把脸，看样子是在想自己怎么落到了这种田地，但是也和6号一起加入了救人的行列里。
飞梭起飞本来就不需要多大的地方，所以飞梭机场的面积不大，这里也只是一个小机场建筑也相对拥挤一些。
他们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熟练，跟在他身边的人也越来越多。
开始向其他同胞伸出援手的人也越来越多，绯卢斯是不了解当地情况的缺点也被弥补了。
有当地的普通人说附近有一处废弃的地下设施，可以当做临时防空洞。
3号和6号过去和指路的普通人去看一看情况，顺便把一些受伤比较严重的人先带过去。
绯卢斯则是和一些身体情况还不错的人还继续在废墟里找活人。
“……”
绯卢斯找到了当时指挥他们逃走的长官。
他已经死了，但是他身下的废墟里似乎还有人，绯卢斯只能和其他人先把他的尸体抬走。绯卢斯找了一个比较隐蔽的地方把他的尸体放在那里，希望以后还有替他收尸的机会。
转眼间，那片废墟下的人被他们救了出来。这片机场已经被他们翻过了一遍。
所有人瘫坐在地面上。
手掌正被碎石瓦砾划出出血的细微的伤口。
他们望着天空，风还在静静的吹。
现在他们一无所有。
绯卢斯的身体素质比普通人好上不少，他休息了一会儿就开始催促其他人尽快离开这里，去之前找到的藏身的地方。
绯卢斯现在感觉身体出奇的疲惫，但是却一直都有力量，他的眼睛也十分酸累，现在什么形象也无，甚至因为营救的行动，在冰天雪地里出了一身的汗。
他们这些人抬着新找到的伤员，往那个地下设施走。
绯卢斯和另一个当地人走在最前面。
雪地上追踪脚印还是比较方便的。
有些残渣碎末把洁白的雪染成了灰黑色。
绯卢斯走着走着，突然拦住了其他人。
“长官，有什么事吗？”被他拦住的人说。
绯卢斯蹲下身体，观察着地面上的出现的此前没有出现过的鞋印。
一路走来，绯卢斯看着地面已经把上一批离开的人的脚印认了七七八八，但是这两个鞋印却是突然出现的。
而且两个人四只新鞋印，前面走的是第七军团配套军靴的鞋印，应该就是3号和 6号，是和他鞋底的纹路是一样的。
——是有新的人来支援了吗？
第74章 第 74 章 绯卢斯试图根据脚印想……
绯卢斯试图根据脚印想象当时的情景, 3号和6号在前面给两个人带路，这两个陌生人就走在3号和6号的身后。
——来的人是他们的上级吗？
可是即使同时第七军团的上级，他们之间的站位也不应该始终固定在两前两后。
有个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这两个人是联邦军, 他们挟持了3号和6号。
绯卢斯长呼了一口气，他向身后看了看，低声问旁边的当地人。
“你还知道哪里有安全的藏身地点吗？”
那个当地人哽了一下, “没有了, 没了。”
绯卢斯看了看周围, “能进人的下水道有吗？”
他的提醒似乎让这些人想起来了什么, 他们想起来好像确实有这么个地方可以躲藏。
但是也有人拉着绯卢斯的衣袖，说：“长官, 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去找那些人了，是不是出事了，我女儿还在那里。”
绯卢斯扒开了对方的手说：“不要担心, 我只是以防万一, 你们先去另外一个地方躲起来, 我去看看情况。”
绯卢斯好说歹说，在加上天空中时不时还会传来联邦军的动静，这些人总算是离开了。
绯卢斯想了想，向来时的路去。
他找到了之前死掉的那个高级军官的尸体，然后扒下对方的肩章。
他们穿的衣服都是制式的，区别就是肩章, 只有礼服才会因为每个人的官阶定制不一样的材质样式。
绯卢斯握着那个肩章, 才向原本的那个地下设施走去。
绯卢斯可能也没有仔细想自己到底在干什么。他只是想要完成任务，让更多人安全，仅此而已。
他凭借自己的跟踪技术, 走到那个地下设施以后，围着绕了一圈。
这里说是地下设施，但是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建造一半然后罢工的隧道。
里面的铁轨没有铺设完全，最里面的隧道末端用石块堵住了，也因此不会有穿堂风，算是比较好的流浪汉窝点，但是前哨星上流浪汉很少，所以这里常年没有人过来，偶尔会被人当成扔垃圾的地方，或者是小孩会来这里探险。
绯卢斯绕到被石块堵住的那端，果然发现了能进去的崎岖小洞，刚好只能进一个人。
他挤了进去，衣服刮掉了石块上的雪，落在他的身上。
绯卢斯突然出现在这里的时候，那两个联邦兵正在捆绑平民。
绯卢斯趁他们背对着这边时猛然窜出，先踢飞了他们的武器，和对方扭打在一起。
这两个人非常弱，根本不是绯卢斯的对手。
绯卢斯一拳打在了一个人的下颌，把对方打到嘴角流血，眼冒金星，然后把人踹向了第二人，既挡住对方的武器袭击，又将第二人的章法打乱，绯卢斯则是找准机会扑倒了对方，骑在了对方身上，一拳一拳击向这第二个人的两边太阳穴。
等到最初被他打晕乎的人站起来，在绯卢斯□□的这个人已经没有了声息。
绯卢斯知道他一打二必须要十分的谨慎，更何况隧道里还有其他帝国的子民，他的责任要比这两个人重得多，所以都是下死手。
绯卢斯是已经算好时间了，当即站起来就要把那个人杀了。
但是旁边那些还有一些行动能力的老弱病残，已经直接扑了上去。
几个柔弱的Beta女性和小孩已经联合起来把那个联邦士兵压住了。
绯卢斯的心头一热，看着这些没有经过训练的普通人在这个人身上一通乱拳，他走过去，双手抱住了对方的头，一旋结果了对方。
联邦士兵绑人的顺序是从强到弱，但是现在制式要解绑这些柔弱的普通人也够了。
“之前和我一个队的那两个军团兵呢？”
绯卢斯一边解绳子一边问。
旁边的人听到绯卢斯的问题，有些愤愤的说：“就是他们两个把联邦兵带来的，想用我们换他们生路，但是没多久他们专门又叫了两个人人把他们两个带走了，而且他们说之后也会把我们带走。”
这一伙联邦军有四个人。
绯卢斯的身形顿了顿，但是手上还是没停。
虽然之前看足迹早就已经有了预料，但是直接听到别人把真相说了出来，他还是沉默了。
绯卢斯有些想象不到，之前还和他一起救人的3号和6号出卖普通人行踪求生的样子。
或许也不是不能理解。
他毕竟没有有和3号6号深交过。
绯卢斯看了看现在剩下的这些人，说：“你们赶紧离开这里，那些人应该还会回来带走你们。”
绯卢斯想，那些人的目的看起来是想要找到更多的人，所以不管是是什么人，他们应该都会带走。
眼下还是要把这些人转移去新的藏身地点。
雪地容易暴露行踪，绯卢斯就在后面给他们扫尾。
但是几乎就是他们出去的没多久，之前押送3号6号离开的两个人就已经回来了。
他们两个没有发现以及离开隧道的普通人。
绯卢斯疑心还会有更多的人来，让普通人先走，而他折回去。
隧道山洞的两个人一进去，只看到了前面两个已经死去的同伴，原本的俘虏全部不见了，慌忙之间没有注意身后的人。
绯卢斯从洞口一闪而过，那两个人自然也看到了黑影，转身追了出去。
辨认了一下雪地上的脚印，就向着绯卢斯追了出去。
绯卢斯当然是和那些普通人是反方向走的。
联邦军比他还要不熟悉这里，当地人藏好以后，这些人没人带路想要找到人简直千难万难。
绯卢斯跑到了之前的飞梭机场的废墟，和这两个人才正面打起来。
就在他几乎要把这两个人都杀死的时候，一道道红色的激光线瞄准了他。
“不许动！”
绯卢斯停了下来，一头白色的头发已经有几缕散落了出来，比地面上的雪还干净。
“再动落在你身上的就不是没有热量的激光点了。”
绯卢斯用力拍了拍手，然后举起了手，那双眼睛里依然没有什么情绪，即使眼神已经扫过了那些拿着枪指着他的人的藏身地点。
他突然大声说：“25070619。”
瞄准他的狙击手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身边的带队的队长也懵了一下。
“他手里时不时拿了什么东西。”
这只联邦军小队的队长疑惑。
狙击手从瞄准镜里看到了。
绯卢斯的右手上，拿着一枚徽章。
————
绯卢斯实际上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带着徽章。
非要说的话，是因为这个东西太过棘手。
联邦的荣誉徽章，虽然说不罕见，但是拥有它的人都是联邦的有功之臣，绯卢斯如果把它随手丢了，被人捡到举报，一番调查下来绯卢斯很难不被找到。
但是如果说在星舰上把它扔到宇宙里，或许也是一个好去处，但是绯卢斯却也没有扔。
那一点点对于过去的留恋，最终还是在现在帮到了他。
绯卢斯被那群人带走了。
而且那群人如同绯卢斯所想的，在前哨星上没有熟悉本地情况的向导，也没有找到那群普通人。
绯卢斯松了一口气。
他没有仔细想自己活着回来的可能。
他知道自己在联邦的谍报系统里，已经失联了好几年，大概那群人不是把他当做叛徒，就是认为他已经死了，又或者其实欧文压根就没有把他的信息汇报上去，只把他当做一个工具
——越想他活下来的可能越低了有时怎么回事。
绯卢斯强迫自己抬起头，看向了窗外。
他被那些人带到了联邦军的军舰上，关在了一个小房间里，然后那些人抽了一管他的血液。
来到这里之前他就在想了。
他没有在联邦军的星舰上看到什么特殊的涂料，联邦军的星舰要比帝国的落后一个档次。
那这星舰是怎么带着军人突袭前哨星的？
如果不是敌方的军舰特殊，那大概率就是有内鬼，关闭了整个星球的防御雷达。
他想到了自己十几岁的时候给欧文提供的情报，当时就是有一个西格玛总督府的秘书来到荆棘之丛玩，说了一些不该说的事。
绯卢斯紧紧抠着手心。
他还是想活着的。
他如果想要活下去，就要给自己层层加码。不管是职位带来的身外之物，还是他本人的价值，这也是他没有阻止联邦军给他抽血的原因。
他的肩膀上带着第七军团那个死去长官的肩章，如果还检测出他是一个O，如果待会有人来审问他，他也会说自己在给第七军团某个高层将领当副官。
三管齐下，他有两三成把握这些人会把他放回去。
绯卢斯听到了门细微的响动，开门进来了两个人。
一个是棕色长发的女人，她身上穿的衣服整齐，甚至穿的还是不方便的筒裙。
她后面的男人眼神黏腻的扫过了绯卢斯，但是那眼中的出了浓浓的性//趣还有一种压抑的惧怕。
绯卢斯的心头涌上了一种古怪的感觉。
在他此前见过的人里，这么浑浊的眼神十分少见，性//趣和惧怕往往不能兼得，对他有性//趣的人打一顿眼神就会重新清澈。
这让绯卢斯有了一种隐隐的不适感。
女人斜坐在绯卢斯对面的椅子上。
“你好，瑞沃特。”
绯卢斯抬眼，直接问：“你想问我什么。”
女人嘴角挂上一丝神秘的笑意，“你不用对我这么提防，我们是同类。”
绯卢斯有些疑惑，但是他很快就闻到了一股香甜的味道，那种味道不是像绯卢斯这样的蜜糖的味道，而是一种类似于成熟水蜜桃的气味。
相同的是，那股水蜜桃味也同样甜腻到令人感觉恶心。
绯卢斯睁大了眼睛看向她。
女人的笑意加深，“你不会以为，单凭一个勋章就能取信我们吧。”
“你一进到这个军舰，我就已经扫描到你了，你的腺体，也被移植了虫母基因。”
第75章 第 75 章 绯卢斯明白自己听到……
绯卢斯明白自己听到什么了以后, 喉咙里泛起了阵阵恶心。
许多的思绪在他的脑海中波涛汹涌，但是最终都汇聚在了一起：
——联邦到底在干什么？
把他这样的Omega变成虫母？
帝国在为了杀死虫族，彻底灭绝虫族, 夺回家园做努力, 而联邦却在帝国的身后，把虫母的基因移植到人类身上。
曾经在前线和虫母、虫族战斗过的绯卢斯，在了解不过虫族的特性。除了虫母以外的虫族, 几乎没有太多的智慧, 有时候可能会因为虫母吞噬的种族不同, 虫嗣的智商也偶有增幅；虫母对于虫嗣有着最高指挥权, 就算是命令虫嗣去死依然有效；虫族整体的基因序列十分脆弱，在没有外骨骼保护的情况下受到辐射必死无疑。
绯卢斯并没有看出这样的基因有任何的可取之处。
虫族在宇宙中生活, 发展到现在这样，也仅仅是适合虫族自身。甚至还被人类压制，就算是先进也应该是人类比起虫族更加优越。
他对面的女人把信息素收了回去。
“不好意思, 让你难受了。”
女人依然优雅的坐在椅子上, 慢悠悠的对绯卢斯道歉。
而她身后的那个“嗣子”, 现在满脸红晕已经趴在地面上了。
“我当时并不清楚这个。”绯卢斯看着那个地面上的男人，似有不耐地说。
“我看出来了，”女人摊了摊手，“要不然这你应该让很多人来标记你，你会因此得到巨大的好处，不至于现在才是第七军团的一个小官。”
绯卢斯淡淡的看着她, 脸上没有表情变化, “星舰上都是你的追随者吗？”
女人随便摆了摆手，说：“差不多吧。”
“你既然回来了，那就再次接受一下腺体改造吧。”女人说。
“联邦的生物科技这几年已经有了新的发展, 你接受的改造已经落后了，虫母基因让我们Omega的地位有了真正的改变，操控Alpha后才会发现他们才是最好用的工具，你新的改造完成了以后，可以去试一试，你会爱上这种感觉的。”
绯卢斯发现从对方嘴里套话十分容易，她似乎很急于表现自己。
绯卢斯也知道自己现在其实算是被软禁，没有谈条件的资格，但是应该能活着回去了。
对于女人说带他去做新的改造，绯卢斯应和：
“好，谢谢你。”
女人走了以后，绯卢斯看了看自己呆的这个小房间。
什么声音都没发出，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躺在床上，蜷缩成一团。
他现在只觉得难受。
或许他也曾经觉得A和O之间有非常大的不公，但是他心中始终认为靠奴役另一类人得到的权力，只是从前任意一种权力关系的复刻。
他已经厌倦了这样的，如同鬼打墙一样的循环，当他自己也成为这中间的一环——甚至是变成了权力的那一方，他也觉得疲惫不堪。
之后的几天，这艘星舰起飞，目的地是联邦的圣瓦伦汀州，这是联邦距离帝国最近的一个州，大概和帝国的军团辖区等同，范围里有3个星系。
绯卢斯待的这艘星舰并不是主舰，而是护卫舰。
而他再也没见过那个女人，有可能她是到主舰上去了。
绯卢斯被告知可在星舰上走走，但去哪都有人跟着。他倒是在这里看到了一些前哨星的普通人，看来这是运送俘虏的护卫舰。
绯卢斯还很巧合的看到了之前那个被卖到前哨星，现在又被抓回来的小女孩。
这让绯卢斯有些疑惑，鉴于现在星际旅行依然成本较高，而且占领的地方依然需要人去开垦，所以很少有把俘虏到处运送的情况，除非联邦有哪里比较缺人。
但是联邦所拥有的星星基本开发建设都比较完全。
那个小女孩似乎在吃饭的时候偷跑出来的，见到了绯卢斯以后抱住了他的腿，说：“我想看太阳。”
绯卢斯想起来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那个时候女孩还说不全一句话，现在倒是能够说出完整的一句话了。
但是他并没有来得及和她聊天，跟在他身边的守卫就已经把女孩抓走了。
绯卢斯看着对方虽然粗暴但是不会弄伤小孩的动作，看向了自己身边留下来的这个护卫：“这些俘虏的目的地是哪，我问的不是圣瓦伦汀，是具体的地方。”
护卫说：“抱歉，无可奉告。”
他不说绯卢斯也有了答案。
如果单纯的当奴隶运送过去，也不需要遮遮掩掩。
他的目的地是位于圣瓦伦汀某处的实验室，这些被抓住的俘虏，应该和他的命运也是一样的。
等到星舰停泊在圣瓦伦汀的某颗星星的星港时，绯卢斯在没有出舱的时候，就已经在房间里仔细观察了这颗行星的外貌特征。他以前曾经搜集过联邦圣瓦伦汀州辖区的3个星系宜居星资料，毕竟就三个星系，宜居星每个星系最多也就五颗，很容易就能记住。
绯卢斯大概判断出了这里是安大略星系的T－980号星星。
果然没多久，传来了星舰破开大气层降落的震动。
在这不安的无声又有很多噪音的过程里，绯卢斯静静等着出舱的时间
T－980并不是联邦境内繁华的星星。
但是绯卢斯出星舰上飞梭以后，抬眼却看见这里有非常多的高楼大厦。
绯卢斯只在帝国首都星的综合服务处看过这样的建筑，帝国大多数地方没有超过5层楼的建筑。
这样的钢筋铁骨的城市里，飞梭比起在地面上的车数量更少，给人人类制造的奇观感受更加强烈。
绯卢斯被蒙上了眼睛，但是他大概能从其他人的话语里，判断被他们带来的那些俘虏，确实和他们是走一条线路的。
等到了实验室的地址，绯卢斯被送进了新的房间，他才被解开了眼睛上蒙的东西。
绯卢斯适应了好一会儿。
这里的装修风格也是以白色和金属为主的风格，十分冷硬，一度让绯卢斯想起来唐恩的卧室。
但是这里并不是第一军校。
绯卢斯看着从窗户里透进来的阳光，走到窗户面前，大概看了看目前太阳所在的位置。
外面有人敲了敲门，绯卢斯有些疑惑的走过去，发现是一个男孩。
对方看到他十分的开心：“你好！你也是新来的移植体吗？”
绯卢斯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太好啦，我想出门逛街，外面的阳光好好~”
绯卢斯不知道这是不是联邦派来试探他的，但是他也不介意出去看看。
“还没有问你的名字，我叫白赫纳，以前是下城区的。”
绯卢斯不知道下城区是什么，但是能大概从对方的语境里判断出来那不是什么好地方，应该是类似与贫民窟之类的地方。
绯卢斯报了自己的名字，“我叫绯卢斯。”
白赫纳看着绯卢斯的眼睛闪闪发亮，“你的名字是一种宝石的名字，你的父母应该非常喜欢你！”
白赫纳看着这个愿意陪自己出来的玩的实验体，对方看起来也就是二十出头的样子，但是身高很高，从散逸的那点信息素，可以判断出对方是接受了初期改造的Omega。最显眼的无疑是他白色的头发。
绯卢斯倒是从来没有追究过自己的名字有什么含义。主要还是因为他并不在乎，所以听到了白赫纳说他的名字，表演出了一丝意外和感动——
“原来是宝石的名字，我对于宝石了解的不多，给我起这个名字的养父也在我七岁的时候早早去世了。”
——从白赫纳的表现来看，他应该会对家庭有关的话题感兴趣，绯卢斯推测。
白赫纳看着绯卢斯，他没有想到这么高大的成年O也会有这样的过往，顿时心里有了深深的同情和共鸣。
“唉，我的爸爸妈妈也是去世了，所以我才报名了实验室的志愿者，如果接受移植活下来，那我就不再是下城区人了！”
“下城区”绯卢斯及时把话题转移到了自己不了解的地方。
白赫纳显然斗志昂扬，“下城区的生活简直太差了！”
白赫纳扒拉自己的眼珠子，“你看我的眼睛，视力都已经很差很差了，我们家没有钱购买阳光，所以视力退化的很厉害，只能在黑暗里劳作。”
“如果我不抓住这个机会，那我的孩子应该就彻底失去视力，不能返回地面了。”
其实现在白赫纳看绯卢斯也不是很清楚，只能模糊的辨认出来色块。
白赫纳一派天真，绯卢斯看着他瞳色已经浅淡到近透明的眼睛，心中涌起的却是一种悲哀。
从他的话里透露出了太多的东西。
——联邦把阳光也列为了一种需要购买的资源？
——买不起阳光的人只能被赶进无光的地下劳作？
——有很多人至少已经在完全无光的环境下繁衍了几代？甚至后代已经逐渐适应地下丧失视力？
绯卢斯看着白赫纳，白赫纳的皮肤也是白的，显然在地下并不需要黑色素来防止皮肤被晒伤，因此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白化病患者。
“你的名字含义是雪原。”绯卢斯咬了几下嘴唇，疼痛让他缓过神来。
“对！”白赫纳说，他又补充了一下自己的祖辈是怎么到地面上，那天看到了下雪的场景，所以给刚出生的他取名雪原。
实验室的人并没有拦着他们两个，只是让他们逛一圈就回来。
显然这里的实验体，都不会逃跑，因为这已经是他们能找到的最好出路，任何来到这里的人，都不会因为那一点点风险而放弃这个一步登天的机会。
这附近其实没有什么好逛的，街道上的人不多，这家实验室从外表看起来像是一家普通的医院。
但是街道上所有人的打扮都很华丽，以绯卢斯的眼光来看，他们最差也是帝国男爵的生活水平。
高贵、先锋、优雅，联邦的贵族总是给人这个映像。
但是现在绯卢斯只觉得有些嘲讽可笑。
白赫纳显然没钱买东西，绯卢斯初来乍到也没有，而且白赫纳不能晒太长时间，所以他们10分钟就回去了。
回去的时候白赫纳还问他：“你做完改造以后想干什么？有什么愿望吗？”
白赫纳以为绯卢斯会和自己一样，比如说希望自己可以当上威风的大官，又或者是能有数不尽的钱买到所有生活资源。
但是他却在绯卢斯这里，听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绯卢斯沉思着，似乎是经过了慎重的考虑才告诉他。
“我希望你活着，好好活着。”
白赫纳也沉默了，他大声说：“我一定会活下来的，移植手术的成功率不高但是死亡率还是很低的，即使不那么成功，我以后也会是可以吃饱饭还可以在军队工作了，和以前家完全不一样的了！”
“但是我也祝你好好活着，”白赫纳笑了一下，“这也不是一个坏祝福”。
绯卢斯对他的祝福什么也没说，只是用手拍了拍他的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