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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1章 左右为难

    唐誉无奈地揉了揉眼睛。

    助听器在睡觉前摘掉,两只耳朵都在沉睡。唐誉躺在枕头上体验着早起的惊喜,以前白洋就问过他,你见没见过凌晨3点的田径场?

    没有,当然没有,凌晨3点我睡得正香。后来有一次白洋凌晨5点起床去冬训,首体大的队伍浩浩荡荡,无边无际,唐誉那天有偷偷早起,目送他一个人背上运动包,带队朝着梦想出发。

    在那一瞬间里,唐誉深刻地体验到了竞技人的追求和执念。该是多么大的热情才让这一群人不辞辛苦又主动起早贪黑,怪不得运动员拿到金牌要哭,吃过的苦难以数计。

    心疼完毕后唐誉就回窝睡觉了,一睡睡到下午。睁眼之后白洋的报备消息已经发到手机上,人已经抵达哈尔滨冬训基地。

    现在唐誉看着白洋熟睡的侧脸,也好,以后再也不用起那么早,你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了。

    结果刚刚这样想完,白洋的眼皮开始明显起伏,眼球在底下转动。几次深喘后那双眼睛就睁开了,迷迷糊糊地看着正前方。

    刚刚睡醒的人来不及清醒,白洋的生物钟太固执,根本无法从大脑里根除,到了早训时间就要睁眼。他看着雪白的天花板,视线像液体往下流淌,顺着墙壁流到了床边。

    紧接着察觉到了明显的暖意,空调被变成了波浪面,下面有生物在股涌。两个人各自盖着独立的被子睡觉,现在白洋的被子被掀开一角,钻进来一双大长腿。

    “你盖你自己的去……”白洋懵懵地说。忽然脑子里一根弦开始弹动,他闭着眼睛,顺手下意识地摸向唐誉的耳朵。

    唐誉才听不到他嘀咕,把白洋的被子整个儿卷到自己身上:“今天我起床比你早。”

    “你起来了你倒是戴助听器啊……服了你。”白洋眯着眼睛,撅着屁股跨过他从床头柜上拿,对着唐誉的右耳朵就是一通安装,“听见了吗?”

    “听到听到。”唐誉开始接受有声世界的侵占,“你睡好了没?”

    白洋打了个哈欠:“还行,就是做梦。”

    “梦见什么了?”他打哈欠,唐誉也跟着打了一个,果然犯困这件事可以传染。

    “梦见和温焕对峙。”说起这个,白洋可不困咯,“他凭什么劝分不劝和?他自己恋爱谈明白了吗就给你当军师?”

    怎么回事?温焕这事还没过去?唐誉老老实实把被子还给他,结果白洋相当硬气,一把给被子卷吧卷吧扔地上,谁也别睡!

    “他也有承认你好的时候。”唐誉没招了。

    “真的?”白洋不信。要不是现在还不能表露身份,今天他就想和温焕比试比试。

    “真的,他并不是完全否认你。”唐誉谢天谢地,敢情上回在岩公馆的聚餐就是白洋和温焕的最后一次和平共处。

    “呵,你当我没看完你俩的聊天记录?”白洋看得眼睛都酸了,“你给他拍照,他夸我做饭‘还行吧,那都是应该的’,是不是?”

    唐誉把脸埋进白洋平坦的胸口,用鼻子拱了拱他,试图先用美色将白洋迷晕。

    “你给他拍我做的冰雪玫瑰,他说‘还行吧,就会送这些不花钱的小玩意儿’,对吧?”

    唐誉不说话,只是一味地搂抱。

    “等着吧,等你俩面基之后,我找他好好谈谈。”尽管美色在怀,但白洋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俩人就这样腻腻乎乎在床上躺到9点才起,而且起床还是因为营养师催促要吃早饭了。唐誉现在仍旧在医嘱之下用药,但急性精神分裂的预后确实比较良好,目前较为稳定。白洋的膝盖虽然不能和他全盛时期相比,但如今摸着也开始温热起来,不是以前冷冷冰冰那样。

    今天两人的生活流程较为简单,和温焕吃饭,晚上回唐家吃饭。终于要回去了,这一次算是正式入门,对白洋而言,这是他第一次完完整整见过唐家所有人,包括姥姥那一代的长辈。说不紧张肯定是假,白洋紧张到出门选衣服都开始犹豫,浅色正装好看,但又怕不够正式,深色套装正式,又怕太过死板。

    最后还是唐誉帮他挑选了一身珍珠白的微珠光正装,走在光下,能看出贝壳般的流光。

    “是不是太浅了?”白洋第一次穿这样的面料,还发光?

    “不在亮光之下看不出来,这料子好看,你信我。你可以不信我的零花钱余额,请一定要相信我的审美。”唐誉相当自信,再说,这样的微珠光很衬白洋,像一颗深海里饱经风霜的珍珠,经历了贝壳里的磨难,终于被人发现。

    “那领带呢?”白洋原本不想挑这个,但唐誉选的……好吧,听他的。

    “戴我的,这条。”唐誉选了一条三文鱼粉色的领带,往白洋的白衬衫上一放,整身衣服都被色彩点亮。

    白洋瞪圆眼睛,要是他自己挑选,一辈子都不会碰这身。可是唐誉笑意盈盈地看着他,色字头上的那把刀又落下来,砍断了他的反抗意识。回过神来,好嘛,衣服又穿上了。

    唐誉倒是穿了黑色正装,在口袋巾上用了些小心机,挑选了和白洋领带同色的布料。两人互相给彼此系臂箍,白洋的衬衫不是订做还有些不修身,另外加一条肩带,这才把布料抻成完美无缺。

    “你打扮这么花孔雀,干嘛?”唐誉看着精心打理发型的白洋问。

    “见温焕啊,免得他以后回忆起来,又吐槽我体育生一身匪气,配不上你。”白洋戴好了金丝边眼镜,把竖直的领口按下去,往喉结上喷了十几下唐誉的香水。

    两个人现在是一个味道,上车之后差点给谭玉宸的小狗鼻子熏出好歹,连续打了几个喷嚏:“阿嚏……你俩干嘛去了?这么香?开开窗吧。”

    “某人今天要开屏。”唐誉笑着指了指白洋。

    白洋弯着腰,用纸巾擦拭着已经油光锃亮的皮鞋。

    见面地点还是岩公馆,温焕提前到了半小时,因为他知道壹唐的规矩,要搜身安检。今天也是一样,连他的小皮包都被检查一遍,最后才放他进VIP包间。奇怪的是,8月14日他去壹唐选画,倒是没有这么讲究了,直接就让他进去了。

    “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唐誉仍旧坐轮椅,白洋负责推着他,“肚子饿了吧?”

    “啊?”温焕正在玩手机,听到熟悉的声音把头一抬,居然是上次的唐誉,“您……您好。”

    “不用‘您’,叫我本名就好。”唐誉眼里闪烁着重逢的欢喜,当然这是不为人知的喜悦。温焕暂时还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两人差点再也见不到,更不知情那封邮件就是诀别书。

    白洋将轮椅推到餐桌附近,搀扶着唐誉起来,不经意间已经把温焕打量了十几次。怎么温焕也是一双杏仁眼?那天唐誉看的擦边男主播也是这种眼型……在网上戴着口罩扭扭的人不会就是温焕本人吧?

    他也下海了?

    白洋将唐誉扶到椅子上,先让他们两个聊着,自己则转身去传菜厨房询问一会儿的菜单。唐誉现在不能吃生鲜生冷,汤品不能大补,白洋撤掉了几道菜,换了合适的菜再回来,唐誉已经和温焕坐得近近的,开始展示藏品收录信息。

    “上次真是抱歉……”唐誉一想到温焕跌跌撞撞长大,只觉得他真不容易,“本来应该我亲自接待,但……有些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

    “没关系没关系,上次接待我的人叫唐基德,他也挺好的,非常有耐心。”温焕不愿意多问,但是也能看出端倪。上次唐誉可不是这样,不仅能快步走路,左手背也没有那么可怕的伤口。

    那可不是普通划伤,绝对是出大事了!

    “基德是我们组的职员,他确实不错。”唐誉满意地点点头,“我这次多拿了十几幅画的收录图片,你先看,或者咱们边吃边看。”

    “我先看看吧。”温焕有些心急,小猪的生日已经过去了,他却没准备好礼物。可是他又多看了几眼唐誉,不晓得怎么了,看着唐誉受伤……温焕心里很不好受。

    这种感觉太罕见,自己本身就是一个惹人厌的私生子,在家没地位,哥姐又讨厌他,所以温焕从小就打磨了脾气,尖锐又不领情,对外人也是不闻不问,能把自己照顾好就是万事大吉。然而心里的感触不能骗人,此刻心里的酸楚都要溢出来了。

    “怎么了?”唐誉察觉到了温焕的停顿。

    “没,没什么。”温焕赶紧摇摇头,看着唐誉受伤,怎么会这么难受?

    “咱们慢慢挑就好,我有两幅画非常推荐,你要不要听听我的意见?”唐誉引导地推过去两张照片,“这一幅是《山野》,这一幅是《夕阳》,前者出价25,后者多一些,38,你觉得呢?”

    温焕摇摇头,又看了一眼白洋。奇怪,白洋今天没有上次的笑容诶,看着自己那么警惕?

    “会不会太便宜了?不用帮我省钱,我的上限是100。”温焕强调。

    “不,我没有帮你省钱,如果帮你省钱我会推荐10以下的作品。”唐誉耐心地解释,“上回你说现在正在创业期,事业刚刚起步,反推而言,如果此时此刻你送给好朋友一幅名贵的画,作为朋友,你觉得他会收吗?”

    “我不管他收不收,我给他就必须要。”温焕说。

    呵,这么一点点的人,说话还挺霸气,真是霸道鼠子。白洋拿起花茶喝了一口。

    唐誉又笑了,温焕这个脾气一点都不小。“如果一件礼物的价值太过贵重,贵重到收礼人心里产生负担,那么送礼的意义就错了。送礼应该是双方向的满足,对吧?身为好友,他看着你辛苦创业,或许还陪着你熬夜,看着你一次次碰壁,他怎么会收下你100万的礼物呢?”

    嚯,还陪着熬夜?白洋又喝了一口茶,嗯,网上跳擦边那个肯定是温焕。

    “可是……”温焕开始犹豫。

    “友情不需要定价,你的心意很好,但是除了考虑自身的送礼上限,也要考虑别人的收礼上限。你的朋友看着你这么辛苦,他不会要的。”唐誉说心里话,要自己收温焕100万的礼物,肯定拒绝。

    “那……我再看看吧,我再好好挑挑。”温焕点了点头,一向很能拿主意的他居然觉得唐誉说得不错。小猪确确实实是这样的人。

    “还有,你上次说你朋友有个不靠谱的恋人,要是画买太贵了,你不怕他恋人把画偷偷拿走?”白洋终于忍不住了,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了真心话。温焕你直视我,你劝分不劝和到底什么意思?

    唐誉左右环顾,夹在当中两难。

    “不怕,如果真抢了我就报警!”温焕直起腰杆,“我们是法治社会。再说……说不定他俩什么时候就分了呢。”

    唐誉刚喝了一口的花茶差点喷出来,用眼神求助玉宸。上菜!快上菜!堵住温焕和白洋这两张冰冷又能惹事的嘴!

    “人家俩经历了那么多事,说不定经历了不少坎坷,怎么会轻易分呢?”白洋不阴不阳地笑了笑。

    “我就是他俩的坎坷,我是眼里不揉沙子。”温焕低头喝了一口餐前汤品,唉,什么时候小猪才能到自己公司打工?不要总是和男友纠缠。

    男友白洋把蜂蜜桂花藕片推到唐誉的面前,笑着用眼神示意他赶紧夹,一会儿你家仓鼠都吃完了你吃什么?

    另外一边,水生在公安的通知下,又一次来了公安局。这回不是为了做笔录,而是有重大发现。

    “这个,是上个世纪90年代,陈宗岱那桩案子在死刑执行前的录音记录和影像。”公安人员说,眼前放着的不是移动硬盘,而是一盘黑乎乎的录影带。

    “依照法规,这东西不可能让你们随便看,更不可能流传出来,但是这又涉及了唐誉的重大绑架案件,因此,我们才允许调查此物,请你们一起看看。”公安将录影带放进了早已淘汰的录音机里。

    机器响起了令水生陌生又熟悉的工作音。

    他响起那个时代,家家户户都买录影机,能记录影像的东西只有黑乎乎的录影带。慢慢才发展到VCD、DVD。

    屏幕上闪闪烁烁,极为晃动。人像都铺着一层砂纸般的滤镜,好似屏幕里正在下沙尘暴。

    猛然间,身穿囚服的陈宗岱出现了,那是他活着的最后影像。

    水生听到脑袋里嗡一声,他永远忘不掉陈宗岱的脸。紧跟着眼皮就跳动起来!

    “爸!爸你救救我!”陈宗岱的手穿过铁栏杆,挣扎着伸向栏杆外的男人,泪水覆盖满脸,“爸!我不想死!你救救我!”

    水生瞪大眼,不详的预感再次浮现,让他的呼吸一次比一次困难。

    作者有话要说:

    咩咩:我喜欢浓颜,温焕的五官太寡淡。

    仓鼠:你才寡淡!给我分!

    第142章 回家

    吃着吃着饭,唐誉的眼皮又跳了一下。

    “温先生,你尝尝这道菜。”唐誉原本想要用公筷给温焕夹一筷子菠萝古老肉,但是余光里的白洋时时刻刻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感觉太好笑了,白洋居然也有吃醋吃成这样的一天?唐誉还以为他只会吃竹马的醋,结果连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也不行。

    “谢谢,谢谢。”温焕动了动筷子,那盘菜刚好转到他的面前。

    “温先生看着比上次要瘦。”唐誉试探性地问,“是不是工作太累?”

    温焕咬着菠萝,小口咀嚼着点头:“有一些。不过也不碍事,我从小就这样。”

    “那今天就多吃些,看看菜合不合口味。如果不合口味,这里是我们壹唐的公馆,随时可以现做。”唐誉强忍着关爱之情,可仍旧有丝丝流露。温家的实力还行,只是仓鼠分不到一星半点儿的资源,还要承受上一代不忠于婚姻的恶果。

    他自己创业,家里非但没有提供扶持,私生子的身份还成为了阻碍。

    “合口味,不瞒你说,我觉得岩公馆的厨艺比外头的饭店好多了,而且每次都合我口味。”温焕吃了不少,好奇怪,上回和这回,一桌菜就没有他不爱吃的,连菠萝古老肉里的菠萝都那么合口。

    该不该说,自己可真是好运气,从小就有好运加持!

    “自己创业要多多注意身体,千万别熬夜。”唐誉叮嘱。

    “习惯了,没事,年轻的时候拼一拼。”温焕不知不觉拉近了和唐誉的关系,要不是两人素未谋面,他真以为是旧友重逢。

    白洋站起来给唐誉倒水,刚给唐誉倒完,温焕立马捂住了杯口,生硬地说:“谢谢,我不要了。”

    我也没打算给你倒水,想什么呢?白洋微笑着放下茶壶,坐回了原位。温焕的边界感非常强,白洋却在他的身上品味到了同类的气息,大概就是……什么都要自己争取,不然连西北风都没得喝。

    越是这样的人,一旦拥有了一份纯粹的感情,爱情也好,友情也好,那是不会轻易放手了,依赖程度只会呈几何倍数增加。现在两个人还没正式会面,温焕就已经准备要给小猪送百万礼物,以后要是真和唐誉相认,岂不是要霸占?

    真是的,这些人干嘛总黏着唐誉?你们就没有自己的生活吗?白洋在桌下勾了唐誉的脚踝,鞋尖蹭着他脚踝骨的凸起,发泄着体内乱冲的醋意,以及已经预见的场面。

    鞋尖磨蹭来,磨蹭去,唐誉表面谈笑风生,实际上真想腾出一只手,一把攥住白洋不老实的小腿。以前学生会的老师给干事开会,白洋就骚扰他做笔记,跳高短钉鞋在大腿内侧左右横移,或者正正好踩在正中心。

    短钉不尖锐,压在布料上异物感又强烈。白洋就坐在他的正前方,上半身是一本正经给学弟学妹们做汇报,时不时推一下眼镜框。下半身春色满屋,灵活多变。

    体育生就是花活儿多。唐誉用公筷给白洋夹了一块鲍鱼:“白组长,最近工作辛苦了,你也好好补补。”

    “多谢小唐总,不过我鲍鱼过敏。”白洋微笑拒绝,“我可以多吃点儿生蚝。”

    唐誉硬生生藏住偷笑,立即给他夹了个生蚝。

    最后的餐品是中式点心,唐誉特意请厨师长做了杏仁豆腐,弥补温焕小时候吃不上这个的遗憾。温焕只觉得现场是冰火两重天,小唐总平易近人,两人聊得颇为投机,可白组长显然不善社交,不爱开口。

    “今天我怎么这么幸运?”温焕眼前是一碗白嫩的杏仁豆腐,“岩公馆的厨师……简直就是我的私厨。”

    “善良的人一般都有好运。”唐誉看着他明显细瘦的手腕,唉,仓鼠真是抛媚眼给瞎子看,陆卫琢你可真是个大笨蛋。

    “我……”我没那么善良,温焕差点说出心里话,“我是挺幸运的,从小就是。从小我就有贵人相助,运气也不错,上小学的时候抽到了超市的幸运大礼,每天都能领一瓶香蕉牛奶和牛角面包。一领就领了6年。”

    白洋咬着嘴里的陶瓷勺,默默无言地看着唐誉。怎么着,这一定又是你的手笔吧?把香蕉牛奶当水喝,除了你还有谁?

    唐誉只能用笑容掩饰,期望温焕千万别再说了,再说出什么惊天大秘密自己又要扣零花钱,最后惨遭负值。可那时候温焕吃不饱嘛,家里又不给他零花钱,让唐誉袖手旁观,他万万做不到。

    最后这顿饭在双方达成共识的情况下圆满结束了,温焕准备选择一幅40万以下的藏品,这两天就敲定。唐誉和白洋一起送他到停车场,一桩大事搞定,接下来就是他们的大事。

    上车之后,白洋接到了一通特殊的电话。

    “喂?”白洋笑着问,“北哥你干嘛呢?”

    还沉浸在网友见面喜悦里的唐誉马上靠近了手机:“北哥?”

    “你俩在一起呢吧?”屈向北多余问,他俩什么时候不在一起?

    “刚刚见完一个事多的客户,现在……”白洋腼腆地笑起来,“跟他回家了。”

    唐誉一见到这个笑容,警报也再次拉响。白洋在北哥面前真乖,完全就是乖小狗。他在北哥面前哭,什么时候在自己面前也这么乖?

    “我知道今天是你俩回家的日子,我这边刚结束训练,给你买了点东西,你带过去。”屈向北看了看时间,“来得及吗?”

    “来得及来得及,北哥你在哪儿?”唐誉替白洋回答,距离吃晚饭还有好长一段。

    “咱们找个折中的地方,也别耽误你们。”屈向北想了想他俩大概的位置,说了个见面地点。谭玉宸立即掉头,重新输入目的地,预计半小时抵达。

    白洋坐在唐誉的旁边,结束通话后才如梦初醒。是啊,要跟着唐誉回家了。正式的,由唐誉介绍给他的每一位家人,到时候……可能一屋子的人都姓唐。

    “我今天这身衣服行吗?”白洋不由地冒汗。

    “行,我选的,好看。”唐誉拍拍他的手背,“再说了,你又不是没见过他们,上次……你不是见过了么……”

    “你最好别提,上次是上次,以后这个话题是咱俩的禁区。”白洋不愿意回忆人生中最为黑暗无助的绝望时光,那天他确实见了很多唐誉的家人,可是每个人都处于崩溃的边缘。

    “好啦好啦,我不提了,以后咱们不提了。不过你也是……不用和温焕较劲。”唐誉连忙哄一哄,“与其较劲那个,不如想想怎么办婚礼。”

    “我那是较劲吗?我那是未雨绸缪。你等着吧,他没别的朋友,对你的霸占欲只多不少,将来还得了?”白洋是拿自己对标,唐誉自带吸引力,一旦深入了解就很难戒掉。

    “瞎说。”唐誉靠在他肩膀上,累了,歇一歇。

    见面地点在商场门口,人员流动性很大,所以也不好找停车位。谭玉宸转悠了两圈还没找到停车位,只听白洋说:“你先转悠着,我下去找北哥,拿上东西咱们就走。”

    “我也去吧,北哥难得抽空。”唐誉睡醒了一觉,也要跟着下车。

    “不行,你刚睡醒,出去吹风容易感冒。”白洋不仅按住了他,还不允许他解开安全带。

    因为唐誉睡觉而关掉了空调的谭玉宸擦了擦汗,看着外头的日头和大街上的短袖短裙,不确定少爷下车会不会感冒,但能确定自己要热伤风了。

    “我马上回来,等我啊。”白洋搓了搓唐誉的脸,打开车门下了车。联系之后他奔着商场的偏门跑过去,一眼就看到了北哥的身影。

    “这边!”屈向北先招了招手,欣慰地看着,白洋脸色不错。

    “有点儿堵车,找不到停车位。”白洋迎着风跑过来,刘海儿被完全吹开,“最近训练怎么样?”

    “还成,就那样,上强度。”屈向北在白洋头顶揉揉,“今天这身衣服真好看,适合回家。”

    是,他特意说了“回家”,而不是“回唐家”。从此之后,唐家就是白洋最大的靠山,就是他的家。从“有家”到“家破人亡”再到“回家”,白洋这一路已经足够坎坷,今天就是他的大日子。

    屈向北的眼里甚至出现了慈爱的光芒:“挺好的,我一开始担心他家里不同意,没想到他家这么开放。有一本书上说,纯粹的爱情是人中龙凤才给得起的东西,看来说得没错。”

    白洋很想接话,然而喉咙里酸酸哑哑。他不敢开口,要是在大街上哽咽岂不是太丢人了?

    “我还担心他家挑剔你的背景,都是白担心了,真好。”屈向北看出白洋的强忍,连忙转移话题,“生日礼物给人家没有?”

    白洋揉揉鼻子:“带着呢,今天回家就给。”

    他摸了摸右边的裤兜,一摸就摸到了戒指盒。既然要给就要找个隆重的大喜日子,哪能偷偷摸摸给唐誉?

    “行,你心里有数就行,我放心。”屈向北笑了,他已经看到了白洋这个弟弟的幸福人生,已经看到了他美好的结局,将来只有一片坦途了,“这些是我帮你挑的,我知道唐家不缺,但是你第一次上门,带上。”

    他拎着4个礼品盒,沉甸甸,无外乎就是茅台和烟。唐家人抽不抽烟、喝不喝酒都无所谓,但见面礼得送上。

    “这……我过两天自己买。”白洋摆了摆手,“原先我也要带礼,唐誉他不让,他说我买礼物他就不吃饭了。”

    “这是什么小学生级别的幼稚威胁……全世界也就你信他。”屈向北哭笑不得,两个聪明人谈恋爱之后智商为零,“拿着吧,听我的,以后日子好好过。”

    白洋低了低头,掂量着北哥这句话的份量。最后他双手接过屈向北手里的大礼盒,忐忑不安地问:“北哥,我今天这身衣服好看吗?”

    “当然好看,别瞎想了,走吧,跟着唐誉回家吧!”屈向北捏了捏白洋的鼻梁骨,又一个弟弟找到了归宿和幸福。只要结局是好,绕点弯子也无妨。

    “好,那我回去了啊,晚上给你打电话。”白洋绽放出一个很傻的笑容,像他上学时候那么无忧无虑的。他转过身,已经看到唐誉的车了。

    唐誉放下车窗,先朝着北哥挥了挥手,见到面了不下车不合适。“我下去吧,接一下白洋手里的东西。”

    “我去我去,你别动。”谭玉宸好不容易找到了路边停车位,一马当先地下了车。唐誉只好在车里等着,看着白洋快步朝他走近。

    一手拎两个礼盒,还挺沉,不知道北哥买了多少,会不会动用了屈南的小金库啊?要是屈南回来,知道他存下来的小金库给自己和唐誉的婚事添了烟酒,估计又要闹了。想着,白洋感觉到手机的震动,他停下脚步,把右手的大礼盒放在地上,接起了水生的电话。

    “水总,有事吗?”白洋现在还是叫他“水总”,但是今晚之后,他就要跟着唐誉一起叫他“二大妈”了。

    “赶紧回来,事情不对。”水生人还在公安局,“陈念国的事可能不对。当年陈宗岱执行死刑,跟着他一起去的人还有两个亲戚,一个叫陈念军,一个叫陈念家。目前查不到他们的资料,要不是移民要不就是当年一起改了身份。陈宗岱死前明确要求他们一定要为他报仇,现在……”

    听到这里,白洋的身体先顿了一下。

    正面走来的陌生男人停在他的右侧,也跟着他顿了一下。

    水生的声音从耳边消失,白洋还未察觉到疼痛,不可思议地看向了腹部。而后他的身体再次一顿,眼前寒光闪现,一道白抽出又送入!

    身体还未给出反应,白色衬衫先漏出了红色斑点。斑点持续扩大,犹如扩散的涟漪相互融合,恍恍惚惚不可抵挡地连成了一片。等到那一道寒光再次抽出,白洋先听到了手机掉落在地上的声音,全身晃动着,好似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体里完全抽离,带走了一部分的体温。

    有点……疼?

    尖叫声四起,白洋茫然地看向正前方,机械性地走了两步,还想着走过去。疼的感觉开始爬升,白洋捂住左腹部,看着鲜红的热血从指缝溢出,淋淋洒洒地滴落地面。

    身后,屈向北的笑容还在脸上,双腿却已经启动起来,在众人的呼喊声中奔向他的弟弟。

    身前,唐誉的笑容还在脸上,一只手放在车窗边,等着接过白洋手里的礼盒。

    却只看到穿着他亲手挑选的珠光白西服和三文鱼粉色领带的白洋踉跄着摔了一跤,又捂着伤口站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仓鼠:白洋你别和我抢,你去找你的屈南吧。

    咩咩:???

    第143章 戒指给你戴上了

    珍珠白和三文鱼粉色,真的很适合我的白洋。

    唐誉的思维好似永久定格在这一秒里,再也走不出来。他不知道如何推开车门,风把他从车里吹出来,眼前的人群四散,他抓不住任何的视觉重点。

    白洋已经是第2次站起来,空气都在给他让路。

    疼。他感觉到了。

    小时候他陪着北哥看圣经,说摩西过红海的时候,海水都朝着两边自动撤退,给他们让出了一条路。这会儿他的视线也进入了退潮的阶段,视线范围的边界率先开始失色。什么都来不及想,他只想走过去。

    就差十几步了,他能走过去。

    他得走过去,走过去才能跟着唐誉一起回家。只要走过去他就什么都有了,他渴望的一切,什么都有了。然而他的身体已经托不住他,任何意志力都无法托住他,每一个生理指标都在亮红灯,不允许他再走一步。

    在歪倒之前,第一个跑到白洋身边的人还是屈向北。之前每次白洋出事,屈向北都是第一个赶到。

    “不要。”屈向北托起他的一刹那,听到嗓子里发出了这个声音。或许是他的本意,或许是正在沉睡的主人格屈南说的。他抱住白洋,第一次发觉白洋怎么这么沉?为什么都要抱不住了?

    尖叫声还在持续,路边好像有人打起来了。有辅警在跑,有商场的安保在跑,甚至有路人在跑。屈向北第二次把白洋从地上捞起来,第一次是在唐誉被重伤的时候。

    但此时此刻的白洋,没有上一次那么好捞。

    “走!”屈向北根本顾不上其他人,其他人爱如何就如何。他顾不上凶手,顾不上真相,顾不上危险,人的一生不应该这样悲惨,不光是屈南,不光是白洋。

    “起来!走!”屈向北将白洋的右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脑海里最后的念头就是送白洋去医院!

    他不能让白洋死在这里,不能让白洋出事。屈南现在还没回来,如果回来之后白洋没了,这个打击谁也没法承受。白洋必须好好的,他每个弟弟都必须好好的!既然白洋走不到那边,他亲自给送过去,一定能过去,白洋手掌上的生命线很长,他不可能在今天停下。

    走,走。屈向北一向冷静沉稳,保持深刻,尽职尽责地当好保护型辅助人格。但这一次他怕得要命,他体验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惧。恐惧的寒冷超过了他自身消失的消亡,如果真有一天,屈向北可以完美应对人格的沉睡,但他从未有过准备去接受白洋折损。

    走!屈向北的身上沾着白洋的血,一点点带着他语阎乄。他还没把生日礼物给唐誉呢。

    第二个跑到白洋身边的人是谭玉宸,当他的手扶稳白洋的后腰时,路边的动静更大了,有人被群众按在地上。蜂拥而至的路人压住了他,辅警和安保踩住了他持刀的手。

    谭玉宸管不了那么多,就算没人围追堵截他也不会去追了。在中国能跑到哪儿去?但白洋确实走不动一步。他的冷静程度此时此刻远超于屈向北,一方面是因为他接受的训练,一旦发生路边袭击,下意识的肌肉反应都可以支撑到医院。另一方面是谭玉宸也没反应过来。

    谁干的?为什么干?怎么回事?伤得多重?他能感觉到脑海里不断回响疑问,每个字都清清楚楚,可就是无法回答。

    “先上车!”谭玉宸回头看。

    车边站着唐誉,要不是老大拦住他,那人肯定冲过来了。谭玉宸见过无数的唐誉,从小到大,连抢救的画面都见过了,但这一次回头见到的唐誉让他一辈子都忘不掉,如尖刀雕刻在眼角膜上。

    他从未见过如此绝望的唐誉。

    白洋感觉到呼吸越来越快,左腹部不断有凉气往里跑,有热气往外钻。视线从模糊到清晰,白洋强迫自己找回力量和声音,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情。

    “陈……”白洋尝试着说出一个字。

    “闭嘴。”屈向北不让他用力。

    “还有……”白洋闭上的不是嘴,而是眼睛。

    太疼了,比骨折疼太多倍,比膝盖手术麻药褪下疼太多倍。剧烈的疼痛不止能带走意识,还能带走所有的力气。模模糊糊的时候他强迫自己清醒,肾上腺素开始在血流里疯跑。那细微的动静好像都能听得到。

    “带……带他回去。”白洋说完,再睁开双眼,唐誉的双手用力地揪住了他的外套。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唐誉目送下车的是一个毫发无损的白洋,双手接回来的却是一个血流如注的白洋。慌忙中他拉开车门,嘴里好像说出话了又好像没说。

    车门刚刚拉开,唐誉先一步上去,再回身接他,不然白洋这个状况没法主动上去。不料白洋一只手捂着伤口,用尽力气地说:“下车。”

    一个眼神的功夫,谭玉宸就明白他要唐誉下车。这里头肯定有他们都不知道的内情,不然白洋不会让他们先把唐誉送回去,不会让唐誉上这辆车。其实谭玉宸已经想到会是什么事,只不过他目前没法解决。能这样不顾生死的掀桌,只有那一件事!

    “下什么车!上来!”唐誉哪管他,一眼看向北哥。屈向北从后面一托,像初中时候把白洋托举到跳高横竿之上,终于把白洋送进车里。

    谭玉宸拉开车门,迅速钻进了驾驶位,唐誉车上的车挂开始摇晃,他的目光也摇移着,寻找着骑警的身影。一旦在路上发生任何状况,最快的交通方式就是找骑警开路。

    “上车!”谭玉宸喊了一声,一脚踩响了油门。

    这种时候屈向北不可能放手,转身就跑向了另外一辆保镖开的凯宴。老大坐在副驾驶,把前座所有的纸巾扔到后面,指挥着唐誉:“先给他止血!”

    车子开到了主路上,第一个红灯直接闯了。唐誉直接将纸盒撕开,纸巾厚厚地压在伤口附近,怎么会这样?

    他亲手给白洋挑选的衣服成为了鲜血的色布,变成了伤口的调色盘。白衬衫染红了一半,黏在白洋的皮肤上,触目惊心!

    “开快点儿!”唐誉目不转睛地看着白洋,声音却是朝着前面去。

    车子还不够快,最近的医院又在哪儿?唐誉亲眼看着自己的手开始颤抖,颤得小臂也跟着上下起伏,每根手指头都是红的。鲜血渗入他的表带,在腕口留下一圈标记,把表盘染得模模糊糊。血液特有的粘稠度让他的皮肤发黏。

    直到这时刻,唐誉的后脑勺犹如猛然一击,才正视了白洋受伤的事实!

    白洋眼睛有些睁不开,但时不时强迫睁开一瞬。他不敢闭上,一闭上就有可能失血性休克。惨白的嘴唇陆陆续续地动着,他看着正前方的光线,攒足了力气:“还有……人,还要……”

    “你不要说话!”唐誉人生中第一次这么凶。

    白洋深喘了几口气。

    “保持清醒!你给我……”唐誉捏住他的腕口,用力地挽救白洋的脉搏。他要摸到才行,已经开始不规律的心跳就是他的牵引线。

    “你……”白洋靠在车座上,脑袋忽然间偏了偏。

    不要,不要。唐誉立即腾出一只手,扶正了他的脑袋,不能偏过去,绝对不能偏过去,白洋你给我坐直了,你给我坐得比谁都直!

    “你……”白洋用气音说了个字,嘴唇就不想再动了。垂在大腿右侧的右手动动手指,白洋脑海里只剩下最后一个想法,不是和水生报备,不是和谭玉宸交代什么。他相信玉宸已经懂了,玉宸那么聪明,他肯定想得到。

    自己能做的,都做完了,可以了。现在他就一个想法……

    右手慢腾腾地挪到裤兜旁边,白洋看着唐誉的脸,居然感受不到右手在动。他对具体的实物感知发生了模糊,摸到了又好似没摸到。戒指盒被他攥着拿出来,滚到了唐誉的腿边。

    “开快点儿!”唐誉耳边只有玉宸不断按响的鸣笛。他的听力世界只剩下鸣笛。

    白洋用小拇指勾动着戒指盒,再次攥住了它。欠唐誉的东西得赶紧还,不然死了也闭不上眼。他用一只手打开戒指盒,直到他把戒指拿出来,唐誉才发现。

    那是两枚并排放着的戒指,其中有一枚是整圈满钻。唐誉的恐惧再次上升一层,你这时候拿出来干什么!你给我收回去!

    白洋就是要干这个,攒足力气的右手不设防地拉住了唐誉的左手。鲜血又渗入碎钻的缝隙间,像满圈的血玻璃。

    这是白洋对得最准的一次,他想过给唐誉戴戒指的细节,必须是无名指吧。但是他又怕自己太激动,哆哆嗦嗦戴不准被唐誉这狗东西笑话一辈子。没想到居然这么准就戴上了,一推就推到了指根。

    “你干什么!你敢!”唐誉喊破了音,他几乎是立即就把戒指摘下来。他怕白洋一旦放下心就敢走了,人要是走了谁也留不住。

    “你敢!我不要!你听见了没有!我不要!”唐誉按着伤口喊,时间在他们面前再次颠倒,回旋镖一次又一次地扎成体无完肤。那次白洋跪在他面前,求着他留下一点点活下去的希望,如今唐誉成了那个乞求的人,只是他怕求都没有用了。

    白洋只是对着他点了点头,你别喊了,我已经给你戴上去了,生日礼物,我送你。

    “你别动!不许乱动!你给我等着,你给我等着!”唐誉再次喊道。

    然而就算他这样喊着,白洋还是用尽力气戴上了他自己那枚戒指,完成了一项大事。完成之后,他再次抓住唐誉的手腕,执意给唐誉戴好。

    骑警在前面开道,两边的车开始退让,真如同摩西过红海,只有他们这一道畅通无阻。明明车子越开越快,可唐誉却越来越怕。

    没人比他了解白洋,这时候给自己戴上戒指,就说明他自己已经感觉非常不好了。他从来没见过白洋放弃过,那么趾高气昂的一个人,不站在上风就不肯罢休的一个人,为什么……

    “注意路况!注意路况!”谭玉宸按住耳麦和后头的车交流,再过两个红绿灯他们就到医院了。电话响着,没工夫接,骑警的鸣笛声比他们的鸣笛还要大。

    也就是在这时候,从未放松警惕的谭玉宸察觉到路口冲出的车不对劲,短时间内的加速再拧了一把他们的神经!当一辆商务车冲向他们的一刻,训练有素的后车提前踩了油门,宁愿用自己的车去挡住冲撞,谭玉宸猛打方向盘,转瞬明白了为什么白洋不让唐誉上车。

    他想到了,后面可能还有人。

    刺伤白洋根本不是目的,真正的目的是确定唐誉在哪辆车上,是让他们在慌忙当中顾不上路面的异常,从而撞上唐誉所在的车。真正的追杀从来不是一个步骤,而是连环来的,追着唐誉要杀。

    有的车踩油门,有的车踩刹车,地上出现了明显的加油痕迹和刹车线,地面磨得都要起火星。当两辆车发生剧烈冲撞时,满配的凯宴居然成为了手下败将被顶开,屈向北就在那辆车上,系着安全带仍旧被撞到了右侧玻璃上。连续冲开两辆凯宴,商务车的车头最终还是撞上了第三年的左侧后轮,谭玉宸几乎算准了所有的车辆轨迹,唯独没算准这车居然这么邪门儿,能撞到第三辆!

    除非是卡车,否则谁有本事冲开前两辆!

    加速的车直接将凯宴顶起,唐誉刚要动手,方才已经不再动弹的白洋一触即发般地压住了他,就如同他们在艺术村,自己迅速地压住了他。翻滚中唐誉接触到了白洋的用尽全力,血液的温度居然让人产生了恍惚,误以为这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们在失控中拥抱,白洋在濒临死亡的线上亲密地搂住了唐誉,不需要多余的动作。他的手压住唐誉的后脑勺,仿照着唐誉露出柔软的腹部拥他入怀。颠倒的世界没有了重力,唐誉的助听器都被甩掉,在白洋的压制下只能看到一片黑暗。

    撞击过后,路面上翻了两辆车,一辆是唐誉的凯宴,一辆是装满了沙土袋来增加车重的商务车。

    车机器盖子冒起了白烟,后车门被撞得严重变形,满地碎渣。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咩咩生日……祝咩咩生日快乐,我先跑走哇哇大哭。

    咩:晒豆酱你给我等着!我生日这天你给我整这出!

    公主:豆豆讨厌!(噘嘴)

    第144章 祝你生日快乐

    目睹着这一切的屈向北,第一次切身理解到什么叫“追杀”。

    不怪唐家过度保护,陈家要的是必死必绝。

    比任何电影的翻车都要干脆利落,没有一丁点拖泥带水。北京路段这个时间不允许货车通过,他们就利用车辆内部空间打造一辆重如货车的车。任何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哪怕谭玉宸已经注意了路况,哪怕两辆SUV保驾护航,但站在光明里的一方永远玩不过站在黑暗里的敌人。如果谭玉宸再快一点儿,打轮再猛一点儿,就会撞上路边的非机动车。

    谭玉宸不敢撞,他只接受了保护唐誉的培训,永远接受不到“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唐誉”的课题。在生与死的边缘,谁有人性,谁就不占上风了。陈家把唐家的手段拿捏太准。

    “下车!快下车!”

    这一次屈向北又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但他总觉得是屈南在喊。他比保镖下得还快,因为左侧的车门已经被撞瘪了一块。连他们的车都变了形,可想而知前头的那辆……

    谭玉宸感觉脑袋晕了一下。

    他被安全带勒醒,碰撞过后安全气囊全部弹出,眼前好似多了好几个白色的枕头。

    车里一共安装了10个安全气囊,没有一个浪费。主驾驶、副驾驶、后排左侧、右侧、膝盖部位……填充物成为了最后的堡垒,在金属车壳的内侧包裹所有人,抵挡着最为震荡的冲击波。眼前上下颠倒,谭玉宸只觉得身边有人拽他。

    老大眼尾流着血,是车里第一个开始自救的人。他拽醒了老六,两条腿被卡在原位,费劲儿地腾出空间后义无反顾地踹向了正前方!已经碎过的挡风玻璃还未整片剥落,最中间完全膨出,呈山坡状凸起。

    一脚没踹下来,老大第二次再踹过去,两只手飞速摸着安全带,把卡扣拔了出来。车玻璃在外力作用下变成了塑料剥离状态,裂出蜘蛛网般纹路的挡风玻璃一整片被揭开。

    一只手攥住老大的脚踝,老二将他整个儿拖了出来。紧跟着就是脑袋有些发懵的谭玉宸,他那个位置首当其冲,车门都被撞凹一半,凭借人力根本无法打开。

    谭玉宸跪在地上被拖出来,眼前全都是金星,但是丝毫感觉不到疼痛。鼻血不知不觉地滑出来,他跪趴到后排的窗口,再低头的时候鼻血滴在地上,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唐誉!

    后排的人呢!

    安全气囊挡住了他的视线,也挡住了屈向北的视线。这一刻谭玉宸无比惧怕,他还没来得及看路面的状况,不知道后车厢到底如何了。人呢?人呢!

    白色的气囊刚刚还是拯救他们的白衣天使,现在在他眼中不亚于死亡的白布。谭玉宸不断回忆着白洋和唐誉有没有系上安全带,有没有固定在座位上?人是不是已经甩出去了?是不是甩出去了!

    但是刚刚从后车跑过来的屈向北比他坚定,路上没人,白洋和唐誉就困在车体里,得赶紧的!距离医院就差两个红绿灯,就差两个路口!

    “唐誉!唐誉!”谭玉宸把那些大枕头一样的气囊拽开,终于,看到了一只手。

    是唐誉的手!唐誉的手表他绝对认不错!谭玉宸高喊了一声,趴得更低了,在气囊的夹缝中看到了唐誉的身体,还有和他紧紧抱在一起的白洋。两个人像睡着了一样,都闭着眼睛。

    “这边!在这边!快!搬车!”谭玉宸一声令下,兄弟们加上屈向北,还有刚刚和大队汇报过帮他们开路的骑警一起围了上来。

    “要救护车!路段发生车祸!”骑警的对讲机一直叫,当务之急是把人弄出来。

    就是在这一片杂乱声中,唐誉恢复了意识。他听不到车外的呼喊,世界安静得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血腥味劈头盖脸地捶下来,提醒他这不是做梦。好像有人在拽他,有人在拉他,唐誉费劲儿地睁开眼睛。

    白洋就在他正对面,金丝边眼镜掉在车子的天花板上,玻璃镜片碎得一塌糊涂。他的眼皮在动,沉睡在梦里醒不过来一样,唐誉想要伸手去碰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就在他的怀中。

    这时候,唐誉确信有人在拉他,只不过他动不了。

    “卡住了!”谭玉宸指着后面,“抬车!卡住了!”

    变形的车体把唐誉和白洋困住,这时候谁也没工夫去管那辆商务车。空气里弥漫着沙土和橡胶的气味,烟雾卷起,犹如危险的提醒一步步逼近。车体被抬起一点,谭玉宸和屈向北两个人完全趴在地上,一边一个,试图把白洋和唐誉从侧方玻璃拖出。

    不行,还是卡住了!谭玉宸顾不上危险再往里面爬了爬,终于够到了唐誉的肩膀。他拽着唐誉,同时用目光扫描着他的身体和面孔,如此恐怖的翻车之后唐誉又一次有如天助,肉眼看过去没有太大的伤口。

    一定不会有事,上一次翻车唐誉就是唯一一个没受伤的。谭玉宸死死地攥着他的衣服,他相信唐家的福报一定会落在唐誉身上,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可以化险为夷!

    可是屈向北这边就没有那么好运,白洋被卡得更紧一些,哪怕车抬起来了,他有一条腿还是抽不出来!

    他们人多,抬车容易,可是拆开金属就没有那么容易。屈向北的膝盖压在滚落的砂石土上面,猛然间他闻到了最不愿意闻到的气味……

    汽油味!

    有车开始漏油了!

    “快点儿!快点儿!抬一下!”屈向北指挥着身后,危险已经掐住了每个人的脖子,火花已经烧到他们鼻尖上似的。这时候他看到白洋的眼睛动了动,很意外也很坚决地微微睁开了一条缝隙,看到了白洋的眼珠!

    “白洋你醒醒!不许睡!不许睡!你给我醒醒!”屈向北拽着白洋的小臂,“能听见我说话吗!醒醒!”

    好吵。白洋又闭上了眼睛,耳边好吵。

    分不清是耳鸣还是吵架,两只耳朵疼得厉害。身体不断摇晃着,他像站在水面上,能不能动根本身不由己。但是他能识别出北哥的脸。

    怎么会认不出呢,不管是屈南还是北哥,有一段时间,这两个人就是自己唯二的精神支柱。

    耳朵疼,奇怪的是身上不疼了。又过了几秒,白洋甚至察觉到了最为神奇的事情,他的思维能力居然回来了,居然回忆起刚刚发生的每个细节。他忽然想起医学上有一个词叫“回光返照”,肾上腺素再次疯跑,让他撑到了现在。

    那就行。白洋睁开眼睛,从颠倒的车体里和屈向北对视,嘴唇动着,一个字都没说,就只是这样动着。

    屈向北愣了愣。

    救他。白洋对着北哥点了点头。救他吧,别把时间浪费在我这边,我都闻着汽油味了。救他。把唐誉救出去,如果只能救一个,性价比哪个最高,北哥你不会不知道。救他。你知道怎么选,到时候两个人都救不出来,白费力气。

    怎么会看不懂,屈向北就算听不到白洋的声音也能搞清楚他什么意思。只不过他没法松开手。两个人,救一个,如果只能救一个肯定是唐誉那边好救,但是让他此时此刻松开,大罗神仙也办不到!

    听我的,救他。白洋再次对着北哥点了点头,我就这么点力气,别让我再操心了。

    “再抬!”另一边的谭玉宸给兄弟们手势,因为起得太猛他的脑袋撞在了车门上,咣当一声巨响。车位被抬起来了,唐誉的腿被后排座椅卡在玻璃边缘,白洋的腿被变形的车尾部卡着,两个人明显在车里打了个滚!

    等到谭玉宸再低头,他的手已经能够到座椅的最上方。唐誉的脑袋垂直顶在车顶,忽然间对着玉宸的方向说话。

    “那边。”唐誉说。

    先把白洋弄出来,那边。唐誉的余光能看到玉宸和光亮,可是绝大部分都是白洋和黑暗。车外是生路,车内是绝境。

    “再抬!”谭玉宸才不管什么先救哪个,两个都得救!白洋救不出来,唐誉就算救出来也没用!

    车又往上了一些,白洋的左腿从蜷缩状态变成了自由落体,挨到了车顶。他看向唐誉,肾上腺素真是好东西,都这个时候了还能让人类保持清醒,看得到想看的人。这是身体对人类最后的眷顾。

    随着车又抬了抬,唐誉惊恐地感觉到白洋在推他!

    “你干什么……”唐誉的身体往后退了几厘米,外头的人拽,里面的人推,由不得他。

    他送给白洋的车挂也在翻滚中甩脱,就掉在他们的中间。都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可这会儿玉没有碎。再刚烈的翡翠还是被外面那层金护住了,延展性最好的金属成为了它的保护罩,磕得惨不忍睹。

    走。白洋又往外推了推他。

    唐誉的手却伸过来,想要抓住他的手。

    走!白洋将人一推再推,从没发觉唐誉这么不懂事。都这种时候了,你别恋爱脑了好吗?

    人中龙凤才能给爱,你别再这么恋爱脑了,该走的时候就赶紧走吧。白洋听得到外头喊话,看得到唐誉再不断远离,就差那么一点儿,他的唐誉就离开车体,转危为安。他听到有人喊“车头也要抬起来”,一直守在他旁边的北哥跑向车头,腾出了左侧玻璃的空余。

    白洋余光中多了一个人,同样摔在车头里的驾驶员。他不确定这个人是不是陈念国,或许一开始所有人都被陈家耍了,当天被警方击毙的人,根本就不是他本人。只有这个是真的。

    车再次动了动,白洋感觉到左腿能用上力气了。他再次看向右侧,庆幸的是唐誉没有坐在主驾驶的后面,陈家的人算准了他在最安全的位置,所以撞的是左边。

    “抬!”骑警在帮忙抬车头,“再坚持一下!救护车马上就到!”

    唐誉的身体猛然再动,被谭玉宸拽出了半个身位。然而他没有一星半点脱困的庆幸,恐惧占据了他的目光。他看到白洋朝他摆了摆手,就和那次抢救他看到的太爷爷一样,摆了摆手,让他走。

    你们为什么都一样?你们为什么都让我走?

    走吧,走吧,别管我。白洋摆了摆手,最后朝着唐誉动了动嘴唇。

    “你敢!你敢!白洋你……”唐誉伸出手臂想要抓住他,精通唇语的他读懂了白洋的话,字字刺心,“你敢说!我这辈子都……”

    生日快乐。白洋无声地说着,生日快乐。

    唐誉的手往前一扑,右半身被人彻底拽出车门,左手扑了个空,什么都没抓到。他甚至想要回爬,爬到白洋面前抽他几个耳光,我要你现在说这个干什么?我之前那么多年都没听到,现在差你这一句么!你给我把话收回去!

    我不差你这一句!我要你站在我面前说,而不是说完之后就再也没有下一次!

    左脚踝还差一点,唐誉过不去又出不来。白洋的右边是爱人,左边是仇人,喘息中他看向左侧,疑似陈念国的男人也在这时候苏醒,两人颠倒着对视着。汽油已经流入凯宴的车体,白洋颤抖的左手按住车顶,投去一个胜券在握的表情。

    姓陈的,你们计划了这么多年,是不是没有算出还有我的存在?

    我不会让你杀了唐誉,唐誉不会死在今天。只要有我,他就死不了。

    白洋的右手朝着车挂伸过去,抓住的是他梦寐以求的财富,也是他的渴望。出入平安,这几个字他留给唐誉,招财进宝,这几个字……留给下辈子的自己。为了发力,他把帝王绿的车挂塞进嘴里,咬牙咬住了它。

    如果真有下辈子,他希望自己能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里,也像唐誉那样……体验一把人上人的生活。或许那样的自己就能更早学会一些事情,比如放下,比如……爱。

    “抬!”骑警又一次喊到。

    “你干什么!白洋!”唐誉朝着白洋惊恐地喊出声,恨意居然战胜了爱,“我……我恨你!白洋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让你知道,我们体育生的意志力能恐怖到什么程度。白洋两只手撑住身体,在大家一起抬车的瞬间,用膝盖顶起了他能顶起的全部重量。

    疼痛再次出现,刺激着他早已麻木的腹部。白洋两腿着地,要把最后的力气用出来。意识和力气反比进出,越用力,意识就更模糊了,他曾经骂过唐誉被车撞死,这张乌鸦嘴就应该闭上。

    “我恨你!白洋!”唐誉的手伸向他。

    白洋没有搭理他,咬紧牙关持续发力,膝盖变成了千斤顶。他的一半思维开始飘忽,飘到了他高三体考的操场上。体考那天下大雨,所有的体育生最大的噩梦让他和屈南碰上,跑步的时候脚下打滑。

    他们的教练不能进场,就站在体测学校的外头,隔着栏杆,拿着大喇叭朝他们喊。

    “跑啊!跑!顶上去!跑啊!白洋!跑过他!跑!冲过终点!上大学!听见没有!上大学——”

    教练的话还在耳边,运动员就是当体力不行的时候靠意志力杀出重围的那群人。雨水打得白洋睁不开眼睛,他只能尽力地奔跑,冲过去就有大学上了。25岁的他多感谢冒雨奔跑的18岁,你上了个多好的大学,才能遇上唐誉。

    在飘忽的记忆里,白洋把车顶顶起来。唐誉的“我恨你”刚刚喊完,被谭玉宸一把拽出了车厢。

    也在这时候,车头的烟冒得更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咩:多亏上了首体大啊。

    屈南:上首体大不是咱俩一起的梦想吗?说好了一起当冠军,你却偷偷恋爱脑?

    第145章 咩咩还在

    唐誉的手在地面上拖出血痕。

    他从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以后也不会再这么恨一个人了。能让一个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恨的人恨上,唐誉眼里不止是白洋这个人,还有他不经意的挥手,颤抖着给自己戴上的戒指,以及那句……生日快乐。

    如果不是到了最后,白洋怎么可能将爱意倾泻而出?

    可是,我要你在弥留之际的爱干什么?除了困住我一辈子,还能做什么?

    你是不是想让我一辈子忘不掉你,对吧?可以,你真的好有本事。你让我一辈子都别再过生日了,对吧?可以,我以后再也不会有快乐的生日。你想让我再也不敢摘你的戒指,也再也戴不上别人送的,对不对?

    对吧?我都猜中了。

    白洋的身影开始从唐誉的视线里撤退,从两人相互依偎到渐行渐远,再无交集。最后停留在唐誉眼中的只是一部分视觉碎片,拼拼凑凑的,把白洋最后的身影留在他眼中。

    用力的后背,顶住地面的膝盖,撑起的双手,以及他嘴角不断流出的鲜血。唐誉总想着摘白洋的眼镜,这回眼镜掉了,镜片也碎了,白洋的眼睛藏在发梢阴影中,居然没有一丝不舍得。

    他只是想把车顶起来,已经顾不上舍不舍得。唐誉又看到他咬在嘴里的车挂,绿是绿,金是金,然而并没有保佑他们出入平安。

    不知道哪辆车先冒出了火光,熊熊燃烧在唐誉的瞳仁当中。他明明已经被保镖们拖出了车体,可是火苗就像烧在他的皮肤上,无法抵挡地燎过全部神经,烧熟了痛觉感官。

    再一眨眼,明火已经更加明显。

    “你们……”屈向北还在抬车,看着刚刚被扶起来的唐誉,用喊叫提醒所有的人,“别让他过来!”

    背后有火,争分夺秒,屈向北没有松手,谭玉宸半个身子爬进了车体,剩下没爬进去的双腿开始猛踹变形的车门。所有人都清楚要发生什么,车都要着了,如果让唐誉亲眼看着白洋烧死在车里,唐誉不会活下去。

    哪怕今天他活了,之后每天都活不了。殉情就是唐誉唯一的结局。

    白洋这时候已经没了力气,为什么回光返照的时间这么短,短到他都没好好和唐誉说个“再见”就结束了?视线仍旧颠倒,他刚好和商务车里的男人对视,那人醒不醒他不知道,但如果再有力气,白洋真想对着他竖中指。

    去死吧。你自己去死,唐誉死不了。

    唐誉有他太爷爷的祈福,谁也动不了他。出生没有心跳、被捅了好几道没了心跳,他已经死了两次,绝对不会再有第三次。如果再有心跳停跳的时刻,白洋希望那是在唐誉100岁的时候……

    长发雪白,就算有皱纹也不会难看。他家全部都是骨相脸,看看他爸爸和二大爷就知道,越老越有味道。

    那时候的唐誉会怎么样呢?他会坐在摇椅上晒太阳,盖着他的百家被。手里捧着他喜欢吃的点心,缓缓地闭上那双眼睛。然后自己就可以去接他了,唐誉一定会噘着嘴骂自己“讨厌”,埋怨自己怎么来得这么晚。

    火苗带来的高温没法加热白洋的冰冷,他还想推开老六,推开北哥,推开骑警,推开还在搬车的保镖们,推开周围帮忙的路人。你们快走,都走!人的本能就是躲避危险,你们难道不知道?关键时刻你们能不能学学我,当个利己主义者,这辈子可以吃苦,就是不可以吃亏。

    剧烈的响动和喊声成为了火苗的加速器,谭玉宸两只手掰着变形的车门,一只脚踩在玻璃上,搂紧了白洋的腰。屈向北一鼓作气,两条手臂因为用力过猛而颤抖着。

    “马上!马上!”谭玉宸语无伦次,“别死别死别死!别死别死别死!”

    骑警的车子还在鸣笛,整条街回荡着。可是所有的动静都在唐誉的耳朵里变成了0,变成了不存在的音量。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火苗几乎和他的身体一样高,好像就是他站起来,火才蹿起来的。

    轰!火苗彻底变成了火!

    老大一把搂住唐誉,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他的视线。声响连同空气震荡就在他的脑后,他不敢让唐誉看见,一眼都不能让唐誉看见,不然……

    唐誉少爷会毅然决然地走进火海!

    然而火苗的高度还是烧过了遮挡范围,唐誉看着彻底烧起的大火,饱含着恨意的他居然来不及哭,嘴角抽动了几下,苍凉又猝不及防地笑了起来。

    哈哈,为什么?唐誉靠着老大的肩膀,苍白的脸上都是白洋的血,笑得喘不上气。他从出生就没有听力,现在助听器也飞得不知所踪,但是他仿佛猛然间恢复了听力,捕捉到什么东西碎裂,什么东西炸掉。震耳欲聋,响彻不绝。

    撕心裂肺,只因为……痛失所爱。

    唐誉看着火光笑起来,腰越来越弯,到底是什么才是最遗憾?居然不是从未拥有,而是只差一点儿。他们就是只差一点儿,就差一点儿,白洋那身白衣服成了他亲手挑选的丧服。他什么都没有地来到世上,什么都没有地走,两人折腾了这么久最后还是错过一生。

    好响!这声音好响!唐誉用肩膀顶住老大的胸膛。把我的羊还给我吧,别折腾我了。

    还差一点!谭玉宸紧挨着的车门烧得滚烫,马上就要烧到眼前。车门都快被他和屈向北踹歪,最后谭玉宸眼前骤然出现了一个火球,直面朝他扑来!

    砰!第一声炸响,不止是炸开了门,还炸开了后挡风玻璃!

    大片的玻璃在地面碎成小碎粒,铺成乱七八糟的纹路,和泊油路格外不和谐。唐誉的耳朵里再次震动,整个人好似被冲击波殃及,朝着身后连退两步。他真的听到了,这次没有骗人吧?

    炸了……唐誉又往前走了几步,都不用任何人拦住他,就已经没力气再靠近。目光摇摇欲坠,唐誉看着火光,看着烟。他算准了被虐杀,算准了被复仇,唯独没算准会在这个过程里死一个人,死的人不是自己,死的人是白洋。一场火烧没了他们的未来,徒留他们的曾经,然而曾经不够啊,曾经怎么足够支撑他从此之后的一生?

    曾经的分量……只有在确定未来之后才有用。

    眼皮变得沉重,呼吸都心脏发疼。唐誉想再多看一眼又没有力气,闭上眼睛之前整个世界也黑了过去。

    “唐誉!”老大一把将人捞住,撞击之后的唐誉彻底昏了过去!他回头再看车辆,整辆车烧得认不出来,而且两辆车都烧了起来。路面其他车子的司机抱着车用灭火器往这边狂奔,十字路口处,一辆白色的急救车狂闪着顶光,呼啸而来!

    在火团背后,屈向北拽着谭玉宸的大臂将人往后拖,谭玉宸的脸上一团焦黑,看不出哪里受伤哪里流血,怀里还死死不放赶在大火燃起之前拽出来的白洋。

    “救护车!救人,救人!”谭玉宸最后喊了一声,整个人脱力地躺平在路面上。

    身为贴身保镖,他们能做的也都做到极致,救了白洋和救了唐誉直接画上等号,他们没有彼此。燃烧的商务车和凯宴在好心路人的灭火当中铺满了白烟,迅速赶来的骑警又开始驱散路人,尽力保护人民群众的安全。屈向北不等急救车停稳就抱起了白洋,等到救护车的车门一开,白洋就交给了车上的医生。

    “绵绵你坚持一下!坚持一下!坚持住!必须坚持住!听见没有!”屈向北跟上了救护车,亲眼看着医护人员剪开他的衬衫,暴露出伤口的位置。腹部的血裹得前胸都是,屈向北就蹲在担架的正前方,不断地拍着白洋的脸。

    “你再坚持一下!听见了吗!听见了吗!白洋!白洋!白洋!”屈向北顾不上擦掉脸上的灰,白洋就跟睡着了一样。可是……白洋他睡觉不沉,很容易就叫醒了,这次怎么会不一样?

    屈向北身体一沉,坐在了地上。医生的抢救动作在他面前慢放,他恨不得亲手拨到加速按钮!

    后面的救护车上躺着唐誉,谭玉宸跟上了车,整个人经历了大火逃生而浑身冒烟。他拉着唐誉的手,感受着唐誉的脉搏,还不忘记尽职尽责地检查唐誉的伤。可能是真有神助,这么大的事故之后唐誉居然只有擦伤?

    死神永远伤不到唐誉似的,太爷爷在阎王爷那里给唐誉除了名。谭玉宸不住地默念着太爷爷的好,您那么厉害,能不能再给白洋除个名,千千万万别让白洋走了!

    整条街都被救护车的鸣笛震响,一开到医院就直奔急诊处。屈向北跟着白洋的床跳下车,一路狂奔着,看着各种仪器压在白洋身体上,就如同压在他的身体上。

    “白洋!咱们到医院了!听见了吗!到医院了!你再坚持坚持!唐誉也来了!听见了吗!唐誉他也来了!你别让他失望!你别让他失望!”屈向北跟着床,仿佛跟着白洋已经散开的三魂六魄。

    更多的医生和护士围拢过来,不断说着这个药那个药的专业名字,不断准备着注射。屈向北不能跟进急诊手术间,只能停在门外,等到那扇门一关上,抢救灯亮起,他贴着门站在最近的地方,脑海里浮现的都是白洋小时候的模样。

    “北哥,等我长大了就当官去,以后谁敢笑话我和屈南,我就治谁!”

    “北哥,我长大了想当公务员,弄个铁饭碗,多好。”

    “北哥,我……长大了什么都当不了了。”

    “北哥,救唐誉,救他。”

    屈向北很少落泪,等到泪水掉落时已经刹不住闸,而且只有左眼有泪水。他不知道这是自己的泪还是真正屈向北的泪,或者是体内的主人格屈南在哭。他最怕白洋对谁动了真情,事实证明他的惧怕没有猜错,白洋一旦爱上就不要命。

    手术室里,白洋察觉到自己居然感觉得到一切,可是又动弹不得。他好像飘起来了,能看到一大堆人围着他。

    仪器在旁边闪动,有的有数字,有的没有。不断有白色纱布被换下来,变成了鲜红的。身体越来越轻,白洋听到了最熟悉的哨声,那是他每天训练都要听的哨子,就在首体大田径队总教练黄俊的手里。

    哨声响了!

    他的思维跟着哨声开始转弯,运动轨迹变成了弧线,谁也拦不住。他回到了最熟悉的老地方,绿色的跑道,橘红色的田赛场地,沙坑,投掷区。墨绿色的软垫层层叠叠,变成了背越式跳高的软着落区。

    那里才是他的归宿。在哨声中白洋最后一次起跳,右腿蹬离地面的一刹那身体开始转向,后腰凹起,视线从直视软垫变成寻找天空。他把后背交给横竿,两条腿在半空中收拢,手臂自然而然地放在身体两侧。

    哨声响了!

    我又回来了。白洋的脖子像天鹅一样弓起,第一次发觉起跳居然可以这么轻。完美的滞空让他思绪万千,身体就这样滑过了横竿,再无其他。

    哨声又响,可是这一回哨声中夹杂着他耳熟的清脆叮铃。白洋穿着队服看向他能看到的地方,只剩下一扇门。门外站着妈妈,门上挂着一串金色的铃铛。一个一个小铃铛串成了一串,成为了妈妈眼里的保护符,平安符。

    叮铃叮铃叮铃,年龄模样的张怜云抚摸着铃铛,缓缓地回过了头。乌黑的头发扎成一束,还是她没长白头发的样子,还没有被婚姻蹉跎出的皱纹。

    妈妈,妈妈,妈妈。白洋又一次闭上了眼睛,在铃铛的响声中感觉到了最后的安定。

    嘶……手腕好疼。唐誉睁开了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了正在给他打点滴的护士。血腥味还在鼻子里,唐誉目光凝滞般看向天花板,一瞬间颤抖不停。明明没有体内伤,可是每根肋骨都像被打断,心脏也像被一双手撕破。

    在病床上,唐誉紧紧地捂住心口,眼睛越瞪越大。疼的感觉那么真实,他像刚刚经历了一场换心手术,整个胸腔都是勉勉强强缝合起来的,只要一动就要喷血。他小心翼翼又不敢怀疑,几次深呼吸之后就要起来。

    “别动!”屈向北第一时间按住了他。

    “别动我!”唐誉一把甩开屈向北的手,也甩开了刚刚扎上的点滴针!

    “你再动难道还要白洋醒过来之后担心你吗!”屈向北又把他死死按住,却发现唐誉居然这么难按。直到脸上裹着厚厚纱布的谭玉宸搭住他的肩膀:“我来吧!他听不见的!”

    谭玉宸一步跨过屈向北,按住了唐誉的肩膀。

    唐誉两只手颤抖着,木然地看着他。

    谭玉宸裹着纱布的手缓缓地比划着。

    [咩咩还在。]

    唐誉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还在!还在!”谭玉宸哭着喊出来。

    唐誉的挣扎顿时止住了,用手指摸着玉宸的嘴唇,像自己第一次学习唇语,需要依靠手指的抚摸体会说话人的口型。

    作者有话要说:

    玉宸:我都烧起来了!

    谭刀:不愧吾儿!奖励AD一箱!

    第146章 家属

    谭玉宸的左眉毛都烧没了,还留下一道深深的伤口竖在眼皮上。但他最疼的不是烧伤,不是割伤,而是心里。

    早知道唐誉长大要受这么多罪,小时候就不吓唬他了。谭玉宸的承受能力也已经抵达极限,看着唐誉死了又活,现在又半死不活,他就突然理解为什么以前会有诛九族,一个都别留下。

    留下一个就是祸患,永远是一个阴影。

    “没事了啊,没事了啊。”谭玉宸笨拙地模仿着哥哥哄他的动作,虽然他年龄比唐誉大,可更多时候唐誉更像他哥,“你好好的,大人马上就来。”

    唐誉的眼睛挣得大大的,脑海里还回荡着爆.炸的余震。他明明什么都听不到,但还是要求:“你再说一次给我听。”

    “好,我再说一次,你听着。”谭玉宸这回放慢了动作,口型也尽量做满。

    唐誉刚开始学手语和唇语时,还是小豆丁状态的他们也跟着一起学,生怕唯一的小弟弟觉得无聊枯燥,也是发自内心地想要拉近他们的“无声距离”。手语是唐誉的母语,读唇是他的技能,还没上学的谭玉宸就会把嘴巴张得大大的,慢慢说话。

    “咩咩他还在,他还在,你别着急,你好好的。”谭玉宸一字一顿地说,“明白了吗?明白了吧?”

    屈向北这时候转身去叫护士,又把点滴架扶了起来。这两个人啊,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盼望着这次出院后他们远离医院,什么都不求了,健健康康的。

    “你就好好躺着,听医生和护士的话,好好躺着,别动,明白了吗?”谭玉宸一直压着唐誉的肩,“家里大人都在过来的路上,大人都过来,你别怕!”

    唐誉哪里会怕,他的情绪已经被撕扯得七零八落,连完整的脑回路都连接不上。明明人已经安静下来,又迅疾暴起,毫无征兆地坐起来往外冲。谭玉宸本来就有伤,顾不上疼去按唐誉,然而唐誉还是跑到了病房的门口,刚好撞上了屈向北。

    “你干什么去!”屈向北一把逮住他,他还以为这时候的唐誉能听得见,“你回去躺着,不然你让白洋醒过来再担心你吗?”

    “他人呢?他在哪儿呢?”唐誉根本顾不上玉宸的劝告,唯一的念头就是自己亲眼看看。不然他不能相信,玉宸是自己的心腹,一切都以他的利益出发,万一是为了稳住自己说谎话呢?

    “他人呢!”唐誉问屈向北,也是问屈南。你们既然和白洋这么亲密,你告诉我,他现在在哪儿?你们总不会再骗我吧?

    他们一定不会骗自己,因为他们是白洋的朋友。唐誉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屈向北的表情,要从他眼里看出细节。

    “你告诉我,白洋在哪儿呢?他在哪儿呢?”唐誉生怕此时此刻的屈向北有个低头悲痛的小动作。他的白洋是不是根本就不在抢救室里?是不是已经送到……太平间了?

    刚这样想完,唐誉顾不上擦伤,撞开屈向北的阻拦朝走廊径直跑去。可是他的动作哪里比得上屈向北,逮住他就像老鹰逮小鸡,屈向北可没有谭玉宸哄人的耐心,一把揪住他后领口,面色严肃又不言不语。

    “我得去陪着他。”唐誉朝着他摇了摇头,那地方那么冷,怎么能把白洋一个人丢在那里?他给白洋选的衣服又不保暖,怎么能送进冰库里?白洋的身体肯定还温热着,只要还温热着就能救!

    当初自己心跳都没了,不也是救回来了么?怎么白洋就……不对,医生一定弄错了,是医生判断失误!唐誉开始挣扎,试图从屈向北的手中逃脱。白洋连个正经八百的家属都没有,谁允许他去太平间的?谁给他签死亡通知书?谁敢?

    “唐誉!”屈向北朝他喊名字。

    唐誉听不到,但还是下意识地停住了。

    屈向北双眼通红,眼角充血到全部血红,红血丝如同密密麻麻的菌丝占领眼白。“你给我听好了,白洋还没死呢!”

    唐誉怔怔地站住,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的嘴。

    “有些事情……我不应该在这时候和你谈,也不应该怪你。”屈向北把他按在墙上,单手就按住了他,“所有的事情,白洋都是无妄之灾,他被人绑架也好,被人捅刀子也好,有哪件事是他惹出来的?但是……只要他不怪你,我也没有资格怪你。”

    唐誉忽然就不再挣扎,无力地点了点头。

    “包括他……让我去救你,那是他愿意的事情,我没有资格说什么。”屈向北沉了几口气,感情都是相互的,白洋不傻,他宁愿豁出命去换唐誉,也是证明唐誉对他用情至深,至死不渝。

    “但是,我真的……没法再接受白洋出一点差错,我的承受能力也有限,你听得懂吧?”屈向北指了指病房的门,“白洋如果真的没了,我绝对不会是现在的态度和你说话,我不会放过你,我会和你要人。现在白洋没事,你立即回去躺好,别让他拖着虚弱的身子还得照顾你。”

    目光顺着屈向北的手指看向病床,刚才谁也压不住的唐誉老老实实地回去了,就和他幼儿园时候爬上床差不多,半分犹豫都没有。护士拿着干净的托盘和针头进来,唐誉乖乖地伸出左手,等着清理手臂的伤口。

    北哥说得没错,他彻底放心了。玉宸有可能骗他,但北哥肯定不会。白洋要是不在了,北哥那个脾气就不止是要人了,一定会拎着自己的领口,把人丢出窗户。唐誉就这样安静了几分钟,又躺不住了,半坐起来问:“我想看他。”

    “你等着吧,再等等。”屈向北拉了一把椅子,把受伤的谭玉宸按下去。

    要说生命力顽强,屈向北不得不佩服这两位,唐誉是从出生就携带“杀不死”光环,半分抵抗力都没有,愣是躲过了一切劫难,最后还能死而复生,翻滚的车祸只给他留下了些许擦伤,手上的血口还是拽他脱困时造成的。那白洋呢?

    安顿好唐誉,屈向北再次来到抢救室门口。他无法形容白洋的生命力,从小到大白洋在这领域就没有输过。他是没有泥土也生生发芽的植物,他是身处悬崖也能吃到草的绵羊,就算被人捅了两刀又遭遇车祸,白洋那颗心脏都没有停跳。

    尽管微弱,可白洋的心从来没输过,推进抢救室的时候还在努力跳动。屈向北在最后一直对着白洋的耳朵喊唐誉的名字,他就知道白洋不舍得走,他怎么舍得?

    好不容易拥有的爱人,他怎么能放心得下?不管出于什么,能吊住白洋最后一口气的只有那个名字。

    现在就是看医生怎么说了,屈向北刚走到座椅旁边准备歇一歇,匆忙的脚步声接连响起,浩浩荡荡地靠近。屈向北看向声源,看着那一群跑过来的人,刚刚平复的内心再次泛起波动,是欣慰,也是庆幸。

    从前白洋做手术,手术室外只有自己,或者只有屈南。

    现在,以后,会有一群人为了白洋而来,是吧?

    “怎么样了?”唐禹和唐爱茉跑在最前面,“医生怎么说?”

    屈向北看着红色的工作灯,轻声说:“抢救中。”

    “抢救得怎么样了?”唐爱茉又问了一次。

    屈向北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从这双眼睛里他看到了唐誉的影子。母子不止是连心,唐爱茉的眼型几乎完美复制在儿子的脸上。

    “医生说,心跳很微弱,但是一直没停。”屈向北重复着医生的话,“身上挨了两刀,其余的伤暂时还不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了吧?如果你们告诉我以后还有,我真的想带走白洋,我不想让他再有危险。”

    紧随其后的人是水生,水生按住正在通话的手机说:“行凶的人当场抓获,活的,车上的烧死了。我去一趟公安局,这回我倒要看看陈家还有什么人……”

    话音刚落,抢救室的灯熄灭,一场手术宣告结束。所有人走向那扇连接着生与死世界的大门,屈向北快步站起,不禁又隐隐担忧。万一白洋伤了什么内脏怎么办?不会又是脾脏吧?

    “病人家属是哪位?”医生在开口前先摘下了口罩。他环视一周,这么多人里面总有一个是吧。

    屈向北习惯性地动了动腿,一直以来他就是白洋手术室外的那个“家属”。“我……”

    “我是,您说吧。”只不过这一次,唐禹提前抢了他的话,“请您全力救治他,有什么事情您和我说。”

    “那咱们到这边来说。”医生点了下头,随后引人到通道的一侧。唐禹先跟着过去,唐爱茉紧随其后,两人站在医生面前耐心听着,时不时表情严肃,时不时舒缓一下眉头。

    屈向北可以过去,但是这一回他没有。他站在远处,像考察着对方的家长,自己不可能永远护着白洋,以后陪在白洋身边最多的也是唐誉和唐誉的家人。

    唐誉昏昏沉沉地闭着眼睛,怀疑点滴里面有某种安定成分。他不觉得身上疼,只觉得有地方发热,朦胧间又看到一团大火,火势凶猛,将他视线范围的一切燃烧殆尽。

    “谁!”一个激灵之后唐誉醒来,有人在碰他的耳朵。

    “我我我,我!”谭玉宸拿着唐誉的人工耳蜗外体机,“家里把耳蜗给你带来了,我给你戴上。”

    没了助听器,唐誉还有另外一个“小耳朵”。戴上耳蜗外体机之后他才听到医院里的动静,但永远听不到走廊的脚步声。

    “唐阿姨唐叔叔都来了,水总他们先去公安局,晚上舅舅过来,给你送饭。”谭玉宸尽职尽责地汇报,“现在叔叔阿姨在帮白洋办理入院手续,他们刚刚来看过你一次,你睡着,他们让我别叫醒你。”

    “都来了么?”唐誉迷迷糊糊地问。

    谭玉宸点点头:“来了好多人呢。估计晚上再来一批。”

    这不是私立医院住院部,人不能一股脑儿扎堆来,不然太影响其他病人的休息。谭玉宸给唐誉调节了一下点滴速度,又说:“白洋要住两天ICU,阿姨的意思是,等到他稳定下来就可以转院了,到时候还是回咱们自己的地方更方便。”

    “好,可以,应该的。”唐誉看了看磨破的十指,对着谭玉宸招了招手。

    谭玉宸以为他有事情要说,立马把脸蛋凑近:“你说。”

    “你没事吧?”唐誉摸了摸他右眼的绷带。

    “没事!”谭玉宸大咧咧摆手,“右眼睛让火熏了一下,过几天再复查,看看影不影响视力。就是左眼皮上恐怕要留疤了,到时候我得做个激光祛疤。”

    “对不起,都怪我。每次都是因为我……”唐誉了解他,玉宸肯定报喜不报忧,“这次……”

    “这次我脸都熏黑了!全国人民都能看见!”谭玉宸一拍大腿。可不是嘛,北京街头发生如此惨烈的车祸,唐家二十多年前就上了一次新闻头条,这回再战,把热搜杀穿。别人镜头里的自己可不是威风凛凛的保镖,熏得跟黑煤球一样,没有半分英姿飒爽。

    唐誉又碰了碰他打着绷带的手:“这里也烧伤了吧?”

    “小事一桩,养养就好。”谭玉宸从来不把受伤当回事,“我爸和我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让他们给我买一车AD钙奶。”

    “等我出院,我给你买。”唐誉爱惜地揉了揉玉宸的脑袋,“对不起。”

    “诶呀……你真肉麻!”谭玉宸牙床都酸了,又把点滴速度调慢了些。

    到了晚上,唐誉的检查报告就全出来了,全身上下只有擦伤,再无大碍。留他住院也是观察,为了缓解医院的病床紧张,唐誉主动要求出院,把床位腾出来。如果他真要观察,晚上可以回私立医院住,不占据公用资源。

    哥哥们和朋友们轮番来,唐誉在医院旁边的酒店开了个房,家庭医生也到了,一起帮着他给伤口换药。水生也从公安局回来了,带回了消息。

    绑架唐誉被原地击毙的人,是陈念国。开商务车撞车最后死于车辆自燃的人,是陈念军。捅伤白洋被热心群众和辅警抓住的那个,是陈念家。陈念军和陈念家是陈家的远方亲戚,但是他们的上一代受过陈念国这一支的帮助,正因为远得太过了,几乎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存在。

    陈宗岱当时是陈家的“耀祖”,如果不是他走歪门邪道,其实可以一马当先,带领整个陈家腾飞。所以这两个人才恨之入骨,自愿隐姓埋名后移民,帮助陈念国完成大事。

    “居然是这样……”唐誉真不敢想象上世纪的商战血腥成什么地步,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时间到了么?我可以去医院了么?”

    公立医院的ICU病房没有自由探视这一条,必须在规定时间内进入,更不允许长时间逗留。水生有所犹豫:“时间快到了,但是……就算你进去了,他不一定能醒过来。不如让我去吧,你再休息休息。”

    唐誉用摆手来回答,当然不行。白洋没有住过ICU,如果他醒来发现周围只有冰冷的机器,该多难受。就算他不醒,自己也得去陪陪他。

    屈向北一直没走,先是和学校请了假,又给队里请了假。原本队里是不放他,但黄俊一听白洋进了ICU,愣是顶着领导的雷,给屈向北开了两条的假条。等唐誉来的时候已经快到探视时间,规定可以进去两个人。

    一个屈向北,一个唐誉,两人默默地进去消毒,和其他的病人家属一起换衣服。

    这里的ICU比唐誉印象里的要冷,病床和病床之间离得很远,护士台在病房里,而不是在走廊当中。每一张病房之间都有拉帘,帘子上方是病床号码。走着走着,能听到病人的呼吸声,但大部分病人都和白洋一样,安安静静,陷入昏迷。

    “白洋在08号。”屈向北指了下。

    “好。”唐誉戴着大大的口罩,去找08的数字。拐了弯他才看到白洋的病床,雪白的床,环绕的仪器,厚厚的被子。他快走两步,赶到白洋旁边时先摸了摸他的手,怎么回事啊?白洋的皮肤为什么这么黄?

    抢救之后,白洋整个人都黄了。

    “没来得及给他换衣服……”屈向北就更为实际,掀开被子先看。白洋的衣服全部给剪开,剥了个精光,又因为受伤位置和昏迷的缘故,病号服只是平铺在他身上,下面是光着的。

    不能说病人没有尊严,而是在抢救面前,只有活着的人才能谈论尊严。屈向北给他盖了盖,去旁边拿折叠椅。一个昏迷,一个强撑,他真怕白洋一睁眼,唐誉er一下昏厥过去。

    “坐吧,陪陪他,你和他说说话。”屈向北坐在床的另外一侧,“我以前看书,书上说人在昏迷时也能接收到外界的声音,说不定白洋听得见呢。”

    “是么?”唐誉小心翼翼给白洋拉被子。

    屈向北沉重地点了点头:“你说吧,说些他爱听的话。”

    唐誉吸了吸鼻子,把口罩摘下来,对着朝思暮想的那张脸说:“你现在……丑死了。狗东西,你连裤子都没穿,全身黄得要命。”

    屈向北的表情顿时更加凝重。唐誉虽然看上去没有外伤,但脑子是不是不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北哥:好想把唐誉拎出去啊……

    公主:白洋你光屁股。

    第147章 一针见血

    但屈向北转念一想,或许这就是他们的交流方式吧。别人走不近他们的世界。

    唐誉说完,就把他的手搭在了病床的外栏杆上。白洋不可能这么快就醒过来,就算他体质再好也不可能。

    “你在干什么呢?”屈向北不明白唐誉的小动作。两个人在一起久了才能相伴相知,如果这时候白洋醒着,一定能明白。

    “这里太凉了,我在ICU躺过,我清楚。”唐誉收起方才的语气,变成了正经对话,“我怕他一会儿把手搭在外头。”

    就是担心白洋醒过来把手放在床栏杆上,唐誉一时之间也是没了办法,先给他捂一捂金属。人到了这种地方才会发觉顶级的无助,生命之外再无其他。

    屈向北看了看唐誉的手,手背的伤疤还历历在目,冷白的肤色和白洋的手对比鲜明。仪器在滴滴答答走着,点滴也走着,变成了时间的度量衡。

    “其实……”屈向北的心也逐渐安静下来,“今天我的话,说得不对,说重了。”

    唐誉看向了他。

    “这事不怪你,是我太着急了。”屈向北缓缓地说,“和你没关系,抱歉,我不应该那么说你。当时我太冲动,口不择言。”

    唐誉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然后问:“你现在是北哥还是屈南?”

    屈向北微微皱了皱眉头。

    “好吧,是北哥。”唐誉分得出他们两个人格的区别,“咱们俩认识这么久,其实一直没机会好好聊聊。我挺想和你聊聊的,因为我知道你是白洋身边最明事理的那个。我没怪你,我知道你是着急,而且当时那个状况……你也是想要稳住我。”

    玉宸把所有哄孩子的招数都用上了,如果不是北哥的几句重话,唐誉扎着冒血的点滴针已经跑出去了。屈向北的脸上映着仪器的工作灯光,这也是他和唐誉第一次深入交流,真是个心思缜密的人。

    到这个时候了,唐誉还能换位思考,不容易,太难得了。

    “我希望……你不要为这件事太自责,因为你也是受害者。白洋他既然选择了你,我就知道……在这段感情里面,你是受委屈的那个。”屈向北在这方面不敢偏袒,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真的么?”唐誉倒是意外。

    “真的,我了解白洋,和他当普通朋友最舒服,和他走近了不一定好受。更何况是恋人。”屈向北又想到了手术室外的一幕,“你家人也很好。”

    “是,他们都很好。”唐誉低下了头,摸了摸白洋的手指,“他生命力好顽强。”

    “你俩半斤八两,都是难杀的那一类,好好的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后都好好的。”屈向北摸了摸白洋另外一只手,“以后……如果白洋和你吵架闹脾气,你可以找我。我不偏心,我帮你教育他。”

    唐誉顿时睁大了眼睛。这是北哥说的话?北哥居然向着自己?

    “你俩如果有矛盾,我估计大部分原因都在白洋身上,所以我帮你。如果我在,你直接找我,如果我不在,你可以写信,发邮件,留备忘录,等我回来你再告状。”屈向北见他还不相信,“我说到做到。”

    “那好,以后有事我找你。”唐誉心里放心许多,有北哥在,再有什么矛盾都不怕了。

    时间一到,两个人跟随其他的家属离开病房,关门的那一刻,唐誉回身又看了一眼8号床的位置,希望人能早早醒来。可能是上天不愿意再折腾他们,白洋在第二天凌晨就醒了,比医生预估的时间还要早。

    等到下午唐誉和屈向北才进病房,这回08号病床上的人睁着眼睛,亲眼看着两个最重要的人走过来。

    不等屈向北再给拉椅子,唐誉率先拉了一把过来,放在离白洋最近的地方。缓缓坐下之后,唐誉把口罩往下拉了一下,安安静静地盯着白洋。

    白洋想要皱眉头,只是感知不到太多的表情,他也不清楚自己现在表情怎么样。他盯着他,他也这样盯着他,两个人不像是千言万语尽在目光中传情愫,倒像是讨债来。

    不就是讨债来。唐誉原本还以为他再看到白洋会哭,会不自觉落泪,可直到此刻他鼻梁骨居然没有酸意,只有冲上眉心的凝重。

    “你觉得自己很伟大么?”虽然鼻子不算,可唐誉还是红了眼圈。

    白洋动了动手指头,从醒来到现在他还没说过话,就迷迷糊糊用点头、摇头回答过医生和护士的问话,验证意识清晰。现在他抿了下干燥的嘴唇,吐出一个字:“不……”

    “不什么?不是?还是解释?”唐誉往前凑了凑。

    屈向北把他们的互动看在眼里,像白洋这种随时随地能发脾气的人,哄起来未必有那么难。相反的就是唐誉这种,一旦发脾气,真正的难哄那就来了。

    唐誉也没想要白洋长篇大论的解释,就算白洋敢说,他也敢用手捂住白洋的嘴,让他安安静静地休息。可一肚子的话不吐不快,唐誉到现在都忘不掉白洋最后的眼神和口型,像一把裁纸刀把纸张裁透,硬生生刻进了桌面。

    “我恨你,你太自私了。”唐誉尽量克制着不去皱眉,生怕被微表情出卖。下一秒又攥住了白洋的手指,怨恨、埋怨、愤怒,让他在矛盾中反反复复,最后变成一句“转危为安”。

    白洋顺着他的无名指摸下去,摸到了唐誉没摘的戒指。他又看向北哥,屈向北从兜里掏出一个透明的塑料袋,说:“这是你的戒指,抢救的时候护士都给你摘了,还有你的手表。”

    哦,那就放心了,没丢就好,可不能丢了。白洋对着北哥扯出一个不明显的笑,再转回去看向唐誉,表情里只剩下安定。

    两刀都没有伤到致命要害,翻车的时候又有足够的安全气囊保护,白洋身上没有骨折,只有轻微的脑震荡。两天之后他按部就班地进行了转院,又回到了熟悉的地方,这一回他只希望这是他最后一次住院。

    “窗户还是关上吧,二哥,关一下。”水生拿着酒精喷壶喷门把手,指挥着唐二。唐爱茉帮忙调节着床的弧度,按照医生的叮嘱,把床面调整到利于病人血液流通的角度。

    唐誉在走廊给爸爸打电话:“是,刚刚转过来,放心吧。”

    “好,你在那边多照顾照顾,家里这边不着急。”唐禹在日程表上打勾,又问,“玉宸呢?”

    “他也回来了,我会照顾他。”唐誉支吾了一下,“家里……”

    “家里你就放心吧,你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照顾好白洋。还有,你再让医生给你好好检查检查,千万别疏忽。”唐禹日理万机,可哪一点都不放心。

    “我都检查很多次了,我没事,福大命大。好了,爸你忙吧。”唐誉结束通话,迫不及待地回了病房。这次可一定要是他们最后一次住院,从此之后身体健康,最好连个感冒都没有。

    白洋只能躺着,看着唐誉的家人为了他忙前忙后:“我……”

    “怎么了?”唐爱茉马上就问,“是不是想喝水?”

    “没有,我没事。”白洋又摇摇头,他只是太不习惯被人照顾。特别是一大家子的照顾模式,乌泱泱一堆人围着。明明一张床用一个人推就好,愣是让好几个保镖一路推上来。

    “嘴唇干了的话先涂点水,还有唇膏。”唐爱茉又消毒了手,取湿润的棉签在白洋嘴唇上蘸,把干燥的嘴皮擦下去,最后才涂上唇膏。

    白洋的后脑勺陷在柔软的枕头里,这……这动作,也就是小时候发烧,妈妈给他做过。

    “我现在去和医生问一下你吃饭的事,看看能不能家里给你做。”唐爱茉放下棉签,拉上了一半的窗帘,“二哥,你陪我找一下主治医生。”

    “行,咱俩去。”唐尧今天是代替唐禹而来,弟弟走不开,他这个亲哥得顶上来。等到他们出去,唐誉刚好也回来了,陪同水生一起坐在床边。

    “我爸说他明天过来。”唐誉先说,“大舅什么时候来?”

    “估计明天也可以了。”水生怕白洋听不懂,连忙拍着他的手解释,“家里说你不用着急,我们来医院见你。”

    “什么?”白洋确实云里雾里,感觉唐誉瞒着他干大事。

    “虽然在医院里见面不太正式,但是他们都说想来看看你,你别紧张,就是自己家人来医院看看。”水生又伸出手,给白洋调整了一下枕头的高度,忽然问唐誉,“玉宸在哪个病房?”

    “他不想住院,我强行让他住,就在走廊另外一边。”唐誉也伸手帮忙,怕白洋躺着不舒服。

    “哦……那你过去看看他,问问他需要什么,一会儿我给送过去。”水生说。

    这是……要支开自己?唐誉一瞬间明白了言外之意,虽然他也想听听他们准备聊什么,但最终还是选择暂时离开。大不了等晚上再问,如果要是和自己有关系的事情,白洋憋不住太久。

    等到唐誉离开病房,现在屋里就剩下水生和白洋了。水生先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亲手放在了白洋枕边:“这是当时跟着你一起拖出来的车挂,我找人重新修复过,物归原主。”

    帝王绿没裂,全靠着纯金抵挡。如今纯金也被重新熔化打造,又恢复了原本的光新外观。

    “我知道你有事情要和我说,对吧?”水生看得出白洋眼睛里的话,从他离开ICU,白洋的眼睛就总是看准了他,“现在没有别人,有什么事情你可以直接说,不不用考虑我的心情。”

    白洋确确实实有话要说,水生看他也确实一看就透。而且他坚信水生明白他要说的内容。

    “水总,我的话……可能不太好听。”白洋说出今天最长的一个句子来。

    “我知道,你说。”水生鼓励着他。

    白洋原先还有几分犹豫,现在彻底不管了,既然水生让他开口,他就说。“您,工作失职。”

    果然是,水生料到他会捅破问题,而且一语中的。白洋是他亲自选出来的人,优秀,聪明,怎么可能会忽视这样大的漏洞,装聋作哑不提不问?相反,白洋敢这样问,这才是最难能可贵百折不挠的地方。

    “是,我承认,是我严重失职。这一点你没说错,对不起。”水生点了下头,“我没有任何理由否认你的观点,因为你是对的。你一针见血,直指问题根源。”

    “为什么?”白洋往直坐了坐,“为什么?”

    “因为我没有杀一儆百的决心,去调查、控制陈念国的远亲。不瞒你说,陈家族谱上的人我都查过,大部分都离开了中国。陈宗岱的事情断了他们国内发展的路,我把自己能查到的亲属都看遍,却忽略了从来没和他们正面接触过的人。这里面的详细信息我要等公安局的笔录,我会详细地告诉你。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我严重的失职,我不能为自己辩解,是我的错,是我酿成大错。”水生回答。

    “他们,换身份了?”白洋又问。

    “全部换了身份。”水生沉默了两三秒,“所以,我的那些理念可能已经过时了,我只有经验,却跟不上时代。白洋,你要赶快好起来,更新我的系统,刷新我的记录。这不是我帮你,而是你帮我。我要带你回公司,我们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前几天没有怎么看评论区,并不是大家说的不管不顾。大家有什么问题和建议都可以在评论区提出,我争取一一解答!谢谢大家!

    北哥:你俩吵架我帮你教训他。

    公主:那我稳操胜券了。

    第148章 决心

    白洋的手指动了动,已经重新戴上了戒指。

    “你的能力可以做更大的事,时代是你们年轻人的,不在我们手里。”水生摸着白洋手背上的擦伤。

    白洋却有几分讶异:“我还以为……您会和我解释什么,不生气?”

    “犯错就是犯错,生气只能证明我的无能。我原本计划是慢慢带你,但我忽略了你的成长速度比我想象中快。白洋,有个事情我一直没机会问你,现在我郑重地问你一次。”水生看向这个后辈,后浪已经赶上了他们。

    “您说。”白洋的讶异不止是水生的不生气,还有他的低头。在白洋认知里,谦虚几乎是他家没有的品德,更何况是久居高位的人。

    水生直白地问道:“你是不是真的愿意干这份工作?抛开关于唐誉的那些因素。不谈你们的感情,不谈你对他的保护,而是从你的切身想法出发。如果你不愿意,或者哪怕有一点的勉强,都不需要瞒着我。我可以理解,如果真的勉强你可以先试试,然后我慢慢帮你……”

    “我愿意。”白洋斩钉截铁地回答,“我当然愿意。”

    水生给他几秒钟的重新考虑时间:“真的?”

    “去闯一闯,这就是我的切身想法。壹唐的工作不适合我,唐誉他适合干文化,我……总觉得差点儿意思。不是不好,是差一点。就算不保护唐誉,我也更愿意干这行,更何况……我喜欢命令人。”白洋也很直白地面对内心的蠢蠢欲动,这份冲动大概在他第一次戴上耳麦时就产生了。比起管理昂贵的藏品、和各路收藏家文绉绉地打交道,他更喜欢直接管人。

    水生这就完全放心了,他也怕委屈了白洋:“好,那你去闯,我做你的后盾。公司里面的老人不像外头,你放开去干,不要怕。”

    这时候的唐誉并没有走,而是站在门口偷听了几句。

    果然是白洋,这确确实实就是他的做事风格。

    偷听之后唐誉退后两步,转身而去。白洋是一个只要还能动就绝对不躺平的人,他的尖锐包裹着极端努力的内核,任谁也别想改变。等到白洋进入安保部门,那所有的事情和人脉就不在自己的掌控下。他最多只能给白洋在外头撑撑场面,对于自己人来说,所有的机会和桂冠都要他自己去拿。

    就和他当年走上竞技的荆棘之路一样,更广阔也更陡峭。

    想着,唐誉已经到了玉宸的病房外。门开着,谭星海站在里头,手里拿着一面小镜子。

    “是不是留疤了?哥,你说我是不是不帅了?”谭玉宸忧愁地摸着眉梢。

    “男人有疤才帅,没事啊。”谭星海揉着弟弟的眉骨,见唐誉进来就把镜子放下了。

    “星海哥你什么时候来的?”唐誉给谭星海拿了一瓶矿泉水。

    “你有没有按时服药?”谭星海接过水,第一时间关心他的身体状况。

    “有,一直都是遵医嘱,我很听话的。”唐誉又给谭星海拉了椅子,自己却坐在玉宸的床边,“我看看你的眉毛。”

    谭玉宸捂着,不让他看:“别看啦,很快就长出来。我都不用住院,你们总是大惊小怪。”

    “还是住几天更踏实,不然你妈妈和爸爸也不放心。以后……”唐誉忍不住摸了下玉宸的眉毛,“以后,咱们都不会再进医院了。”

    “啊?那我每年的公司体检怎么办?”谭玉宸笑开了。

    “体检不算,体检包给你好好检查。”唐誉百感交集,以后真不能再进病房休息,他们要回家了,每个人都回家。

    到了第二天,医生照常来检查白洋的恢复状况,人现在基本上没事,就是暂时还不要下床。白洋在床上躺着,赶紧和好几天没联系上的妹妹打个视频,又给黄俊教练汇报状况。

    “你今天感觉怎么样啊?能说话了吗!”黄俊刚刚下练,粗着嗓门喊。他这一喊不要紧,视频那边立马变成了小狗军团集合场面,一个一个的脑袋瓜子往镜头前凑,一瞬间给总教练干没影儿了。

    “白队你怎么样了!你怎么住院了!哪个医院啊!”

    “北哥说你还进ICU,到底怎么回事?你别瞒着我们!”

    “白队你什么时候回来看看我们,我们想你了……”

    “去去去,去去去,一边儿放松去,每个人跑10圈。”黄俊把周围这帮汗津津的臭小子轰走,面对手机屏幕里的爱徒那是春风化雨,“你吃饭了吗?有没有护工照顾你?你把医院地址告诉我,我去!”

    “不用,有人照顾我。”白洋看了看正在沙发上研究膏药的护工唐誉,“我就想告诉您一声,我没事了。医生说我生命力顽强,再加上运气好,没刺到致命的地方……”

    “什么运气好!你不是肠子都流出来了吗!”黄俊一身冷汗地问。

    “啊?”白洋摸了下小腹,已经开始愈合的伤口突发钝痛。

    “北哥说的啊,又说你被甩得七荤八素,遍体鳞伤,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血人一个。”黄俊说完心疼地咬了下腮帮子,恐怕所有的大伤都在衣服下头,一般人见不着。

    “啊……有吗?”白洋先不说别的,视线已经飘忽起来。北哥你为了请两天的假条,这个谎是不是说破天了?

    “总之你好好养着,千万别着急。伤筋动骨一百天,你以前但凡听话,也不至于把膝盖作成那样。”黄俊又心酸又无奈,“好了之后再回来看看,臭小子们都想你呢。跟唐誉一起回来,看看他那个大雕塑!”

    “好,我带他一起回去。”白洋这话说的,就像“我带着他一起回娘家”一样。等到他和黄俊教练的视频一结束,有人来了。

    敲门的人是唐禹和唐爱茉,虽然白洋醒着,但他们还是敲了敲。

    “请进。”唐誉先站了起来,“怎么就你们?”

    “我们先过来看看,不行吗?”唐禹知道白洋现在吃不了寒凉的水果,还在用药膳温补,所以只带了花。

    白洋一瞧是长辈,连忙调整坐姿,手也伸向了床面高度遥控器。不料唐爱茉一把按住他:“你别动,自己家里人,想怎么躺着就怎么躺着。”

    “这……不合适。”白洋还想起来。

    “没有不合适,躺着。”唐禹拿过床头柜的消毒喷雾,对着自己和老婆噗嗤噗嗤一通喷,然后才坐在椅子上,“早饭吃得怎么样?”

    “吃得很好,谢谢叔叔。”白洋笑了笑。

    “小宝有没有抢你的早饭吃?”唐禹紧接着就问,“他啊,特别喜欢抢别人吃的。”

    白洋瞄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唐誉,忽略掉被唐誉抢走一个小馒头的事实:“没有。”

    “爸你能不能说点好话?”唐誉开始给妈妈使眼色,妈你看他……

    “我说的都是好话,你肯定抢人家吃的了。从小你就恃宠而骄,谁的东西都想尝尝。”唐禹早就把儿子看透,又扭过脸对白洋说,“今天我们作为唐誉的家长先过来这一趟,不说别的,我和爱茉先谢谢你。”

    一开口就这么正式,倒是给白洋整不会了。“不,不用……”

    唐禹拍了拍他的被子,一切皆在不言中,又说:“以前见面总是匆匆忙忙,这次咱们得说点正经事。这个……是我和你阿姨给你的,你收下。”

    唐禹从衣兜里拿出两个红包,亲自塞到了白洋手里。红包看着平平的,摸上去也平,白洋只用了一秒就反应过来里头不是钞票,是卡。

    “我不要钱。”白洋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平时把钱看得那么重,这会儿又“清高”上了。他只是怕长辈以为他护着唐誉是别有目的。

    “这不是钱,是‘改口费’。”唐爱茉笑着解释,“咱们家没那么大的规矩,收了咱们就收了,以后就是一家人。”

    “对,没错。”唐禹接着夫人的话,“这两张卡里面的钱,是我们作为长辈给你们的家庭启动资金。你和唐誉在外头肯定要有小家,怎么折腾我们就不管了,只要遵纪守法就好。这笔钱你们做小生意也好,投资也好,或者干脆存起来都行,我们不过问。”

    白洋又瞄了一眼唐誉,狗东西你当年真是骗我呢吧?你爸能逼你吃兔子?

    “收下吧,听话。”唐爱茉也有别的想法,白洋家里情况不好,她也担心白洋心里落差大,有“寄人篱下”的辛酸。所以他和唐誉出去住,小家庭必须有钱给他支配。

    “谢谢……谢谢阿姨,不过这……”白洋不敢猜卡里有多少钱。

    “还叫‘阿姨”?以后该慢慢改啦。”唐禹回看了唐誉一眼,只要孩子把日子过好就行。

    “我……我慢慢改。”白洋实话实说,让他一下子改口还真转不过弯,“叔叔,我有一件事想说,可能说出来不太好,您先别生气。”

    “你说。”唐禹点了下头,还能有什么不好的?

    唐誉原本正沉浸在这幸福的一幕里,忽然间背后冷风阵阵,好似寒流过境,逼至身边。不好,白洋要问的事情一定和自己有关系。

    “您……以后能不能别逼唐誉吃兔子了?”白洋开门见山,是真还是假的他一问便知,“他小时候养兔子也不容易,亲手养大的,难得他喜欢什么,这种教育方式,不可取。”

    唐誉的两只耳朵顿时烧红,不愧是白主席啊,当着我的面直接找我爸放大招。

    “呵。”唐禹只是微微一笑,“他什么时候和你说的?”

    “上大学的时候。”白洋交代。

    “说我逼他吃兔子?还是他亲手养大的?”唐禹保持着笑容看向儿子。

    唐誉默默地偏过脸去,真真假假有什么可追究的,父与子之间不都这样。

    “行,以后不逼了。”唐禹也没有再往下解释,算是给儿子留了面子。好小子,你在外头就这么宣传我是吧?行,你以后去干宣传口吧,我看你挺合适。

    白洋的视线在父子之间徘徊了两回,最终定格在唐爱茉忍俊不禁的笑容上。成吧!当年在迪士尼真被骗了!

    等到爸妈一走,唐誉就站不住了,主动坐到床边来,贴心地问:“白主席渴不渴?”

    “你给我跪下吧。”白洋直截了当地说。

    “我不,男儿膝下有黄金。”唐誉摇头。

    “你有黄金我没有?你当年在迪士尼怎么说的?你撒个谎,晚上我在地上跪了多久?”白洋翻着旧账。

    “好啦,最近我当小兔子好么?别气了别气了。”唐誉把他手里的红包塞到枕下,“你把钱存好,以后你掌控大权,我还是每个月2000块。”

    “小兔崽子……”白洋骂了一句,唐誉当年轻轻一骗,真是……害他心疼了好久。

    又过了一周,白洋可以出院了。

    回家路上是唐禹开车,唐爱茉坐在副驾驶。唐誉陪着白洋坐在后头,两个人的膝盖上都支着一台打开的电脑。白洋在看水生整理的笔录,陈念军和陈念家当年根本没在北京发展,皆在俄罗斯做生意,倒是受过陈宗岱的帮助。两个人其中一个没有结过婚,独身至今,一个已经离婚,前妻是俄罗斯人,带着混血女儿在国外生活,从未来过中国。

    这两个人是不是被陈念国给洗脑了?白洋翻了下他前妻和女儿的照片,又看向唐誉的电脑:“你干嘛呢?”

    “工作啊,准备干个霸总。”唐誉捂住电脑,神秘秘不给看。

    只听主驾驶位的唐禹发出一声不轻不重却偏偏可以让人听到的笑声。

    “唐总请加油。”白洋关上了电脑,等下一次再上班,两个人就各去各的了。你奋斗你的,我奋斗我的。

    又过了半小时,目的地到了。这回白洋先回唐誉的家,也就是他跟着爸妈住的地方。手里一个行李箱就是他的生活用品,习惯了走南闯北的人跟着唐誉进了一家的门,站在明亮的客厅里,白洋还没来得及换拖鞋,先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鸟笼。

    “那是我妈妈养的,妈妈喜欢养一些……特殊的小动物。”唐誉给他拿拖鞋,昨天新买的,和自己那双是情侣款。

    “鹦鹉不特殊啊,现在养鹦鹉的人特别多。”白洋脱了皮鞋,换上了拖鞋,这时候只听先进屋的唐爱茉问了一声:“谁把我的猪鼻蛇尾巴踩了?”

    “昨天小宝回来了,不会是他吧?”唐禹的声音紧随而来。

    白洋飞速看向唐誉,唐誉无辜地耸了耸肩膀,父子之间就是这样。你以为我愿意给我爸扣黑锅?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我替他背了多少。

    这……家庭氛围还能好成这样?父子之间可以这么熟吗?白洋并不擅长处理家庭亲密关系,脑海里还回荡着以后的新同事名单,直到手机震动,他拿起来一瞧……

    来电人,屈南。

    “喂!”白洋马上接起,屈南回来了!

    “你……你怎么了?你在哪儿呢?发生什么了?”屈南上一秒还在家,这一秒就在学校,时间又过去几个月,“你在哪儿呢,我去找你!”

    “哦……我,我,我。”白洋看了看唐誉,“我,我和唐誉回家了,我俩要结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把前几章的评论都看完了,首先和大家说声对不起,没有达到大家的阅读预期,这个是我的问题,我不能推脱。大家也不用帮我找理由,我的任何状况都不应该影响写作,写作是我的工作,我的责任就是给大家带来精彩的故事,这完完全全是我的问题。其次,并不是我突发奇想去写,而是我一开始设计大纲的时候就设计了情节,对于大家的批评我深感抱歉。接下来已经紧急调整了大纲,希望能够弥补。

    再次道歉,对不起。

    第149章 唇友谊

    熟悉的室内馆在屈南面前变得比较陌生。

    陈双陪在他的身边,手里拿着最近的训练小周期计划表,经验丰富的他准备一会儿给男朋友补习进度。屈南还在发懵,人格的转换就在一刹那,他脑海里塞满了白洋家里的凶案,然后就……

    “你说什么?”屈南再问。

    “我……结婚啊。”白洋先坐下,没有捅伤内脏的伤口还不允许他长时间站立。

    唐誉换上了同款拖鞋,有些洋洋得意。屈南啊,你不知道北哥已经站队了吧?我不仅要和你兄弟结婚,我俩吵架我还能和北哥告状。

    “为什么?”屈南的问话像石头里蹦出来。为什么?这段时间自己错过了什么大事?

    “因为……就是,感情到了。”白洋低声说。

    “感情到了就直接结婚?你了解他家里吗?”屈南挠了挠眉梢,“他家里……”

    “我现在就在他家,他……爸爸妈妈家,晚上去见长辈。他家里……挺好,很好,这个我找时间慢慢和你说。”白洋最担忧的事情还是来了,“北哥给你留备忘录了吧?你先看看。”

    屈南右手举着自己的手机,左手捏着北哥的手机,无奈之下只好同意。等到通话结束,跨越了一段时光的他开始活动身体,只是一言不发。

    算了,先看看北哥的备忘录吧。屈南找了个垫子,靠着陈双,将北哥的手机点开。人格之间总会留给对方密密麻麻的备注,有时候还会留视频,恨不得事无巨细地告诉对方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生怕对方接不上。

    但是这回,完了,备忘录里只有一句话。

    “怎么了?”男友回来了,陈双虽然高兴,但心里暗暗敲击着惊堂鼓。北哥你可一定要讲清楚啊,唐部长的事情、白队的事情,你千万别落下关键信息。

    “北哥……他什么都没和我说?”唐誉把手机屏幕对准了陈双,“又又,北哥这是什么意思?”

    陈双看向屏幕,脑袋嗡一声就麻了。北哥就留了一句话——你自己去问白洋吧。

    真是一件大事都没讲,人怎么可以有种成这样?陈双也卡了壳,白队你就自求多福吧,你的爱哭好兄弟回来了。

    “没事,我改天直接约白洋出来,问问他就全知道了。应该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屈南看了看左膝盖的肌贴,这种捆绑式的密集保护一看就是北哥的豪放手笔,“对了,白洋回来按手印了吗?名人墙……”

    “按了按了按了,这个他按了,名人墙已经做完全面防水。”陈双快速地点点头。

    “那就好,走,你陪我去看看。”屈南先站了起来,还不忘回身把男朋友捞起来,“去看看白洋的手印。”

    “啊……可以啊,哈哈,走。”陈双装作无事地笑着,学长你一定要撑住,白队的手印上……可有他和唐部长的结婚戒指!

    白洋这边也懵,直到手上的手机让唐誉拿走。

    “呦,屈南一回来就丢了魂,到底是感情不一样啊。”唐誉瞥他一眼,“人都在我家了,心里还放不下你那青梅竹马。”

    “你正常点儿,今天别忘了吃药。”白洋晃了晃脑袋,从家里出事到如今,中间的坎坷曲折不是一言两语能解释清楚。

    “我可太正常了……走,我带你到处溜达溜达,去我房间看看。”唐誉才不管那套,屈南你现在已经落后我好几个版本,前几年你气我,终于轮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白洋就跟着唐誉开始参观,唐誉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大,不是婚房那样的大平层。装修也非常低调,温馨舒适为主。只不过白洋想破脑袋都没料到唐誉的母亲大人喜欢养特殊宠物。

    “这是我妈妈的乌龟,已经养好久了。”唐誉把乌龟放在白洋手里。

    “有名字吗?”白洋第一次摸这玩意儿。特别特别小的时候,他很想拥有一只小狗,大概小孩儿都喜欢毛茸茸的小猫小狗。只是家里没有那个条件。

    “叫‘太极’,算是我兄长吧,在它眼里,我妈妈就是它妈妈。”唐誉摸了摸自己的龟兄。

    白洋比较隆重地说:“唐誉兄长你好。”

    “可别介绍你的壮举了……”帮着喂蛇的唐禹再次路过他们,“唐誉3岁那年,太极到了冬天冬眠,我们给它埋在院子里,人家睡得正香呢他拿个小棍儿给太极挖出来,哭着哐哐磕头让它别死。”

    白洋默默地看向唐誉,眼神从比较隆重变成了无比复杂。哥们儿我可是智性恋。

    “爸你能不能少说几句……”唐誉那点儿老底都快被揭完了,“你赶紧去喂蛇吧,一会儿再饿着你和我妈的恋爱见证第十九代嫡孙。”

    “你自己干的事情还不让人说了?我和你妈妈的每一条爱情见证都被你不小心坐过,在家也不知道看着点儿。”唐禹笑着走过去。

    一阵鹦鹉的叫声又吸引了白洋的注意力,是自己大错特错,原先他还以为唐誉和父亲是虎父铁血教学,棍棒底下出孝子,没想到完全是对抗路父子。不过这感觉……既陌生又温馨,一点都不让人生疏。原来世界上真有可以互相开玩笑的家长。

    “这间房曾经是我的书房,我每天晚上写作业就在这里。”唐誉带着他走,一一介绍自己的曾经,把岁月摊开给白洋瞧。又推开一个小房间,白洋曾经的队服、校服已经熨平挂好。

    “你的奖牌暂时放在我书柜里,都保存好了。”唐誉知道这是白洋最珍贵的“行李”了,“晚上咱们就住在这里,等那边装修好,咱们就自己住。”

    “那你上班怎么办?”白洋忽然问。

    唐誉叹了口气:“白主席,你能不能……别在这么浪漫温馨的时刻提现实问题?”

    “别装了,我现实是因为我了解你起不来。”白洋笑了下,“我都不想提您那起床作息。”

    “您先把侧方停车练好再说我吧。”唐誉也不甘示弱。

    话音刚落,白洋兜里的手机再次震动,屈南发了一张照片给他。照片当中就是他留在名人墙的手印,屈南用红色的圈圈标注出手印的两根无名指,显然对此表有疑问。

    屈南:[白洋,为什么你的手印上会有戒指?如果是唐誉逼你的,你就眨眨眼。]

    唐誉低头一起看,这么多年的委屈算是一笑泯恩仇,拿起手机就拍了张他和白洋戴着戒指的拉手照,发送成功的一刹那这叫一个痛快。

    下一秒屈南的信息就来了:[???]

    白洋赶紧夺回手机,把语音发过去:“晚上我和你慢慢说,我现在这边比较忙。晚上咱们说。”

    屈南听到语音之后就知道完了,白洋算是让唐誉拐跑了,晚上得好好审问一下。

    说完语音,白洋揣着明白装糊涂地看着唐誉:“高兴了吧?”

    “这不是应该的么?我的优先级必须要在屈南之前,以前是你没做好,好好反省,我受了多少年委屈你心里清楚。”唐誉现在大权在握,屈南你等着吧,我这还没开始“清算”呢。

    这时,旁边的书房里传出了唐禹的声音,语气就和唐誉说话一模一样:“我已经喂过了,姐姐,你不能因为我比你小几岁就总怀疑我。”

    唐誉皱了皱眉头,默默伸手把白洋的耳朵捂住,又开始了,他爸又开始了,老夫老妻还没事姐姐姐姐的。

    简单参观之后又休息了几小时,傍晚时分一家四口开车前往大院,这算是带着白洋第一次正式回大家。白洋并不觉得多么紧张,因为大部分的面孔他都见过了,连唐景和和唐舜都去医院看过他,唯独没见过老人。

    “你别担心,我们家没那么多规矩,不用怕。”唐誉进屋的时候还在安慰白洋。

    “我……”白洋刚想说我不怕,谁料到进屋一秒后身边就换了人,唐锦炫把唐誉的位置一抢,顺手就搭上了白洋肩膀。

    “来了来了,你们可算来了,家里就等你们了。”唐锦炫搂着白洋往前走,“大哥二哥他们都去医院看过你,我出差,我没去,一会儿喝个酒。”

    “我现在不能喝。”白洋往后看了看唐誉,你这个哥哥好热情。

    “他现在不能喝。”唐誉拉着唐锦炫的衣服下摆,就说不能让白洋见他们吧,一个个就知道抢人玩儿。

    唐锦炫当然觉得白洋有意思,没见过这种类型的人。“行,一会儿我喝,你不用喝。来,自家兄弟,走!”

    往前走了几步,唐誉的哥哥们全在面前了,除了唐麒和唐麟有时候让人分不出来,白洋已经把他们的面孔记熟。长辈们都坐着,上一辈起来迎白洋,但白洋立即上前两步,把局面调整为他主动。

    虽然人家家里没什么规矩,但他不能让上上辈起来接他。就算是普通关系,这也是没礼貌。

    “姥姥,姥爷,奶奶,爷爷,我们回来了。”唐誉紧随其后,轻轻拉住白洋的手。手指稍稍一捏,白洋跟唐誉统一了称呼,叫出了他非常陌生的几个词汇:“姥姥好,姥爷好,奶奶好,爷爷好。”

    “长得真俊呐!来!坐我旁边!”唐爷爷第一个开腔,是个火爆的急脾气,面前放着两瓶茅台,“小洋,等你好了咱们喝两杯。”

    紧接着唐奶奶就踹他一脚:“哪儿有你这种人……小洋,你们别听这老头子的话,吃饭随意,不喝。”

    “等我养好了,我能喝两杯。”白洋第一次身处大家庭当中,而且跟着唐誉……他就是小辈中最小的那个,连老六都比他们大!

    唐誉爷爷看着就是直性子,爽快,被唐誉奶奶管了一辈子。唐姥爷像个文化人,微微笑着点头,一直说他辛苦了。唐姥姥最让白洋意外,总觉得她祖上有点混血的基因,岁月不败美人。

    “小洋,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唐姥姥拍着白洋的手问。

    白洋一听,自己家里的事情唐誉肯定没说。“只有一个妹妹了,我就那一个亲人了。”

    “哦……”唐姥姥叹了声,“以后有机会带妹妹过来玩儿。”

    “好,谢谢姥姥。”白洋看着唐姥姥明显浅色的瞳仁,更加确信了猜想。

    这一晚上是白洋最难忘的夜晚之一,他以为家里规矩很多,要一个一个去改口叫人,实际上都是他多想了。改口红包收了一沓子,6个哥哥把他拉入了小群,加上唐誉,一共8个人,让他有了正式回家的感觉。

    要是这样的家庭,他寒暑假也会像唐誉一样,麻利地收拾行李滚回来。

    吃完饭一家四口回了家,白洋伤口贴着隔水布,洗澡的时候还不能沾水。等到他洗完澡,唐誉拉着他进屋,神神秘秘地伸出小拇指。

    “拉勾啊?”白洋直接就把自己的小拇指勾上去了,“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你们……体育生能不能细腻点儿?”唐誉把他的手拨开,“我让毒蛇咬了!”

    “毒蛇?阿姨还养毒蛇!”白洋马上去看,果真,唐誉那吹弹可破的指腹多了几个小血珠。

    “猪鼻蛇有毒,你也不知道心疼心疼我……”唐誉拉着白洋上了床,两个前两天还在医院接受复查的人终于躺上了属于他们的大床。白洋躺不住,拿出手机搜索猪鼻蛇的毒性,看到“毒性微弱”的时候才松口气。

    “没事,死不了。”白洋放下手机。

    “那也有毒,一会儿我就肿起来。”唐誉省略了他去单挑十九代嫡孙的过程,盖上了被子问,“今天我看二大妈把你拉过去了,是不是说工作?”

    “嗯,再休息休息咱俩就上班,你去壹唐,我去探行。分开工作你别整幺蛾子,老老实实的啊。”白洋点了他一下,“把杨宇文移出来吧,天天在你眼皮子底下干嘛?”

    “我还没说你呢,探行那边多少人,你知道么?据我所知,跟你级别差不多的同龄人就五六个,你老老实实的吧。”唐誉小时候总去探行,长大不去了,所以对那些人也不是很了解。

    “我是去工作,又不是相亲。”白洋掐住他被蛇咬的指腹,往外挤血珠。

    “那可不一定……当初咱俩连纯友谊都算不上呢,最后还不是你主动勾引我,非逼着我采访你,把我发展成‘唇友谊’了?”唐誉对当初的事情历历在目。

    “我……”白洋刚要说,手机响起视频通话的声音,经历了一晚上的沉淀,屈南来了。

    白洋点开接通,屏幕那边的屈南眼圈都红了,一瞧就是已经接受了现实的暴击,从学校那边打听了全部经过。

    “你哭了?”白洋明知故问,屈南这个泪腺,服了。

    “你们俩……”屈南欲言又止,好不容易止住泪珠,他不想再次哽咽。对着镜头缓了好久,屈南才问:“你们现在怎么样?没事了吧?医生怎么说?”

    他真的非常担心,哪怕曾经和唐誉不合,但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希望别人死。更何况唐誉九死一生,实属命大,屈南此刻担心唐誉的心情甚至超过了白洋一丢丢。

    然而就在唐誉的那张脸生生挤到白洋的脸旁边时,屈南心里的担忧下降了百分之五十。

    唐誉轻轻撩动长发,超经意露出了脖子上的吻痕。

    屈南心里的担忧再次下降百分之五十。

    “屈南。”唐誉靠着白洋的肩头,笑颜如花,“准备当伴郎吧。”

    屈南的红眼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褪色,眼眶里的泪水逐渐憋回去,视线右移,从唐誉的吻痕看到了白洋的嘴唇。

    “白洋,我问你一件事,你如实地告诉我。”屈南破罐子破摔了。

    白洋穿着情侣卡的睡衣,生怕这时候的唐誉搂着他来一段“唇友谊”。“你问,我什么都说。”

    “你是1吧?”屈南立刻就问。

    作者有话要说:

    屈南:睁眼天都塌了。

    公主:略略略。

    第150章 晚上见

    就这种问题,白洋始终觉得没有讨论的必要。

    不等白洋回答,屈南又啪嗒掉出一颗泪珠。“你知不知道……刚才我为你俩掉了多少眼泪?北哥他什么都没告诉我,要不是又又和黄教练……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等等,你别哭你别哭。”白洋恨不得钻屏幕里给他擦擦,“我俩现在已经好了。”

    “那能好吗!”屈南掷地有声地问。

    白洋给了唐誉一个眼神,唐誉也懵了。他一直以为屈南特别讨厌自己呢,没想到……屈南能为自己哭得梨花带雨。

    “你别哭了,你再哭陈双又跟着着急。”关键时刻,白洋还是得搬出陈双,自己根本劝不住也接不住屈南的情绪来潮,“我现在就是养着,命大,医生说我命大,你听懂了吧?”

    唐誉盯着屈南的红鼻尖,心里不禁有了一丝全新的触动。他还以为白洋在屈南面前多会哄人呢,敢情白洋不是不说软话哄自己,他在屈南面前也是个人机反应,每句都劝不到点子上,人机似的。

    一想到屈南这么多年的待遇和自己差不多,唐誉又笑了。

    白洋笑不出来,干巴巴地说着:“我明天把医院的检查报告发给你,行不行?你再哭……哭脱水了还得喝水。”

    成吧,“直男”热水大法都用上了,屈南你这待遇还不如自己呢!最起码白洋还知道用身体哄自己。唐誉对着白洋招了招手,退下吧,你个体育生,哄人这种事还得我们“甜妹”来。

    于是手机从白洋手里到了唐誉手里,唐誉运了运气,开口道:“你为我们难过,我都知道。”

    “谁为你难过了?”屈南狡辩。

    “好啦,我以后不跟你吵架了,以后我们当好朋友,好不好?”唐誉的话是这样说,但以前因为白洋偏向明显,他和屈南从来没认真吵过。真吵起来,屈南不得让他吵哭了?

    屈南接过陈双手里的纸巾,陈双的手在他背后安抚着,两人都充满了担忧。“谁让跟你当朋友……”

    “我非要和你当朋友,好不好?过几天我们去医院复查,我把详细的报告发给你,你再把白洋那一份发给黄教练,大家都放心。”唐誉想了想,又说,“再过阵子,等我和白洋的工作都步入正轨,我们去你家拜访叔叔阿姨,可以么?”

    “不可以!”屈南擦了擦鼻子。

    “可以嘛,你家一直帮我照顾白洋,我总要登门道谢,顺便看看白洋和你一起睡过3年的小卧室。”唐誉虽然是哄人,但该气人的地方一点都不少,“白洋给你的滴水观音你还养着吧?”

    屈南警觉地问:“那不会是你送他的吧?”

    “那是我们俩的情侣树,情侣树的孩子,算是我们爱情见证的第十九代嫡孙小观音,谢谢你帮我们照顾。孩子们在你家长大,我很放心。”唐誉露齿一笑。

    屈南马上看向一言不发的白洋,白洋你就怂吧!什么都不承认!敢情我养了十几盆你分出来的幼苗都是给你俩养见证?

    白洋夹在当中,左右为难,忽然直接转换话题:“你今天训练得怎么样?”

    “你的话术真生硬,这么蹩脚以为我听不出来?”屈南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心情在震惊中跌宕,又被陈双细心地安抚下来,“说吧,你俩谁是1,其他的我不问了,白洋你给我说清楚。”

    白洋和唐誉不带犹豫地同时伸手指向自己:“我。”

    屈南和陈双同时瞪大了眼睛,4只眼睛发出的目光要把手机屏幕射穿!怎么唐誉还抢答呢?这不应该是板上钉钉的答案吗?

    白洋和唐誉同时看向对方,都有种想把对方生生闷在枕头里窒息的冲动。

    屈南安静下来,屏幕里的他就像静止画面,如果不是明显起伏的腹式呼吸,别人都以为他网卡了,直接把视频通话切成了图片。可网络是没有卡,卡住的是屈南和陈双的思考,他们都是gay,自然也就了解唐誉那个“我”的含金量。

    如果不是有过,唐誉怎么可能抢答。

    答案不言而喻,屈南缓慢瞥向白洋,全体院大家都觉得最不可能0的人,让最不可能1的人,给0.5了。

    我好兄弟让唐誉上了!不管他俩谁多谁少,这都是不争的事实!

    屈南的泪珠顿时止住,再次经历了一次精神层面的大洗礼。上回在奶茶店,在知道自己为了爱情要死要活的时候白洋和唐誉在打炮,屈南已经经历了一次,今天是第二次。人生就是充满了刺激,把他刺激来刺激去。

    两位被审问的当事人保持沉默,两张脸同时通红,明眼人一瞧就猜出他俩在回味初次。那天俩人喝了点酒就吵急了,吵着吵着就开始脱裤子,反正……混乱得很,第二天酒醒俩人又不能装糊涂。

    毕竟真喝醉的男人是没有能力干那事的!他俩都清楚地知道自己没醉,都是趁酒精上头找借口,没法摆脱对方给予的纯生理性身体吸引,光是眼神对视就像接吻,燥热到喉咙干。

    “呵呵,好,行,你们牛。”屈南擦了擦眼尾,“那我再问,你俩一开始谁主动亲的?”

    唐誉瞄了眼旁边。白洋全盘托出:“我。”

    “为什么呢?”屈南疑惑。

    “因为……就喝醉了啊,醉得晕乎乎的,人就容易……干一些惊天动地的蠢事。”白洋磕磕巴巴地说。

    “那你醉了怎么从来没亲过我?”屈南就反问了。

    唐誉的脑袋立即往屏幕中间挤了挤:“朋友,咱们一码事归一码事,亲我是亲我,亲你是亲你。他亲我是爱我,他亲你不就炸了么?”

    “对啊,而且我喝醉了亲你干嘛啊?真亲上了是你先吐还是我先吐?”白洋不忍直视,想象不出和屈南亲密的场景。

    “也是。”屈南也不敢想象,但他能确定,白洋绝对是动情了才亲上,“那你们两个现在回答我,这段感情是谁先上头?”

    这回,两位当事人再次对视,毫不客气地指向了对方:“他。”

    “呵呵。”直接给屈南气笑了,这么痛快地认定对方先上头,不就等于承认两个人都很上头吗?上着上着就变成了0.5,白洋你真是好哄啊!你一个人打唐誉十个都绰绰有余,结果贪图美色了吧?

    “那第一次你总是……上面那个吧?”屈南退而求其次,如果白洋第一次就开始让步,他真要炸了。

    不等白洋回答,耳边响起了黄教练的睡觉哨声,运动员的规律作息永远不改。白洋嗯嗯点着头:“那必然是我啊,怎么可能……你别瞎想了,赶紧睡觉。明天我再给你打电话。”

    “那好,你明天拍个伤口照片给我看看,还有,最近好好吃饭。还有,医院的检查报告记得发给我,兄弟们都着急呢。”屈南不放心地叮嘱几十句才结束视频通话,唐誉笑而不语,半张脸藏在被子里面。

    白洋轻轻一脚,给他往外踹了踹。

    “恼羞成怒了?也是,谁能想到我们白主席不是铁血纯1?没关系,我让着你。”唐誉用被子裹住两个人的身体,“对了,你去探行上班那天,用不用我送你?”

    白洋马上拒绝:“你可别,探行的人不吃你那套,我自己来。”

    “我就知道。”唐誉心里已经早有答案,“我先给你安排个司机,等你能自己开车,那辆奔驰还是给你用。到了那边你自己看着办。”

    “那壹唐的工作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也帮不了你了。”白洋摸着唐誉心口的疤痕,脑海里却开始计划着今后的工作。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基本上就在串亲戚,把每个家门都认熟。休息当中,两人就是往医院跑,唐誉先陪着白洋去看伤,然后再倒过来,白洋陪着唐誉看精神科。

    “医生,他真的可以停药吗?”白洋关切地问。

    医生拿着唐誉的脑部检查报告:“可以了,急性的精神障碍只要肯就医,不拖延,一般预后良好。它不是精神分裂,不是抑郁也不是双相,是把所有的精神压力急促短暂爆发出来的病症。最主要的还是找出病因,一般来说突发性都伴随突发事件,比如失业,丧亲,或者重大的经济压力。唐誉现在的精神状况检查和量表评估都是合格分数,接下来就是家人、朋友帮助他缓慢地建立新的精神秩序的过程。”

    “怎么建立?”白洋问。

    “首先,脱离他的刺激源,一定要进行疏通。不要给自己上压力,明白吗?”医生看向唐誉。

    唐誉乖乖地点了点头。

    “如果再有不舒服的情况,及时和我们联系。不要有病耻症,一切都会好的。”医生当然希望每个病人都能病愈,也希望每次和病人的见面都是最后一次。

    离开精神科,白洋把唐誉大大小小的检查报告装进牛皮纸袋,语重心长地对唐誉说:“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我尽力。”唐誉一看白洋的眼神,就猜到他要说什么。

    “以后活得自私一点,就管你自己。不要管别人的想法,别人有别人的活法,你先把自己活痛快了,好不好?”白洋说。

    唐誉笑而不语,但是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以后我不管别人了。你一会儿去干什么?”

    “水总说,让我和他一起去看一眼李成平,你别去了。”白洋不想让他接触刺激源。

    “好,我在车里等你们。”唐誉心里虽然也惦记着,但是他目前还没有心理准备面对……他曾经的新博哥。

    李成平在东城的一家医院里,水生在医院大堂等着白洋,两人一见面就朝着电梯走。在电梯里,水生递给白洋一个牛皮纸袋:“起诉是故意杀人罪,证词完整。”

    “好。”白洋收好牛皮纸袋,“李新博现在什么状况?”

    “你见了就知道。”水生低了下头。

    6层病房区,安安静静,又有护士来来往往。白洋紧随其后,再一次看到了他痛恨的李新博。然而见到李新博的一刹那,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特别是看到憔悴的李成平,他居然一个字都骂不出来。

    “成平,我来看看你。”水生拍了下李成平的肩膀。

    李成平打了个激灵才转过来,消瘦得像换了一个人,目光也呆滞:“水总。”

    “你坐下吧。”水生把他按下,“人怎么样了?”

    床上的李新博扎着大大小小的管子,眼睛半睁着,但是对外界已经没了反应。白洋绞尽脑汁去回忆李新博原先的模样,但此时此刻也对不上号。

    “植物人,医生说……醒来的机会渺茫,就这样吧,他自己犯下的罪孽,就让我们父子一起熬着。我对不起他,对不起他妈妈,也对不起你们。”李成平只是摇头,但两只手紧接着就捂住了双眼,多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

    水生再次紧紧地攥住他的肩膀,是,只能是这样了。如果李新博醒了,等待他的将会是法律的公正制裁。如果他不醒,他就继续睡吧,永远睡下去。

    离开医院之后,白洋一直坐在车里发呆,一路无话。唐誉等他缓了好半天才问:“医院里怎么样了?”

    “植物人,医生说醒过来的希望非常渺茫。这句话我估摸着是安慰李成平,实际上就是没希望了。人活着,就是躺在那里。”白洋不想瞒着唐誉,而且也瞒不住。

    “哦……”唐誉看向了窗外。

    白洋立即追着说:“不怪你。”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不怪我。”经历了一次急性精神障碍,唐誉学会的人生道理就是撇清,“我只是觉得可惜,但是,这不怪我。太多的事情都不怪我。”

    “那你以后还可以试着怪怪别人,学会甩锅。”白洋听他这样说就放心了。

    “好,壹唐接下来要有大合作,项目谈不下来我就甩锅给杨宇文。”唐誉握住了白洋的手,“一会儿你把咱俩的检查报告发给屈南,别忘了再附加一张亲密照,昨天你帮我洗头发的时候拍下的那张特别好。”

    “你别气他了!幼稚!”白洋踩着唐誉的皮鞋骂。

    “你不发,我发。”唐誉已经拿出手机,势必要出出这几年的憋屈气。

    路边的银杏叶不知不觉就黄了,从绿色变成了金色,染出了北京的金秋。这天,白洋坐在唐誉的车上,拎着他的公文包,看着唐誉在玉宸的陪同下关上车门。

    “下午你见客户,老实点儿。”白洋的手伸出车窗,拽了把他的黑色细领带。

    “今天你第一天去探行,你也给我老实点儿。”唐誉拍了拍他腕口的手表,“白经理晚上见。”

    “唐总晚上见。”白洋笑着一挥手,第一次目送他上班,紧接着司机再次踩上油门,朝着探行的方向而去。

    等到车平稳地驶入环路,白洋打开电脑,像第一天上大学准备结交朋友一样,准备发展他真正的工作关系网。

    作者有话要说:

    屈南:为唐誉掉眼泪结果他气我。

    公主:你要不要看我和白洋接吻的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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