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们会在我家里等。”
顿了顿,许易水摘下了戴在头上的斗笠:
“麻烦告诉苏拂苓,我离开皇宫,是因为我想回家,而不是因为我在要名分。”
怎么就皇后娘娘了?
苏拂苓应该也很清楚这一点啊,又不是她不给名分,完全是因为许易水拒绝了做皇后。
“陛下知道。”
来的龙虎卫有两个,吊梢眼叫朱樱,另一个更高瘦些的女子叫雾红:
“陛下让我们送您回去。”
许易水:?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眉心一跳,许易水有些疑惑:“她又想做什么?”
“之前不是让龙虎卫追我追那么紧,又是封城又是搜查,连獒犬都用上了。”
明明知道她最讨厌獒犬!
许易水甚至都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如果再次被抓回皇宫,要怎么和苏拂苓沟通。
“还说呢。”
朱樱白了许易水一眼,语气不耐:“陛下哪儿都好,就是眼光不——”
“朱樱!”雾红喝止住了她带着意气和埋怨的话。
她也觉得苏拂苓会看上她,眼光不大好,许易水抬起头:“她怎么了?”
“您别误会陛下。”
雾红解释道:“陛下气急攻心吐了血,抓您的令是莲心姑姑下的。”
准确的来说,是后头“不惜一切代价,尽快抓回许易水”的令,是莲心姑姑下的。
或许一开始的时候,陛下是很想很想把逃走的皇后娘娘抓回去的,但后来,大概是想明白了什么吧。
具体是什么让陛下冷静下来的,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她们又不是陛下,也不知道陛下究竟都在想些什么。
吐血。
嗫了嗫唇,许易水不说话了。
她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关心苏拂苓?
可她的气急原因,本来就是她们之间无法调和的矛盾。
无论说什么都没用,治标不治本。
“陈相国……死了?”
“嗯。”朱樱的语气很是沉痛。
“孟,孟司礼呢?”许易水还是问了出来,“真的……”
许易水忽然感觉到了窒息,如果真的是受她的牵连孟寒雁才被杖毙,她不知道自己要怎么面对村长。
“您可以问陛下,”雾红想了想,拦住了要直说的朱樱,“我们不能告诉你。”
那就是没出事。
许易水松了口气。
但紧接着,就听见了雾红没什么情绪的声音:
“要打仗了。”
心头又是一窒。
许易水要回上河村,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苏拂苓告诉她的,前世所谓的“苦衷”。
屠村的真相,背着家国大义,再来一次,许易水不知道“上位者们”要如何选。
但她做不到放任上河村出事,自己待在宫里,待在苏拂苓身边。
上河村有很多人,有张大娘子、有李家娘子、有祝玛、季翠翠、蕊香,还有……季嘤嘤。
现在嘤嘤肯定已经出生了。
她这个干阿母不称职,都没参加满月酒,就连百日礼都错过了。
许易水是骑马被雾红带回上河村的。
一开始雾红本来是想让她自己骑马,她们特地带了三匹马,还问她会不会骑马。
遗憾的是,许易水和黄静思一样,只骑过驴,啊,许易水还骑过黄牛。
她们正赶时间,最后还是由雾红直接骑马带着许易水走,又快又稳当。
“这是陛下让我们交给您的。”
距离上河村的村口大约还有一里路的样子,雾红和朱樱停了下来。
雾红从胸口的衣兜里掏出了一封信。
很厚的一封信。
许易水接了过来:“多谢。”
“皇后娘娘,”要走的朱樱忽然回过头,“您,保重身体。”
龙虎卫是天子暗卫,朱樱又几乎是第一批知道许易水存在的暗卫,自然也能从苏拂苓的命令里看出,陛下对于这个农女的心。
她不知道为什么英明神武的陛下会喜欢这个农女。
但喜欢了就是喜欢了。
如果许易水出了什么意外,陛下会伤心。
朱樱不想看见陛下伤心。
“那不如,你们留下保护我吧。”
思索了不到片刻,许易水脱口而出。
朱樱:?
雾红:?
其实许易水想得很简单,发生了好多事情,现在还要打仗,乱七八糟的很。
多两个龙虎卫,也多一份安全和应对办法不是——
上河村和她半年多前离开时相比,并没有没什么大变化,洪水冲毁的地,现在又已经见绿,退水后的地很肥,冬麦长得极好,菜也鲜嫩。
这会儿正快到午饭的时间了,天色灰蒙蒙的,刮着冷风,许易水没遇到人。
把两个龙虎卫留在草屋旧址帮她整理和收拾,许易水决定先去找季翠翠,问问村里现在什么情形。
只是季翠翠却不在家。
“易水!”
王蔓红见她回来了,拉着她询问寒暄了好些,得知季嘤嘤平安降生,许易水松了口气。
“那季翠翠去哪儿了?蕊香也不在?”
提起这事,王蔓红罕见的有些沉默,下一瞬,眼眶就红了起来。
“蕊香失踪了……”
“翠翠今天一大早就出门了,说是去找祝玛再问问……也还没回来……”
许易水:“失踪?!”
不对。
许易水看了看王蔓红的表情,有些太冷静了,若真的失踪的话,怎么也哭诉起来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且还待在家里,并没有出去寻。
果然,王蔓红缓了缓,语气里有些担心,倒也还不至于伤心裂肺:“说是失踪其实也不大妥当。”
“蕊香留了字,说是有要紧事要去办。”
“只是她是半夜里悄悄走的,也没告诉家里去处,这都已经三四天没有消息了。”
季嘤嘤被迫隔奶,时常饿得哇哇大哭,她们也只能给她弄些迷糊糊和肉糜汤之类的充饥。
许易水眉心紧拧,心中惴惴不安。
蕊香……到底是罪奴,没有人清楚她的前尘,这个节骨眼儿上的要事,只怕牵扯颇深。
想到自己在路上的听闻,许易水扭过身往祠堂跑:
“我去找翠翠!”
半年多未见,祠堂除了又旧了些,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许易水轻车熟路地绕道后方的偏房,祝玛住的地方,还未走近,就听见了里头传来季翠翠激动的声音:
“怎么会呢!蕊香从来找过你之后就一直心神不宁的,然后才留了字条不见了。”
“祝巫医您行行好,我求您了,您再想想,蕊香当时都跟您说了些什么好不好?”
“翠翠,你冷静点。”祝玛的声音有些不自然。
确实不好说啊。
她总不能跟季翠翠说,你娘子其实是个杀手暗卫,现在外头树林里面到处都是三殿下苏寻真的叛军,你娘子多半投奔她们去了吧?
看季翠翠这样子,蕊香自己都没告诉季翠翠真实身份,她又何必多话。
“当时蕊香的确只是来烧了个蛋,问季嘤嘤平安的,只是那个蛋炸了,蕊香觉得不吉利,就走了。”
祝玛眼睛一闭一睁,开始瞎编:
“估计你说的惴惴不安,就是因为担心这个。”
剧本杀,都是剧本杀,编一编,骗一骗,没事的没事的。
就是她这个巫医的名声,怕是要被炸蛋给毁完了。
“不是留了字条么?蕊香那么大个人了,不告诉你肯定有别的原因,你耐心等一等,等她回来了,你再细问她不就行了。”
说服了自己,祝玛扯起谎来也就十分顺溜了。
“那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季翠翠的声音里已经染上了哭腔。
她确实是担心,季嘤嘤又还小,而且自从成亲后,她和蕊香就没有分开过,最久的一回就是她去采蜜的那次了。
“这……”祝玛也很为难,“我也不知道啊。”
她是真的不知道。
蕊香那天过来,是和梅坞聊的,梅坞去查事情了,现在也完全见不到人影。
“翠翠!”
敲了敲门,许易水走了进去:“祝玛。”
“老许!”
“许易水?!”
两人看见许易水,都是心头一震,季翠翠像是看见了救星,抹了把泪直往许易水身上扑:
“你去哪儿了你!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吓死人了你知不知道!”
相比起季翠翠喋喋不休的叙旧,祝玛更觉得不可思议。
季翠翠不清楚,她却是知道许易水是被苏拂苓,也是被皇帝的暗卫抓去了皇宫的。
而且听梅坞和系统说的,苏拂苓很黏许易水。
所以,许易水怎么会出现在上河村?
难道说,已经成了皇帝的苏拂苓,也来上河村了?!!
当然,很快的,祝玛就从和许易水的交流里,打消了这个念头——
“你来的正好,”祝玛想起了梅坞留给她的东西,“有人让我把这个给你。”
祝玛递过来一个巴掌大的小木盒,许易水皱着眉接过。
一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枚十分熟悉的,铜钱大小的,金色的印。
许易水:“……”
“有些事情,我没办法和你说,”祝玛看向季翠翠,又看向许易水,“但可以和你说。”
当然,如果在和许易水说的这个过程里,季翠翠“偷听”,她也没办法不是。
几乎是祝玛话音刚落,季翠翠就生气了:“为什么?!”
祝玛撇了她一眼,就凭你还问的这句为什么。
“这是谁让你给我的?”
许易水的心里,有了两个猜测,一个是苏炳秋,另一个则是……
“梅坞。”祝玛答道。
许易水:“她人呢?”
“不知道,”祝玛摇了摇头,“可能也失踪了吧。”
听她这么讲,边上的季翠翠激动起来:“我就知道你知道!蕊香肯定和那个什么梅的有关!”
第142章 陛下,若真寻道了这条密道,我们……还要和朝廷合作吗?
冷星疏落,夜色昏沉。
深山谷中,稀稀拉拉地支着军帐,巡逻的士兵踏着略微沉重的步伐绕着四周来回走动,兵甲摩擦相撞,偶尔发出些轻微的金属撞击声。
如今她们是无名之师,夜间连火都不敢燃,也只有配置更好,外围更厚更隔光的主账里,才能亮灯。
失踪的蕊香此时就在主账外,穿着一套轻便的皮甲,外面罩着件深褐色的斗篷,下摆还沾着好些泥土和草屑,显然刚从外头回来。
“陛下,蕊香求见。”她的声音不高,带着一股季翠翠从来没有听见过的锐利英气。
守在帐门口的两个士兵显然认识她,在见到她的时候,就已经掀开了帐帘。
里头也传来了苏寻真让她进去的声音。
伴随着蕊香的迈入,厚重的毡毯落下,立刻就将外界的寒意隔绝了起来,也挡住了帐内泄露出去的亮光。
门口还摆着属于贵族讲究人做派的屏风,用来隔绝视线和窥探。
绕过去,这才能看见军帐内的人。
左右各摆了两个灯架,上头点着蜡烛,外界看不太出来,内里却是灯火通明。
一股淡淡的龙涎香混合着墨迹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还泛着些异样的甜腻,如果是从前,蕊香还不太清楚这是什么味道,但她已经嫁做人妇,做过一些事情了,自然也是知晓的。
帐内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张宽大的木案,地上铺展着几幅地图与竹简,苏寻真就坐在案后,一袭明黄色的锦袍在烛光的照映下显得尤为雍容华贵。
如果不是正在穿衣服的话。
蕊香识趣地背过了身去。
当年在被选去卢府做卧底之前,蕊香也曾在苏寻真身边当过一段时间的差,虽然只是个毫不起眼的暗卫,但对蕊香来说,苏寻真是她的主子。
那一段时间,她的所有精力,都是用来保护苏寻真的,自然也不可避免的观察和了解这个人。
所以,当知道苏寻真带着旧部潜逃到了上河村,又从梅坞和祝玛哪里,大概的拼凑出了苏寻真假意和南蛮合作,与朝廷联手计中计,兵败外敌的打算。
但蕊香不太放心。
诚然,根据蕊香对于苏寻真的了解,从前的她一定是不会叛国的。
可是苏寻真是一个很高傲的人,一直以来都很高傲。
让这么高傲的她对着苏拂苓俯首称臣,蕊香也并不觉得她能做到。
还有梅坞,蕊香不知道为什么苏拂苓这么信任梅坞,但把后方完全交给梅坞,绝对是有风险的。
梅坞是什么性格,她不了解,但蕊香了解蛇窟。
蛇窟里活下来的人,对于活着都有一种很深很深的渴望。
那十二位杀手,都认了陈相国为义母,梅坞显然也不例外,甚至她能做到指挥使的位置,陈相国在背后功不可没。
可是陈琬死了。
陈琬死了,梅坞想活着的话,只怕是很难了。
她能想到,梅坞自然也能想到,那么她还会帮着苏拂苓做事情么?
越想,蕊香越觉得变数实在太多了,唇亡齿寒,她的小家承受不起这些变数,季嘤嘤还那么小。
最后,蕊香决定恢复自己暗卫的身份,联系苏寻真。
罕见的,苏寻真对她没有什么戒心,在她提醒了两次大部队躲藏存在的纰漏后,甚至对蕊香委以重任。
可能是对于蛇窟的培训太有信心了吧。
苏寻真比起皇后和陈相国来说,的确太稚嫩了,怪不得会输给苏拂苓。
蕊香这样想着,就看见了苏寻真穿帝王袍,自称朕,俨然已经暗自称帝了。
蕊香:“……”
你相信一个已经造反称帝的人,会和另一个压在头上的仇人皇帝联手,抵御外敌么?
反正蕊香不信。
她这一趟,来对了。
“丑辛还是如此见外。”身后传来苏寻真懒散的声音。
因为记不住名字,所以苏寻真身边的暗卫都是以地支天干命名的,蕊香在丑字组,跟着辛字的辈分,所以叫丑辛。
单膝跪地,蕊香行了一个简洁的军礼:“陛下安。”
“事情怎么样了?”
苏寻真要她找密道,几乎是一瞬间,蕊香就想到了先前家里阿母和翠翠一同去采蜜的时候,遇上的水潭和山洞,她是大概知道方位的,于是这段时间,还故意引着队伍避开了些。
现在的情况很明显,谁知道了密道的位置,掌握了密道,谁就掌握了主动权。
大夏相比于南蛮,南蛮有主动权,而苏寻真和苏拂苓之间的主动权,还没有着落。
不过……马上就要有着落了。
蕊香微微抬起头:
“回陛下,左侧和后侧的山峰已经探查完毕,未发现异常。”
“不过……”
帐内除了她们之外,还有另外两名女子。
分别站在苏寻真的左侧和右侧,右侧的只穿了一件淡紫色的薄纱,微微侧靠着,看上去没什么力气,衣服也尚未拉拢整齐,露出的皮肤极为白腻,上头带着十分显眼的红痕。
而另一个站在左侧的,就要稍微远一些,质朴很多,穿得和仆从相差无几,站得也很规矩。
淡紫色衣裙的女子叫公孙秋池,公孙家如今正戍守在大夏的东北方,很有实权,而公孙秋池正是公孙老将军的嫡孙女。
朴素的叫鸦青,据说是皇后娘娘给苏寻真留下的丫鬟,当初苏寻真逼宫失败被圈禁,只有鸦青陪着苏寻真,也是共患难过了。
苏寻真还发过誓,若是她登基为帝,鸦青必是皇后。
队伍里的其他人在休息时,将这当做笑话讲给蕊香听,蕊香听了也确实笑了。
主要她还在鸦青的身上感觉到了同类的气息,就是不知道对方是蛇窟的杀手,还是暗卫了。
见到蕊香,公孙秋池懒洋洋地抬起眼帘,如画的眉眼带着几分审视与好奇,声音也很是温软:
“陛下真不害臊。”
“让鸦青姐姐看就罢了,怎的连暗卫都不避的。”
“陛下天潢贵胄,臣妾,却是只能给陛下一人看的……”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好似羞怯地将那层纱拉起来,挡住自己的胳膊。
蠢货。
“蠢货。”
蕊香只是在心里嘲笑,怎么还有人把她的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抬头就看见鸦青还是那副垂着眸子,乖觉地站在边上的模样。
“你大胆!”啪得一声,公孙秋池一巴掌拍在桌案上,几乎是抬手指着鸦青的鼻子,“区区奴婢,竟敢辱骂本小姐!”
“陛下你可要替臣妾做主啊!”见鸦青只是轻嗤一声不搭理她,公孙秋池摇晃起苏寻真的手臂来。
苏寻真显然更关心其他问题,看向蕊香:“不过什么?”
“咳,”蕊香侧过身,好似是被公孙秋池的话臊到了,轻咳了几声:“咳咳……”
“鸦青,”苏寻真终于认真了几分,人也坐正了些许,抬手吩咐,“给丑辛将军倒杯茶。”
蕊香现在也是个将军了,带队负责勘察的部分。
“陛下!”
见帐内无人理她,公孙秋池本来只是佯装生气,这下是真的有些生气了:“来人!”
“行了!”那头蕊香接了鸦青倒的茶,缓和了两口,但看了看帐内的氛围,没打算开口禀报。
苏寻真也看出来了,确实这么吵着也不好谈正事,将扒拉在自己手上的手扯下去,苏寻真柔声:“你先回去。”
“陛——”
“乖,”有些不耐了,苏寻真抬起头在公孙秋池的脸上轻轻拍了拍,“你先回去。”
到底是睡过的,感受到枕边人的情绪,公孙秋池忍了忍,压下脾气,站起身甩袖走了:“哼!”
“——”鸦青想说什么,却被苏寻真一句话堵了回去。
“你去哄哄她。”
耷拉着脑袋的蕊香没让人看见自己眼里的嘲讽。
让鸦青去哄公孙秋池,不就是让公孙秋池折磨鸦青出气么。
其实苏寻真的心态也很好猜,她未必有多喜欢公孙秋池,但有需要公孙秋池身后的公孙家的助力。
鸦青:“是。”
“说吧。”苏寻真抬手揉了揉额头,想来也是被公孙秋池吵得有些烦了。
来营地七天了,这是第一次,蕊香有机会和苏寻真单独相处。
苏寻真其实也是个蠢货,她自己大概都没有发现,明明看起来跟公孙秋池亲近许多,倒在塌上的肢体,却更偏向鸦青。
这说明,鸦青让她感觉更有安全感,也更信赖。
但现在这份保护,不在军帐里。
深吸一口气,蕊香决定还是给自己的旧主一个机会:“陛下,若真寻道了这条密道,我们……还要和朝廷合作吗?”
“朝廷?”苏寻真目光如刃,直视蕊香。
“属下失言!”扑通一声抱拳,蕊香跪在了地上。
失言了,苏寻真自立为帝,那这里就是朝廷了。
但也同样的,蕊香试探出了苏寻真的内心。
帐内的空气仿佛都因为蕊香的失言而凝固,烛火在突如其来的寂静中轻轻摇曳,投下的影子在帐篷内东短西长地舞动。
“行了,”苏寻真幽暗的眼神渐渐清明起来,摆了摆手,“说正事吧。”
环顾四周,确定帐内再无其他人后,蕊香从地上捡起一份地图,走到苏寻真身边:
“前些日子我们不是遇上了狼群么。”
“嗯。”苏寻真停下揉脑袋的手,视线落在蕊香打开的地图上,心思被蕊香的话吸引了过去。
“属下在想那些狼看上去十分健硕,似乎巢穴非常可靠。”
“于是属下沿着狼群出没的路线追踪了过去,果然在北坡发现了异常。”
“异常?”苏寻真顺着蕊香的右手,伸长了脖子,看向她指着的那一点。
养尊处优的人,脖颈的肌肤在烛光下格外醒目,宛如一张待人落笔的白纸:
“什么异——”
起了歹心的人眼神只是微微一暗,左手划过靴子的瞬间,匕首出鞘,寒光一闪而过。
不算太宽阔的军帐里响起了极轻微的,蚕虫啃食桑叶的声音,温热的液体喷溅,白纸上被拉扯出一道极深的血线。
“——常……”被切断了什么的身体猛地一颤,苏寻真双眼圆睁,不可思议地目光却只能看向前方的虚空,尝试想要发出其他声音,却只能听见“咕咕”的喉咙漏气的声音。
蕊香已经到了她的身边,匕首插回原位,而后紧紧地环住苏寻真逐渐软下来的身躯,不让她有丝毫的发出声音惊动外面守卫的可能性。
“我很遗憾,殿下。”据说人死前最后消失的是听觉,蕊香的语气竟有几分真诚的惋惜,
“或许您是真的想要和朝廷合作,助大夏昌盛。”
“但是您犹豫了。”
“犹豫就是有可能。”
“这种时候,我不能给您这个可能性。”
第143章 “这一次,我们不做杀手。”
从阴影中在走出来的时候,鸦青垂着头。
双颊的红痕在深麦色的肌肤上并不显眼,舌尖顶了顶口腔内壁的伤*口,铁锈味便混着唾沫一道吞咽了下去。
这点小伤和所谓的侮辱,比起被圈禁的那两年,实在算不得什么。
鸦青朝着军帐走去,殿下夜里容易做噩梦,得由她守着才能睡得安稳。
她默默的在心里准备了很多话,想要规劝她的小殿下。
比如现在正是用人之际,羞辱她无所谓,因为她一定会对殿下忠心,但不能得罪和羞辱将领与士兵。
就好比丑辛,是负责勘察和巡视的将领,这深山里有什么风吹草动,都得靠她们提前防范着——
臂弯中的身体完全瘫软下来,蕊香扶着苏寻真的尸体靠在榻上。
大概是很久没有杀过人,有些生疏了,力度过重,血溅在了她的脸上,还是得擦一擦。
放下帐帘的手僵住,鸦青闻到了血腥味儿,快步绕过屏风后,她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烛光下,苏寻真发丝凌乱,僵硬又毫无生气地靠在榻上,白皙的脖颈横亘出一条血线,双眼圆睁,脸上还带着未及消散的茫然。
而蕊香,就静静坐在一旁,用苏寻真身上常备的明黄色手帕,擦拭脸上和刀上的血渍。
不需要解释,不需要问询,只一个照面。
“腾!”
鸦青脚下一蹬,身形如电直冲射向蕊香!
“啪!”
“铮——”
暖帐之中,刀光一闪而逝。
“杀了我所有人都会死!”锋利的匕首划破了蕊香的皮肤,丝丝缕缕的猩红顺着白嫩的脖颈缓缓流下。
只是一个交手,鸦青就将匕首架在了蕊香的脖子上,用的还是蕊香杀苏寻真的那一把。
如果不是她反应够快,语速够快,喊出了那句话,只怕现在已经被割破了喉咙,前后脚追着苏寻真而去了。
意识到这一点,蕊香竟也忍不住在心里害怕得发颤。
杀手。
鸦青一定是顶级杀手。
指甲深深地嵌进掌心,蕊香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要镇定:
“鸦青。”
蕊香将自己的声音放轻,放软:“你知道的,殿下败了,本就活不了。”
“不论她要不要和苏拂苓合作,都活不了。”
皇后联合清流毁了岳家,苏寻真谋反又逼杀了苏拂苓的母妃。
从前的事谁都没有什么苦衷可言,她们之间不共戴天。
合作平了南蛮,下一个死的就是苏寻真。
“殿下也清楚,所以殿下在犹豫是否真的要和南蛮,或者和苏拂苓合作。”
她可以选择欺骗南蛮,也可以选择欺骗苏拂苓。
“但是不管殿下怎么选,其他人都没有活路。”
跟着苏寻真谋反会死,勾结南蛮叛国也会死。
“前两天,我看你救了阿楚。”
阿楚是伺候苏寻真的一个奴婢,当时给公孙秋池梳头发的时候,不小心扯疼了,被罚当众掌嘴,是鸦青帮了阿楚。
结果是鸦青挨了一鞭子。
阿楚后来还拿了伤药给鸦青。
跟过来的大部分人,都是在苏寻真落魄的时候,也不曾抛弃过她的人,所以鸦青和这里很多人的关系,都十分要好。
这也是她的软肋。
“左右都是死,”鸦青面无表情,“我先杀了你给殿下陪葬!”
“她们可以不用死!”刀锋更近一寸,蕊香脱口而出!
“我有办法,让其他人可以不用死。”
鸦青的手再度停住,看向蕊香,没有说话。
“招降。”
蕊香缓缓吸气,用尽量平稳冷静的声音道:“梅坞你知道吧,现在是朝廷的龙虎卫指挥使。”
“我和她有些交情。”
“她就在伊川郡查殿下的事情。”
“苏拂苓也信不过殿下。”
“我们可以用殿下向苏拂苓投诚,换所有人活。”
湿冷的夜雾在山间升腾而起,又细细密密地铺盖下来,厚重的毡毯挡住了一切,无人知晓帐内的交锋与寂静。
“没用的,”鸦青沉默了很久,再开口时,嗓音已经有些哑了,“外面的所有人,都可以为了殿下去死。”
“正因为如此,才不能让她们去死。”蕊香道。
“这里不是蛇窟,她们不是蛇窟的人。”
“我们在保护值得保护的人。”
“鸦青,作为十二杀之一,你的易容术,一定很高超。”
蛇窟的人分等级,不同等级的人,会的东西,也不一样。
暗卫擅长隐蔽、追踪、暗器等等,而杀手,还会被培养更多。
“她们的确愿意为了殿下去死,也不会听你我两人的话投诚。”
“但她们一定会听殿下的。”
“你和殿下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从出蛇窟,就保护殿下,后来又陪殿下出生入死,你是最了解殿下的人。”
所以,由你来假扮殿下,再合适不过。
鸦青不笨,听出了蕊香的言外之意。
一个只想杀人的人的沉默,就表示她在思考,在思考,就是在动摇。
蕊香继续道:“殿下死,换这里所有人活。”
“我们可以继续与苏拂苓的交易,顺着南蛮开展计中计,不止是降军,更是有功的降军。”
“鸦青。”
蕊香沉静的声音,带着十足的蛊惑:
“我们学了那么多年的本事,却在暗处藏了那么多年。”
“这一次,我们不做杀手。”
“做将军。”
军帐内的烛火依旧摇曳,地图上喷溅的血迹尚未缓缓干涸,塌上还未合眼的尸体已经冷透发僵。
“我会杀了你。”
鸦青手肘微松,蕊香感觉到自己的左小腿有什么东西划过,是鸦青将匕首丢回了她藏在腿侧的刀鞘里。
“事情结束之后,我一定会杀了你。”
为殿下报仇。
蕊香眼睫轻颤:“恭候。”
她记住了,到时候一定要先下手为强——
有人帮忙确实省事很多,尤其是当帮忙的这两个人,还是能力十分出众的时候。
一个下午的功夫,许易水的草棚已经被朱樱和雾红修整了出来,甚至还额外给四面透风的篱笆墙,拉上了不知从哪儿弄来的毡毯,进屋后暖和得很。
婉拒了许易水一起住的提议,雾红给了许易水一个拇指大的哨子,只说有事找的话就吹哨子,而后两人便消失了。
油灯摇曳着微弱的火光,将草屋里一切的影子都拉长。
许易水坐在歪斜又被补好勉强能用的木桌前,拆开了苏拂苓给自己的信。
一月多不到两月,那信足有两指厚,瞧着有将近十来封的样子,也不知道苏拂苓在里头写了多少骂她的话?
又或许是挽留她的话?
也有可能是解释。
给自己倒了杯水,许易水一边猜测,一边随意地拆开了其中的一封。
【易水卿卿,自你离京已有半月,吾日思夜想,沐浴时,每念及卿卿出水芙蓉之姿,心中便似有千万只蚁虫噬咬,难以自持,只能手——】
“噗——”
刚入口的冷水被看到的文字所震撼,许易水侧过身呛着咳了两声,一半的水喷在了地上,另一半儿灌进了喉咙。
提前给自己做了那么多预设,想了那么多可能性,但许易水是真的没想到,苏拂苓,堂堂帝王,让龙虎卫千里迢迢给她带的信件里,写得居然是骚话?!
荒唐!
只是察觉到自己的脸红耳热,许易水抬手给自己冻了冻,不由暗骂:
“你也荒唐!”
第144章 “没关系,”蕊香道,“公孙将军不止这一个嫡孙女。”
【……天寒地冻,尚衣局新做了一身粉紫色的睡袍,绣了海棠滴露的纹样,保暖却又轻薄,我穿着十分好看,若是你在,见着我穿,只怕要扑上来帮我更衣……】
许易水:?
她有那么??造谣!纯纯臆想式的造谣!
也幸好这是苏拂苓的亲笔信,想来也没有其他人有胆子偷偷拆开来看。
【……月透纱帷,暗结露水珠。罗带欲解卿卿误,摇床空忆纤折腰……】
许易水:“……”
淫词艳曲。
【尚司局新得了进贡的木料,想打一扇屏风,问我是否有喜爱的纹样,前思后想,我画了一幅寒梅雪景图……】
寒梅雪景图,听起来很应景,但是,能不能告诉她,为什么这个寒梅树下,还有两个人?
为什么这两个人,还没穿衣服?
许易水的脑海里兀得想起之前花烛夜时,将苏拂苓困在身下,照着屏风一张一张的……模仿。
宫里见过她的人不多,能够画出图来给龙虎卫照着追查的就更少了,没想到竟然是苏拂苓亲自画的!
“呼——”艰难地看完所有信件,许易水已经灌了三壶冷水了。
一共十一封信,里头有三封是调情的艳诗,四封是撩拨的骚话,还有两封是添置了什么家具物件上刻着的露骨工笔图,展露两人人体的奥秘那种。
许易水从一开始的不知所措看到人都麻了,最后只剩下了佩服。
苏拂苓没问她为什么要走,也没说什么其他屁话,全都是些相思缠绵之语,字里行间满是对她这个人赤裸裸的思念和欲望。
就好像她只是离京游玩,出宫看看风景。
好像她们从来没有分别过。
油灯的黄光照在许易水的脸上,衬出她微蹙的眉头和一压再压偏生又克制不住上翘的嘴角。
咳咳。
有用的消息一共有两条。
一条是关于人的安排,苏拂苓表示,许易水托立春给她的信,她已经收到了,立春给了遣散费准许她和姐姐团聚,孟寒雁想入仕,换了个身份让她去准备科考了。
原话是【想入仕就去科考啊,我又没拦着!】
整封信,着重强调了,学猪油蒸蛋是不可能学的,这辈子都只有吃现成的份儿,绝不可能自己动手。
另外一条就是大夏要打南蛮了,之前和亲的何书月发现了南蛮的密道,她决定和苏寻真联手,先攘外再安内。着重强调了让许易水注意安全,一代帝王,她正式如花似玉的年纪,青春躁动得很,想爽爽的睡荤觉,而不是守寡。
许易水:“……”
草棚外,夜风呼啸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响声。
草棚内,油灯的暖光交织在许易水的脸上,手上,身上,天地之间如此寂静,只剩下她翻腾不停的思绪。
明明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斩断一切,却又被轻易撩拨,复而又燃。
叹了口气,许易水小心地将信纸重新折好,放回信封之中,再将这些信连同那方印玺,都装进了床底下的竹编箱笼。
雨落风止。
床上板板正正躺着的人忽然翻身而起,将箱笼拉了出来,取出那个拇指大的印。
那本就是个项链。
许易水将它戴在了脖子上,同之前的大半年一样——
又是一日夕阳西沉,金銮殿后殿的窗棂镀上了一层金红色的余晖,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
苏拂苓放下手中的毛笔,微微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腕,沉思了片刻,又再度提笔蘸墨。
“陛下,”莲心轻声走进内殿,“该用晚膳了。”
苏拂苓没应声,正全神贯注地在纸上描绘着什么。
默默后退站在一旁,莲心的目光不经意掠过了桌案上的信纸,只一眼,顿时就将自己的头压得更低了。
若她没看错,那是一副女子的侧卧画像,笔法简单却风情万种。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你觉得朕这样做,不妥么?”
苏拂苓一边问着,笔下却并没有停:“堂堂帝王,耽于情爱,还苦苦追逐。”
“是不是挺掉价的?”
“那哪儿能呢。”
莲心垂着眸摇头:
“陛下是帝王,天下共主。”
“陛下想要,陛下争取,陛下得到。”
“江山也好,情爱也罢。”
“没什么价不价,掉不掉的。”
人们总觉得,尽己所能,想方设法的得到一个人的爱,显得太过卑微。
却从来不觉得,尽己所能,想方设法的得到权势、财富、功名卑微,反而认为这样的人是有野心的人。
“还是你了解朕。”
吹干信件,苏拂苓轻哼着歌,将其折好: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在朕这里,断没有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偏要苦苦分开各自期期艾艾的道理!”
莲心微微一怔,眼里流露出些好笑的神色。
别看陛下现在说的笃定轻松,也不知道先前是谁,在许姑娘逃跑后,气得跳脚,急火攻心还吐了血。
不过,苏拂苓一直都是这样,很多事情,就算当下进了死胡同,给一点时间,冷静了想明白,也就豁然开朗了。
“梅坞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江山美人,苏拂苓都要,她每天只给自己这么一两封信的时间,去想念许易水。
事关重大,莲心连忙回复:“尚未。”
苏拂苓眉头微蹙,食指一下又一下地敲在桌案上。
“不能等了。”
站起身,走到窗前,苏拂苓眺望着远方渐渐黯淡的天际:“联系庵堂,让其他人过去。”
“诺。”蕊香心里一跳。
陛下这是……要弃梅指挥使了啊。
但愿,有些聪明人,别做傻事吧——
“多谢施主。”
苦行尼穿着有些破旧的袈裟,脖颈上挂着的檀木佛珠被磨得发亮,正在对给她斋饭的李家娘子道谢:“这几日雨雪寒凉,施主可知这附近山上哪处有可以避雨躲暖的洞穴之类?”
“我知道。”
许易水看着这位苦行尼,已经很久了。
“师傅有些面善,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她的身形,很像当初苏拂苓见着的那个苦行尼。
李家娘子正为难呢,见许易水来了,迫不及待地就将这个苦恼的问题丢给她了:“对,这是我们村的易水,人可好了。”
“你问问她吧,易水胆子大,本事也好,对山里了解。”
“好,”许易水朝李家娘子点头,“我先带师傅去祠堂避一下,李姨你快进屋歇着吧,外头风大,冷得很。”
天冷的时候,大部分人都是不太想说什么话的,许易水也不想客套。
一边带着苦行尼往祠堂走,一边扯下脖子上的项链,将印章露出给她看:“是苏拂苓让你来的?”
脚下一顿,苦行尼大概是没想到许易水这么直接,梗住了。
“我就长话短说了。”
呼出的气息都带着冷气,许易水团吧了一下身上的棉袄:
“南蛮的密道我知道在哪儿。”
“梅坞人不见了,估计起了异心。”
“朱樱已经把消息送去京城了,雾红正在找苏寻真的位置。”
狸山太大了。
按照祝玛的说法,苏寻真那边接到了南蛮的消息,就是要屠杀上河村作为合作的诚意。
“让你的人也一起找吧。”
上一世,苏寻真就没听苏拂苓的,这一世也极有可能不会听。
现在梅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怕她又和苏寻真搅和在了一起,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许易水正了正身形,声音也更加冷肃,晃了晃手里的金印,对苦行尼道:
“这是命令。”——
细雨裹着雪花,带着刺骨的寒意,让深山里的一切都显得格外寂静。
厚重毛毡隔绝出的营帐里,蕊香将烛台端到床榻边。
亮堂的黄色火光在鸦青的眼角投下锋利的阴影,女人的神情十分认真专注,而在她对面的青铜镜中,一半是阿楚忐忑的神情,一半是苏寻真有些促狭的杏眼。
鸦青了解苏寻真,蕊香也有暗卫的意识,但她们两都在队伍里担任要职,这种时候消失了容易引起怀疑,阿楚不一样,阿楚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奴婢。
“公孙秋池闹着要见殿下。”和蕊香一样,鸦青也更喜欢喊苏寻真殿下而不是陛下。
蕊香在拆苏寻真桌案上的信件与奏折,一封一封读给阿楚听,还有一些应对方法,阿楚也得记下来。
“你可以杀了她。”
手下一顿,鸦青有点心动,但还是认真的考虑:“她是公孙将军的嫡孙女。”
“没关系,”蕊香道,“公孙将军不止这一个嫡孙女。”
这么蠢的嫡孙女,在家里估计也不太受看重。
鸦青挑了挑眉,第一次感觉到了,大权在握的舒爽。
“我晚上要出去一趟。”看着拆开的信件,蕊香的手有些抖,原来南蛮要苏寻真屠上河村表现诚意,怪不得梅坞要查。
想通事情的关窍,蕊香道:“这里就交给你了。”
“嗯,”鸦青给阿楚的脸上贴上最后一张皮,“一会儿给你下个令。”
这样出去名正言顺。
“不喜欢的人可以杀。”
蕊香道:
“不听话但想活命的人,可以打晕关起来。”
点了点头,鸦青对于蕊香的话表示赞同。
简单,粗暴,有效还不费脑。
是她们一贯喜欢的风格。
两个人只用了两天的时间,就将队伍彻底接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