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洋进屋后就打算赶紧睡了。
他不像唐誉,9点起床能饱饱睡到8点55分再醒,他到了6点就清醒。一旦赶上心里有事,会起得更早,俗称“天生劳碌命”。吹头发的时候白洋的眼皮就有点发沉,最近情绪大起大落跌宕起伏,睡得确实不够。
奇了怪了,一遇上唐誉他就鸡飞狗跳。
好在白洋是短发,简单吹吹就干。临睡前白洋打算给门挂上链锁,无意间发现链锁是坏的。
是这家都是坏的,还是太意外了?白洋不解,还是把行李箱推了过来,挡住了门。伴随着廊灯关闭,白洋拧开床头灯,躺在了床上。
上一次在这个城市参加世锦赛,自己是什么成绩来着?那时候自己的室友是一个叫陶文昌的男生,他也是首体大跳高队的最后防线。入住酒店之后整层都是田径队的兄弟,大家串着房间嬉闹,连门都不关。屈南把自己拽到一旁,问过生日打算在哪里过……
白洋觉得他是睡着了,因为曾经的回忆好似延伸进梦境当中,他又回到了绿色的田径场,享受右脚起跳,凌空而起之后的自由下落。直到一只手搭在腰上,好像在剥他的睡裤。
平时在队里,白洋出去比赛从来不带睡衣,运动短裤加大T恤足矣。自从上了班,出差时他就带上了长袖长裤睡衣,倒不是防范谁,而是出公差不在自己的舒适区。在裤腰拽到胯骨以下时白洋顿时惊醒了,一把按住。
屋里漆黑,视线内只有一个人影,模糊成片。
摸上去像是热的,是个人!
“谁!”白洋喊了出来,但这声音差点没认出来。那人往他怀里一扑,白洋再一惊!
糟糕,让人下套了!白洋反应速度惊人,虽然这是第一次遇上,可前因后果即刻就在脑海中成型,连成了一条因果关系。他死死地拽着睡裤,一只手轻而易举地捏住了那人的细手腕。
要是白洋想,他完全能把这人掐死。
咚!
门的方向爆发出威力强大的震动,把这苟延残喘又潮湿黏腻的不眠夜打破。灯也都打开了,四周通亮后白洋这一口气才畅快地吸进去。手腕上的热度提醒着他还捏着一个人呢。
一个很年轻的女人,穿着很短的裙子和吊带背心。
她惊恐地看着白洋,似乎也没想到事情最终会搞成这样。白洋在见到她的脸之后就收了力,不然就这么个小姑娘,他一甩手就能给她手腕拧骨折。还好他是收着劲儿的。
而震动声过后,他这普通的商务标间仿佛变成了什么众矢之的,一串人如鱼贯入,看都看不过来。这些人的面孔白洋都很陌生,难不成是和女人一伙儿的?这就开始仙人跳了?
“没事吧?”直到一个人开口问他,顺手一般,将那小姑娘给拽开。
白洋忽然松弛下来,猜出了来者何人,老大老二老三老四老五,这是全到齐了。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和他们的第一次正式会面就是这样的场景,那姑娘一只手还在自己睡裤里呢。不等他站起来,几个保镖已经让开了一条道,给最后面的重要人物让路。
唐誉进屋的时候,发梢上还有一滴水珠。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女人,隐隐能看出眼神里的怒气。
“没什么事吧?”转头,唐誉又问了老大。
老大沉着地摇了下头。“来得刚好。”
“那人也是进来了。”唐誉不是对他发脾气,“先把人带出去。”
旁边一个人压着姑娘的肩膀出去了,不知道是老几。白洋已经从床上站起来,睡衣半敞着,光滑的前胸正中有一颗朱砂痣:“李志伟?”
两人说话不用过多来回,都已经想到一起去。这个下榻酒店肯定是李志伟方指定的,有几个房间就是他们专门用来“招待”或者“上套”的。
“我那屋的链锁也是坏的。”唐誉的皮肤泛着洗过澡的湿润,有浑然天成的贵气。说老实话,白洋多看他几眼,也觉得他和四星级不配套。
“你那屋也进人了?”白洋深深地呼吸着。
“进了,进了两个。”唐誉说完,门外又响起了脚步声,谭玉宸急匆匆地冲了进来,下半身就围了一条浴巾。
“我来了我来了!”谭玉宸疾风骤雨般冲进屋,看了一眼白洋的睡衣,气得头昏脑涨。晚了一步啊这是!少奶奶的贞洁!
“你怎么穿成这样?”白洋扫了他一眼。
“我洗澡呢,屋里就进来两个女的,吓死我了。”谭玉宸没有撒谎,让他面对两个壮汉单打独斗,他都不会发怵。结果是两个女的,冲击力很强。毕竟公司特训只安排他们和男的打,没教过他们怎么处理这种……不太正常的混乱。
“那你没事吧?”谭玉宸连忙又问白洋。
白洋把睡衣抻了下:“没事。”
“怎么没事了,衣服都快掉了,人家手都伸进去了。”唐誉瞥了他一眼,“我又不是没看见。”
白洋单纯地想要揍他一顿。“我睡觉呢!我又不知道屋里进人!”
唐誉身上也出了汗,朝他摆了摆手,意思是现在不是和我吵架的时机。随即他朝着老大伸手,老大立即将他兜里的手机拿出来,默契地放在了唐誉的掌中。
“你要干什么?”白洋往前一步,按住他的手机。
“不是报警,这事报警也没用。”唐誉说。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报警。”唐誉没那么傻,白洋也没那么傻。
“给广州这边的人打电话问问,总不能无缘无故让人坑了。”唐誉回答。
白洋眼珠子一转:“只能是坑了。”
唐家手腕通天,他当然相信唐誉有能力在一夜之间给李志伟一流掀翻,但目前他们都在人家的地盘上,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不用他过多解释,唐誉的脑筋也转过来了。这么晚,就算自己找关系,也未必能马上调动。索性他放下手机,对老三说:“你去问问她们到底怎么回事,先别打草惊蛇。她们要是被逼迫的就放人吧。”
老三点了下头就出去了。唐誉又对老五说:“你帮我把我的手机和箱子拿过来。”
老五也出去了。
白洋看了他一眼。
唐誉也不说话。
倒是谭玉宸哼哼唧唧:“我完了,我刚才是光着身子的,我还是童子鸡呢……”
“好啦,回北京给你按照工伤算,又没有掉几两肉。”唐誉这才转过身对白洋说,“我要在这屋睡。”
“你在这屋睡?那我呢?我去你那屋?带着童子鸡老六?”白洋指了指自己。
“你也在这屋睡,哪儿都不许去。”唐誉很快就下了决定。刚好,老三就像踩着点一样进来了,俯身对唐誉耳语了几句。
“好的,我知道了,你让她们先回去,这事咱们慢慢解决。”唐誉心里有数,“大家也回去睡觉吧。”
“啊?那我怎么办啊?万一我睡着睡着再进来人呢?”谭玉宸恨不得抱住自己。
“你也在这屋,睡左边这张床。”唐誉给他们都安排好了,要想今晚好好睡觉,屋里肯定要留人。
谭玉宸的目光在左右两张商务房单人床上徘徊:“那……你们呢?”
白洋低下头,捂住了半张脸。完蛋,跟这些保镖哥们第一次见面,自己的第一印象不怎么样。
“我当然睡另外一张。”唐誉说完看了看墙上的挂表,“好了,大家休息,先别上报。”
惊魂未定的情绪一扫而空,白洋倒是见识到了保镖们对唐誉的保护和忠诚。只是现在这房间里很不对劲,唐誉不肯走,老六也留下了,那自己……
谭玉宸等老三给送睡衣,换好睡衣就上床了。保镖专业特训,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就算那张床上发生些什么事情……他也绝对不会好奇!
唐誉也换好了睡衣,仍旧是价格不菲的丝绸,还额外戴了一个睡觉绑头发的毛巾发圈。他和白洋都站在单人床边,等着对方先上。
“其实,我和老大老二老三老四老五住,也没问题。”白洋觉得床有点小。
“这么快就看上我的保镖了?看上哪个了,我帮你要手机号?”唐誉反正先上去了,睡靠窗的那边。
谭玉宸竖着耳朵听着。
“你……你就非要把人想那么淫.乱吗?”白洋的膝盖压在床沿上。
唐誉让出一半床来:“你们体育生就是乱啊,你还不承认?你要是不淫,现在就躺下睡觉,证明给我看。”
白洋无语地笑了,没精力再折腾。他拧灭床头灯,上了床,分了一半枕头和被子。
谭玉宸仍旧竖着耳朵。
床面往下一陷,唐誉的左手臂和白洋贴得很近,有一种汗津津的温暖和余韵。白洋面朝着老六,用后背对着唐誉,但此时此刻他感受到的是久违的放松。
不管怎么说,唐誉总是能让他温和,也能让他锋利。白洋闭上眼,没一会儿就感觉到床在动了。
唐誉睡着了是很老实的,乖得不像话,但是没睡之前他很闹腾,对身体的接触需求很高。同居那3年白洋经常要早起训练,有时候睡很早,唐誉在旁边就一直动弹,不停调整枕头,说床垫不舒服。
白洋对床没感觉,训练时候连木板都睡。他以为唐誉是瞎说,结果某天,唐誉给老破小换了一张几十万的床垫,晚上他就没那么折腾了。真豌豆公主。
现在这闹人熟悉的折腾再次袭来,白洋经验丰富地按住他的手:“睡觉。”
“这床不舒服。”唐誉实话实说。
白洋不言语,屏息凝神,几秒后才说:“咱们这是出公差。”
“所以我才要换个舒服的姿势。”唐誉声音困倦,在白洋耳后问,“刚才那个姑娘,摸着你没有?”
又来了。白洋翻了个白眼:“摸着了。”
身后没声音了。
不一会儿,唐誉的声音又响起:“转过来嘛,冲着我睡。”
白洋把半张脸压在枕头里,他的心变成了一颗悠悠球,只要那人一拽线,就忍不住跟着转动。他铁血纪律一般的自律总能在唐誉面前溃不成军,最终变成一团强烈的情绪。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区掉落100小包包。这两天都是早上9点更新,鞠躬!
谭玉宸:非礼勿听!
也是谭玉宸:竖起耳朵……
第22章 风水轮流转转
“你转过来睡,我告诉你一件事。”唐誉等着他的回应。
片刻后,白洋的手肘碰到了他的小臂,六儿还没睡呢。“赶紧睡吧……”
“你想不想知道那些女人怎么说?”唐誉开出了条件。
床上静了一会儿,谭玉宸竖着耳朵,隐隐约约听到了布料窸窣,声音虽然很近,但他也不能伸着脖子去看。但是他知道,白洋肯定转过去了。
唐誉的睡衣蹭着皮肤,质感很滑。白洋不小心蹭到了,屏住呼吸问:“她们怎么说?”
黑暗中,唐誉的肩膀先动了下:“你一转身,我被子都滑下去了。”
“王八蛋……”白洋骂了半句,伸手给他被子提上来,“你再不说我转过去了。”
“这张床就这么窄,你转来转去干什么?是想让我睡不好觉么?我本身就认床。”唐誉缩回被子里,用脚碰碰他的脚踝,“你觉不觉得,广州比北京冷……”
白洋的小腿往回收收,他知道,此刻他只要放开一点,唐誉就会变成八爪鱼裹上来。
“真的,被子里挺冷的,我想买个电热毯。”唐誉已经勾上了他的腰。顶级运动员的腰。
白洋枕着枕头,本身就不是双人枕,脑袋必须微微向上抢才能抢到一半。唐誉也抢,胸口露出大面积的粉白光滑,胸膛上起下浮,体温很高。
“不是冷,是湿度大。”白洋都快被他蒸出汗。
“那酒店为什么不给咱们开除湿机?”唐誉宽松的睡衣一敞再敞。
白洋挪移视线:“因为这是四星级。”
“我不想住没有除湿机的酒店,我想睡瑰丽。”唐誉闷着声音说道,带有某种怀念,“还有订制的床垫。”
“你事真多,我怎么这么倒霉和你一组?”白洋板起面孔来,“你到底说不说?再不说我真睡了。”
“好吧好吧,我又没说不说,体育生就是没耐心,干什么都火急火燎。”唐誉把他往自己胸口扯,今晚发生了这样的意外他不可能若无其事,“是李志伟派来的。”
这个信息点,白洋已经知道了:“说点我不知道的。”
“那你怎么谢谢我?”唐誉再一用力,白洋顺着床单又滑近了两厘米。
白洋淡然一笑温声问:“我把你踹下去。”
唐誉的笑继续加深,这才开始汇报:“李志伟确实在这个地方有固定客房,就是为了招待客人。他一定把咱们想成他以前的那些客户,所以直接给咱们安排了女人。但是他没想到……”
他停顿,白洋撩起了眼皮。
唐誉的目光从浓密睫毛的缝隙穿透过来,用气声说:“他没想到我不喜欢女人,你嘛……”
白洋继续看着他。
“你喜不喜欢女人,我也不知道。”唐誉又垂下眼皮。
“要不是六儿在旁边,我一定抽你。”白洋都想给他眼睫毛揪下来。
“但是话又说回来,我不觉得这件事有这么简单。”唐誉捏了下他的侧腰,“你觉得呢?”
“你话题转这么快,是科目三的时候没考好拐弯儿吧?”白洋虽然挑刺,但也自然地接过了问题,“我也觉得不太对劲。那些女人……不一定是自愿的,我抓住她的时候……她很恐惧。”
“嗯,手都伸你睡裤里去了。”唐誉闷声说。
“你滚下去睡吧。”白洋在唐誉面前也是思维大跳跃,“你有没有想过,李志伟这事一旦办砸了,会造成什么最坏的后果?”
唐誉的眉心松开,在白洋的思绪里跳跃。“他想赚钱。”
“是。”白洋说完静默了。
他们怎么又不说话了?谭玉宸什么都听不到,仿佛那两个人瞬间陷入梦境。但白洋和唐誉实际上都没睡,连眼睛都没闭上,在双方的思绪里抽丝剥茧分析着今夜的不对劲。
给房间里送女人,万一搞砸了,比如今晚,那乙方可以直接报警。报警之后的结果是什么?
是组织卖.淫。
这就不是小打小闹,而是触犯了中国法律。可李志伟为什么还敢这样做?白洋和唐誉两个人有着一样的思维模式,逆推着李志伟的出发点。能让他铤而走险的,肯定不是和乙方攀关系。世界上只有一件事能让人心甘情愿触犯法律,就是金钱利益。
钱的诱惑大到一定程度,人会疯。
“他两头吃的。”唐誉虽然是职场小白,可生意经一点都没少听,光是唐弈戈的事就听了几大壶。
“如果刚好和乙方一拍即合,那签约之前他会抽成。这笔钱就被他吞掉了,甲方不知道。”白洋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接下来怎么办?
“暂时不理他。”唐誉点了下头,李伟志都愿意为了钱犯法了,谁知道他还干什么。暂时不对着干就好,总归有老大他们,出不了事。
“嗯,就这样。”白洋也点了下头,然后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唐誉等了半分钟,终于给他摇晃到睁眼。白洋的困意都来了,正酝酿呢,睁眼就看到唐誉满是疑惑的目光。
“行行行,晚安晚安。”白洋说完又加了一句,“你把助听器收了。”
“说话这么凶,你和六儿说话都不用这种语气。”唐誉用手臂勾勒他的腰线,悄然靠近,“对了,我还有一个重要情报打算告诉你。”
正事都说完了,白洋相信接下来的话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老大到老六,他们6个都是钢铁直男,你不要想那些淫.乱的事情。”唐誉说完就立即用被子盖住肩膀,双手圈住白洋的腰,满意地闭上眼睛。
白洋这眼睛是无法闭上了:“还老大到老六?你就非要以为我聚众……”
“你瞧,你自己说了聚众,我可没说。体育生就是乱乱的。”唐誉已经摘掉助听器,这时候无论白洋再骂他什么都无济于事。他确实不能理解白洋和他的兄弟们到底要多亲密才算终点,天天在一起训练还不够,训练结束还互相按摩身体。
唐誉气完人倒是准备睡了,霸占三分之二的枕头和被子,一旦睡着就会无意识侵占周围所有能占用的资源。白洋等了将近一刻钟,被勒得紧巴巴的喘气都不顺,终于闭着眼睛开了口:“六儿。”
“没睡。”谭玉宸还在为自己的童子鸡发出无声悲鸣。
“这几天你们盯紧点儿,这边不像北京,干什么都那么顺手。”白洋给了他最大的提示,“你们一定紧着他。”
“明白,这就是我们的工作。你还记得那次和缅甸人交手吧?我们接受过水总的特训,追车都不在话下。”谭玉宸看了一眼时间,“睡吧,有什么事我肯定先醒。”
“那我睡了。”白洋又看了一眼唐誉,这才闭眼。
第二天,谭玉宸将他们准时叫醒。可能是前两天没怎么睡,白洋居然也睡到了8点多。
唐誉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戴助听器,但戴上之后也不动弹,闷声靠着床头发呆。白洋洗完澡,出来还看到唐誉在那儿坐着发愣,表情也不太对劲。
“你干嘛呢?”白洋走过去问问。
“没事,我洗澡去。”唐誉仿佛刚刚通电,下床去了洗手间。白洋百思不得其解,开始回忆他们同居的点滴,有时候唐誉确实是这毛病,就跟起床气似的。
但现在工作了,两人都不再是大学生,起床气也得收敛起来。白洋换上正装等他出来,今天是正式客户见面所以颇为重视,又一次戴好了臂箍。
等唐誉从洗手间出来,他盯着白洋的臂箍看了几眼,心情好多了。
白洋拿出发蜡抓头发,唐誉的衣服带得多,选好了一套最为低调的,要配合白洋一起穿黑色系。穿好后,唐誉对着镜子打理头发,简单随意地卷了两下,扎成了高位马尾,很利落。
这回轮到白洋盯着他。
“看我干嘛?”唐誉问。
“拆了,出去见客户你低调点儿,成天就知道争奇斗艳。”白洋警告他。
“就允许你花枝招展啊?”唐誉虽然不满但还是拆掉重扎,弄了个低调的低马尾,搭在肩膀上很是老实。酒店的早饭唐誉吃不惯,但也吃掉了,时间刚好,李志伟的商务车抵达门口。
李志伟一见到这二位,就很不好意思地搓搓手:“诶呀,靓仔,昨晚上的事情……”
“李老板,这件事情我们就不追究了,但确实闹得很晚。这不是我们的办事风格。”唐誉先说。
“诶呀,以前不知道啦,以前他们都很吃这套,是不是人不满意?”李志伟还在争取。
谭玉宸一个横眉冷对瞪过来。滚啊,保护少爷和少奶奶的不童子鸡。
被关系户猛然一瞪,李志伟马上闭嘴,一个字都不多说。商务车直接开到了会馆,李志伟礼貌地迎他们下车,带他们到了VIP室。意外的是,等待他们的不是一个人,是好几个。
“都是我们老板的朋友,一帮的,大家打打牌等一等。”李志伟解释。
“好,那我们等着。”唐誉并不介意,SVIP客户估计不会准时。而李志伟自觉方才惹了关系户不高兴,现在是立功的机会,热情地将他们介绍给老板的朋友们,并且叫人准备了德州。
唐誉扫视一圈,然后被安排到一个黄牙佬的旁边。呵,我饶不了你,李志伟。
白洋和他隔了两个人,待遇也差不多。但谭玉宸就不一样了,被奉为座上宾,大家的谈话吹捧对象也在他身上。
唐誉手里拿牌,很认真地打起德州,把社交扔给了老六。白洋一心两用,一边看着唐誉,一边看着六儿。唐家的保镖名不虚传,出类拔萃,每个保镖放在别人家里,谈吐作风都是少爷。
“你是北京人呐?”黄牙佬忽然问唐誉。
“是。你是本地人么?”唐誉礼貌地笑了笑。
“我是啊。以后有机会你们多往这边跑一跑,机会很多。”黄牙老也在看牌。
他为什么不去洗牙呢?唐誉的笑容淡然温和,等待牌局发展。突然间,黄牙佬的右手不老实地放在了他膝盖上,意图明显地压了压。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区掉落100小包包。明天也是上午9点更新!
公主:好好好,潜到我头上来了[愤怒]
咩咩:谁让你成天争奇斗艳!
第23章 换位气你
唐誉的第一反应是想要蹭地站起来。
那只手虽然压住没动,但仿佛已经在唐誉的身上滑了一圈,该碰的,不该碰的,全部都碰到了。
短暂的两秒中,唐誉已经想到了怎么让他的黄牙全部消失。
“你多大了?还小吧?我像你这么小的时候好中意打德州,那时候经常去澳门打。澳门很多地方都有我的会员,你知不知道,威尼斯人里面的一根柱子都是我捐的。”黄牙佬说。
唐誉一听就知道这人是老赌鬼,一般在赌场里输了不少钱的人才会用“捐了”。唐家不允许任何一个人赌博,但唐誉听过见过得太多,这算是他们的黑话。
输一千万,我捐了一面墙。输两千万,我捐了个厕所。输三千万,我捐了个柱子。
“下次带你去玩,给你开黑狮卡。”黄牙佬收回了手。
唐誉刚想要站起来,就看到白洋站了起来。
“不好意思,这里有点不通风,我出去抽根烟。失礼。”白洋和全桌人笑了一圈,而后走到唐誉旁边,“走啊,你刚才不是犯烟瘾了吗?出来抽一根。”
“好。”唐誉也就站了起来,跟着白洋走向会所的正门。
这种会所里都配备吸烟室,白洋没有去。
到了门口,新鲜的空气冲入鼻腔,也扫淡了一层恶心。唐誉掸了掸大腿,干站在原地,这时老大也装作无事发生从里面出来了,像是在观察地形。
白洋没心思抽烟:“你刚才为什么不收腿?”
“啊?我?”唐誉一脸不解,“我打德州啊,还没开始打就被你拎出来了,你怎么这么凶?”
“我凶?你自己反省一下,刚才你那反应正不正常。”白洋也不解,“你明知道他摸你大腿就是不怀好意你还坐着不动?你还想干什么啊?等他把你全身都摸遍了再反应过来?”
唐誉的目光在日光中沉沉浮浮:“我还能站起来?大小姐,我们是来谈生意的,我蹭一下站起来这钱还赚不赚了?”
白洋气得咬破了舌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
“我当然知道,因为我就是这样一个要强的人。”唐誉硬生生往前一步,像是要吵个天翻地覆,语气却是软的,“白洋我告诉你,这就是我的路,谁也别想挡住我谈生意的路。职场里是有代偿的,他不敢骚扰老六,就得骚扰我,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凭什么让他摸大腿?”
白洋歪了下脑袋,这人没法要了。“你……你好好说话,你别气我。”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做特别没有意义?没错,我是想谈生意,因为我不仅要自己吃肉还要带着身边人喝汤啊!”唐誉说。
光线突然大亮,晃得白洋的眼睛无奈地眯起来。
“老大他们在外面和里面巡查,老六陪着他们打德州,我就是要谈生意,谁也别想掐灭我的光。”唐誉被广州的日光拉出了一个长条形的影子,说完朝着白洋甜甜地笑了一下,“我学得怎么样?”
白洋气得都要哆嗦:“你耍我?”
“没有,我就是想让你知道你多气人,一句一句,机关枪似的。别人你都不气就知道气我。”唐誉当然清楚白洋刚才让他出来是为什么,“好啦,我知道了,一会儿我不挨着他坐。你现在也体会到我的心情了吧?你被勾脚踝不是也没收腿么?”
“你别气我,你和我不一样。你可以收腿,可以掀桌,你就应该……”白洋一时间没找到合适的词汇堵住他的嘴。
唐誉也不辩解,对着他再次盛放笑容:“我是真想谈生意。我要是掀桌,SVIP组拿不到这一单,岑书卉和基德的年终就会降低。”
“那你也不能让他摸你啊!”白洋脸色发白,情绪被唐誉穿着的线甩来甩去,又突然气笑了,好想把他打死啊。
谈笑间,老六也出来了。
“我真服了这帮人,打个德州都这么没谱,什么牌都翻。”谭玉宸刚才那个角度没看到发生了什么,但看到白洋的眼底明显一暗,就猜到有事。
白洋在短时间内整理好思路,发誓不再让唐誉拿捏情绪:“六儿,一会儿进去的时候你盯着点儿,别让那大黄牙离他太近。”
大黄牙?谭玉宸何止是眼底一暗,脸色迅速都暗了。敢情大黄牙职场性.骚扰?那他可是……眼光太高了!手不想要了吧?
再次回到德州牌桌上,他们等待的SVIP客户终于现身。唐誉和白洋都浏览过客户资料,此人名叫刘金贵,男,58岁,因为什么发家不详,但这些年多次出席慈善拍卖场合,一出手就是大手笔。
“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让你们大老远跑一趟。”刘金贵自然也看过乙方资料,第一时间朝着谭玉宸伸手,“谭先生您好。”
“还好吧。”谭玉宸和他懒懒地握手。
关系户果然就是不一样。刘金贵礼貌一笑,胖圆脸的皱纹更加明显:“唐先生,白先生,您好。”
“你好。”唐誉和他虚握。
就像是被唐誉的动作给刺激了一下,方才的黄牙佬迅疾走到刘金贵的旁边,勾着脖子和他耳语,而后满脸揶揄地淫.笑。刘金贵的目光在他说完后就定在了唐誉身上:“唐先生,李总让我问问你,你有没有兴趣和他去澳洲玩一周私人游艇……”
话音未落,谭玉宸一步走到唐誉面前,将他们的视线挡在了凝视之外:“喂!生意做不做了?不做我们走了!”
白洋一言不发,倒不是他不说话,而是谭玉宸的话分量足够了。
黄牙佬并未理会谭玉宸,而是等着刘金贵的反应。刘金贵沉默几秒,最后压低了声音,带着些愠怒:“没听到谭先生都说不行了吗?生意还做不做?咱们是生意人嘞!”
谭玉宸抱臂注视着黄牙佬,你个老登就庆幸吧,和死神擦肩而过。
黄牙佬在听到刘金宝的否定之后,又看向态度强硬的谭玉宸,无所谓般耸耸肩膀,很遗憾地绕开了他们。他重新回到牌桌上,凝视的目光有一搭无一搭地落在唐誉脸上,唐誉不可能浑然不觉,他对陌生人的注视甚至算得上敏感,可此时此刻却没有躲开。
今天被摸大腿的要是白洋,会发生什么?
自己有老大他们,白洋怎么办?
哪怕不是白洋,是一个普通人呢?
如果这一单,由一个普通人来办,如果不和黄牙佬去澳门开黑狮卡,或者不和他去澳洲玩私人游艇,这一笔几千万的生意就谈不下来,那普通人会怎么办?
唐誉在这凝视里站住不动,他并没有生气,相反很安静。借由那道物化的打量去思考白洋的处境。
白洋看着唐誉的反应,皱了皱眉,挡住了黄牙佬的侧方注视,并朝着刘金贵伸出了手:“刘老板,您的待客之道真是特殊,我们大概是无福消受。”
“不好意思,来吧来吧,到我的贵宾室去商谈。”奇怪的是,刘金贵并没有和他们过多谈论“待客之道”,也没有因为他们的拒绝而生气,相反,他非常想要谈这笔生意一样,让服务生把他们带去贵宾室。
老三和老四装作普通客人就在旁边,谭玉宸给他们眼神,一行人才跟着侍者走。
让唐誉倍感意外,刘金贵一进屋就像换了个人,泪流满面:“唉……”
这……这反应有点滑稽,很想笑。谭玉宸勉强憋住,看向白洋。
唐誉不愿意接触刘金贵,白洋一步上前:“刘老板,有话好好说。”
“我手里有20幅画可以上拍!”他急促地说道,“20幅!”
一开口就开价,白洋和唐誉对视,一定是有更大的条件。
“你们能不能帮我,把我那个反骨仔带回来!”刘金贵老泪纵横。
反骨仔?那就是家事了。白洋和唐誉再次交换目光,这有点难办。
“我最小的那个仔啊,也不知道搞什么东西,和别人住到艺术村去了。一天天不走正道,天天喊着艺术自由。我是他老豆!我能不知道什么叫艺术?没有钱哪有艺术自由!”刘金贵泄气一般坐在办公椅上,“我也不和你们绕圈,你们能帮我把反骨仔带回来,别说是20幅,以后我只认你们壹唐!”
“这个问题嘛……不难。”唐誉这才缓缓开口,“只是我也有一个问题。广州有那么多拍卖行,你为什么非要把这个家事给我们?为什么不找私人侦探?”
“你们以为我没找过?”刘金贵很精明地笑了,“20幅画,几千万的拍卖额,这么高的价格你们不可能不办事。私人侦探我能给多少?给少了他们不愿意,给多了我不愿意,我本身就搞艺术生意,还能赚一笔。我和你们的邵弘认识,我以为来的会是他。”
这倒是。唐誉点了点头,与其听感情牌,他更愿意听真实的利益。利益永久不变,也就更为稳固。
谭玉宸见唐誉点头,便一屁股坐在他办公桌上:“那我有条件,要三辆好车,我有几个朋友来了,刚好跟着去玩儿。还有,必须保证安全。”
“车多得是,安全没问题。”刘金贵伸出手。
谭玉宸再次握手,算是达成协议。
有了车,这下老大他们全能跟上,很方便。唐誉中午和刘金贵拟定字面协议,傍晚一行人出发,安全起见,刘金贵将艺术村的村长和支书都接来了,外加两位地陪。在地陪的指引下他们在晚上7点抵达了那个艺术村。
白洋往外一瞧,并不荒凉。但地上有大蟑螂……
地陪和村干部在前头老大的车上,唐誉和他坐中间这辆,开车的是老六。后头是老三他们。
“这里好黑啊。”谭玉宸往外看了看,按住耳麦说,“三哥你们跟上哦,别掉队。”
路况不好,车速才20迈,进村了。唐誉也看向窗外,右膝碰了碰白洋的左膝:“你怕不怕啊?”
“我怕?这世界上就没有我害怕的。”白洋还是想回市中心,就在他说完一刻,十几个人影如闹鬼般冒了出来,朝着他们的车靠拢。
白洋不禁细想,一把将唐誉压在身下,用自己的身体罩住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区掉落100小包包。明天是晚上11点更新,然后就恢复每天下午6点的规律更新啦!谢谢大家!
咩咩:发誓不再被拿捏情绪!
也是咩咩:我的心是一颗悠悠球……
第24章 加冕仪式
谭玉宸的腿边就放着一根棒球棍。
棒球棍在下午被他改良过,绕着一圈钢丝和铁钉。
“没事。”现在谭玉宸的声音还很稳。
白洋却没有他这样稳定,他可以在赛场上维持稳定且平静的心跳,哪怕在决赛当中,心率测量臂环也能保证在70左右,可现在他居然能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
“没事。”谭玉宸还是车里最稳的那个,连武器都没有碰一下,“村长和支书都在前头,没事。”说完他又压住耳麦,“老大,村长怎么说!”
白洋当然知道村长和支书都在前头,但这突如其来的围攻真没见过,轻盈的空气在不断加重,厚厚得压在他身上。明知道那个耳麦里是老大和老六交涉,可时间却这样难熬,让他禁不住想要按一下快进键。
不能出事,不容出事!
和他对比强烈的人倒是唐誉,被他严丝合缝地压着就老老实实地躺平,两只手还分开放在他的腰侧,这样也不会硌着手。体育生的硬骨头唐誉可是见识过的,见识了很多很多次。特别是白洋身上每一寸。
“白队这么紧张害怕啊?”现在他笑着问,“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白洋才看向身下,对视中,唐誉眉心的舒缓让他匪夷所思。就好像……唐誉对周遭发生的一切都异常熟悉,完全是信手拈来。他的淡定不仅没有解开白洋的紧张,反而又给心结上了一道沉甸甸的锁,唐誉为什么不会紧张?他从小就如此淡定吗?
“你不怕?”情急之下白洋脱口而出。
“我不怕。而且我给你一个建议,六儿虽然有时候很不靠谱,但这种事情他就是风向标,他都没慌张,咱们就不用紧张。没事,听听老大怎么说。”唐誉的语速缓又慢,又因为他从小学习唇语的缘故,咬字发音比普通人重,说话时习惯盯着别人的嘴,又认真又执着,“你要是再这么紧张,我就要拍你了。”
白洋也很想起来,但方才冲进脑袋里的紧张在他肌肉里堆积乳酸,短时间内关节僵硬。他不禁想,如果在这里打起来,唐誉是第一个被打死的吧?
唐誉的手只好伸过来,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下。“六儿,怎么回事,问清楚没有?”
“是村子里的行为艺术,没事。”谭玉宸用余光扫视窗外行人,堪比狠辣的鹰,“村长说,这也是他们最头疼的地方,具体到了住处他会和咱们解释。这些艺术家总是搞些七七八八的活动,但是从来不伤人,就是有些行为看起来瘆人。”
“行,知道了。”唐誉的声线一如既往得稳,原本已经不想再发令,但看了下白洋的眉心,“开稳一点儿,小心看路。”
“明白。”谭玉宸先回应他,再对耳麦说,“老大慢点儿。”
伴随着头车的减速,他们的车又慢了下来,老三在后面开着,SUV车队有条不紊地前进。唐誉朝着白洋偏了下脑袋:“没骗你,没事。”
“我当然知道没事。”白洋嘀咕了两句,这才从唐誉身上起来,“村长说这是什么……行为艺术?”
唐誉也跟着一起坐起来,整了整领带。“是,行为艺术也算是艺术当中很重要的一部分,你没见过?”
白洋摇头,他没少听说过,但这确实是第一次见,和他的生活相距甚远。
车外最起码有二三十人,有男也有女。但是性别之分已经从他们脸上模糊了,有些男人的头发很长,有些女人是光头,有人是脏辫有人戴帽子。他们的身上画着统一的彩绘,脸上有大面积的涂白。不知道这一场艺术的主题是什么,但白洋能从他们的脸上看出“麻木”这种情绪。
“我算是明白了。”白洋这才松了一口气,算是搞懂刘金贵为什么让他们来找他儿子。这是一个艺术家的村子,如果不和他儿子谈谈艺术,说不定都带不回来。但这里算得上真正的艺术村吗?白洋无法确认。
毕竟,自己并不是真正的艺术家,说白了就是个市场销售。
唐誉同样也在观察,行为艺术他倒是看过很多,有些意义非凡,有些完全就是“闹事”。只不过他万万没料到在这样的小村子里还有艺术蓬勃发展,居然衍生出了独特的文化氛围。
在这诡异又缓慢的氛围陪伴下,车子终于抵达了目的地,一栋自建小别墅,是刘金贵为了儿子在村里租下的。两名地陪是始终随行,村长和祠堂里的叔公们交代了一番,支书一直陪着他们。相比村长不太流利的普通话,支书的普通话就相当好了,像是早就期盼有人来。
“终于有人来管管他们了。”支书倒苦水。
“你好,我们不是来管他们的,我们只是来接人。”唐誉率先握手,用打探的语气问道,“请问村子里有没有一个叫刘小雨的男生?他年龄不大,16岁,年初来这边的。”
“有一个,我记得他。”支书自然对外来人员有印象。
“请别嫌我麻烦,我还想问问,咱们这个村子究竟是怎么发展成艺术村的呢?”唐誉又问。
这倒是一个好问题,从根源追溯。要是白洋来问,他也会首先抛出这个问题。
只见支书连连摇头,满腔的苦水终于可以倾诉:“一开始我们村子不这样,最起码我任职的时候不是,相当之好。十几年前,我们村子里出了一个大艺术家,还在深圳办了几次画展。后来慕名而来学习的人就越来越多,村里也有不少年轻人不愿意上班,干脆就学画画。”
“这不是很好嘛,村子往艺术村方向发展,画家聚集也是一种号召力。这种现象各个城市都有。”唐誉跟着点头。
支书苦恼地摆手:“村里最起码有七八个孩子搞艺术,他们又抱团儿。外头搞艺术的来村里学习就住他们家里,也不算是流动人口,但急迫的是不务正业。今天你们也看到了,那叫什么行为艺术呢?但那里面有我们村子里的孩子,叔公们也不愿意报警。”
“哦,我懂了,大家是担心这样的事情越来越多,到时候闹大了,不好收场,对不对?”唐誉问。
支书再次握手:“对啊,这很难的,我的工作也无法展开,年轻人和我们聊什么?你们要是能把刘小雨接走,求之不得,这回他老豆还跟过来吗?两个人总是吵架,很难办。”
“他……”白洋缓缓开口,“我们就是他父亲的委托人,刘老板不过来。”
“太好,太好了!”支书显然为艺术村的事情苦恼许久,“你们要见他吗?要见他的话,我就找人去阿英的家里叫他。”
“我们先休息休息,等休息够了,地陪可以带我们去阿英家里。如果顺利的话,几天之后我们就接他离开。”唐誉说。
支书连连点头,把自建别墅的钥匙交给了他们。门口聚集了不少人,都是看热闹的,在干部们的话语声中渐渐散去。白洋和唐誉进了别墅,坐上红木沙发,两个人同时发出一声叹息。
叹息之后,白洋先笑了:“我感觉我被邵弘给坑了。”
“肯定的,刘金贵能找到壹唐,就说明他和壹唐里的人有关系。邵弘肯定和他有来往,早就知道这一趟来要管他家事,干脆就说不愿意出差,推给别人了。”唐誉环视四周,小别墅盖得还有模有样呢,“上楼看看吧,既来之则安之。”
白洋的心情就有点落差了,没有唐誉随遇而安的快乐。他好不容易爬上组长,虽然不是SVIP组,但在普通客户组也算是一把好手,仅次于不管事的邵弘。付出了这样多的努力,怎么一棍子给自己干村里来了?
这高端客户有点离谱,和自己想象中的天差地别。
但白洋面上不露,先上去看看再说。楼上一共5间卧室,收拾得倒也算干净,能住。老大是保镖团里的主心骨,先检查一圈隐患,回来开始分房。
他和老三一间,老二、老四和老五一间。
“等等,那我们……”白洋看了看旁边的谭玉宸。
“老六陪你们睡。”老大说,又像是怕他们误会,加了一句,“安全第一。出门在外最好还是听我们安排。”
唐誉倒是接受度良好,陌生地点他睡觉的房间里肯定会安排一位保镖。倒是白洋,花了好一阵才勉强接受六儿真的赶不走了,完完全全的小尾巴。唐誉习惯,但是要他花时间习惯,还真的有点困难。
老二这时从洗手间检查回来,冲他们汇报:“检查过了,没有安全隐患。”
“再检查一遍,都和我下楼看看,主要检查院墙。”老大显然思考周全,带人下了楼。2层就剩下唐誉和白洋,两人在夜色下交换情报,都本能地察觉这一趟出差不太安稳。
“先是李志伟,又是那位大黄牙,这个刘金贵还真是不简单,他身边的人也五花八门。”白洋对他没有好感。
“李志伟的事等我离开后再查,你说得对,咱们既然没走就别动他。倒是那位黄牙佬……他很像是叠码仔。”唐誉故意告诉白洋,“他还说要带我去澳门开黑狮卡呢。”
白洋阴不阴阳不阳地回:“呦,唐公主没告诉他,你自己就一打黑狮卡,用不着他开?”
唐誉做了个翻裤兜的动作,用语言划清界限:“我连赌场的门往哪边开都不知道好不好?”
“真没有?”白洋不太信,因为在他印象里,唐誉这样的人大概会是澳门和拉斯维加斯的座上宾。
没想到唐誉认真地说:“真没有,我家不允许进赌场。要是平时大家玩玩德州也就算了,打麻将自家人下个注,或者兄弟间开开玩笑,这都可以。”
“家风够严的啊。”白洋笑了笑。
“不止是家风严,而是不想拿人性做实验,我相信任何一个赌徒在真正万劫不复之前都相信自己控制得住。唯一不赌的路只有一条,就是永远不碰。况且……”唐誉走到他旁边,挨着肩,“凭我这张脸,你猜赌场会不会给我开黑狮?”
白洋打量得赏心悦目:“看一眼就给你开?”
“何止是给我开,叠码仔都有情报网,不亚于私人侦探。有身家背景的人一旦进入赌场就会被盯上,我可以一分不花,先在那里玩个一整年。一旦他们查到我的背景,就会毫不犹豫给我放一个亿的码。”唐誉瞥了他一眼,“你以为你以前打的人是谁?”
“是是是,你厉害,你这么厉害还不拒绝大黄牙,还让他摸你腿?”白洋还是没过去这个坎儿。
“我还没和他去澳洲游艇呢,说不定我赌一把,也和人家唱一周的KTV,也能把生意谈下来。”唐誉也没过去这个坎儿,两个人轮流翻旧账。但翻着的同时,唐誉也能设身处地地体会到普通人面前黄牙佬的恐惧,他比温翠更可怕,直接开口要人。很多时候普通人没有退路的,要么辞职,要么妥协。
白洋的心也在震动,他始终忘不掉大黄牙对唐誉的凝视。够了,真的够了。他是希望唐誉能理解自己的处境和感受,但是他不用走自己的来时路。
“什么声音?谁开电风扇了?”唐誉突然间问道。
“什么?”白洋没察觉有风,但也确实听到“嗡嗡嗡”。
两人同时看向声源,只瞧见一个黑色锃亮带翅膀的飞行物奔着他们的脸飞来,飞行中,还能清晰地看到它头顶的触须!
“啊!”
2层惨叫连连,谭玉宸离最近,三两步飞上楼去救人。他手里拎棒球棍,脑海中闪现一万种特训内容,冲到2层只见白洋站在红色塑料板凳上,身上还背着自家少爷。
大蟑螂在地上耀武扬威地速爬,感受到人的震动再次振翅起飞。谭玉宸手起棒落,当即化身索命阎王将其碾压在棒下,解决了这一场生化危机。
“行了,下来吧,一会儿板凳要塌了。”谭玉宸指了指他们。
白洋也不知道他们怎么站上去的,反正反应过来两个人已经上去了。唐誉先在谭玉宸的搀扶下回归地面,白洋再下来,两个人久久不愿开口,不愿意戳穿方才的丢人现眼。
几分钟后,白洋才缓过来,对谭玉宸道谢:“谢谢六儿,其实我不怕,就是有点紧张。你继续下楼忙吧。”
谭玉宸摇头:“我不去了,水总给我的任务就是贴身保护,我怕再有蟑螂起飞。”
“贴身……”白洋重复这两个字,在谭玉宸英俊的五官上看来看去,而后一指,“你耳朵上那个是什么?”
“这个啊?”谭玉宸指了指右耳朵,“耳麦。”
“是蓝牙的那种?无线电?”白洋已经好奇一路。
“具体是什么高科技我也不懂,这个具体信息都在我们公司的研发部手上,是新款。”谭玉宸捂着耳朵说,“你不能看哦。”
“我才不看呢。”白洋立即把手收回。
谭玉宸下一秒看向了唐誉。
唐誉对着他点了下头:“给我吧。”
谭玉宸有些矛盾,不能给外人,这是水总给他们定下的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可唐誉不是外人,他的指令在非危险关头高于任何指令,所以谭玉宸在矛盾当中摘下内部耳麦,放在了唐誉的手里。
“给,你试试。”唐誉转手递给白洋。
白洋看了一会儿他手里的东西:“我试它干什么?”
“挺好玩儿的,你就当试一个小玩具。”唐誉朝他走了两步。
白洋刚好站在2层走廊拐角的窗边,在唐誉的手完全靠近时,他有一个闪躲的动作。唐誉近一步过来,把带着谭玉宸体温的耳麦放在了白洋的耳廓上,手指轻轻一塞,就像给他戴一个耳机,稳稳地戴上了。
一场加冕仪式,扣住了他的外耳骨。
“这个按钮按下之后,就能听到他们内部通话。”唐誉捞起白洋的手,让他触摸耳麦上的小按钮。
“和无线电差不多。”白洋摸到了,按了一次之后真听到了别人的呼吸声。但他马上就给关上了,自己没事偷听老大他们喘气算什么?
“和无线电差很多,无线电是无线电,这个是……”唐誉这一次亲自帮他打开,“权力。”
白洋不解地看向他。
“通过这个东西,你可以让6个保镖听你的。”唐誉点了点头。
白洋仍旧不解,耳边的呼吸声更为明显,像他狂奔的心跳。
“试试嘛。”唐誉笑了笑。
白洋的手伸向耳麦,手指压住按钮,仿佛在思考下一刻是不是要摘下它。随着呼吸声的加重,心跳的加速,他听到自己轻轻地说出了一个字:“喂?”
“在。”
“在楼下。”
“收到。”
“在。”
“在。”
老大到老五能听出说话的人不是老六,可仍旧作答。
站在他们身后的谭玉宸忍不住职业病:“我在。”
白洋无比深入地吸进一口空气,就仿佛是出生后的第一口,彻底把他尘封的肺叶打开,充满,无形中开始扩张,膨胀。一把透明的钥匙放在他手里的感觉,只要他愿意就能拧开一扇门。
“好了,我知道怎么回事就行,不戴了。再说我戴着它也没用。”但他马上就要摘,这又不是自己的东西。话音刚落,窗口外有一道人影闪现,魅影似的翻墙而入,朝着别墅的正门而来,手里还拎着什么。
“楼下有人!正门!”白洋迅疾地打开耳麦,听到了密集的脚步声。他回身指了下唐誉,又看了老六一眼,紧接着转身奔向楼下,踩得楼梯咚咚得震动。
谭玉宸挠挠头发,看向了唐誉:“我从未见过用得如此顺手之人,他,他什么时候能还我?”
唐誉很明显地笑意满盈:“你先听他的指令,快好好贴身保护我。”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等待!评论区掉落100小包包!以后每天下午6点准时更新!
谭玉宸:哇我的耳麦!
公主:让他玩一会儿。
第25章 小白羊
白洋是真没想到还有人往里闯。
烦了,刘金贵到底给他们派了什么任务?要不是看在钱的份儿上,转身订机票就走。
他脾气没那么好,有时候也算不上耐心十足。外加前一天李志伟闹了一手房间送人,白洋此刻的脸色已经跌入谷底,根本没法再看。
1楼的大门大大方方地敞着,如他所料冲进来一个陌生人。能看出这人已经尽量快了,细胳膊细腿,螳螂似的往楼梯上冲刺,但这点速度在白洋手里完全不够看。他在田径场上随随便便跑个步,起步都比这块。
但这回不用他出手,老大一进屋就给人按地上了。
院门也在同一时间关上,灯光通明,每个保镖都有以一敌十的能耐。白洋相信只要不用热兵器,没人能一口气打退他们6个,但如果真用上热兵器了,这事也太大了吧。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谁啊!我回我家!”地上的螳螂少年哇哇乱叫,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白洋刚想开口说“搜他身上”,老二和老三就已经上手了,专业快速地摸过他身上所有能藏东西的地方,连那双名牌球鞋都给他脱了。他手里的东西掉在一旁,是一卷布料。
“没东西。”老二把他的鞋往地上一扔。
螳螂少年已经没力气挣扎,老老实实地趴着。白洋猜测一定是专业保镖的手法不一样,他们掐住了关节和疼痛穴位,要不是意志力绝对坚定,这种疼法几乎是无法忍受的。也只有这样的高手,唐家才会放心安排给唐誉。
毕竟这些人曾经追车,从缅甸亡命徒的手里把唐誉给救回来,功不可没。
但问题还是要解决,白洋蹲下打量着少年的面孔,忽然问道:“你是不是刘小雨?”
“啊?你怎么知道我名字?”螳螂少年原来就是刘金贵的儿子,瘦长脸,单眼皮,窄细的鼻子上涂着颜料,“你们又是我daddy派过来的?”
“先放开他吧,他是刘小雨。”白洋朝老二点了点头。
老二和老三同时松开手,同步拎起刘小雨的胳膊,把人从地上揭起来,像架着竹节虫那样给人放在客厅的红木沙发上。白洋亲自给他把鞋踢过来,谭玉宸在楼梯口站着,确认没有危险后才朝上点了下脑袋。
唐誉在谭玉宸的保护下到了1层,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少年。
刘金贵给他们看过照片,但照片里的刘小雨和眼前这个完全不像。照片里的刘小雨刚从澳洲回来,一身潮牌,站在机场肆意大笑着,一眼富二代但一眼活力旺盛。眼前这个……麻布上衣,扎染短裤,除了那双鞋值钱,他的名表、首饰完全不见。
最要命的是他瘦得太多,从前还是一个有点小肌肉的少年呢,现在真是……
“你怎么会弄成这样?”白洋给他递了一杯温水,“你别紧张,我们是你爸爸安排来接你的人,如果你愿意,我们今晚就可以……”
“我不走!我要在这里!燃烧!重生!”刘小雨咕咚咕咚地喝完了水,把杯子往茶几上一放,“这是老豆在村里给我盖的别墅,我就住这里。”
这样的中二少年,白洋最是头疼。唐誉也头疼,纵观自己的青春期和竹马团的青春期,也没有人像刘小雨这样出格。
唐誉坐到他旁边来,屁股底下的红木硬得他忍不住换姿势:“那你在澳洲的学业怎么办?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就这样不读了?”
“读书算什么?读书能拯救灵魂吗?”刘小雨反倒是问。
唐誉面对灵魂质问,清晰作答:“读书可以。”
“你错了,读书不能拯救,也不能拯救我的人生。我的人生已经被困住了!”刘小雨站了起来,两只手揪着胡乱剪短的头发,像山地大猩猩那样捶胸口,“我知道你们为什么过来,为了钱!为了利益!对不对?没错,我爸是很有钱,你们没体验过那种人生,以为有钱就很快乐?”
白洋朝着天花板翻了个大白眼,还是背着刘小雨翻的。是不是有钱人都这样想?真想和他们这些有钱人拼了!
唐誉端坐着,左腿搭着右腿,两手放在膝盖上交叉:“有钱是好事,你不要把钱想得那么罪恶。只要运用得当,钱是一种能量。”
“错!金钱就是罪恶!是万恶之源!”刘小雨指向了唐誉。
谭玉宸马上往前一步,在摸兜。
白洋余光瞥到,兜里还有武器?藏得挺深啊六儿,真有能耐。
刘小雨继续质问:“我问你,你有过钱吗?”
屋里一片尴尬的寂静。
白洋背过身继续翻白眼。
唐誉微微一笑:“有一点。”
“你看,你根本就不知道钱是什么,所以你向往。我已经拥有过了,所以我可以抛弃。我在国外大把大把的美刀,名车,我在洛杉矶最贵的地段有房子,一点用都没有。但是我来了这里,我重生了,你们瞧,我现在是一个……艺术家。”刘小雨和他们展示衣服,“衣服是阿美用画布做的,颜料也是我亲手捣碎,他们把我视作家人,理解我呵护我……”
“所以你们还办了个行为艺术?”唐誉想起进村的一幕,“有什么主题么?你们的诉求是什么?”
“主题?诉求?你太肤浅了。”刘小雨恨铁不成钢地摇头,摸着脸上的颜料说,“我们展示的是情绪。是麻木!是现代人对现代艺术的麻木!是恐惧!你们知道什么是恐惧吗?”
唐誉揉了揉耳朵,声音太大,很刺耳:“请说。”
“恐惧时,人的下眼睑会紧绷,所以因为害怕而流下的泪水一定是从眼角滑落,而不是从眼中或者眼尾。”刘小雨揉了揉眼睛,“对不起,我还没有找到恐惧感,我的眼泪都是从眼中流的。我……我还不够恐惧。”
唐誉叹了一声。刘金贵这个儿子真是难搞,怪不得私家侦探都搞不定。
白洋这时走上来说:“你刚才为什么冲进来?是不是因为你晚上要在这里住?”
“对啊,我晚上要回来,白天我们去创作!三角头的大型创作快要完成了,明天我邀请你们一起去!”刘小雨笑呵呵,这时候他的眼睛里飘过一片名为“幼稚”的情绪,才让白洋和唐誉肯定他涉世未深。
“好,我们明天一起去,今晚你要好好休息,好吗?”唐誉建议。
刘小雨点头,又问:“你们不是要强行把我带回去吗?”
“当然不是,我们只是来劝,回不回,在你,我们尊重你。”白洋拍拍他的肩胛骨,“你要好好吃饭了,太瘦。”
“唉,这不要紧,搞起艺术来我总是废寝忘食!”刘小雨挠了挠后脑勺,毫无防备之心。
一刻钟前的闯门危机解除,白洋和唐誉倒是松了一口气,原本还担心刘小雨是个硬骨头,说白了,就是一个精神小伙,相处下来不难。上楼之后刘小雨就去洗漱了,能看出他真的很累,搞艺术这种行为让他精疲力尽,冰箱里的新鲜食材他都没有动,吃了一桶泡面就草草睡下。
唐誉看着堆在走廊里的整箱泡面,蠢蠢欲动。
“你休想。”白洋一步制止。
唐誉靠着墙笑:“我饿了。”
“你吃完了闹肚子怎么办?又哼唧哼唧一晚上。”白洋先把耳麦还给了老六。
唐誉走过去拿了一桶:“那你给我揉揉。”
他不是非要和白洋对着干,而是他真的有点饿了,总归方便面是正规厂家,吃不出事情。他这样一泡,谭玉宸也饿了,跟着泡了一桶,谭玉宸泡了,老大到老五也不甘落后,纷纷加入加餐行列。
唯一一个没有吃宵夜习惯的白洋格格不入,显得很清高。
趁着这个时间他先去洗澡,吹头发时点开了微博,刚好看到了一条更新。
简单一瞥,白洋已经察觉事态严重,立即拨通了一个电话。清脆的女声接起,笑着说:“哥你怎么打给我了?”
“王笑凡,你什么时候换手机了?”白洋厉声问道。
那边不说话了。
“你别装,我看到你更新了,手机后缀都变了!”白洋的心七上八下,“谁给你买的?”
王笑凡这才吞吞吐吐:“外头的哥哥。”
“你外头有什么哥哥?谁?叫什么!”白洋对这个17岁的堂妹很是头疼,“谁给你买的?”
王笑凡小声说:“就是外头的一个大哥,对我特别好。”
“你手机刚换没多久,至于换这么勤快吗?再说了一部最新款的手机两万多块,他凭什么给你花钱?他和你什么关系!”白洋见硬得不行,便劝,“小凡,我知道外头很多男人喜欢你,但你要知道他们的目的。”
“我懂,我什么都没干,就是一起吃个饭他就送我了。”王笑凡有着天使的面孔,十三四岁就有机构上门想签约。
“你不要傻了,你现在同意他吃饭,以后他再送你一个包呢?不是所有的诱惑都顶着诱惑两个字,每个陷阱都是一点点开始的。”白洋深谙其道,“明天把手机还回去。”
“哥你别管我,我分得清好坏人,真就是特别单纯一大哥。”王笑凡不理睬。
“他是你哥还是我是你哥?”白洋额头冒出了青筋。
“你是,但他也是。”王笑凡说。
“你把手机退回去,下个月我给你钱。”白洋还没说完,电话那边已经换了人。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咱们家的大明星,又骂你妹妹呢?”王健运开口道。
“我没骂她,外头的男人给她买手机,我不能教育她吗?”白洋反而说,“姑父,您也该管管了。”
“那你直接给她买啊,外头的男人不就不买了?还不是你买得不够,你妹在学校里被人比下去。”王健运狮子大开口,“对了,我有个事,你现在是不是在那什么……壹唐拍卖行呢?”
“干什么?”白洋问。
“我弟的儿子,刚好和你同岁,你看看能不能操作一下,让他也去壹唐找个工作。”王健运查过了,壹唐那可是好工作,正经八百二环路的好公司,工资那还得了?
白洋无奈地拒绝掉:“我在壹唐都只是一个小员工,您怎么就觉得我能安排别人?”
“那我就不知道了,你转业都能进去,别人就不能进?再说了,你那么会和领导交朋友,塞个人进去不难吧?”王健运说。
“不可能。”白洋拒绝地很彻底,“壹唐不是我开的,我进公司也是经过考核之后,每一步都走得辛辛苦苦。不可能。再说壹唐又不是垃圾桶,什么人都要,从组员到组长没有一个混事的。”
“他妈的,你小子是自己飞升了,看不上家里了吧?你别忘了你是什么东西,耗子的儿子会打洞,你爸今年可就刑满释放了……”
不等王健运说完,白洋挂了。他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后脑勺只有一片刺痛,脑海里成片空白。
他的意识仿佛短暂消失了,记不起来细节。等到找回,他率先想起的是屈南。
那年12岁的屈南站在自己面前,兄长似的揽住他:“没事,你爸那种人可能直接死在监狱里呢。我帮你瞒住,谁也不会知道。你别总是做噩梦,谁也不会知道的。”
白洋现在摇了摇头,屈南错了,那个几乎毁掉自己一辈子的男人要出狱,噩梦还是会来。他没有死在监狱里,他要出来了!
唐誉吃完泡面,见白洋一直在浴室里不出来,他走到门口,刚好门就开了:“怎么洗这么久?”
“水一开始总是不热。”已经整理好情绪的白洋装作无事发生。
唐誉往里一瞥,看到了亮着的浴霸,再抬起手,拿着老六的耳麦问:“你还玩儿不玩儿了?”
白洋这回没有接,摇了摇头。唐家的一切都足够神秘,老六一个电话就能把自己调查得清清楚楚。“不玩儿了。”
“好吧。”唐誉失落了几秒。
该换他洗澡了,浴室条件虽然不太好,但唐誉还是洗了个痛快,一层层涂好面霜,再回到房间就看白洋挺尸一样躺在双人床的中间,两只眼睛瞪着天花板。
“想什么呢?”唐誉戴上助听器。
“在想,我之前那么想当SVIP组长究竟是为什么?我不就是为了高人一等吗?有单独办公室,有车,工资高。结果我怎么被发配到这儿来了?”白洋现在还没回过神。
窗外有狗叫。
唐誉不客气地霸占了靠墙的那边:“来都来了,住几天咱们就走。”
“不,正因为来都来了,我一定要把刘小雨带回去才走。你大少爷住不惯就先回市里等我。”白洋说。
“你瞧,我还没解释你就怼我。”唐誉转向他,“我的意思是,最多也就是几天,我舅舅一定会派他的人来接我。”
白洋转过去:“你谁?”
“唐弈戈。”唐誉第一次对白洋说家里的详细情况,两人的关系要再近一步,“就是我大学时候和你说过的小舅舅,壹唐就是他的。他最近出差,我让总裁办的人瞒着他,但最多几天他一定会知道,到时候就会派专人来接我回家。”
唐家的强大再次震动了白洋,他一时之间找不到话来说。“那你还……挺金贵。怪不得缅甸亡命徒说你是‘金猪’。”
“你才是猪呢,你在温翠眼里就是浑身都有定价的。”唐誉嘀咕。
“对对对,我有定价,你看哪儿块肉好?”白洋倒是开始反思,如果唐誉说得是真,他们动作要快。
唐誉笑了笑:“给我来后臀尖。”
“滚。”白洋说。
唐誉又笑了笑,忽然安静下来,思虑许久才开口,每个字都十分郑重:“你为什么叫‘白洋’啊?”
“什么?”白洋没听懂。
“每个人的名字都有意义,连屈南都有,你从来没说过自己的事。”唐誉先提了一嘴屈南,“你上大学的时候微信名是‘whitesea’,是很喜欢海么?”
白洋的人和身体一样往下沉,要沉在柔软的床垫里。他用一种半睡眠的状态安静着,三四分钟后才说:“我姥姥当年给我上户口的时候,原本给我起的名字是‘白羊’。就是牛羊的那个‘羊’。我妈说,羊太苦了,特别是我还4月生,地上还没长草,没得吃,就给我临时改了个字。”
“就这么简单?”唐誉不信。
白洋不想聊这个话题了:“就这么简单。你那个小舅舅……为什么会派专人来接你?你都有6个贴身保镖了,还不够?”
“因为我是‘金猪’啊,我这条命可值钱。”唐誉话音刚落,贴身保镖之一谭玉宸推门而入,甩着刚刚吹干的短发就上了床。
唐誉和白洋同时看向了他。
谭玉宸勇敢地迎着他们的目光:“你俩挨着睡?用不用我睡中间?”
“你睡旁边吧。”白洋主动说。
咦,今天怎么回事?这俩人又如胶似漆了?谭玉宸已经完全摸透了他俩的相处模式,以为他俩吵崩了,其实下一秒滚在一起,以为他俩如胶似漆了,说不定第二天又冷战。
奇怪得很!但谭玉宸还是睡在了外头:“你们放心睡吧,他们几个轮流守夜。”
“不困啊你们?”白洋问。
“就守1个小时,不困。而且平时我们都太安逸了,没事干,偶尔来个活儿还挺兴奋。”谭玉宸反正是真兴奋,恨不得今晚再来个闯入者,他那十八般武艺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唐誉,你助听器别忘了换电池。”
“嗯,知道。”唐誉隔着白洋。
白洋转向右侧:“六儿好像很了解你啊。”
唐誉揉着耳朵:“我已经摘助听器了,我听不见,睡觉吧。”
“对啊,我可了解他啦,我俩一起长大的嘛。”谭玉宸没心没肺。
“哦,一起长大,竹马啊。”白洋眯着眼睛笑了笑。
唐誉下一秒就闭上了双眼,睫毛啪一下摔在下眼睑似的:“我睡了,晚安。”
“晚安。”谭玉宸隔着白洋打招呼,“白组长你也赶紧睡吧,这村子里有鸡,我估计天一亮就有鸡叫。”
“知道了,睡吧。”白洋背向老六,看了一会儿唐誉才闭眼。
别说,老六说别的可能不准,天一亮果真让他说准,鸡打鸣了。
白洋本身就有生物钟,第一个出去洗漱。他叼着牙刷去看了看隔壁卧室,刘小雨居然已经走了,真是为艺术疯狂。等他洗漱完毕,推门进屋……
唐誉正闭着眼睛,靠着谭玉宸的肩膀。
这什么奇怪的场景?自己见鬼了?白洋退出去,关上门,再拧门把手,进屋,唐誉还靠在谭玉宸肩膀上。
“你俩今天要官宣吗?”白洋站在门口问。
“不是,是因为……”谭玉宸站起来,不等他说,唐誉也下床了。
“没事,咱们走吧。”唐誉低声说,好似没睡醒。
怎么回事?他又怎么了?白洋真搞不懂这位公主,毕竟他们体育生听到哨声就要往楼下跑,集合晚1分钟都要跑圈。可是说唐誉起床气吧,也不像,就莫名其妙。
等唐誉吃完早饭,这莫名其妙的气氛才消散:“不好吃。”
“你昨天晚上连泡面都吃了,鸡汤面又不好吃了?”白洋吃什么都觉得不错。
“鸡太柴。”唐誉挑剔,但碗里一点都没剩下,从来不浪费粮食。
吃过饭,两位地陪就来接他们,无声提醒他们别忘记来意。到艺术家的聚集处有一段路程,需要步行前进,好在村子里的路都完整成套,不亚于小城市。
“这村子还挺有钱。”唐誉边走边和白洋耳语。
“我也觉得是。”白洋只和他说真实感受,“我觉得,村长他们并不抵触艺术家。”
“他们昨天没说太全。”唐誉也是相同看法,两人的默契再次上线,“你猜这些路是怎么建的?”
白洋想了想,偏头问:“靠艺术噱头?”
“是。”唐誉观察四周,主路两侧连咖啡馆都有了,可见依靠艺术噱头吸引游客已成事实,“那你猜……昨天村长他们为什么又不想这些人继续搞艺术了?”
这话说的,白洋脚步停下,灵光闪现。
唐誉笑了笑:“我要是猜对了,今晚你下面给我吃。”
“看看再说吧,应该能把刘小雨带回去了。”白洋笑着踹了他小腿一脚。
跟在旁边的谭玉宸满脸问号,他俩说什么呢?就这么跳跃性思维地定下了计划?你俩倒是透露点儿啊!
作者有话要说:
老六:经常因为跟不上他俩的谈话节奏而放弃思考。
咩咩:我看你俩倒是像官宣了。
第26章 我不会下跪
由于和村民语言不通,唐誉紧紧跟着地陪,身边跟着保镖。
在相对安全的条件下,唐誉很喜欢溜达。关上助听器在大街上走走,吹吹风,天马行空想想事,或者干脆放空。他并不认为听不见是无穷无尽的困扰,大概是因为全家给的爱护太多了,他很知足。
在刚刚植入人工耳蜗的那几年,哪怕是爷爷和太爷爷,两个刚硬几十年的人和自己说话也会把声音夹起来,面带灿烂笑容。医生说过,人工耳蜗听不出语气,所以表情和手势可以多多使用。
就这样溜达溜达着,唐誉在上大学的时候还有个外号,叫“人间大溜达”。大二那年溜达的时候,他认识了一个男生,很有好感,没想到白洋当时对那个男生也产生了好感,两个人好巧不巧的,还当了半学期的情敌。
但是,在眼下这种相对不怎么安全的条件下,唐誉只会走在人群的核心区域里,让保镖们能随时随地观察自己的动向和周边的危险。
走了大概30分钟,他们抵达了刘小雨所说的艺术区域。
是一栋老旧的自建房,围墙上喷满了涂鸦,还有几行大字——要么艺术,要么死去!
“还挺激进的。”白洋说。
“我以为这么激进尖锐的人只有你呢。”唐誉戳了下白洋的侧腰。
白洋看过去。
唐誉马上捂住了鼻子:“好难闻啊……”
院落里有一股子难闻的气息,角落里堆满了垃圾,看不出是艺术产出还是生活废品。而院子的正中央是一群男男女女,穿着颜色不同的麻衣,围着一个钢铁雕塑跳舞。
伴舞音乐就是他们嘴里唱的歌曲,像古老的民谣。
“咦?你们来啦!太好啦!”刘小雨一回头,发现了他们。
“来了,既然昨晚答应你要来看看,我们不会食言。”唐誉慢慢地溜达过去,“这是你们的……”
“祭坛!我们用自己的‘精神之死’来祭奠它,然后获得灵感!”刘小雨给他们介绍,“这些都是我们创作帮派的兄弟姊妹!你们要加入吗?”
语毕,他身后的兄弟姊妹倒是嘀咕了几句,但唐誉和白洋都听不懂。地陪仔细翻译:“他们说,你们看起来不懂艺术。”
“我们当然懂了,所以才来看看他们的创举。”白洋怀疑刘小雨就是一个心理脆弱又缺少寄托的大孩子,他追寻的归属感被接纳了,所以离不开艺术村,“小雨,你的朋友都是艺术家吧?”
“是的是的,他们都是艺术家。”刘小雨欣喜若狂,“我已经和他们说过了,等我找到了自我就回去和我爸摊牌,让我爸把他们的作品都买下来!全部上拍!开展览!”
嚯,这语气挺大,居然都有上拍产业链了。唐誉和白洋对视,两人同时产生了一个念头,怪不得这里的艺术家不愿意刘小雨脱离艺术村,因为刘小雨有他的商业价值。
一旦上拍,先不管是不是真的艺术,名气就有了。而刘金贵为了这个儿子,真有可能干出自导自演的事来。所以这些艺术家假意接纳他,温暖他,用情感困住他,直到达成目的。
“来,我给你们介绍。”刘小雨兴奋地拉起唐誉的手。
当他拉动唐誉的这一秒,6个保镖都微不可查地朝他们靠近了一点。
唐誉摇了摇头,跟着刘小雨走到雕塑正前方,刘小雨将他的朋友一一引荐过来:“这位就是阿美,主要是做布料绘画。这位是罗布丁,很擅长行为艺术。这位是萨沙,她很擅长火焰绘画,在金属上,你见过吗?这位是……”
他喋喋不休,白洋趁机环视四周,试图找出这些人真材实料的证据。然而他目所能及之处只有生活垃圾、残破的画架、生锈的油漆桶……让他相信这些人都是艺术家,比登天还难。
说着说着,一个将近两米的男人大步流星冲出自建房,直冲着他们过来。
刘小雨更兴奋了,那眼神称得上崇拜:“三角头!三角头哥!”
三角头?唐誉看向三角头哥,实际上他是一个光头,头上还有刺青,肌肉发达,牛仔裤上铁链叮铃作响。宽眉阔脸,不像是本地人。
白洋朝着唐誉的方向靠近了几步。
“三角头哥,他们都是我的客人,来看咱们的庆典!庆典的人数又增加了!”刘小雨兴奋得跳了两下。
“别乱说!”然而三角头却当众呵斥了他。
刘小雨顿时收声,很听三角头的话。唐誉偏头和白洋挑了下眉毛,今晚你就给我下面吧。
“你们是什么人?”三角头一口的北方口音,果然不是本地人,“你们找刘小雨干什么?”
“我们是……”唐誉刚要解释,只见三角头从那堆叠而成的雕塑里抽出了一根钢管,直接搭在了唐誉的肩膀上。
钢管反射着冷光,白洋的动作快于意识,再次朝唐誉靠近。离唐誉最近的人就是谭玉宸,谭玉宸的手臂也已经启动,只要半秒就能卸掉对面的武器,却见唐誉朝他摆了摆手。
白洋等不及了,瞪向老六,你干嘛呢!
谭玉宸回视,微微摇头,他不让我动啊。
他不让你动你就硬要动啊!一会儿三角头给你家那位娇嫩的大公主抽晕了你那位水总不把你抽晕了?白洋继续给老六眼神,上!
事发突然,可唐誉意外地镇定,他先是看向钢管,再用平视的目光看向三角头:“唉,你的诉求是什么?不会只是为了伤我性命吧?我们无冤无仇,我也没有还手之力。”
“我想让你们滚!滚!我一句都不信!”三角头动了动钢管。
“别激动,我们只是来看看艺术,你不要冲动。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们的话呢?”唐誉谈定极了,就仿佛那钢管是攥在他的手上,他在说服野性难驯的大块头猛兽。
三角头鄙视地狂啸着:“因为我见过太多你这样的人,你们嘴里没有实话!你们的血液里流着商人的恶臭,你们这些经商的家族……”
“打住打住!”白洋听他说话还挺有深度,不像是莽夫,“你要骂就骂他一个,关他家族什么事?”
唐誉满意地看向了白洋。
“都是一伙儿的!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他啊?”三角头狞笑起来,将这些穿西装的人的嘴脸尽收眼底,“怕了吧?想让我放了你吗?”
唐誉很有节奏地点了点头:“很想。”
“那你跪下,给我磕3个响头!我不仅放了你,我还让刘小雨跟你们走!”三角头高呼。
“三角头哥!”刘小雨急了,“我不回去!”
“你闭嘴!”三角头显然不是针对他,而是针对外来者,“跪啊!跪下!不跪的话我一棒子敲碎你的脑袋!”
白洋的手往前伸去,分析着钢管下落的轨迹,手指拦在半截:“有话好好说,我们只是……”
“我拒绝。”然而唐誉不等白洋说完,就下了定论。
白洋凶猛地瞪回去。
“你说什么?”三角头活动着脖子,颈椎发出咔哒、咔哒的骨骼弹响,背部肌肉高高隆起。
“我说,我拒绝。就算你敲碎了我的脑袋,我也不会下跪,更别说给你磕头。”唐誉显露出很少见的严肃,他的严肃带来了一股威压,将整个小院子衬托得极为安静,连金属雕塑上的风铃都失去了活动能力。
三分之一秒的功夫,白洋的脸色煞白,你个傻逼激怒他干什么?
“你可以打死我,但你不能羞辱我。”唐誉的下巴微微抬起,洁白的领口像他胸口的勋章。
谭玉宸的手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不管发生什么,他都能拦下。
风在每个人的耳边吹过,从外头的主路吹进来,裹挟着咖啡厅的速溶咖啡香味。不远处可能有个集市,吵闹的声响也灌入双耳,和狗叫声一起,填充着这院里坑坑洼洼的地面。
白洋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却无法摆脱那份强烈的不安。
瞬息变化间,三角头手里的钢管掉在了地上,咣当一声。
“算你有点儿骨气。”三角头的另外一只手撑在雕塑上,“不过你们就别想了,刘小雨他是我们的一员,你们不能带走他。”
谭玉宸不露痕迹地来到了唐誉的背后,只要唐誉给一个提示,他就把三角头摁地上暴打。
唐誉毫不急躁地说:“我并不否认他是你们的一员,我们的诉求是一起参加你们的艺术创作,我们想参加你们的那个庆典。”
“不欢迎,你们走吧!庆典不需要你们!”然而三角头对唐誉骨气的欣赏稍纵即逝,下了逐客令。他的话在院里艺术家们的心里就是圣旨,连刘小雨都不敢反抗,白洋和唐誉见没有挽回的余地,只好先行撤退,第一次交锋以失败告终。
但失败,不代表没有收获。相反,他们收获很大。
回到自建别墅后,唐誉先从楼上拿了一个靠垫下来,放在红木沙发上再坐下去:“你猜,他们的那个庆典是干什么的?什么时候举行?”
“看院里那个金属雕塑的完成度,大概是这几天吧。”白洋大马金刀地坐在旁边,理着头脑里的思绪。
他和唐誉在没有进入那个小院之前就有了想法。村子靠艺术来吸引游客,增加营业额,那村干部为什么苦不堪言呢?必定是有大型艺术活动要发生,而这个活动一定是村长和支书控制不了的规模,很容易造成不太好的影响,甚至毁掉艺术村的盛名。所以村干部着急了,急着要他们把刘小雨接走。
这个庆典,很有可能就是欢迎刘小雨而举办的。
庆典的规模太大,一旦造成负面影响,那整个村子的经济价值就会下降。村干部爱惜艺术村的名号,也很正常,刘小雨在他们眼里是个大麻烦。
谭玉宸趁着他俩休息的功夫去泡了一壶茶:“凑合喝吧,屋里找到的普洱饼。”
“我不喝普洱。”唐誉先说。
“真矫情,有的喝就不错了。你不喝,我和六儿喝。”白洋端起杯子就是一口,他也喝不出什么好坏。
谭玉宸为他们发愁,苦着脸说:“你俩有计划了吗?能不能把刘小雨绑回去?干这个我是专业的!”
“你绑他回去,他还是能跑回来,没用。必须从根源上断绝他和这个村子的链接。”白洋放下茶杯,“你也听到了,他们要搞一个庆典呢。”
“那咱们把庆典破坏掉?”老六来了精神,“破坏掉,庆典完蛋,刘小雨一看留在这里没希望了,直接跟着咱们回去。”
白洋看向唐誉。
唐誉默默地笑了笑。
完了,他俩又出什么幺蛾子呢?他俩眼神一对上,肯定就是一大堆馊主意。谭玉宸心道。
“不能去破坏,我倒是希望庆典越热闹越好。”白洋反其道而行。
“艺术活动太热闹了,自然有人来降温,轮不到咱们出手。”唐誉点了点头。
谭玉宸自己滋溜滋溜地喝普洱茶,你俩聊吧。
等一杯茶喝光,白洋开始翻旧账:“你也是,你了解那三角头是什么人吗,就激怒他?”
“六儿在我旁边呢,我怕谁?”唐誉倒是匪夷所思,刚想转移话题,只听白洋又杀回马枪:“你就不能和他服个软吗?”
这一下,唐誉连坐姿都直了几分:“不能。就算他拿着枪顶在我头上,我也不会服软。”
“你……”白洋无话可说,“行,我现在相信你真是尊严比天大。”
“因为我的尊严不代表我个人,也代表我的家族,如果传出去,唐家的人在外头给人跪下了,你猜别人会怎么说?”唐誉在这件事上没有让步的可能性,“在我二大爷做生意的时代,别人的枪顶着他,他也照样不能跪下。一旦跪下,就再也站不起来了。我的字典里没有‘服软’这个词,就好比你的字典里写满了‘要强’。”
白洋的薄镜片后藏着几分看不透的情绪,他无话可说了,干脆拿出手机看看工作群。谭玉宸这时问:“你们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庆典那天打算怎么办?”
唐誉便掰开揉碎地解释:“行为艺术规模太大,一定会有警察来,村干部为了避免闹大,也会提前报备。到时候警察抓人,你猜那些人会不会保护刘小雨?刘小雨他必须认清现实,不然他还会回来的。”
“哦,我懂了,就是让他们起内讧,互相举报,刘小雨才能看清他们不是一路人。”谭玉宸比了个大拇指,“真不知道他图什么……”
“大概就是……马斯洛需求吧。”白洋也给老六掰开揉碎地讲,还拿出笔记本来,画了个金字塔,“最下方是生理需求,吃饱喝足最重要。越往上走,需求越高。刘小雨这样的孩子,他不愁吃穿,安全有保障,也有自我尊重,他追求的大概就是金字塔尖,要自我实现价值。”
唐誉也看向了塔尖。
“还是吃得太饱了,待在金字塔尖都不高兴。”白洋在塔尖上画了个惊叹号“!”。
唐誉顺着惊叹号看过去:“你怎么知道塔尖的人就那么高兴?”
“可能我理解不了吧,因为我没有上去过,我只能从底下考虑问题,分析那些困住刘小雨的艺术家想要什么。”白洋圈住了金字塔的底端。
“那你也不能这么说,凡事都有例外,你见过的又不多。”唐誉轻轻吸气,“你见过的还不如我见过的百分之一。”
白洋深深呼气:“是,我见过的不多……我累了,上楼歇会儿。”
这样不经意的刺痛,白洋已经很习惯了。以前他以为唐誉是故意,接触下来才看清确实是无意,只不过刺一下刺一下真不好受。伴随着他的起身,唐誉也跟着起来,可能是察觉到自己说坏了事,语气便缓缓地软下来:“那你今天晚上给我做饭么?我看了,冰箱里有好多新鲜的。”
“做什么?让六儿做。”白洋往后看了一眼,“青梅竹马伺候你不是正合适嘛,你们唐家不买个热搜,这可真是‘少爷与我’。”
“‘少爷与我’那是我二大爷和二大妈的剧本,我不要。”唐誉跟着白洋上了楼,“我晚上要吃鸡汤银丝面。”
天还没黑,谭玉宸就把银丝面买回来了。
白洋挂着围裙在厨房里点火,砂锅里的走地鸡炖了好久,香气扑鼻。唐誉在沙发上靠着软垫,看着电视里的节目,时不时拿起一颗车厘子吃。
“面要软一些。”他朝厨房喊。
白洋直接背着他比了个中指。
“我不要吃油菜!”唐誉又说。
白洋再次比了个中指。
没多会儿,一碗色香味俱全的鸡汤银丝面端上了餐桌,上面铺着几片薄切的火腿,还额外打了个溏心蛋。白洋做好饭,把剩下的鸡汤盛出来,打算给保镖们分了,刚要走出厨房,只听唐誉可怜巴巴地问:“没主食么?”
“你瞧你那面条,像不像主食?”白洋刚刷完砂锅。
“主食是主食,面条是面条,再说银丝面不管饱。”唐誉规矩地坐在餐桌旁。
白洋的围裙还没摘下来。“你是真不知道做饭有多麻烦对吧?”
“我想吃蛋炒饭,不要蛋黄的那种。”唐誉说。
白洋闭了闭眼睛,转身进了厨房。
等蛋炒饭再端上桌,鸡汤面已经吃完了。白洋看不得隐形家务,拿着碗回去洗,洗完后趁着那大少爷没吃完赶紧上楼躺着,歇一歇他隐隐作痛的膝盖骨。现实和几年前完美重合,唐誉什么家务都不会干,真是油瓶子倒在他面前也不知道扶一把。同居那些年,白洋要训练、上课、处理学生会,转头还要买菜、五菜一汤、收拾家务,真是脑子抽风了。
刚闭上眼睛没多久,白洋听到了上楼的脚步声。
门开了,唐誉走了进来,在他旁边轻轻地说:“今晚饭后还有甜品么?”
“你能不能拿手机叫个外卖?”白洋闭着眼睛说。
“外卖啊……不知道有没有地沟油,算了,我随便叫个。”唐誉刚拿起手机,又被按下了。
白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冷着脸下了楼。又没多会儿,厨房就跟会变魔术的传送带一样,出现了一锅桂花酒酿小圆子。
“吃吃吃,赶紧吃。”这回白洋把碗筷放在桌上,自己顺势也坐在了餐桌边。他不打算上楼了,谁知道唐誉一会儿又要吃什么。别人都是找金主,轮到自己就是金猪了。
“这个趁热吃最好。”唐誉理所当然地坐下,晃动雪白的陶瓷勺搅拌着,随着桂花一点点地化开,唐誉观察着白洋的脸色,问了一个很想问的问题。
“你……为什么退役了?”唐誉用只有他们能听见的音量问。
当他问出口的一刹那,脑海里出现了白洋背越式跳高的侧影,他弹跳而起,随风而动,双腿修长,强有力地蹬离地面。他逃脱地心引力,上半身呈现反向弓形,修长的脖颈像天鹅一样优美,轻盈又神圣。
作者有话要说:
面对同事:我不会做饭。
面对公主:五菜一汤,饭后甜品。
第27章 不对劲的不安
白洋在餐桌上撑着脑袋:“你想知道?”
“问问嘛。”唐誉吃着小圆子。
“这有什么可问的。”白洋还想着厨房的锅没刷,“跳高运动员赚得太少了。”
唐誉笑了一下。
“你别不信,田径在国内本身就不吃香,也就是那几个小分支是烫门和温门。比方说薛业的三级跳……”白洋说起那个男生。
唐誉不笑了。
薛业就是当年他们同时产生了好感的男生,中国三级跳纪录保持者,上了奥运会。
白洋注意到了唐誉的表情,继续说:“你别来劲。”
“你现在还惦记着人家薛业呢?就这么喜欢人家?薛业可是有男朋友的。”唐誉开始搅和小圆子。
“对对对,我念念不忘,必有回响。”白洋给他拿餐巾纸,“像他们三级跳在田径里就算得上热门,因为每年奥运都有人冲进决赛,还拿过奖牌,打败过外国选手,结束了欧美在这一项目上的长期制霸。田径一直都不是咱们的长项,也就是这几年才好起来,再有就是百米、4人接力、竞走……但是你看我们背越式跳高……”
白洋说起体育来,眼睛闪闪发亮。
“背越式跳高一直都被压得死死的,咱们国家还没冲出去。屈南家里算得上跳高世家,为中国跳高事业做出巨大贡献,他的成绩在国内数一数二,但是……”白洋说到这里停顿,转换了方向,“田径一直都是开销比较小的选择项目,除非是打出名气,不然赚钱很少。”
“提完薛业又提屈南,白队这是忆苦思甜呢?”唐誉咬了个小圆子,但是笑容浅浅。确实是,首体大的跳高专业已经算得上国内防线,但目前也只能和留学生协会对打。项目冷,钱很少。
可这就是白洋退役的绝对原因么?唐誉不相信。他了解白洋,正因为见过他比赛的疯狂和执念,才不相信。轮跳之前,白洋会摘掉眼镜,他据理力争分毫不让的生命力让唐誉震撼,也被深深吸引。他的爱恨都太浓烈,对自己人倾其一切,对排斥的人睚眦必报,还非要装作一团和气,冷静沉稳。
“你这人,就是老和屈南过不去,懒得和你解释。”白洋也看得透他的怀疑,“你吃饱了没有?吃饱了我就睡了。”
“饱了,你去洗澡吧。”唐誉揉了揉肚子,“厨房你也别管了。”
“我没听错吧?你居然要收拾厨房?太阳是打哪边儿出来了?”白洋回过头问。
唐誉指了指旁边打游戏的老六:“肯定是他收拾,我金贵得很,我以前和别人住一起都不做家务的。”
白洋先是看他,而后看向红木沙发上的鸡毛掸子,好想拿起来当武器。
谭玉宸猛抬头:“收拾什么?”
“算了……”白洋忍了又忍,就六儿这样也不像是个会做家务的,到时候把厨房弄一团糟,还是自己忙活收拾。
吃过甜品,唐誉勉强算是吃饱了,在楼下溜达了一会儿才上楼。刚好刘小雨回来,那小子还处于亢奋阶段,拉着唐誉喋喋不休地夸赞艺术村。
“除了三角头,还有一个叫‘钢棍’的二哥,他对我也特别好。我两边都去!”刘小雨大口喝着汤,“咦?我怎么闻见了什么香味?”
唐誉压下了他的头,让他继续喝汤:“怎么还有个钢棍?他们起名字都这么超凡脱俗的么?”
这就不好办了,唐誉没想到还有一个钢棍。光是断掉刘小雨和三角头还不行,还有那一边,两边都不能牵扯他。
“都是艺名,钢棍是这边排行第二,当然,他也有自己的小团体,和三角头打擂台呢。”刘小雨再次抽动鼻子,“不对!我就是闻见了!怎么屋里有股子甜味?谁吃酒酿了?”
“你好好喝汤,别想那么多。大概是因为你成天有一顿没一顿的,嗅觉产生了幻觉吧。”唐誉又压了下他的脑袋,“明天能让我们和你这个二把手……见见面么?他组织里还有没有其他的成员,比方说铁棍木棍之类?”
刘小雨沉思,空气里若有似无的甜味总勾着他胃里的馋虫,恨不得空口吃空气:“有一个铁棍……”
“还真有啊?”唐誉笑了。
“木棍比较闷,不怎么爱说话,你们还是直接找钢棍和铁棍吧。他对艺术的理解非常深厚,每次兴致勃勃给我讲起来,我都能听一下午。”刘小雨舔了舔嘴巴,抻着脖子想往厨房里看。
唐誉再一次把他的脑袋扳回来:“别总是瞎寻摸了,我告诉你没有就是没有。”
和刘小雨说完,唐誉上了楼,白洋开着电脑正在和组内联系,北京那边的工作也没放下。唐誉便抽空洗澡,回来的时候白洋已经上床了。
“睡这么早?我还以为你今晚要和你那些小奇啊,汤萤啊,婉君啊,彻夜深聊呢。”唐誉也上来了,迈过了白洋的长腿。
白洋闭着眼睛直笑:“你有完没完?你怎么不联系岑书卉?”
唐誉在白洋旁边躺好,抻平了被子,两人一起盖:“她有男朋友,我总联系人家不合适吧?而且我总觉得她在我组里干不长。”
白洋转了过去:“废话,大公主您睁眼瞧瞧您这组的配置。六儿不干活,基德那孩子听话肯干,但是挑不起大梁,合着岑书卉拿一份工资干双份工作。组长在公司还是一个被张伯华穿小鞋的strong哥。”
“拜托,大小姐,我被张伯华针对是为了谁啊?你有没有良心?”唐誉干脆把右腿搭在白洋的大腿上。
“死沉死沉的,你拿下去,我睡了。”白洋踹他。
“我比你高,所以腿比你长,沉也是应该的。”唐誉把刚准备闭眼睛的白洋摇醒,“你别说,我跟你汇报一个事。”
白洋好没辙,唐誉不睡觉就很闹人。“如果你不是和我蛐蛐八卦,就别打扰我睡觉。”
唐誉倒是吃饱喝足了,状态和刘小雨一样亢奋:“刚才刘小雨回来了,说他们那个艺术圈里还有一个二把手,叫钢棍……”
“噗。”白洋笑出了声,“怎么这名啊?还有没有铁棍木棍之类的?”
“我就问嘛,结果还真有。明明是一些艺术家,名字真接地气。咱们明天去找找他们,刘小雨不仅要和三角头断联,和棍棍们也要断开。”唐誉把腿继续往上挪,都快要挪到白洋的腰了。跳高的人腰部薄,压着硌得慌。
白洋缓缓睁眼,没了金丝边眼镜和发蜡抓发型,他脸上那股“人精感”在刷刷刷直线下降。然而他内心的精明却陡然上升,从一进村开始,某种不安始终压在心头,不能忽视。这股不安带给白洋的感受不止是慌张,还有阴冷和惊恐,只是他找不到唐誉身上的源头。
忽然间,门开了。
洗了澡的谭玉宸打着哈欠,一屁股坐在了床上:“这床好不舒服,好想回家睡觉。”
刚睁开眼睛的白洋又缓缓闭上了,把侧脸往枕头里埋了埋。唐誉的大腿也收了回来,摘掉助听器:“赶紧睡吧,明天咱们去找钢棍,打入敌人内部。”
“哦。”谭玉宸怕今天的运动量不够,双臂压在床边做20个俯卧撑,然后心情愉悦地上床。
第二天,他们还是被鸡鸣吵醒,当然,吵醒的人里面不包括唐誉。
全世界都是安静的空镜头,唐誉睡醒后心情仍旧不怎么样,一睁眼屋里就只有老六。谭玉宸自觉地坐了过来,把助听器递给他。唐誉戴了,甩了甩脑袋,然后一头靠住了老六的肩。
“少爷啊,不是我说你,你就不能和咩咩说一下嘛?”谭玉宸不吐不快,“你这成天靠着我也不像话,到时候他再误会什么。我可是清清白白的一个童子鸡……”
“得了吧你,你都被人看了个遍,你自己都说不是童子鸡了。”唐誉闷声闷气回应,他也有自己的脾气,主动开口就像乞讨似的,不说。
谭玉宸先是花了几秒缅怀自己的童子鸡,然后颠了下肩膀:“不说这个还好,那个李志伟……你打算晾着?”
唐誉这才睁开眼睛,眼睫毛很长,又困,睁眼都很费劲,像精致的建模娃娃正在苏醒:“当然不晾着,都敢给我屋里塞人了,胆量不小。”
“那可就太好了,这口气一定要出!”谭玉宸摩拳擦掌,他就知道这口气唐誉咽不下去。
等唐誉缓冲到位,白洋做好早饭,已经在楼下从刘小雨嘴里问出详细信息。钢棍组在艺术村的东边,和三角头不是很和睦,但吵架的原因居然是……两边人的艺术创作风格雷同,涉嫌抄袭。
好家伙,听着还真的很有节操。白洋还以为他们看不顺眼是脾气不合,没想到是素养问题。
吃过早饭,一行人准备出发。他们昨天去的是西边,和东边刚好相反,这边没有那么多咖啡厅,相反多了几个画廊。说是画廊还有些勉强,这种规模在唐誉眼里,只能算是画室。
但令人惊讶的是,画室居然是收学生的。
“这应该也是艺术村的经济来源之一。”唐誉和白洋窃窃私语。
“学生如果慕名而来,吃住也是一条经济链。”白洋闻到了奶香的气息,“好香啊。”
唐誉也刚好闻到,像夹杂了蜂蜜和鸡蛋的风吹过来,暖烘烘地包裹他们。“甜点烘焙?这附近一定有一家面包店。”
话音刚落,转角处出现了一家淡粉色装潢的小店,门口还摆放着几套法式铁艺桌椅。和城市里的蛋糕店如出一辙,除了香气还有透明的大橱窗,里面排着琳琅满目的蛋糕。
粗略一瞧,品种还不少。黑森林蛋糕、杯子蛋糕、牛角面包、法棍……口味上可能做不到尽善尽美,但外型很到位。
“这边生源果然不错,看来三角头和钢棍组不对付也不止是因为抄袭,说不定还抢学生呢。”白洋下定论。
唐誉则看向蛋糕店的招牌,用肩膀撞撞他:“你吃不吃?”
“啊?”白洋一怔,“你饿了?你不是刚吃完早饭吗?这边的店不一定是纯动物奶油,你吃不了。”
“我不吃,你吃不吃?”唐誉含糊地问,“我给你买个甜点?比方说,拿破仑饼干啊,覆盆子蛋挞啊,车厘子派啊……”他一停,“生日蛋糕啊。”
白洋笑了笑,摇了下脑袋:“先工作吧。”
又往山上走了20分钟,他们终于瞧见了钢棍组的基地——另外一栋自建房。
之所以能认出来,是因为他们正在门口做操,报数。
“铁棍!”
“到!”
“木棍!”
“到!”
一个一个的“棍”叫过去,一共9个人。他们身高不一,有胖有瘦但穿着统一,脖子上挂着画室的浅褐色围裙,上面沾了些颜料。
“他们干什么呢?”谭玉宸好奇。
唐誉解释:“类似于企业文化吧,上班之前先给自己打个气,燃烧一下卡路里。”
“上班还需要打气?我每天上班都生龙活虎。”谭玉宸想不明白。
“当然了,我现在每天上班都想给自己打打气呢,才回国几天我都有班味了,一睁眼就想着全勤。”唐誉和白洋一起走过去,“你好,请问你就是钢棍……钢棍老师吧?”
名叫“钢棍”的画家给了唐誉一个眼神:“你是哪位?”
白洋马上站到唐誉的前头,对钢棍尊敬地伸出了手:“您好,钢老师,我们是刘小雨介绍过来的买家,想要看看您这里的画作。如果有合适的,我们愿意出价。”
“哈哈,又是这种论调。”钢棍招手把铁棍叫了过来,“带他们进去坐坐吧。”
铁棍看着就像一个小一号的钢棍,但是比钢棍有礼貌:“请您跟我来这边吧。”
唐誉和白洋同时点了下头,艺术村的艺术家来自于五湖四海,口音都不像本地人。这也不错,要是本地人,他们又听不懂了。老六跟他们进屋,剩下的5个留在院外,往里走时,唐誉和铁棍套近乎:“你是钢老师的入门弟子吧?”
“你怎么知道?”铁棍很是意外。
“我感觉……你这种铁字辈的,和钢的关系很亲密。”唐誉也是瞎猜,“你们平时都画什么?”
“什么都画,粗犷的,写意的,水粉画油画,人体或者风景,有什么画什么,我们很自由。”铁棍带他们进屋,同样还是红木家具。
唐誉看一眼就头疼,这红木沙发他是真不习惯,坐一会儿就屁股疼。所以白洋和谭玉宸坐下了,他反而站在一旁。
铁棍的小眼睛转动着,把茶杯放在了坐着的两位面前:“您是先看画吗?”
“不着急,不着急。”白洋客套,“其实,在看画之前,我们也想和你们棍组的老大谈谈,我们对钢棍老师非常好奇。”
“他啊,他脾气很大,不一定愿意过来。”铁棍的目光转悠来,转悠去,考虑到可能会卖画,立即说,“我去叫他!”
“谢谢。”白洋点头道谢。
等到小铁棍跑掉,唯一一个没茶喝的唐誉不乐意了:“怎么就不给我上茶,看不起我?”
“谁让你的屁股娇嫩,坐不了这么硬的。”白洋笑着喝了一口,放下杯子,“还不如咱们那屋的普洱呢。”
“那屋的普洱也很一般,你是真没喝过什么好茶……”唐誉看了看他杯里的茶水,晃悠他肩膀,“别喝了,喝了拉肚子怎么办?”
白洋踩了下他的皮鞋尖:“拉肚子了就等着你回北京送我几箱好茶呗,谁让我没喝过。”
谭玉宸受不了他俩来来往往打哑谜,直接开口问:“咱们非要找棍棍干嘛?能不能解释一下?”
“好吧,我来说。”白洋叹了一声,和唐誉接触久了就经常忽略别人跟不上他俩,“劝钢棍放弃刘小雨。”
“唉,断了刘小雨的念想。”谭玉宸一点就通。
白洋赞许地点了下头。
既然这样,那就慢慢等着吧。但谭玉宸打心眼里希望能快一点,然后赶紧回京。当时出差报备,他们向水总说的是“广州市区”,谁知道刘金贵给他们发配艺术村来了。唐誉也不让如实汇报,怕二大妈担心。
这是顶着雷办事,可谭玉宸也理解唐誉的心思。水总没中枪之前,那也是京城唐二身边的心腹保镖,曾经也有过丝血反杀二十人的辉煌历史。但是中枪之后就不能情绪激动了。
但他们也在这里住不久,等唐弈戈发现,呦吼!谁也跑不掉咯!
怀揣着这样的愿景,谭玉宸等待钢棍的来临。没想到钢棍没来,门口倒是来了几位神秘人。他们无一例外地注视着屋里的动向,眼睛里闪烁着饥饿的光芒,可又没人进来打招呼,只是看了几眼就走开。
“他们是什么人?”谭玉宸问。要不是村长、支书打包票,他真不敢让唐誉进艺术村。
唐誉自然是说不上来,看向了白洋。
白洋勉强喝了半杯茶:“艺术家。”
“他们……是艺术家?”谭玉宸不信。
“是,都是艺术家。”白洋猜测的原因是靠眼神,那种对成功渴望的目光,只有同类能品到相同的信息,“昨天三角头说过,以前就有人来过,要收他们的画。我相信这种事不止在三角头那边发生过,在这边也有。艺术是一条很难走的道路,谁不想出名呢?你们不要看三角头和钢棍神神叨叨,都是被现实逼成这样的。”
唐誉听着,其实艺术圈和竞体圈也有相通之处,都是百万雄师过大江。可无论是冠军也好,还是出名的大师,只是极少数。
没多会儿,钢棍没来,铁棍来了:“不好意思,钢棍说他现在没时间,灵感来了他去画画了!”
“怎么还出尔反尔呢?”谭玉宸不喜欢没有时间观念的人。
唐誉倒是摆摆手:“不要紧,等他画完了,你让他直接去我们的住处吧。”
唐誉把他们的地址简单说了下,虽然位置不太精确,但找找总能找到。这一趟出行无功而返,但是当白洋离开棍棍组的小院时,看到了一堆黑色的粉末。
“那是什么?”白洋问棍棍组的一员。
“这个?这个就是我们的灵感。”一员回答。
白洋在空气中嗅嗅,显而易见,这是火.药。拿火.药干什么?
老大他们就在不远处,集合后一起往回走。白洋还在思索火.药粉的用处,刚准备回头和唐誉商量,脚下一滑,在阴湿环境里疼了一天的右膝盖没撑住,整个人直直地朝前扑倒!
刚好,棍棍组的院里像是研发成了什么东西,砰一声!爆出了一声闷响!
来不及说话,白洋已经被保镖们围了起来,密不透风。头顶上,压住他全身的唐誉一声高喊:“狙击手在哪儿!”
只是摔了一跤的白洋,震惊地看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快到月底啦,求一求白白的营养液,用来浇灌咩咩和公主的爱情!谢谢大家!
白洋的身世已经快讲完了,接下来公主世界的进度条开始激活,启动!
唐誉:你知道你拒绝的是谁的生日蛋糕吗?
白洋:你少看点霸总小说……
第28章 残留的情绪
砰砰砰!
接连不断的声音响起,白烟和黑烟同时从棍棍组的院墙内翻出。
白洋头一次用这种目光直视唐誉,居然一个形容词都找不出来。
这不是中国人的思维。在白洋看来,如果听到一种奇异的巨大响动,那肯定是某个地方炸了,管他是鞭炮、车胎、煤气,反正肯定不会是枪。如果大街上迎面走过来一个人,手里拿着刀,白洋会觉得危险。
如果一个人迎面走来,手里拿着枪,白洋会觉得枪是假的。
但是当“狙击手”这仨字从唐誉口中喊出来,他陷入了短暂混乱。这是正常人的思维吗?
那股不安带领他冲破了混乱,呈现出一个清晰的答案。唐誉上大学时不至于保镖不离身,现在却事事报备。在展览会上,老六对他打过那句手语,在进村时,他对危险的靠近如此淡定,在听到异动,他居然以为有人朝他们开枪。
白洋彻底醒来了,他没法在唐誉掩饰太平的春秋笔法下装糊涂,不管唐誉说多少笑话,都比不上他那句“你可以杀死我但不能羞辱我”来得震动。
他身上,一定在发生危及生命的大事。白洋甚至无法直视这句话了,当时三角头威胁唐誉,唐誉身边有自己和老六,可这句话仍旧脱口而出,如此熟练,仿佛下一秒就可以英勇就义,这不可能是普通人生命里的状况。白洋终于搞清楚自己在不安什么,因为他感觉到了,他撕破了唐誉制造的安全幻觉,看到了他的生命危险。
一定出事了,出了大事!
谭玉宸的目光像在空气中不断定点,移动了几次后找到声源,警报解除。6个保镖将他们围成了铁捅,谭玉宸的移动像开了一个口子,先把自家少爷拉起来:“没事没事,是院里的声音。”
“确定么?”唐誉还多问一句。
老大点了点头:“确定,没事。”
这下,唐誉才在谭玉宸的搀扶下站起来,衣服都脏了。白洋被老大拽起来:“等等!你刚才说……说什么呢?你……”
“先别问,回去再说。”唐誉捏了下他的肩。
老二和老三立即上前一步,一左一右站在白洋两侧,用两面夹击的方式带他转了个面,朝前走去。白洋连忙回头,用眼神问唐誉一个答案,唐誉身边都跟着人,脸色是他从未见过的严峻。
唐誉居然会有这样的表情?白洋自认为已经见过唐誉的所有样子,却没想到,还有新的。这种冷峻和他大学时候不一样,大学时期唐誉参加辩论赛,肃清学生会,为了体院的公平和留学生联盟据理力争,一次次板着面孔输出他的观点,那份公事公办的冷峻让白洋沉迷。但今天的这份冷让他恐慌,他迫不及待地想要问唐誉为什么。
所以等到他们回了别墅,白洋就把他抓住了:“到底发生过什么?”
“什么?”唐誉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初。
“你为什么会那么喊。”白洋追问。
唐誉站在他面前,先是叹了一口气。他是笑着叹气,这一口气里也包含了诸多成分,有自己一不小心泄露的懊恼,也有心安理得的确定。白洋太聪明了,自己很难在他面前瞒住什么。
“是不是……”白洋想问,又不敢,“你为什么会想到……”
“枪。”唐誉替他说了。
果然是。白洋心头一跳:“你读研的时候出事了?你他妈是不是出事了!”
“你听我慢慢说,这么着急干什么?”唐誉指了下红木沙发,“坐下嘛,我都累了。”
“你有什么可累的你什么都没干,你先把事说了。”白洋几乎是被唐誉拉到沙发边,按下去。唐誉刚才还很严肃,这会儿坐在他的专属靠垫上,笑着问他:“我要是告诉白队了,白队给我什么好处?”
白洋手掌发热:“我给你一个大逼斗。”
“啧,体育生怎么这么野蛮。”唐誉继续笑,“这样吧,咱俩做个交换。我告诉你一件我的事,你也得告诉一件你的事,不然我就不说了。”
白洋看得出他在耍花招,但此时此刻,他只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好,你先说,你读研的时候是不是……”
谭玉宸在不远处,看向了他们这边。于是白洋更确认了,轻声问:“是不是有人朝你开枪了?狙击手?”
说完之后白洋都觉得匪夷所思,这些事离他太远了。他深深地看着唐誉的眼睛,因为了解,这个人只要撒谎他都能看出端倪,然而唐誉却只是平静地摇头。
“没有,不是朝着我。”唐誉先给他定心丸,“你要相信一点,如果有狙击手敢对准我,我不可能读完研究生再回来。我家一定会让我提前回国,哪怕拿不到文凭。文凭和性命相比,我自己也更看重后者。”
“那为什么?”白洋又站了起来,他坐不住。
“你坐下,老站起来像什么话。”唐誉抓住他那截刚劲的腕口,铁一样的骨头在他掌中融化,“但我确实听过枪声,而且听过很多次。有一天晚上,我们那个街区发生了枪击,阿sir都来了不少。尽管和我毫无关系,但我还是听了十几分钟的现场。”
“你家那么有钱为什么还会让你住有枪战的地段啊!”白洋不解至极。
唐誉委屈地说:“有钱的地段也有枪战,带枪的人到处跑,又不怪我。海外留子的生活上天入地,不少人都听过枪声。”
“好,这件事先跳过。”白洋摆了摆手,“你受伤没有?”
唐誉摊开掌心给他看了看:“我受伤的话,会提前回国,会有最好的私人医疗团队给我治疗。你瞧我这不好好的?”
白洋不言语也不动弹,眼皮子直跳。
“刚才我之所以反应过度,是因为那个声音在我听来很像枪声,所以我吓坏了。我也会害怕。”唐誉开始降低音量,像娓娓道来。
“那声音和枪声差远了!”白洋仍旧抱有疑惑。
唐誉这回没有再兜圈子,单刀直入:“那是……你们正常人听来差远了,在我听来,真的很像。”
白洋惊愕地看着他。
“助听器的音效没有人耳精准,我的世界没有太多声波层次。老六说他觉得枪声很脆,像打塑料,我听着很闷,可能是收音效果不一样。”唐誉持续靠近,像安抚着即将用犄角顶人的怒羊,“我有很多声音和你听着不一样,也有很多声音,我听不到。”
白洋那懵懂的模样,就和他高中做不来数学题一模一样,一遇上想不明白的难题就这样。
唐誉也见过他这样懵懵的,在床上高潮太多次他就这样。“比方说,很细小的声音,我就会错过。我以前拿到手机不知道会有按键音,直到某天老六提醒我,我才知道我在手机上打字都是有动静的。”
“那……”白洋吞下一口酸涩,“那你岂不是听不见很多?”
“是,像你们形容的小鸟声,夏天的蛐蛐,下雨刮风,或者电脑开机,很多生活里的小声音对我这样的人来说都是一片空白,如果没有人特意形容给我听,我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唐誉展示了一下右耳的助听器。
助听器闪着绿灯,宛如绿宝石挂在他的耳朵上。然而它哪怕满电也不是万能。
白洋半晌都没说出什么,呼吸方式逐渐从胸口演变成腹式呼吸,要把所有气体都沉到肺叶底部。为什么……唐誉哪怕戴上了助听器,他的世界还是残缺的?
“接下来你是不是该交换你的信息了?”唐誉用膝盖撞他,孩子气地催促。
“你刚才是不是在转移话题?”可白洋没那么好忽悠。
唐誉无奈地靠向沙发背,笑着歪了歪身子:“你怎么这么难骗啊,真不可爱。”
“你在国外肯定遇上枪击了,狗东西你别想蒙我!”白洋太了解他,唐誉是一个很少说耳朵的人,他明明有着先天的缺陷却总是不提,更别说泄露软肋。公司的人拿人工耳蜗做文章,他云淡风轻,眼下却对自己爆了个大的,肯定是为了挡更大的事。
“好吧,白队怎么这么精明,真是一点都没变。”唐誉只好摊牌,“是,是遇上枪击了,但真的不是针对我。我只是从停车场路过,但当时确实吓着我了。”
白洋立即看向谭玉宸:“他是不是骗我?”
“不是,这回我作证,是真的。”连谭玉宸都紧张了,回忆起那天不寒而栗,“子弹离我们很近。后来我们查了很久,确实是偶然。当时开枪的人离我们大概50米,射击目标也不是我们。你就算不相信我也要相信水总,如果真是针对他,我们早就回来了。”
“六儿,你可别骗我。”白洋从老六的眼睛里找答案,唐誉精明,这个……还好。
“真的没骗,我对水总发誓!”谭玉宸举起手指。
好吧,又是水总,这水总是何方神圣?但老六能这样发誓,白洋也就相信一半,剩下的一半还要自己观察。
唐誉见白洋气息平和,便开始了他的进度:“现在该你交换信息了,说个我不知道的。”
“说什么啊,一会儿钢棍该来了。”白洋起身就往厨房走,开始思考晚上要不要给唐誉扒了,看看他身上有没有枪伤。唐誉起身跟上,嘴里嘟哝:“你这人又说话不算话……”
说完,回身对老六挤了下眼睛。
钢棍的到来在晚上,同时跟着回来的人还有刘小雨。刘小雨显然更喜欢和白洋聊天,两人交心了似的,聊得挺好。刘小雨是觉得白洋挺能理解他,从前来劝他回家的人都是私家侦探,要不就是老豆的朋友,那些人,根本就不懂艺术,一开口就是自己不懂事,自己让老豆伤心难过了。
作为最小的儿子,他当然能明白老豆的心,可他只是疼爱自己,没有理解。
没有理解的人生就是一盘散沙,都不用走两步,风吹一吹就散了。在这里才有共鸣,他们都把自己当作家人!刘小雨和白洋说了好多心里话,沟通时又闻见那隐隐约约的桂花酒酿。只不过他去厨房找了又找,一点都没有。
奇怪,是幻觉吗?刘小雨不确定。大概是吧,不然谁能吃得这么干净。
“请坐。”陪着刘小雨聊完,白洋将钢棍引到茶几边上,“钢老师您喝什么?”
“随意。”钢棍身上有松香的气味。
白洋怕晚上睡不着,所以不敢喝普洱,只喝了白水。唐誉吃饱喝足没事做,干脆拿着茶壶过来,给钢棍倒满一大杯浓普洱。
钢棍忙起来没吃没喝,捧起茶碗一饮而尽,灵感抒发后空留浓烈的失意:“听铁棍说,你们是打算买画?”
“是,所以想看看。”白洋负责主聊,“但对于画作来说,我们是外行。”
“你们也是奔着刘小雨来的吧?”钢棍话锋一转,非常犀利,“以前也来过不少人,都和他住在一起,你们别想蒙我。”
白洋也没想隐瞒,毕竟艺术村来来回回都有谁,这些人比任何人都清楚。“是,但接刘小雨回家和买画,并不冲突。”
“刘小雨回不去。”钢棍直言不讳,枯黄的皮肤甚至有点营养不良,“他说找到灵感之后就给所有人开展子,他说他家里很有钱。”
白洋微微一笑:“那钢老师相不相信呢?”
“10年前我不信,但现在我不相信也信!我们已经在这里太久了,比我们画得不好的都成名了,我们等不了太久。要么你给我们所有人办个画展,要不你就把我们的画都买下,只要花钱,我们就和刘小雨说清楚,这里根本没有他要找的艺术,我们的艺术也等着换钱呢。”钢棍说得异常坚决,“你是不是很看不起我?”
白洋看着他,只是看到了一团火。“不是。”
“狗屁,哈哈。”钢棍突然笑起来。
“我挺佩服你们,能在这里一直画一直画,如果是我,赚不到钱的话半年我就走了。”白洋他不懂艺术,但对懂艺术的人是心怀敬佩的,“这样吧,您能不能明天找个人,带我们去看看那什么……庆典。就是专门给刘小雨办的庆典,三角头不打算让我们去,可是我很好奇。”
唐誉也没闲着,又给棍组老大倒了一杯普洱茶。来吧,今夜无眠。
“我找人带你去,你就会买画?”钢棍端起杯子仍旧一饮而尽。
都已经到这份上了,白洋现在要是出尔反尔,钢老师恐怕会从裤子里抽出三节棍:“您放心,我们做画品买卖是专业的,但我们只买好东西,希望钢老师也不要糊弄我们。”
“那好,我派个人带你们去庆典,你们把我们所有的画买下来,然后我们和刘小雨断了,一拍两散。”得到允诺的钢棍终于露出了他进屋之后的第一个笑容,饱含了希望和辛酸,紧接着他看了一眼白洋的茶杯,对旁边站着的人说:“也给你们老板倒一杯!”
“啊?我?”唐誉指指自己。
钢棍露出一个“可不就是你”的眼神。
唐誉笑着点头:“好,我给老板也倒一杯。”
等钢棍离开,普洱茶已经喝光,白洋一口没动早就口干舌燥。“明天晚上8点,我偷偷去庆典现场,你在这里等着,别出去了。然后我们连夜把刘小雨送走,再随便找个人买钢棍几幅画。”
“不是全买下么?刚才咱们说的可是全买。”唐誉坐下来。
“你真要全买?你的理想泡泡又吹起来了?”白洋反问。
唐誉反而问:“既然他们要刘小雨办画展才愿意放手,为什么不给他们办一场?你这样出尔反尔,很不讲道义。”
白洋看向他的头顶。“你既然能想到这一步,你猜刘金贵想不想得到?那是因为这一步行不通。你有钱,但是对这些人来说斗米恩、升米仇,如果你办了一场,接下来第二场、第三场他们都会找你。我答应他们全买下,只是缓兵之计,不希望这些人拦在路上,堵着路不让咱们出去。必要时刻,欺骗也是手段。”
唐誉揉了揉太阳穴。“欺骗怎么可能是正当手段?”
有的时候,白洋过于精明市侩算计,总让唐誉恨得牙根痒痒。他恨不得手里有一瓶圣水给这人洗个干净。
“你不懂人世间的运行法则,不能花钱办傻事。这种情况……就好比,你了解温翠怎么操作,我不了解。你如果答应全买,整个村子的画就全是你的了,不花个几千万你别想走。你如果答应办画展,以后他们有什么事都会找你。别傻了,我玩不转有钱人,你也玩不转他们。”白洋看着唐誉那张无比干净的脸,“再有,你真觉得他们手里有好东西?别那么天真好吗?”
“好好好,你聪明。”唐誉显然有些不高兴,他也有很多看不惯,“好吧,你是现实派,你好好归化你的现实,我去空中楼阁洗个澡。”
唐誉起身上楼,两人虽然没吵架也是不欢而散。但这种不欢而散,他们已经经历了很多次,大大小小挤满了前面那几年。他嫌弃他太现实,他嫌弃他不接地气,两个人说着说着就崩盘。
唐誉也是有脾气的。
楼上还真有洗澡的声音,白洋站在楼下犹豫。前几年他们堆积了太多的崩盘,没有一次真正解决过。那时候他们的“解决方案”就是上床,不高兴了,上床,高潮尽兴人就高兴,多巴胺内啡肽一起来,矛盾仿佛烟消云散,谁也不提。
但没解决就是没解决,两个人哪怕把床技睡得炉火纯青,回忆里也是积压了情绪垃圾。
这一回白洋主动上前,想要拧开浴室的门。门锁咔咔咔直响,里面锁住了。
他只能等唐誉洗完,然而洗完澡的唐誉根本没戴助听器,很明显就是不想交流了。他直接上床睡在最里面,又拍了拍中间:“六儿,今天你睡中间。”
谭玉宸喝着AD钙奶,看来今晚自己要当电灯泡了。
吩咐完毕,唐誉取出丝绸眼罩,彻底关闭了和世界沟通的渠道。白洋几次三番想晃醒他,最后也只是去洗了个澡,睡在了床右边。
已经在中间躺平的谭玉宸,在黑暗中开口:“你俩又吵架啦?”
“没有,不算吵架,就是每次说到一些话题就不欢而散。”白洋拉好蚊帐,用夹子夹住。
“那你俩以前不欢而散怎么解决?”谭玉宸问。
白洋看了看他:“我们有自己的解决方式……而且我俩的关系,还不至于解释那么多吧?”
谭玉宸翻白眼,谁能装得过你俩啊?
“睡吧。”白洋叹气。
“那你俩这回倒是解释啊,总憋着像什么话。合着你俩这几年的嘴光打啵儿了,一句人话都不说啊?”谭玉宸恨不得拽予衍乄出他俩的舌头,舌头再系个死扣,“算了算了,我跟你说个事,你明天要记得哄哄少爷。”
“我不会哄人。”白洋闭上眼睛。
谭玉宸不管不顾告诉他:“其实唐誉他每天早上都要醒盹,他小时候睡觉醒不过来,留下阴影了。明早我主动出去躲着,你让他靠靠,有什么话就说清楚。好不好?”
白洋登时睁开双眼,什么?醒盹?唐誉他多大了?好幼稚!
谭玉宸又踹了踹他的脚:“你就好好哄一下他呗,服个软又不会死。”
作者有话要说:
咩咩主动想解决情绪垃圾,公主狠狠关上浴室门。
白洋:瞧给你能耐的。
老六:快哄!
第29章 带来祝福的金铃
又过了一天,太阳照常升起。
唐誉昨晚睡得很早,清晨时分朦朦胧胧。又因为听不见,所以他完全忘记身在何处,甚至分不清在国外还是国内,自己家还是舅舅家,又或者在二大妈家。但是他很清楚地梦见了太爷爷,那个在自己很小很小时候就拍下99撞的亲人。
除夕将至,金钟齐鸣。
太爷爷一个人站在钟前,每隔6秒便撞响一回,为自己祈福。
太爷爷走的时候,唐誉已经上小学一年级了。所以在唐誉的记忆里,太爷爷占了一个很重要的位置,谁也无法代替。那个满头银发的倔强老头保护了自己7年,在极度的不舍中,在所有儿女子孙的环绕下离开了人世间。
他临走的时候还说了两句话,一句是“建设新中国”,另外一句是“保护好他啊”。
他没有说这个“他”是谁,但全家都心知肚明,这个“他”就是自己。
好亮……唐誉睁眼看到了一抹身影,在光线里晃。他看到蚊帐,洁白的蚊帐像婚纱花束上的那层布料,很好看。本来睡醒就听不见,外加梦见了太爷爷,唐誉的心情就更加不好了,他抗拒起床,又把眼睛闭上。
就在寂静里继续睡吧。唐誉又要沉入睡眠,床边往下沉了沉,像晃动了他睡觉的地方。
唐誉便再次睁开眼睛,想着可能是老六,结果看到了清瘦的白洋。
白洋比上大学的时候瘦了。
自己在壹唐第一眼看到他,就看出来了。只不过一直没提,因为白洋要强,他不会承认他过得辛苦。
于是唐誉坐了起来,连助听器都没戴上。白洋的肩膀靠着并不舒服,他身体上的骨骼感很明显,特别是肩峰位置,哪怕有一层薄肌可靠上去还是硬邦邦。唐誉侧着脸靠住,长头发倾泻在白洋的白衬衫领口,像在画布上作画。
“我做梦了。”唐誉嘟哝起来。
白洋第一次知道他起床后不是起床气,而是醒盹气。他也理解了唐誉为什么不说,说出来太孩子气,只好用倔强的话撑住一个脆弱的需求。
自己的世界无人回应,唐誉只是想倾诉。他闭着眼睛,白洋身上就是那种很洁净的洗衣粉味儿,他也不管白洋此时此刻和他说什么,执拗地自言自语下去:“梦见我太爷爷了。”
白洋偏过头看着他的脸,其实唐誉有些孩子气,也不错。
“我太爷爷在我出生的第1个春节,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唐誉沉浸在梦里,他虽然没亲眼看过那次的盛况,但是不难从别人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何等瞩目,“那年金慈寺在春节前拍卖撞钟权,很是轰动,好多人想抢吉利的数字。我太爷爷一口气拍下了99声,不带间断的,一声都没有让给别人。”
“居然是你啊?”白洋轻声惊叹。这事他之前不知道,运动员的生活和藏圈八竿子打不着。
可这么大的一件事情,在他刚接触拍卖行的工作时就有所耳闻,主人公居然就在眼前。
唐誉并未察觉到白洋的惊叹,只是说着那年的事:“顾家的太爷爷想要撞一下,我太爷爷都没有同意。他说钟声如果断了,不吉利。他看不到我长大的模样,所以一定要让我活到长长久久。”
“花了不少钱吧?”白洋和他站在不同角度,人和人真是不同命,唐誉这条命真金贵。
“每一下都是他亲手撞响,在除夕之夜,他不让别人插手。谁都不行,谁都不行。”唐誉在白洋肩膀上蹭鼻梁骨,一只手顺着他喉结滑上去,指腹寻找到一处疤痕。他的指纹仿佛要留在疤痕的凹陷里:“花了很多的钱。”
白洋一动不动,只有呼吸变快:“算是破财免灾了吧,不过这些钱在你家也算是九牛一毛……”
“除夕之后,金慈寺就和我太爷爷商量,那一笔钱不能留在寺庙里,要散布出去,才算是积福。”唐誉毫无意识地打断了白洋的话,“我太爷爷同意了,从那年开始,金慈寺每年春节都会给香客送大米和油,有小孩儿的香客还能领到奶粉和婴儿米粉。一直持续了6年,那笔钱才算是花完了。”
白洋皱了皱眉,6年才花完,这笔钱真是不得了。“你太爷爷有心了,他这是想为你挡灾,每个家庭都沾了沾福气,也算是……”
“每年领了米油的香客还能领到一个小铃铛,是小猪形状的铃铛。因为我百日宴那天戴了一顶猪头帽,太爷爷不求我将来成功立业,只求我身强体壮,胃口常开。”唐誉说完自己都笑了,这些很可爱又很可笑的生活小事连接成他的童年。
他很少和别人提及,因为说起来像显摆什么。如果别人家庭不好,他的这份幸福就过于刺眼了。
但今天可能是因为梦见了太爷爷,也可能是第一次靠着白洋醒盹,他说了。他和白洋同频率呼吸,呼出的气体落在地上,踏成专属的声浪。
倾诉完毕又靠着醒了几分钟,心情便好了许多,唐誉睁着眼睛看了看,却没察觉到白洋有反应。
“你怎么了?”唐誉戴上助听器。
白洋目光笔直,忽然笑着摇了摇头:“你以前每天都要醒盹?”
“哼,你以前都不问我。”唐誉猜是老六说的。说得不错,回去给他买AD。
“我以前要早训,我哪知道你什么时候睡醒。”白洋看了看他的眼睛,自己心里已经惊涛骇浪,“赶紧穿衣服吧,收拾收拾下楼吃饭。”
从卧室走到洗手间,白洋也仿佛戴上了助听器,听外界声音朦朦胧胧,如梦似幻。一进洗手间他就关上了门,像做了亏心事,白洋只知道要拿出手机,翻出一张他小时候的全家福,看看门上挂着的铃铛是不是小猪形状。
他不记得家里的铃铛是怎么来的,但确实有一串,一共有6个。妈妈曾经把它挂在卧室门上,像个相信烧香拜佛就能带来好运的小女孩儿,每天都摸一下,相信那东西能给他们一些福气。在妈妈的影响下,白洋小时候也确实把那串铃铛看成了家里的护身符,当它叮铃叮铃响起来,很好听。
是不是金慈寺的铃铛?
白洋将照片放大,他小时候没有太多照片,照片也不怎么清晰,只能瞧见那一串金黄。他再放大,金黄仍旧是金黄,看不出内里的形状。可白洋的心口却燃起了一把火,滚烫岩浆在他心里流淌。如果不是小猪,那么也没什么,如果是真的,自己在那么那么小的时候,就吃过唐誉他太爷爷做慈善送的奶粉了?
会有这么凑巧的事?白洋不相信,心口的岩浆要呼之欲出。而这一切的答案只能等到他回北京才能揭晓,回家去翻翻家里的旧物,说不定还能找到!
但真的会有这么凑巧吗?白洋绞尽脑汁地回忆,只后悔小时候的自己没有将那串金铃铛摘下来,好好看个清楚!
铛铛铛,铛铛铛。
身后的门在震动,唐誉在敲门:“你在刷牙么?我要洗澡。”
“哦……好了好了,我马上。”白洋收好手机,拧开了门锁,唐誉正在门口伸懒腰,“今天晚上你就在屋里,哪里都不许去。”
“不让我跟着你去庆典啊?”唐誉揪着白洋的领带问。
“那么危险你去什么,今晚肯定乱哄哄的,你就老老实实在屋里等我……别对不起你太爷爷花的钱。”白洋叮嘱。
这一天,艺术村的风很大。
前几天像是要下雨,一股子潮湿闷热笼罩头顶。今天的风将热度吹开,湿度好似也被吹低了不少。刘小雨在阿英家吃过了早饭和午饭,傍晚时分帮着大家将钢铁雕塑搬到了山上。
说是山上,其实只是远处的小山坡,一片开阔地专门腾出来搞活动,零零散散放着一些红色塑料板凳。板凳一张一张摞起来,因为摞的时间久远,根本分不开,看似是一把凳子,实则是好几把叠在一起,也就形成了高高低低的起伏,没有一把椅子一模一样。
艺术!这也是艺术!刘小雨惊叹!
天完全黑了,属于他的欢迎庆典来临。刘小雨兴奋得浑身发抖,回忆起他第一天来艺术村的场面。
那一天他只是因为好奇,慕名而来。这个村子曾经出过几个大画家,所以聚集了不少艺术家和学生,刘小雨赶上了他们的“肢体开发课程”,每个人都在用身体感受自然环境,和清风、空气、山水进行神交。
这让一直以来只知道花钱买快乐的刘小雨震惊住了,原来天地间还有这样一群人,没什么钱,却有快乐!他被拉入了这个大集体当中,开始适应集体生活,他们一同吃、睡、住、行,每天谈论的都是美术、雕塑、行为艺术和芬芳。
能手工做的东西,大家都自己动手。这样低成本的丰衣足食让刘小雨进一步沉溺进去,他忘乎所以,要成为这里面的一员。大家都太好了,他要给每个人都办画展!
“今天这个庆典,只为了一个人!”三角头在小广场号召,篝火点得通亮,“我们要容纳兄弟姊妹,我们要热爱彼此,我们要永远真挚,永远原谅,永远进步!我们要把刘小雨当成亲生同胞!”
刘小雨对外界的发展一概不知,如痴如醉地听着。
小山坡喧哗喧闹起来,声音在空气里传播很远,变成了光波。空旷的山野抵挡不住人类的热情,金属雕塑的周围,艺术家们站了一整圈。
“我们都是艺术的孩子,我们都要在这里重生!火焰就是我们的载体,也是净化我们的神圣!”三角头嚣张地喊着。
艺术家们身上涂满了颜料,开始在音乐当中疯狂扭动身体。手工制作的炮仗被丢进篝火当中,噼里啪啦地爆开,比在场的人类还要疯狂。刘小雨亲眼看着这一切,是,这就是他要的,他彻底变成一员了!他们接纳自己了!
“艺术万岁!真理不死!”不知道谁开始欢呼。
刘小雨也振臂欢呼,像刚刚学会走路的人类,扭曲地使用着四肢,没有重心地转圈。他要把世俗的一切都忘掉,家里的钱又怎么样了?买不来快乐。这里的人才是家人呢。
在迷幻的气氛当中,快速旋转的不止是艺术家的身体,还有篝火里的火苗和火星。风就吹起,拉开了今晚的序幕和舞台,不知不觉间有人脱了衣服,紧接着,就是第二个、第三个……
欢迎庆典进入了最高潮。
被甩脱的衣服也丢进篝火当中,火焰更盛,冲天而去。光溜溜的身体像壁画一样,不同的人手里拿着酒瓶,有些拿着自制的烟花。他们放声痛哭痛饮,喊着“艺术不死”,癫狂的状态下对环境的判断也失去了敏感。
煽动的话语让刘小雨和每个人拥抱,放声大笑,现实生活里的压力被眼前这把火烧成了灰烬,他们的笑声像鬼叫,将山野喊得阴气森森。
等到刘小雨注意到火势已经收不住的那一刻,好像有些晚了。
篝火、烟花、酒精……每一样都成为了后果的必要环节,最终酿成了苦果。最先发现的人是阿英,阿英尖叫一声,甩开了刘小雨的手朝着山下跑去。刘小雨这才清醒,可一条火舌已经蔓延到他脚边。他慌忙后退,此时又有人发现火势加大,逃窜瞬间将刘小雨推倒在地,还踩了一脚他的后背。
后背的疼痛堪比从天而降的一拳,给癫迷中的刘小雨打疼了,也踩醒了。
着火了!
不断有橘黄色冒出来,蹿得到处都是。刘小雨吃力地站起来,想要顺着眼前的小路往下跑,但越来越多的人挤过来,左推一把,右推一把。他原本就瘦,刚才还喝了酒,脑袋晕乎乎不清楚,眼前也是天旋地转。他被推倒了,又自己爬起来,然后又被推倒,连踩带踢找不到方向。
此时此刻,刘小雨才真正慌张起来,他要死了!
这些人,昨天还抱在一起喊“家人”,为什么大难临头各自飞了?
不光是这些,最要命的是他还看到了警车的灯光。他不确定是自己喝嗨了还是吓呆了,从小金尊玉贵的他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两条腿直发软。最后择路而逃的三角头给他致命一击,为了往山下跑,将刘小雨狠狠肘击。刘小雨摔在泥巴地里,脑袋还未反应过来,又被一双手给扶了起来。
呸!刘小雨先把嘴里的泥巴吐出来,这是谁?
“快跟我走!”白洋拉着他的手。
“谁!谁!”刘小雨满脸都是泥土和鲜血,大概是哪里受伤了。
“先走!”白洋也顾不上回话,场面太乱,他差点被那些喝了酒的艺术家踩踏。
保镖们如影随形,一共有5个跟着白洋,用他们的身躯筑起了安全壁垒,抵挡着外界的冲撞。白洋一直都把刘小雨当成不懂事的小孩儿,这会儿揽着他的肩膀,捂着他的眼睛,不由分说带他往外走。
刘小雨已经吓坏了,没见过山火,也没见过踩踏,睁着眼睛时一受惊吓就不动弹。
昔日里和他交往甚好的人都在逃命,将他丢在路上。刘小雨猜测他肯定哪里受伤了,不然怎么会这么疼?脚下泥土打滑,火星子时不时飘过来一颗两颗,好像有人开始喷水救火,又有水滴落在他的脸上。
他颤抖着,战栗着,四肢不听使唤。而此时此刻只有这个叫做白洋的人从天而降,不顾安危地带他走。
要不是有老大他们,白洋也要被逃命的艺术家们冲倒了。特别是那位三角头,一边跑一边肘击,生怕有人挡他路,让他慢一步命丧火海。烧焦的气味扑面而来,整个半山腰都乱了套,白洋不止是看到了警察,还看到了消防,他顾不上别的,窝着腰把刘小雨带下山,浑身沾满燃烧的气息!
半山腰好像烧起来了!
白洋浑身发麻,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规模的火焰,很恐怖,如果不是消防在,人力根本无力抗衡。他和唐誉还是棋差一着,算到了这次大型活动会混乱,会引来警察的注意,但谁也没想到会不小心烧山。
刘小雨身上半干半湿。
“没事了,没事了。”白洋赶紧把外套脱下来,披在他的身上,“你已经安全了。”
刘小雨紧紧地抓住白洋的手腕,双臂不自觉地发抖。抖动的程度像接了高压电,振幅异常明显。眼泪在他脸上无意识地往下滑,紧绷的下眼睑托住了满盈的泪水,全部从眼角滑落,挤在一起。
“好了好了,没事了,我们马上安排,送你回家。”白洋把他抱在怀抱里拍了拍,归根结底,刘小雨才16岁,高中生的年龄。
这时候没人顾得上他们,只有5个保镖,白洋劝着刘小雨,终于把刘小雨的语言能力找回来了。
他怔怔地看着白洋,先是哇一声哭出来,不顾一切地大喊:“我要回家!”
白洋放松地笑了:“这就对了嘛,这里不是你的家,你有家人。不管你爸这人如何,他疼你可是真的,你……”
说着说着,白洋看到远处有个人影。颤抖的人从刘小雨变成了他,一开始白洋还不相信,等到完全看清,白洋瞪大双眼,连呼吸都困难。
来人是谭玉宸。
“怎么起这么大火!”谭玉宸跑了过来。
胸口肋骨被恐惧的心跳撞得发疼,白洋放开了刘小雨,一把抓住了他:“你怎么来了!你不是永远贴身保护唐誉吗?你把他一个人留下了?”
“支书和村长都在呢,他怕这边出事你没人帮忙,非要我过来看看。他还威胁我,逼着我过来看一眼!”谭玉宸见他们都没事,松一口气,“先……”
白洋甩开他的手,不顾一切地往回跑。
身后山火烈烈,他也顾不上刘小雨和别人了。火苗好似在追他,要把他灼烧殆尽。
作者有话要说:
咩咩:唐誉居然是醒盹气……
公主: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第30章 摘眼镜
唐誉现在身边没有保镖。
白洋一想到这个,他就怕得不行。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害怕,大概是这回重逢,唐誉身上的一些蛛丝马迹都太过阴冷,像躲在暗处的刺客,时不时阴恻恻放一支冷箭,直刺他的心脏。他身上大概也半湿半干,却顾不上寒冷黏腻,刚才还护在怀里的刘小雨也不管了,丢给了老大。
老大的脸色同样不怎么样,因为他也察觉到了老六的严重失职。
谭玉宸欲哭无泪,少爷那边逼着自己来,屋里有村长和村支书坐镇。不来那边挨骂,来了也是挨骂,不管怎么说先回去吧!
自建房里安安静静,等待着他们的归来。
白洋跑得最快,把保镖们甩在了后头,一进院门就喊:“唐誉!唐誉!”
村支书跑了出来:“警察来了吗?”
“唐誉!”白洋冷冰冰地擦肩而过,将村支书和他的话语抛之脑后。他闯门进屋,村长和地陪也在屋里,所有人都在,唯独没有了那个!
心里这团火还是烧了起来,白洋一把揪住地陪的领口,几乎把人半拎起来。地陪慌张无措,脚尖沾地,垫着脚问:“白先生您怎么了!白先生!”
“唐誉呢?和我一起来的那个人呢!”白洋怒吼。
“唐先生他和村里的人走了,他们刚才过来叫走了他,他就跟着走了!”地陪怕担责任,这位白洋先生看着是这群人里面最为斯文的那个,还戴眼镜,怎料到他一开口就要动手!
“跟谁!谁叫他走了!”白洋气喘吁吁,“你们都是废物吗?村里的人叫他走,你们就让他走?出了事你们付得起责任吗!”
首先上来拦住白洋怒火的人,居然是老大。
老大先把地陪解救出来,再过几秒,白洋估计就要掐着他的脖子问话了。只不过他对地陪也没有什么好态度:“唐先生究竟跟谁走了,什么时候走的?”
支书见他们急成这样,便上前说道:“是钢棍他们!”
“钢棍……他们来干什么!你们为什么不拦着他们!”白洋指着地陪的眼睛骂,他很少在骂人的时候指着谁,但现在他就觉得地陪是故意的。地陪和刘金贵是一伙儿的,和李志伟是一伙儿的,他们是不是要给唐誉下套?他们要干什么!
“冷静。”老大再一次把白洋拦下来,“咱们现在动身去找他!老六!”
谭玉宸这是头一次听到老大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话。
“在不危险的时候,唐誉的命令高于最高指令,但是你也不能全听他的!”老大看了看时间,“我们去找,你在这里等消息,控制住他们。如果半小时后找不到,你给北京打电话。”
“好,好。”谭玉宸强自镇定住了。
白洋走到老六面前,朝他伸手:“把你兜里的家伙给我。”
谭玉宸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看穿自己武器藏身,但白洋的警惕心和注意力确实让他佩服。他快速掏出来,放在白洋手里。
一把蝴蝶.刀。
“刀?”白洋捏着刀,“就一把刀?”
谭玉宸点头,关键时刻刀可以救命的。
“为什么不是枪?你们这个……安保部门这么牛逼,连自己的独立研发部都有了,为什么不给你们每个人配一把枪!”白洋已经语无伦次,“还有,唐誉身上有没有跟踪器?定位器你们总有吧?”
没人说话。
白洋再问:“你们为什么不给他身体里植入一个?管他犯法还是不犯法!你们那位水总为什么不给他弄?”
“走,咱们先去找他。”老大不耽误时间,事不宜迟,也就没有告诉白洋他们持枪那就是犯法了。
唐誉刚刚进屋,就闻到了非常浓烈的松香味。
“有人画画?”唐誉走进来一瞧,满屋子都是油画颜料。
钢棍、铁棍、木棍……各种人齐齐地看着他,眼神都要把他生吞活剥。
“你们这么紧张干什么?不是请我来看画的么?”唐誉转身问道。
钢棍第一个冲上来,他虽然没有唐誉高,但力气很大,两只手攥着这位唐先生的西装领口将人掼在墙上:“有钱人的走狗!呸!你们要干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要干什么?”
“嘶……”唐誉吃痛,不止是被他推了一下,更因为左手掌心不小心按在了墙面上。墙面放着废弃的木架和木板,应该是用来画画的,但上头的木刺成为了凶器,瞬间划开了一道。
鲜红血液滴在地上,和地上存放的颜料大白对比鲜明。
“你们今天是不是要带刘小雨走!是不是!说!”钢棍咆哮起来,随意地发泄不满。他眼前的唐先生根本不是本人,而是一个个出尔反尔的画商、画廊、供货商,每一个,每一个都是这样的嘴脸。
“你们说要买画,永远都是最低价买走,几百块就想买!你们根本看不起我们的付出!我们也是美院的啊!我们也是艺考的胜出者啊!但你们呢!你们几百块买走,几千块卖掉,就给我们几十块钱!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个世道,几十块钱够干什么!还不够我们买大白!”
钢棍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铁棍、木棍,和其他的人,都产生了奇异的共鸣。
明明是愤怒,可唐誉却从钢棍的脸上,看出了悲伤。
“画廊说要给我们办展子,卖出去的画要收90%的抽成!我们是什么很贱的人吗?我们的画很贱吗?那些不好好画画的,只会营销的,用着AI技术拼尸体,把画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可那样的画都卖得出去!我们凭什么无人问津?”钢棍痛苦地喊着,“我知道你们想干什么,你们今晚就想带刘小雨走,对不对?没门儿!没门儿!”
“你能不能……先松开我。”唐誉先稳住他。他说得没错,白洋就是想今晚带走刘小雨。
“松开?松开你就跑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怕,我要钱!我要好多好多的钱!你买画,我放人!”钢棍抓住了一线生机,他等不了太久了,他们都等不了了!
唐誉虽然知道这一趟过来会发生言语冲突,但没想到钢棍已经快要疯了。他指了指耳朵:“钢老师,我不是要跑,我是个听障患者,你这样大吼大叫我听不清楚。”
什么?听障?钢棍都没注意到他耳朵上有东西!
好像是有一个装置挂在他耳朵上,还闪着灯。钢棍刚要松手,立马又说:“你想骗人!这是蓝牙耳机!”
“这不是,这是助听器。”唐誉干脆给摘下来了。
蓝牙耳机和助听器有着天壤之别,明眼人一瞧便知。钢棍的手这才松了一些,面前这个居然是残疾人?
“你又骗我!”但马上他又揪紧,“你是不是骗我!是不是想骗我!你说话这么正常怎么可能是个聋子!”
唐誉已经将助听器戴上了,噪音的冲入让他皱眉:“我左耳还有人工耳蜗的痕迹,你要不要看?”
钢棍不相信,野蛮地掐着他的后脖子,将他左耳一翻。忽然间他愣住了,再次松开手,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你不像个聋子!”
耳朵后面有一道伤疤。这能验证人工耳蜗的事实,可钢棍还在困惑他的语言能力为什么这样优秀。
但他管不了太多了,再次威胁起来:“不管你怎么样,今天你都得买画!这话是你们说的,全村的画你们都得买!”
“我没有说不买。”唐誉认真地俯视着他,在他疯狂的眼神里寻找着最后的理智,“如果我要买,现在我就是买家。你们就这样招待大买家?”
不知道为什么,他身上淡然处之的稳定让钢棍很意外,哪怕这些话已经听过无数次,他们已经上过无数次当。他还是松开了唐誉,强调着说:“所有的画,你必须都买!今晚就给我们钱!”
“我要先验画。还有,你们得给我泡杯茶。”唐誉整了整被揪歪的领带,走向了客厅里唯一的一张办公桌。
办公桌上很凌乱,什么都有,最显眼的地方是堆叠的快餐盒。唐誉找了一张最干净的椅子坐下,看向桌面:“你们就在这样的地方给我看画?不好意思,我是个讲究人。”
钢棍迟疑了几秒:“铁棍,收拾一下!木棍!去拿画!”
“我的茶呢?”唐誉看向钢棍本人,“沏两杯,我和你慢慢谈。”
茶水是钢棍沏的,不怎么样,他们连吃饭的钱都快没了,还喝什么好茶。一卷卷的画拿出来,二十几个艺术家在屋子里面立画架,唐誉看着他们忙忙碌碌的背影和挂在墙上的绘画围裙,感叹这些艺术家说到底还是太单纯。
就因为自己几句话,他们就很老实了。他们在现实面前,也已经没有后路可走。
一幅幅的画作摆上来,唐誉眯着眼睛观赏,像个真正的大买家。他的手还在流血,木棍实在看不过去了,她给唐誉递了一包纸巾。
“谢谢。”唐誉对她笑了笑,用纸巾堵住不断流血的伤口,“钢老师,你打算卖我多少?”
“所有!我说了所有!你刚才没听懂吗!”钢棍的耐心快要抵达极限。
唐誉揉了揉刺痛的耳朵,再次扫视画作:“你们想不想开画展?正式的画展?”
画展这两个字一丢出来,重磅消息堪比深水鱼雷,炸得在场很多画家木若呆鸡。唐誉简单地喝了一口茶,公事公办地浏览着桌上的画,又问:“我想给你们一个选择的机会。”
钢棍嘴唇干裂。“什么……机会?”
“第一个选择,我买下村里所有的画。你不用怀疑我的经济实力,我既然这样说就可以办得到。第二个选择,我挑选一些画作,比方说每个人的代表作,然后在北京找个地方办一场多人画展。当然,这不只是小型展览,我可以通过渠道安排媒体、画廊、业内杂志,或者资深买家。”
钢棍一张嘴,嘴唇都裂了。“在哪儿?”
“北京。”唐誉将鲜血沾满的白纸丢在一旁,“如果现场有人卖出作品,我抽1成,9成归你们自己。但我也有条件,首先,我只会给你们办唯一的一场,我不可能永无止境给你们办下去,其次,我不能确保你们会被挖掘,但我会尽最大能力,帮你们搭桥。能不能被画廊看上、被投资人看上、被杂质看上,就是你们自己的本事。”
那些站着摆画的艺术家们全部看向了钢棍,有几个人甚至想要提前开口,蠢蠢欲动。只不过碍于钢棍在场,最后又闭上了嘴。然而念头无法遏制,他们的渴望从眼神里飞出来,无声嘶吼着冲到唐誉面前。
唐誉再次看向钢棍:“我知道,你们都是美院毕业,艺术这条路不好走。”
“为什么……”钢棍的肩膀在抖,“为什么帮我们?为什么!”
唐誉想了想,说道:“我不想掐掉你们唯一的一束光。作为普通人,你们已经把能做的努力都做到了极限。如果我给你们一个机会,我希望你们好好把握,不要让机会溜走。我愿意为‘努力’本身买单,我也买得起这个单,达成双赢。”
屋里只剩下喘气声,声音很轻,却像阵阵脚步声杂乱不堪。这短暂的安静很快就被打破,钢棍先是抓着木架狂笑,然后又转着圈地哭了起来。他连哭声都像是笑了,已经分不清是笑中含泪,还是泪中含恨。他如同一个蹉跎的老人,又如同一个愤慨的孩童,而落在唐誉的眼中,他所有的挣扎都是一种具象化,像那白洋喉头永远咽不下去的一把火,一口气。
“下面,可以给我看画了么?”唐誉感受到了冷静,也感受到了残酷。他随手放下的绳子,在这一刻变成了独木桥最后的一段路。
一张张画被搬了过来,排山倒海气势如虹,填满了他面前的客厅。唐誉并没有举办艺术画展的经验,他张张过目,用自己的审美去选择可能撞上“慧眼”的作品。那些浑身带刺的艺术家很安静,把成叠的纸张、画板放上去,等待命运垂青。
“请问,这个,是谁画的?”唐誉指着一幅画作问道。
画上面,是一只正在奔跑的羊。
刚才给他递纸巾的木棍站了出来。
其余的艺术家紧张地看向了她。
唐誉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突变,他对一切的掌控源自天生基因。“大家不用慌张,我并不是看上她的画就只给她办展,每个人的画我都会选。我承诺,我就会负责。”
话音刚落,院门口再次传来脚步声。不用唐誉多猜,他便知道是谁来了。
连串的脚步声带出焦虑的火花,白洋第一个冲进来,视线却被数不清的画架挡住,一时之间找不到唐誉的身影。什么画、什么艺术……这都不是白洋世界里的东西,他虽然干这一行,能把每个艺术家说得天花乱坠,然而在关键时刻这些仍旧会被他丢在一旁。
钢棍冲了上来:“买画,你们买画……”
白洋听不清他的嘀咕,一把揪住钢棍领口。钢棍的身体就像没有重量,被白洋轻而易举地牵引过去。自从离开了体院,白洋许久没有如此激烈的暴怒,杀红了眼一样将扑面而来的钢棍来了个过肩摔!
脚下像踩了钢钉,重心稳得要命。白洋用肩头顶起钢棍的身体,腰身拧旋,将他轻而易举地丢了出去。
钢棍摔在了地上,还在笑。
白洋连头发丝都没乱,金丝眼镜下藏着骨血里的冲动血性和杀伐果断。如此剧烈的动作连眼镜框都没晃动,因为他根本没有用尽全力。
跟着一起跑来的刘小雨也冲了出来,抱着钢棍就是一通乱哭:“钢棍哥,他们……他们不管我了,以后我要和你在一起!他们都……都不管我,我要和你学艺术!”
“艺术?什么艺术?”直到此刻,身心疲惫的钢棍终于绷不住了,把刘小雨狠狠推开,“你看到了吗?你看到了吗!艺术也是要花钱的!我们也要赚钱!没钱搞什么艺术!我们想卖画啊!”
刘小雨第一次被钢棍推开,原本他以为这里是另外一个安乐窝,可现实却和冷冰冰的雨水一样往脸上拍。眼前的钢棍和他认知里的矛盾尽显,那个只知道画画、高谈阔论的清高艺术家走下神坛,和他说“钱”了。
刘小雨迷惑住了,但他的艺术梦也彻底清醒过来。
“还有人要给我看画么?”
直到这时,唐誉的声音才穿透画架围墙,直达众人耳边。白洋循声望去,唐誉靠着木桌,目光穿透人群正在找他。
一场闹剧,终究还是要收尾,尽管和他们预想得不太一样。
火情得到了控制,没有演变成山火。三角头和几个艺术骨干直接被接走喝茶,其余的人被村长安置在自建房里,让人盯着他们不许外出。从一开始,村干部就猜到这场庆典一定会坏事,没想到他们居然还脱衣服、喊口号、放炮仗。
闹大了的话,艺术村也会被毁掉。所以他们急于求助刘金贵,让他想办法接走儿子。今天终于梦想成真,刘小雨答应要回家了。
可别墅里面的气氛还在持续发酵,白洋怒气冲冲地走上了楼梯。唐誉简单包扎后,跟着一起上去。
6个保镖也要上去,唐誉转过身,给他们一个手势。他们便知趣儿地停下,把2层留给那两个人。
白洋的呼吸声很沉重,在拐角处被唐誉抓住手指。“你别生气了。”
“我生什么气?”白洋浑身冷汗,“你明知道他们要干什么,还跟着他们走?你真以为村子里安全?别逗了,离开了北京谁知道你是谁?就算你调人过来也来不及!”
“我知道。”唐誉卡住了他,“他们也没干什么,只是想卖画。”
“所以你就都买了?你还答应他们办画展?然后呢?”白洋尽管压着声音,可嗓音里还有颤动,“你有没有想过不好抽身的后果?如果他们缠上你,天天到公司门口去堵你,你怎么办?”
唐誉垂下了存在感极强的眼睫毛,像随着声音震动的翅膀:“你别把人想那么坏,我会和他们签合同。”
“签合同万一不认呢?你别干这种引火烧身的事!还有,老六是不是你贴身保镖?什么叫贴身?你干嘛支走他!”白洋不想恶意揣测,只不过他见过太多。
唐誉的食指蹭过他的虎口,轻轻地说:“原来白队是担心我?”
白洋立即不说话了。
“关心则乱,我明白。”唐誉抬起眼睛,笑着看他。
白洋偏过了头:“你……”
唐誉受伤的左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承认吧,你是不是担心我?”
“我担心你个屁啊,我有这功夫担心自己好不好?”白洋声音里的怒气在降,“我真的……烦死你了。”
“你不是烦我,你是烦你自己。烦你自己引以为傲的情绪控制不管用了……”唐誉再次转动手腕,顺着白洋的小臂往上抚摸。白洋迅速翻转腕口,将唐誉的右手捉住,别到了他的后腰去。
唐誉还有左手,手臂刚动,没想到又被白洋抢占先机,也别到了后腰。现在他两只手都不能动了,只有身体在前倾。
白洋无奈地说:“别耍花招,就你这点伎俩,我一只手就能压住!”
“是,我当然知道白队的能耐,我在你面前没有一点武力胜算。可是……就算我没有胜算,两只手掰不过你一只手,当年也是你……心甘情愿的。”唐誉的身体还在持续前倾,两手别在身后,看似处于弱势。熟悉的气息越来越近,白洋的手指也持续收紧,两人鼻锋再次交错,呼吸乱成一团。
唐誉的热度沾染在他冰冷的脸上。
纤细的金色眼镜腿就这样被唐誉叼住,如同第一次和之后无数次,被唐誉用嘴摘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屈南:白洋你就不能推开他啊!
咩咩捂脸:我推不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