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问冬回国之后,他与祁修逸自然也就不需要再进行每夜视频了。
祁修逸起初对此有些意见,可当祁问冬拿出“准备考试怎么有时间打视频”的无敌话术时,祁修逸就被噎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因此,祁修逸自然也就无从得知,在他回到学校之后的第三天,祁问冬在家中忽然倒地昏厥,惹得管家一阵惊慌,当场将人送进了医院。
当祁问冬幽幽转醒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十多个小时。
他睁开双眼,首先见到的便是床边满脸紧张不安、双眼带着重重黑眼圈的管家。
管家看上去很久没有睡过觉了,脸上疲惫不堪。见到祁问冬睁眼醒来,他的双肩明显一沉,长长地出了一大口气。
“少爷……问冬少爷?”
管家生怕这是自己的错觉,他低声呼唤着祁问冬,见到祁问冬双目茫然,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侧眼朝他看来时,他才彻底放下心来。
管家:“醒来就好、醒来就好……少爷您别担心,祁先生为您联系了帝都医院在这方面最权威的杨主任,您目前的治疗方案全都是由杨主任一手安排的,您只要安心治疗,很快就能出院恢复健康的!”
管家也不知道自己这话究竟是在安慰少爷,还是在安慰自己。
自从问冬少爷忽然在家中昏厥之后,他就一直处于一种惊慌不安的状态。他不知道究竟是问冬少爷在D国的治疗出了问题,还是这些天他哪里没照顾好,导致问冬少爷的病情再次发作。
他将情况报告给祁先生后,祁先生并没有责怪他、也没有质问他,可直到问冬少爷苏醒之前,他始终担心自己会不会因为这事,把家传的工作岗位给丢了呢!
问冬少爷这会儿带着氧气面罩,每一次的呼吸都会在面罩上生成一层浅浅的水雾。
问冬少爷刚刚苏醒,反应缓慢,却似乎敏锐地发现了他的不安,朝他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轻声说:“别担心,爸爸知道我的身体情况……和你没有关系。”
管家热泪盈眶:“少爷!”
……
他的脑海被回忆和愤怒充斥交杂,一脚跳了起来。
祁修逸看到人影的瞬间,蓦然瞪大了眼睛。
……
这间屋子的采光很好,可即使是明媚的阳光铺满整间屋子,也没有办法将屋里这冰冷而死寂的温度温暖上半分。
祁景明安静地听着儿子说了一通他和祁问冬之间的爱恨情仇,当话题终于引向“说起来,爸,祁问冬怎么不在家?”时,他总算开了口。
祁修逸:“……”
祁问冬问说:“如果我走了,你能帮我看着我弟弟吗?修逸现在好不容易走上正道,万一等我走了之后…… 如果有那么一天,你能帮我把他拽回来吗?”
可是……
何温炎刚想阻止:“不用……”
可惜这样好看的模样,还不知道能在这个冬日里维持多少时间。
期间,他自然也有过犹豫,有过自我怀疑,也怀疑过沿着道路头铁走下去究竟能不能获得他想要的东西。
问冬少爷问他:“现在是什么时间了,修逸还在学校吗?”
祁修逸猛然想起自己不是祁景明亲生儿子的事情。
一言不合就翻脸,何温炎他什么意思!
他抽噎地说道:“问冬学长你可要说到做到,一定要好起来啊!”
他在帝都的创业起步,实际上受到了非常非常大的阻力。
但是,此时此刻,他却希望这条通道能够再长一点。
管家当即帮他拿出手机,将手机送到被子里,等问冬少爷解了锁后,点进绿信,没敢多看,就将手机举到少爷面前,为他翻阅。
哪想今天遇到的何老板,脾气竟然那么硬!一点都不给他打圆场找补的机会,冷淡地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不需要,不考虑,也不用问他的想法了,我拒绝。”
林如晏的考试比他慢上两天结束,当他收拾东西的时候,他发现林如晏似乎想要对他说些什么。
何温炎简洁地回应了一声:“好。”
就在这时,他听到祁问冬对林如晏说:“……别太担心,这件事回去先不要告诉修逸,我不想让他担心……嗯,放心吧……你先出去等会儿,我想和温炎单独说说话。”
祁修逸慌张:“爸……爸!我们、我们这是要去哪儿?祁问冬他现在在哪儿?!”
他沉默地带着祁修逸下车,走进医院,向着急救室走去。
见到他,祁问冬的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可紧接着看到跟在他身后的林如晏,祁问冬的神情一愣。
何温炎努力想让自己无视这间病房内飘荡的死气,却无论如何都没法骗过自己。
挂掉电话,何温炎踌躇片刻,回到西装男身边,说:“不好意思。这件事情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还是得征询一下我的合伙人的意见。他现在身体不适,我需要到医院去向他说明这件事情,怎么也得半天时间。耽误你们这么长时间很抱歉,你们看要不这样……”
西装男认真听了何温炎提出的补偿方案,微笑说:“何老板,其实我们专程来帝都一趟,看中的其实只有您的潜力。至于您的这位投资人,说实话……”
祁修逸气得双脸涨红,一想到自己这半年来天天那么主动地给祁问冬打视频电话,努力地将他视为兄弟,就觉得自己真是傻得透顶!
管家:“好嘞少爷。”
祁问冬强撑着自己的精神,对他说:“还有件事情想要拜托你。”
何温炎问:“如果有那万一,你的分红权会由谁来继承?”
在边上偷偷听了何温炎的电话沟通,心里一直在胡思乱想不安担忧的林如晏骤然回神:“?”
许久,他说:“可以,但我得先见过他一面。”
可听着听着,他听出了不对劲。
好在问冬少爷很快又睁开眼,这次精神好了些。
那时他刚被赶出家门,还没真正见识到家门之外的险阻,心气也还在最傲的时候。
可不论是这少数的几次接触、还是前期打听到的关于这位祁家新少爷在圈内的名声,所指向的都是:这是个靠谱的人。
林如晏:“谢谢何先生!!”
祁景明:“。”
祁景明冷静答:“是的。”
祁修逸激动地说:“对了,爸,我跟你说!我和祁问冬……”
祁问冬戴着氧气面罩,正在沉睡,胸膛均匀而微小的起伏,这口气似乎随时都会断掉。
西装男眼见他的态度不对,立马摆手否认:“不不不,这说的什么话呢何老板,我们只是站在宏观角度考虑,觉得……”
何温炎皱眉:“断联二三十个小时……他生什么病了?情况很严重?”
啊?拿着百分之六十分红的投资人??
祁修逸兴奋之间,压根忘记了自己现在已经不是父亲亲生儿子的事情。他欣喜地跑到父亲面前叽叽喳喳问了一通,也回应了父亲对他这一年生活中的各项关心。
不是,他干什么了他?
管家刚代少爷回完消息,一个电话就打了进来。
然后快步走到边上,将手机放到耳边,咬牙切齿地低声说:“你可真会挑时间接电话啊,祁问冬!”
祁景明叹气:“但是去年想要将祁问冬接回家的时候,他说,家里有你,觉得来到祁家容易受你欺负,所以怎么也不肯回来。”
心中翻涌的情绪或许是憋屈,或许是不甘,也或许是对祁问冬这名“伯乐”的不舍。
对方将情况简单地说了一通,何温炎越听,手掌攥得越紧。
他重重地将学校邮箱中最新版的成绩单拍在了祁景明的桌上!
问冬少爷扫了两眼,说:“帮我回他一句,'别吵,好好考试'。”
这一年来,他与祁问冬接触并不多。
可现在?
说着,何温炎起身从边上拿过大衣,往身上一披,一拢,朝着边上一喊:“如晏,送客!”
何温炎戴着围巾,瞥他一眼:“怎么,你家老板很厉害啊?有何正齐厉害吗?”
如果不是这样温和的人,当年对他下注的时候,他又怎么会一点儿贪婪都没在对方的身上看到呢?
蔺辰:“?”
何温炎沉默半晌,问:“他现在在哪里住院,我方便过去探望一下吗?”
祁问冬很快回过神,无奈但欣喜地向他们露出笑容:“让你们看到这副模样,还有点不好意思。”
何温炎完!全!不想接受。
祁问冬就从沉睡中被唤醒了。
……
祁修逸根本没有听到父亲后边的这句“可惜”。
动静来源却不是他和祁问冬住着的二楼,而是三楼的某位家主书房。
三下五除二吃掉巧克力,回了点能量之后,蔺辰盘腿坐在病床上,摸出手机给三爹回了个消息。
对面的声音微微叹气:“少爷这半年多来身体都不太好,在D国治疗了很长时间,最近刚刚回国,可这两天病情反复……”
祁问冬:“在我被认回祁家之前,曾有一个异父异母的好兄弟。”
三爹:[比我还老,好。[拇指]]
他何温炎倒还没有欺负病号的喜好。
何温炎冷眼瞧他,直言问道:“你们的意思该不会是想要挤掉祁问冬,成为我的唯一投资方吧?”
林如晏这算是听明白了。
何温炎:“?”
祁问冬一开始骗他就算了!
送钱,送人才,还从不插手他的各项决定。
何温炎挑眉:“哦?真不好意思哈,我已经有了一位拿得出钱的还非常看好我的投资人呢,不缺你们。行了,麻烦让让,挡着路了。”
父亲说什么??
他确实也是这么想的。
直到他终于站在书房跟前,闻到了父亲向来喜欢喷的沉郁的香水味,他才终于确认一个现实:
然而,祁问冬望着他的目光是那样温柔、那样无力,带着如同初见他时的坚定不移的信任,以及一丝淡淡的对于他的回应的希冀。
祁问冬轻声说:“所以,我有个想法。”
也配来指点他的选择?
可每当这种时候,他总会想起去年刚开年,自己被赶出家门没多久的时候,就拿着三千万站在自己面前,确切甚至是肯定地对他说,“你可以”,并将这些钱一股脑地全部压在他头上的祁问冬。
祁问冬却没有再次回答他这句话。
祁问冬给了管家一个眼神,管家知趣地带着三名保镖守到病房之外,房门关上,给他们腾出了说话的空间。
何温炎声音卡了会儿壳:“……身体不适?”
这可是个“投资人”啊。
何温炎没有回答,而是问他:“真的没有办法治吗?”
何温炎下意识看得出了神。
其中大部分的时候,都被他用在消化自己的心情上了。
哈哈,人生寂寞如雪啊!
他只觉得,这条通道,很长很长。
祁问冬的弟弟!
祁景明惆怅:“问冬的身体在那个时候就已经不太好了。为了让他早点回家接受治疗,我答应了他的要求——让你做一年的假少爷,帮他迅速在家中确立地位,也好让你在家里老实点。”
何温炎:“?”
何温炎看着通话记录中,两天十几个不同时间段的未接电话,气得咬了半天后槽牙。
但是等等。
问冬少爷原本困倦得想要闭上的双眼一下又睁开来了。他面露意外之色,简洁地回应:“接。”
何温炎沉默片刻,伸手轻轻撩开祁问冬额前散落到眼睛边上的发丝,用这样的行为迫使自己将视线从祁问冬的目光里抽开。
也因此,在他刚刚发现西装男拥有那般想法的时候,他直接朝人翻了脸。
蔺辰不经意地交代何温炎不要将他持有分红并决定将分红赠与 “蔺辰” 的事情向他人尤其是林如晏提到之后,目送走了何温炎。
余光中,祁问冬笑弯了眼。
他想了想,补充道:“至少十多个。”
祁问冬:“他曾对我有过一次救命之恩,我一直没有机会将这份情谊还给他……”
祁问冬的话语轻轻,似乎风一吹就会在空气中散落不见。
什么叫对方的眼光和才能都不输于他?
祁景明依旧冷静答:“是的。”
他在心中斟酌许久,想尽了各种最坏的情形,觉得自己并不是不能应对之后,终于低低地应了一声:“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相信你的眼光,不要让我失望。”
祁问冬:“坐过来。听说这两天你给我打了很多电话,发生了什么事?”
祁问冬目光平静,对他说:“需要做好这个准备。”
何温炎低眼一看,只见屏幕上赫然出现了“00:01”的通话计时数字。
车辆很快到地。
何温炎沉默不答,默认了他的话。
他的分数正如他之前所预测的那样,可谓是相!当!不!错!
西装男的声音一卡:“这……那位何先生可是……”
他快速而尽量礼貌地对西装男说了声“这边请”,眼瞧着西装男怒骂一声,甩头以自己根本不可能赶上的速度大步离去,赶忙拄着拐杖哒哒哒地跟上何温炎。
他一边抽泣,一边用力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紧抿着唇,憋着气,戳进了学校邮箱里。
不插手具体商业决策是好,但事关他自己分红利益的问题上,怎么也得露个面出个声吧?
何温炎又一次忍不住地问道:“真的没有办法治吗?”
祁问冬这是什么意思?
何温炎得费大力气集中注意力,才能听清他在说些什么。
98分!
林如晏一路上似乎都很不安,一直在问他知不知道祁问冬的具体情况。
不过也是。
何温炎的嘴角渐渐拉平。
得到祁问冬的再三保证后,他才一步三回头、十分不舍地出了病房。
祁问冬叹了口气,语气无奈而温和:“你怎么跟他一起来了?……好了,别哭别哭,又不是治不好……”
祁景明沉默地注视着他,终于在祁修逸的情绪快要崩溃,委屈的哭声即将变大的时候,叹了口气。
“……问冬少爷昨天早上忽然昏迷,直到刚才才醒过来……”
蔺辰:[售后方面无需担心,已经安排工作室的特殊成员暗中跟进,对方有着57年专业售后实力,三爹大可放心^ ^]
话音落下,楼上传来动静。
祁修逸气到极致,也委屈到了极致,一下子就红了眼眶。
因此当时他见到祁问冬,才会觉得祁问冬对他的信心与他对自己的自信差不多。
病床边上站着一名陌生的男人,何温炎见对方着装,猜测那大约就是祁家管家。
何温炎对于祁问冬这个投了钱就消失的投资人,一直是很满意的。
对面说:“稍等,我问问少爷的意见。”
要不是这一通电话,他根本想不到也猜不到,祁问冬在这段时间中竟然……
何温炎打断:“等等。”
西装男怒:“何老板,我算是看明白了,你根本就没有诚心跟我们谈!你、你这样的态度,想在这条路上走远,根本不可能!”
何温炎慢吞吞地起身,坐到床边,说:“不是什么大事,来这之前我都解决了。倒是你……”
他双眼通红,哭着质问道:“爸!要是去年这个时候,我能拿出这份成绩单,你、你、你是要祁问冬还是要我?!”
他和黎昀辉等人一样,非常看不惯、也不喜欢祁修逸。
何温炎对边上的西装男说了句:“抱歉,稍等。”
祁问冬问他:“你会担心我现在突然去世,剩余投资款没有办法如期到账吗?”
咚。
何温炎平静:“哦,还没我前爹厉害啊,那在这说什么呢?他想把我赶出帝都都没能做到,那你们凭什么不能被我拒绝呢?”
祁修逸敏锐地发现,这完全就是通往帝都医院的道路时,他的抽泣声骤然停止,慌张地抓住了身边的父亲。
林如晏不知何时已经哭得双眼肿胀,整张脸都格外通红。
何温炎狠狠咬住了自己的后槽牙。
他们、他们现在关系都这么好了,祁问冬还一点告诉他真相的想法都没有,祁问冬他、他……
看着他毫无血色的面庞,比起印象中消瘦了许多的脸颊,那头一看就有很久没有打理过比起以前长了一截的柔软发丝,以及在自己面前从未露出过的温和的哄人般的笑容。
终于,话题不可避免地被他引到了祁问冬身上。
他是成天没事就在路边挖掘人,看到谁都觉得有能力是吗??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祁问冬的另一面。
林如晏呆呆地看着床上的学长,这会儿猛然回神,着急忙慌地拄着拐杖上前。
最后一通!
问冬少爷的精神很差,说完一句话,就疲惫地闭眼休息了会儿,差点让管家重新吊起心。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东西。
祁修逸气得不行,一边走一边哭,心中还在想着祁问冬骗了他这么久的事情。
祁修逸不知道这究竟是没有声音,还是他听不见其他的声音。
剩下一个意志坚定的小老板,看在他们公司的名号上,至少也会礼貌地将整场谈话进行到底,让他在对方心中种下一颗种子。
何温炎下意识地抬眼,见到祁问冬带笑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
祁问冬:“所以,我想将这份投资的相关权益全部赠与他。就当是……当做生前最后给他回的一份礼。”
祁问冬放软声音,轻笑道:“放心,相信我的眼光。再说了,当时在我们的合同里,我本就放弃了所有对公司的决策权,即使将权益赠与给他,他也没有办法给你带来什么麻烦——而且,相信我,他也不是那样的人。”
他欲言又止。
衣冠端正,一身的外衣还没换掉,看样子像是刚落地不久的样子。
祁景明说:“你想知道祁问冬现在在哪里吗?”
祁景明带他出了门:“跟我来。”
他没有仔细去听两人的对话,无非是一方关心,另一方宠溺哄人。
接着才看向西装男,装模作样地对他说了一句:“辛苦你们跑这一趟,我还有事,赶时间先走了。”
祁修逸:“……??!”
他交代管家等人不要进来,让他自己在病房里待一会儿之后,轻手轻脚地摘掉面罩,爬起来摸向病床底下,很快摸出了一块由三爹安排人提前放在那儿的巧克力。
由于动作太过匆忙,他中间差点要被自己的拐杖绊倒。得亏何温炎眼疾手快,大步上前,一把抓住了林如晏,他这才没有摔倒在祁问冬的病床前。
此时祁问冬的说话声音,有点像是刚刚在和林如晏说话时的模样,声音又软又温和,像是在哄着他一样。
何温炎下巴一扬:“上副驾。”
何温炎这一年的经历并非一帆风顺。
可在这一年遇到挫折、面见大山、通宵熬夜的时候,他才明白,原来祁问冬对他的信心,比他的自信更加坚定,也更加强烈。
他的精神看起来很差,双目睁开之后,缓慢地放空半晌,才慢慢地聚焦向门口看来。
在他身边,一名西装革履的男性跟着等了十秒钟后,作样看了眼表,委婉说:“何老板,您看我们都跟您在这等了两天时间了……”
这份坚定不移、毫无保留的对他的信任,于他而言,要比三千万的投资额值钱得多。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对面传来的并不是他那投资人的声音。
祁问冬笑:“我猜你并不想让祁家成为你的投资方——祁家太强大了,这会让你对掌控权感到不安。”
唉。
尤其是出了成绩的专业课里,竟然有一门高达98分!
祁修逸一怔:“什么?”
何温炎见状,自己默默地在屋子里找了个椅子坐下。
话音未落,手机听筒里的铃声忽然一顿。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祁问冬的脸上。
何温炎抬眼注视着他:“什么?”
但靠谱的祁问冬,怎么偏偏在这种关头闹消失啊!!
祁景明没有说话。
何温炎回忆着这半年多时间里,自己和对方或短信或电话沟通时的感觉,答了一句:“挺精神的。”
走在路上都恨不得没有见到对方的那种不喜欢。
不论是祁问冬身体似乎快要不行了的事实,还是自己的投资人、合伙人要从祁问冬变成另外一个不知底细、不知情况的陌生人的事情!
祁修逸气得胸腔剧烈起伏:“所以……所以祁问冬这个家伙,去年完全就是故意把我欺负成那样的!!!”
“嘟——”
蔺辰:“。”
祁修逸差点仰天大笑。
可他一追问,林如晏反而闭上了嘴,沉默地对他摇了摇头。
何温炎一点点地将目光挪回,注视着祁问冬好看的双眼,一时间难以挪走。
何温炎深深吸了一口气,很好地将自己的眼里的失望藏了起来。
西装男恼怒起身:“何温炎,我可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你知道你拒绝的是谁的投资吗?!”
何温炎紧抿着双唇,极不乐意。
他曾经想过,如果他与祁问冬真能将这份良好的投资关系一直保持下去,那他一定不会愧对这份信任,做出任何让自己投资人受损的选择来。
何温炎深吸一口气。
他放下手机,说:“久等了。我的合伙人最近工作太过繁忙,这件事就由我……”
祁景明在楼上朝他微微颔首,说:“上来。”
寂静的急救室通道中,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声音。
自己只是其中的一员是吗???
何温炎:“什么?”
林如晏趴在病床前,声音听起来都快哭了:“问冬学长,您、您怎么……”
祁问冬的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疲惫和困倦,似乎很快又要昏睡过去。
祁问冬要是再不接电话,可就别怪他自己决定处理方式了!
草。
祁景明平静地说:“祁问冬的情况一会儿再跟你说,在这之前,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简直可称完美!
“……爸?!”
祁问冬的目光惆怅而怀念,这让何温炎心中满是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憋屈。
何温炎从车子后备箱里翻了点自己备的礼盒装年货,又在楼下买了一袋水果提着,带着林如晏一路到了电话里所说的住院病房。
何温炎:“……”
终于,祁修逸挨到了考完试的那天,急不可耐地收拾东西打算回家。
祁修逸。
然而,车子开动、窗外的景物变换。
最后一次。
他看了眼自己第一通通话的拨打记录,距离现在都快将近30个小时了!
可是——
果然,对方向他们礼貌打了声招呼之后,便俯下身在床边小声呼喊着“问冬少爷”。
祁景明注视着他:“其实,你也是我亲生儿子。”
管家:“今天已经是周三了,少爷。修逸少爷还在学校,昨天晚上给您打了好几个语音电话……祁先生交代过我,让我不要将您的情况告诉修逸少爷,一切等他考完试再说,所以我就帮帮您找了借口,说是您已经早早睡了。修逸少爷还给您发了很多消息,您需要看一看吗?”
在这个星期里,他经历了祁问冬睡觉长时间不理他、父亲忙于工作长时间不理他、室友回宿舍哇哇大哭他费尽心思想要安慰结果室友也不理他等多个令祁寒心的冷淡放置事件!
何温炎:“……?”
然而,当他到了指定病房,打开大门,见到病床上的青年时,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管家:“对了少爷,还有这位……何温炎,这两天也给您打了好多电话。”
他这半年确实没有和祁问冬再见过面,可有事要找时,对方的绿信从来都没有离过线。
何温炎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那么咬牙切齿:“好。”
管家一瞧备注,就将手机屏幕重新转到问冬少爷面前。
话音落下,病床上的祁问冬笑开了颜。
什么东西。
祁修逸翻了白眼,回家炫耀成绩的心理远远压过了他的好奇心,扭头拎着箱子就出了门。
祁问冬目光悠悠,看向远方,似乎在回忆着一段很久远的美好记忆。
印象中明亮而自信的骄矜小少爷,此时像是一朵破碎而零落的残花,散落在雪白的病床上。
林如晏:“何先生!您是要去探望问冬学长吗?我、我能不能跟您一块儿去?”
对面响起了模糊轻声交谈声,片刻,陌生的声音回来,给他报了个地址。
祁问冬笑出声来,笑声却因太过虚弱而显得断断续续的。
祁修逸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快步走进电梯,在电梯上升的过程之中,脑海中欣喜、不安、疑惑、忐忑,各种情绪相交相杂,将他的脑子搅成了一团浆糊。
还没正式向对方展示己方实力就被突然赶出门,甚至还被对方打发了一个瘸子送客的西装男:“?”
依照西装男的经验,只要能将利益关系向对方说明白,将未来的美好愿景给对方画得实在一些,这些刚起步的小老板里十个至少有九个能被他说动。
书房中不紧不慢走出一个中年身影。
拿到成绩的瞬间,他几乎就脑补完了自己在祁问冬面前应该怎样叹息余下没有拿到的两分。
祁修逸:“他、他抢走了我的身份,抢走了我的房间,抢走了我的朋友,还把我逼得离家出走挨了打!!!”
祁景明低落叹气:“可惜……”
却没想到,只在短短的一年之后,祁问冬的身体就……
远方走廊处,刺眼的红灯在他们走近时,悄然熄灭。
他那出走一年的爸,终于回家了!!
祁问冬低落地敛下眼:“当年在我回国时,我和他吵过一架,到现在都没有和好。所以在我离开前我不想让他知道我的情况和……回礼。”
手机悄然落地,在冰冷的地面上跳动数下。
祁问冬:“他的眼光和能力都不输于我,商业头脑比我更强,可以成为你不错的合伙人。他的背后没有任何大家族,对你来说也很安全。”
何温炎这回沉默得比较久。
“嘟——”
祁修逸觉得自己能在一周多的时间里,心态平稳地将所有科目极其紧凑地一一考完,简直是太了不起了。
何温炎沉默半晌,说:“我刚刚看了你的病历,查了一下,说这病症到目前为止全世界都还没有什么好的治疗方案,就连相关论文都很稀少。你……”
然而……
何温炎本着前期还算不错的沟通印象,耐心地听着西装男的话语。
祁问冬的声音很虚,很弱,也很轻。
陌生的声音拘谨而礼貌地说:“您好,何先生,问冬少爷现在身体不适,不方便接电话,有什么事情我可以代您转达问冬少爷。”
他们学院的成绩出分很快,在这一周多的考试过程中,前些天考的课程已经陆陆续续在后续考试进行中的时候出了分。
问冬少爷:“嗯。”
就像是冬日苍茫雪地之中忽然绽开的鲜艳红花,艳丽夺目,只要一眼就让人难以忘记。
如果不是此时祁问冬躺在病床上,何温炎少说也得卷起袖子好好地质问一通。
他很快回到家,一开门就放声大喊:“祁问冬!快点出来看我成绩!”
“祁先生,我们已经努力了。但是……抱歉,请节哀。”
一名医生从急救室中走了出来,摘下口罩,面色沉重,走到了他们的面前,歉意地向祁景明低下了头。
何温炎攥紧拳头,面色淡然,却僵硬地挪开目光。
祁修逸僵硬地将目光挪到医生身上。
他的声音此时似乎都已经不再属于他自己。
“你说……什么?”
“节哀……谁???”
第 32 章 遗体
巨大的嗡鸣声充斥着祁修逸的双耳。
父亲和医生似乎在说着些什么问题,可他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注意不到。
此时此刻,在他眼中唯一剩下的,只有通道前方那个敞开着的大门的寂静急救室。
急救室上方的指示灯已经完全暗了下去。
他愣愣地向前走了一步,又一步。
似乎有什么存在,正在前方呼唤着他。
他的步子越来越快。
快得左右腿打结,摔倒在地,他也毫无知觉。他四肢并用,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继续朝着前方跑去。
他跌跌撞撞地闯入了急救室的大门。
一进门,就见到前方盖着白巾的急救床。白巾凹凸不平,在那底下盖着的,显然是一个人的模样。
这个人形从身高、体型上来看,都与祁问冬十分相似。
祁修逸甚至不需要上前查看,潜意识就比显意识快一步意识到了躺在那里的是谁。
祁问冬闭着双眼,神情安宁,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宛如只是普通地睡去。
可惜,这个问题似乎永远也不会拥有答案了。
直到车窗外的景物变换,他才猛然意识到什么事情,慌张地问祁景明:“爸……爸!今天、今天之后,祁问冬他、他是不是就会被……”
一开始的哭腔、抽泣,在话音最终落下时,变为嚎啕大哭。
父亲停顿了一下,问他:“要上去看看他吗?”
祁修逸:“……”
父亲轻叹一声,说:“不见也好。”
林如晏委屈地哭着瞧他:“……”
他在瞻仰遗容环节路过遗体边上时,没能憋住泪水、忍住情绪,摔倒在地趴在棺材边上嚎啕大哭,哭得浑身都没了力气,想要拿起拐杖撑起身子都做不到。
他愣愣地看着父亲俯身为祁问冬理好凌乱的发丝,这样整齐干净的模样,一下让祁问冬的面容看上去与生前休息时无甚两样。
对他说:“你要让他在最后也睡不安稳吗?”
不见怎么行呢?
电话to蔺辰……
除他之外,还有一人同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得旁人劝都劝不住,那就是祁修逸的室友,林如晏。
祁修逸的哭腔停顿了一下,他茫然地问:“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你们偷偷瞒着我做了什么事情?”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呆呆地被管家推进浴室,呆呆地按到餐桌前,晚上睡觉时又呆呆地被管家放到床上。
何温炎冷淡地说:“他是我的投资人。”
祁景明瞧着祁修逸都快把眼睛哭肿了的模样,干脆禁止他跟随前往,亲自跟着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到后面完成火化手续。
为什么祁问冬不在这时候对他大开嘲讽,就像祁问冬一直喜欢做的那样,说他脆弱,说他懦弱,说他好骗,说他什么都行。
“不将你叫回来是问冬最后的嘱托。他说,他很抱歉用这样的手段,让你当了一年的假少爷。所以,至少在离开的时候,他不希望自己影响到你的期末考试。”
“至少,在你哥哥在离去之前,他曾回到过我们的家,曾与你一起度过一年的时光,不是吗?”
祁景明:[你该不会真进焚烧炉了吧?]
祁景明心里静静地咯噔一声。
可冷静的脑子在这一刻不听话地继续工作。何温炎疑惑不解地思考着:祁家为什么会在祁问冬逝去之后的第二天,就这么着急地举办遗体告别仪式呢?
祁修逸被留在了外面。
这样的感觉让他悲伤、恐慌,也让他茫然不已。
他的身体彻底失力,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可是,为什么?
祁修逸颤抖地捏住白巾,用尽了此生所有的勇气,一点点地将它掀开来。
祁问冬……
他抓着祁问冬的双肩,用力而着急地摇晃着他。
祁修逸似乎听了,又似乎没听。
愈加沉闷的空气将他挤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的哭声、抽噎声在整个急救室中回荡,充斥了整个急救室的空气。
可他的双腿定在原地,微微发颤。双手也无法克制地一直在抖。
电话to蔺辰……
祁修逸觉得自己的每个关节都要被冻僵在这个没有生气的急救室中了。
有那么一刻,他在想,如果这个白巾永远不被掀开,那他是不是永远都有机会等待着祁问冬回家?
当林如晏坐着何温炎的车匆匆赶到殡仪馆时,所有的仪式已经布置完成。
何温炎:“……”
祁景明:[千万级大单说放置就放置,不愧是我的好三儿。[拇指]]
祁修逸没有答话。
父亲蹲到地上,长叹一声,将他搂进怀里,温和而有力的手掌轻轻拍着他的背。
祁问冬的黑发原本是非常好看的。它富有光泽,黑得透亮,在任何时候都会被打理得整整齐齐,摸起来的手感也是顺滑而柔软。
祁修逸一把掀开祁问冬身上的白巾,自己侧着身子扑在祁问冬的身上。
他觉得自己应该上去。
告别仪式上,祁修逸没能忍住自己的情绪,又一次崩溃地大哭起来。
祁修逸指尖颤抖,轻轻碰上青年的脸颊。
他边哭边问:“那、那我以后、以后不就见不到、祁问冬了吗?”
他叹气一声,接上话语:“是的,火化。”
祁修逸愣愣地坐在原地,忽地又嚎啕大哭起来。
他默默地为祁问冬的逝去而感到悲伤,回忆着刚刚在棺材中见到的祁问冬的最后一面,回忆着前几天在医院中最后见到的祁问冬的笑颜,低落地闭上了眼睛。
安置好哭肿眼睛的亲儿子,又回复了各路老友的礼貌关心之后,他开始为自己的中介工作搭桥牵线。
祁修逸又想起何温炎。他转头看向何温炎,鼻子一抽一抽地问:“那你呢,何温炎?你不是都被赶出家里了吗?你和我哥哥是怎么认识的?你为什么会来?”
祁问冬的容颜也一如他生前一般好看,却因失了色彩,而显得有些苍白、单调。
他躺在那儿,俨然像是一个彻底没了生机的鲜花标本。
他怔怔地看着因无力而垂到急救床之下的祁问冬的手,眼泪丝毫无法克制地向外涌出。
父亲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搂在自己怀里,让他把脑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不让他再去看祁问冬的遗体。
好在,这样空荡荡的世界里,还有耳边一个嚎啕大哭的声音一直在攫取着他的注意力。
他伤心地跟林如晏并排坐着,两个泪人坐在一块儿,看起来倒也就没有那么孤独了。
祁修逸愣愣地抬起头,问父亲:“我们要去哪儿?”
“祁问冬……你、你睁开眼笑话一下我好不好?”
宽大的手掌落在他的肩膀上,父亲沉稳的声音落在耳边。
祁景明简洁地答:“是的。”
认认真真等了半小时后,手机终于叮咚一声。
可是此刻,急救床板上散落的黑发干枯凌乱,它像是彻底失去了光泽,呈现着一种毫无生机的苍白的黑。
冰冷的寒意从手指尖端向上传来,传入脑中,一下就让他眼中积蓄的泪水决了堤。
他的声音沙哑,泪水怎么止也止不住。
很快电话拨出,他抽泣地对着电话对面说:“呜……如晏,我、我和你说一件事……”
祁修逸的哭声瞬间止住,愣愣地看着父亲,一下连气都不敢喘。生怕一喘气,泪水就跟着崩了出来,让祁问冬对他失望。
急救室里的温度冰寒刺骨。
只是这样的沉默似乎给了父亲什么错觉。
他就这样无知无觉地吃完早餐,被父亲牵到车子上。
林如晏哭着答:“问冬学长、问冬学长可是改变了我人生的人,我的腿、我的工作、我的生活,全都是问冬学长改变的!”
祁修逸哭得更加大声了。
祁修逸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个事实。
祁修逸扭过头,带着哭腔问林如晏:“林如晏,你为什么会为我哥哭啊?”
同一时间。
祁景明:[]
很可惜。
祁景明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那个词从儿子的口中蹦出。
祁问冬静静地闭着双眼,没有、也再不会回应他的话语。
不论他怎么摇晃祁问冬,怎么呼喊祁问冬,祁问冬都不再会理他了。
可是,没有回应。
他面无表情地编辑短信。
可他的嘴唇彻底地没了血色,他的胸膛也不如生前那般规律起伏。
……
参加遗体告别仪式的人并不多。
他颤抖地握住祁问冬的左手,慌张而茫然地小声哀求。
祁修逸不知道。
祁修逸因为已经哭了两天的缘故,眼泪更早地哭干了。
“行了,别哭了,收拾一下心情,问冬要是见你一直这样哭下去,他该对你有多失望?”
电话to蔺辰……
祁问冬……
他哭着抓住父亲的裤腿,求救般地抽泣着:“爸,祁问冬……祁问冬……呜呜呜,爸……我没有哥哥了……”
随意散落在急救床上的细软黑发首先落入了眼帘。
祁修逸哇地哭得更大声了:“祁问冬、祁问冬他究竟瞒了我多少事情!我明明什么事情都没有瞒过他的……呜啊!”
最后还是何温炎上前,让他搭着自己的肩膀,给他扛离了棺材边上。
无法进,也无法退。
“你不就是骗我说我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吗?我、我不介意的,我不生气的,我不会因为这个记你仇的,你醒一醒好不好?”
他的手僵硬地继续向下揭开白巾,熟悉的面容终究还是露在了他的眼前。
他不敢上前。
“祁问冬……祁问冬!”
何温炎听两个哭声听得头疼,干脆起身自己走到了一旁。
不见?
为什么祁问冬不在这时候突然睁开眼,指着他哭红的鼻子放肆地大笑出声。
他觉得自己现在一定是处在什么地狱之中,再往前走,通往的必将是地狱的更深处。
祁修逸哭了半路,忽然掏出手机,开始翻起通讯录。
祁修逸:“……”
越加靠近床前,他的心脏砰砰跳的声音就越加明显。
祁景明亲自跑完了所有手续,又将祁问冬的葬礼日期定下之后,总算在晚上回到了家。
他的脑子注意到了这个问题,并冰冷地否定了它。
可是,祁问冬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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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问冬总共也就在帝都呆了一年时间,亲朋有限,好友倒是不少,可熟悉到能够邀请来参加告别仪式的好友却也十分有限。
他站在急救室的门口。
“爸……爸!”
他低声抽泣着,觉得自己的心在这一刻变得空荡荡的,仿佛这一年来拥有的整个世界,都被什么人给挖空了一样。
祁问冬的手冷冰冰的,任凭他怎么捂,都无法将它捂热。
“祁问冬你醒醒!我、我考完试回来了,我这次真的能考到专业第一!祁问冬,你不是很想看到的吗?你不是答应在我做到之后,给我一整个假期陪我一起玩的吗?祁问冬,我做到了,那你答应的奖励什么时候给我兑现?……祁问冬!”
“你不是很想听我叫你哥吗?哥、哥,你睁睁眼,我以后都叫你哥好不好?”
祁景明有些看不下去,一把按住了他的双手,皱着眉将祁问冬轻轻放回到床板上。
父亲温和地对他说:“先回家,好好洗个澡、换身衣服,好好休息一下,明天进行遗体告别仪式。到时候,别再让他见到你这么狼狈的一面了。”
祁修逸的眼泪毫无意识地滴落在了白巾上,晕开一片明显的水渍。
未接。
仪式结束之后,遗体就要被送往火化。
他将医生喊了进来,低声与其说了些什么,然后便牵起祁修逸的手,带他一起往急救室外走去。
“不!”他嘶哑地低吼一声,打掉父亲搭在肩上的手,踉踉跄跄地跑到急救床前。
他睁着眼睛在床上过了一夜,脑子一片空白,眼睁睁地见到了新一天的日升。
祁修逸呆呆地蹲下身子,趴在祁问冬的急救床边。
未接。
未接。
海外某个私人观光岛屿上。
紧赶慢赶赶上飞机、手机全关、完全进入0工作浓度的全私密下班休假模式的蔺辰:
月光,沙滩,假期!
他来了^ ^!
第 33 章 方纪
方纪还是第一次见到祁修逸露出那样的神情。
他坐在宿舍楼底下的一处树荫下,抱着双膝,神情低落,仰头不知道是在望着天还是望着云,孤零零的一个人在那儿待了很长时间。
方纪吃饭之前,他就在那儿。
方纪吃完回来,他还在那儿。
方纪对祁家发生的事情有所耳闻,知道那位去年才被认回祁家的大少爷前不久因病去世了。
他对祁问冬印象深刻。
毕竟能像对方一样,与他第一次见面就把他呛上一口的人还是很罕见的。
更多的人——
嗯?有谁会不喜欢小叮当呢?
方纪这会儿心情正好,也不介意对这个一年内产生了翻天覆地变化的祁家小少爷伸一把手。
因为不论他怎么怂恿带气氛带话题,祁修逸都提不起一点精神来玩,双眼双耳都是长了钉一样,牢牢地钉在他口中关于祁问冬的话题上,对于其他的话语简直就是充耳不闻。
方纪:“……哦。”
他幽幽地转过头来:“方纪,你能不能安静点啊?你那么多哥哥姐姐还不够陪你玩的吗?”
方纪:“?”
祁修逸低落地道:“我哥的宿舍。”
方纪:“请你!我可从不骗人的,走!”
祁修逸:“……”
方纪原本以为他在看天。
于是他笑眯眯地对身边的高个子男生说:“学长,那是我朋友,我想去跟他聊两句。你先回去吧,下回有机会再约。”
于是祁修逸一指宿舍楼:“那间宿舍是509。”
祁修逸叹了口气。
要是换做以前,像这样的斗嘴祁修逸怎么可能会让步?
他笑眯眯地用手肘碰了碰祁修逸:“听说你这学期的成绩特别强啊。专业第一,恭喜!”
他笑眯眯地搭上祁修逸的肩膀,状似不经意地说:“阿辉和你哥打过的交道还蛮多的,一时半会儿说不完。走啊,出去玩玩,路上跟你说?”
方纪一手撑着脑袋,怀念地说:“祁问冬啊……很厉害,很优秀的人。我跟他接触不太多,但听阿辉说,问冬和学生会接触交流的时候,他表现出的能力可厉害了……可惜。”
祁修逸不吭声。
方纪反应了过来:“哦,祁问冬!”
方纪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
方纪继续叽叽喳喳:“你的室友们应该都回家去了吧?一个人在宿舍待着肯定很没意思,正好,今天晚上我有空,要不要一起去XXX玩一玩?我请你啊!”
他一摆手,故意将身上挂满的首饰摇得叮叮当当的,惹得周围不少人扭头投来目光。
方纪不好意思地笑:“瞧你这说的什么话……有了哥哥姐姐,难道就不要朋友了吗?”
毕竟今天的晚霞如流火一般,确实漂亮,值得一看。
大块头一下说不出话来了,半句话卡在喉咙上下不得。
方纪的嘴角瞬间向下耷拉。
方纪一翻白眼,拽着祁修逸的手臂,说:“走!”
他真诚地交代关心了方纪两句,这才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去。
他纳闷地问:“一套房,三辆车,七个手机,你给每个哥哥姐姐都送这么多东西吗?按这计算,你的日常开销应该和我之前差不多啊,怎么不见你爸骂你?我爸当初就因为我花的那点钱天天嫌弃我,甚至还要断我钱呢!”
祁修逸想拒绝。
三两步离开大块头视线之后,祁修逸实在忍不住了。
方纪瞥他一眼:“拜托,我这得送多少人东西,才比得上你的一款限量典藏版直升机啊?我只花小钱好吧!”
方纪顺着他的目光仔细看去,这才发现祁修逸的目光原来落在前边的宿舍楼上。
祁修逸低落:“……等下学期开学,那个铺位就会有新的人住进去了。”
祁修逸:“……”
方纪被他这话弄得一口气不上不下。
他没去细想父亲说的六千万给别人是什么意思,八成又是在谈什么新项目吧。
方纪也不开心了:“祁修逸,你说谁没有哥哥爱呢?我的哥哥多得是,姐姐也多得是!!”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祁修逸在这儿呆坐半天,竟然看的是宿舍楼??
他仰头靠在树上,一只腿向前伸去,将手搭在另一只曲着的膝盖上。
祁修逸面无表情地说:“……真谢谢你啊。你怎么知道我一年都没喝过奶茶了。”
高个子男生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毛,瞥了树荫底下的人一眼。
“嘟——”
方纪瞳孔震动:“啊?这么惨??”
祁修逸:“没什么,我说我陪你玩了一晚上,你至少该请我喝杯奶茶。”
祁修逸的嘴角瞬间拉平,心情很不愉快。
方纪只是不像他一样,拥有过祁问冬那样好的哥哥罢了!
方纪没听清:“什么?”
方纪:“不是,我听说你的开销之所以会降成现在这个模样,就是因为你哥的出现啊。既然这样,那你怎么还能对他……”
方纪忍了半个晚上,实在忍不下去了。
他越想越气不过,干脆拿出手机,开始一页一页地翻动通讯录,找到自己最近最喜欢的一个哥哥,打算拨通电话喊对方下来。
“嗨!”
一个大块头挡住了他们的路,愤怒地指着此时正搭着祁修逸肩膀的方纪。
他轻哼一声,侧开眼去。
祁修逸没理他。
他一时嘴快,下意识地就蹦出了句:“你这样没有哥哥爱的人懂什么!”
方纪:“……爸。”
方纪:“不用谢,包你一年的奶茶钱。”
方纪有什么错呢?
祁修逸耳朵一动,忍不住回头对话题投以注意力。
大块头愤怒:“方纪!你、你、你究竟瞒着我在外面找了多少个好哥哥和好姐姐!现在跟你在一起的人又是谁!”
要是自己这会儿不打消他的好奇,方纪肯定能把他吵死。
方纪:“?”
方纪心中一紧,手指一下没刹住车,不小心就接通了电话。
然而祁修逸头也不回,大步离开。
祁修逸:“。”
他觉得没意思极了,干脆一口气把八卦说完就带着祁修逸早早回了学校。
他最讨厌的,就是自己和朋友出门正常玩耍的时候,这些好哥哥好姐姐们找上门来。
可是……祁问冬的话题诶!
就在回校路上,意外发生了。
电话对面的中年男人话语很快:“半分钟时间,马上要开会。管家说,这个月家里已经收到三十多封投诉信了?小纪,别天天闲得没事给方家抹黑,你之前不是想搞个什么项目吗?六千万,好好去搞项目,别在外面沾花惹草,做得到吗?”
那样惆怅望楼念念不忘?
“嘟——”
祁修逸:“算了,跟你一个不懂的人有什么好说的……谢谢你今晚的奶茶钱,等我以后赚钱了还你。我先回去了,拜拜!”
可兴许是这一年的性子被祁问冬磨平了许多,他这会儿竟然没有被方纪激起情绪。
他不耐烦地说:“我们是处兄弟,又不是处对象,我找多少个哥哥姐姐关你啥事儿啊?让开让开,再挡道我可就叫学校保安来了!”
祁修逸慢吞吞地收回目光,垂目敛眉:“……如果可以。”
犹豫片刻,他没有对此说些什么。
祁修逸不吭声了,又一次将头抬起,失神地望着上方。
可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一闪,一个电话拨了进来。
方纪烦极了。
祁修逸忍不住了。
方纪一点也没介意祁修逸的沉默。
方纪警惕地问:“你在看什么?该不会在偷窥哪间宿舍的同学吧?”
方纪却不继续说了。
可是……他不知道的祁问冬的话题诶!
方纪夸张地“哈”地一笑,两只耳朵上戴的小铃铛欢快且嘲笑般地响个不停。
对面瞬间分辨出他言语中的不乐意,冷静判断:“做不到?ok,那这六千万我就给别人了。”
大块头怒目圆瞪:“你说你想要兄长的关怀,我给你了。你说你想要无微不至的照顾,我也给你了!你对我究竟有什么不满意?啊?要这么欺骗我!”
方纪低声说:“爸……”
他冷静一下脑子,又想拒绝。
他知道圈子里这位方小少爷的性格。
祁修逸嘟嘟囔囔地说:“哪里小了,你也该和我一起来摇摇奶茶……”
“嘟——”
方纪站在冬日的寒风之中,一时半会儿没有动。
他高低得要狠狠戳上一句“从外面买了这么多哥哥姐姐有什么用,你的亲哥亲姐亲爹不还是个个天天在外面忙得看不到你”。
方纪:“知道啦,知道啦~学长快回去吧!对了,听说最近又出了一款新的梨子手机,不知道用起来怎么样,晚上我给学长买一个,学长先替我试试吧。”
方纪气极,狠狠跺脚,身上的首饰叮叮当当,将这深夜扰得十分热闹。
方纪:“拜托,哥哥,你拿了我一套房、三辆车和七个手机,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意呀?你要是现在对我不满意,那你把这些东西还我呀?”
祁修逸无语而嫌弃地瞪了他一眼。
方纪:“……喂,祁修逸!”
然而,祁修逸无精打采地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很快又扭过脑袋去,恢复成一开始的仰头动作,目光不知聚焦在哪儿,沉默地出着神。
他非常熟稔地一屁股坐到祁修逸身边,双耳戴着的铃铛耳环发出了相当响亮的清脆响声。
高个子男生的眉毛瞬间展开,笑容真挚无比。
方纪:“所以你好好的寒假不回家,就是在这儿怀念你哥的铺位?”
方纪舒服地眯起双眼,显然对这样的关心十分受用。
犹豫数次之后,祁修逸终于放弃般地说:“……好吧,你请客啊,说真的!我现在每个月就三千块钱,去那儿可玩不起。”
他用着尽量温柔的语气,对着身边的蓝花衣学弟说道:“好,纪纪回宿舍后记得给我发个消息。我送你的围巾回头记得戴上,最近天气越来越冷了,你还要在学校待两周呢,可别感冒了。”
然而,这一晚上,方纪花了钱,却没玩尽兴。
方纪:“。”
他指着窗边隐隐约约露出的半个宿舍床,对方纪说:“那个位置,就是他之前的铺位。”
他足足待了三分钟时间,才面无表情地放下手机。
方纪目露可怜,抬手就给祁修逸转了一万块钱过去。
方纪脚步轻快,一下跳到了祁修逸身边。
他语气欢快地问:“哎,你们专业不都全考完了吗,你怎么还在学校里呀?又不像我们要寒假加课。”
他斜视着方纪,目中唯有可怜。
他只觉得自己此时非常不开心。
他面无表情地同时给十多个哥哥姐姐发了短信,将他们全部一起约了出来。
谁说他没人爱?
多得是!
第 34 章 丞玉
一月中后旬,大多数专业的学生都已考完期末,走了个干净。
偌大的B大校园里,只剩下方纪这样可怜的寒假还要加课的学生,少量的假期住校钉子户,以及更加少量的为了陪伴某位知名弟弟而“被迫”留校的精选哥哥姐姐们。
这样人流密度极低的校园时光中,本该很难发生什么绯闻、八卦或是其他人际关系上的意外。
然而,意外之所以是意外,就是因为它和六千万一样,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砸到头上。
“当啷!”
空荡得只剩一人的宿舍里,方纪难以抑制自己的愤怒,将又一个玻璃杯重重地摔在地上。
“……什么东西!”
他怒骂一声,将刚刚通完话的联系人拉入黑名单之后,又拨通了下一个语音。
“嘟——”
“嘟——”
“嘟——”
方纪狠狠地咬着后槽牙,双眼被气得蒙蒙地有些发黑。
接了,不敢开视频的。
被刻意压低的跑步后的喘气声。
是。
可他的情绪却快他思维一步,欣喜起来:“你、你们今天回家?怎么都不提前跟我说一声?好,爸,我现在马上回去,等我!”
而他那连大年初一都喜欢在世界各地打着视频线上相见、讨论新一年的家族商业计划的爸爸妈妈哥哥姐姐,此时竟出奇热情地围在这个人影身边。
丞玉老师。
啊?!!
可他相信他们。相信她们。相信自己的哥哥姐姐。相信自己的金钱魔力!
他真不理解!
方纪的指甲陷入大腿,他好声好气地问道:“学长,你在做什么?”
宿舍内珍藏的玻璃酒杯,全部被方纪在地上摔了个稀巴烂!
以至于事情才被拖成这样——这些哥哥姐姐们全都被那不知道从他妈的哪里蹦出来的“丞玉老师”迷得连自己穿的用的都是谁的都不知道了,他才终于回过神来!!
从前些天有哥哥姐姐在与他外出玩耍的时候,忍不住在本该向他展现兄/姐关怀的时间里,对他说了“学校这几天新入职了一位气质非常特别的老师”的八卦时,他就应该提起警惕的。
在室外。
方纪面无表情,身上的铃铛都不响了。
向来24h待机消息秒回语音秒接的学长,今天不知怎么竟让这通语音响了足足十秒,都没接起来。
怎么回事,明天就要到世界末日了吗?
方纪气得双眼发昏。
啊?!
“哦,置办年货。”
他们并不是处对象,只是处兄弟而已。
是的,他早该注意到不对劲的。
……父亲?
方纪瞬间瞪大了眼睛,身上的铃铛和首饰发出一声猛烈的“叮当”声。
他的笑容凝在脸上,一时间觉得耳朵中听到的东西有些恍惚。
好得很!!
接了,甚至***蠢到都没换地儿,扩音器扩过的陌生温和声线“以上案例……”甚至被他听得清清楚楚!
就在这时,电话总算被接通了。
丞玉老师。
家里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来客人?
“当啷!”
方纪不用看都能想象得出,对方此时是个什么僵硬表情。
从来只顾事业的他爸他妈他哥他姐,为什么这会儿能够这么亲密地围坐在这个陌生人身边??
学长:“不……小纪,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只是在这……在这……丞玉老师他只是在开一场试讲讲座……”
他们怎么会突然回来?
他听到了——
“这……小纪,你等我一下,现在我在外面,不太方便开视频。你等我十分钟,东西已经买完了,马上就到家,到家给你回视频,好不好?”
方纪一僵,刚刚拽着包就打算出门去的身影一下顿在了宿舍门口。
又是一个玻璃制的酒杯,被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那是什么人?
方纪:??!!
方纪气得牙齿发颤。
“丞玉老师”?
背景中隐隐传来的汽车鸣笛声以及呼呼风声。
“呼……呼……哎呀,小纪!你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
然而,当他兴奋地闯入家门,刚刚张嘴想要喊爸妈的时候——
“当啷!”
可即使这样,当这个陌生人影动起来时,举手投足之间那种极其特别的优雅且温柔气质,即使他站在远远的家门口,都能感受得一清二楚。
好、好、好!
方纪目光阴郁,怒火丛生,身上的首饰铃铛碰撞出几乎刺耳的嘈杂音响,将他的心情搅拌得更加烦躁。
可他们拿了他那么多报酬,那么多礼物,至少在他能够看见的范围之内,将所有的爱全部集中到自己身上有那么难吗?!
cheng yu?
他果断挂了学长的语音,看都没看聊天框里对方急急忙忙发来的各种狡辩文字,直接将人拉黑删除。
哥哥给他递上热茶,姐姐凑在他的身边认真地听他说着些什么,妈妈坐在他的对面,惊喜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学长一下子慌张起来。
对面的呼吸声戛然而止。
方纪深吸一口气,紧张地接起电话:“爸……?”
又是丞玉老师!
父亲怎么又打电话来了?前几天不是刚打过吗?难道这几天投诉很多吗?可是自己最近明明没怎么……
可方纪的唇角已经被彻底拉平,甚至微微地向下压去。
方纪:“可我现在就想看看学长。学长让我看一眼,明天我带学长去挑辆车,怎么样?”
杯子碎裂成无数碎片,在空中的某一瞬里,拼凑出了一个破碎而恼怒的脸颊。
什么叫做“回到了方家”?!
学长的声音一下卡了壳。
“……你被抱走的这么多年,虽然过得也不错,但你一定很想家吧,既然现在回到了方家,那……”
什么叫做“被抱走”?
方纪被这太不真实的消息砸得脑袋一懵。
方纪受够了这样拙劣而愚蠢的谎话!
究竟得是什么狐狸精从天上下凡,才能在这短短的两周时间里,将他留在学校里的这批精品哥哥姐姐的心全、部、撬、走,连他的车子攻略都没法生效?!
朴素的特殊铃声恰在此时响了起来。
“当啷!”“当啷!”“当啷!”……
“叮铃铃——叮铃铃——”
……刚刚父亲喊的什么?
“当啷!”
这三百六十天的数据还只是这些年的一个平均值!
哪怕前两回他都没注意到,只要他稍微上心一下学校表白墙空间,他也早就该看到好几个哥哥姐姐在空间里用着极其眼熟的话术对着这位丞玉老师深情告白!!
刚跑到的室外!
他的语气变得像冰窖一样冷:“陆佳仁。所以,现在你也在帝都北路32号大酒店的报告厅那儿。是吗?”
手机对面,即使声音已经被刻意压低,可方纪依旧能听到那一声倒抽气声。
几乎沉默了半秒钟后,学长的话语像是牙膏一样,一点点地被挤了出来:“小纪,可我妈妈现在还在身边,我没办法……”
混沌而迟缓的脑子,终于在爸爸欣喜的声音传到耳中时,彻底地死了机。
方纪真就不信,自己在这寒假里精挑细选留了十来个哥哥姐姐在学校陪他,就没有一个现在能够老老实实地在学校里等着他的人!
学长的声音一如既往地爽朗。
“……丞玉啊,之后有什么困难事情,尽管联系小连和小琦,不管是生活上也好,工作上也好……”
即使当时没有发现,可在后来当他意识到原本到场率百分之九十九的哥哥姐姐们,竟然隔三差五就会推掉他的一次见面邀约,以各种模糊的口吻避开他的询问的时候,他也该发现不对劲的!
学长哈哈两声,说:“我……我……我被我妈喊出来买东西了,提前置办点年货。怎么了,小纪,有什么事情吗?”
客厅沙发上,陌生的人影带着温和的黑色长卷发落入眼帘。
他说:“学长都买了些什么年货?开个摄像头让我看看吧。”
丞玉老师的“丞玉”?
那是卷度很浅的大卷,发色也不是完全的黑,就像他爸爸和姐姐拥有的头发那样,是一种偏浅的黑、偏深的灰。当他们站立在阳光底下,沐浴于艳阳之中时,头发更是会被光线照得显出银辉。
他不理解。
不敢接语音的。
方纪的脚步彻底停在了家门口。
人影的身子有些单薄,套着的一身纯白羊绒衫显得稍稍有些宽大。
电话对面,中年男子语速快速地说:“今晚我和你妈,还有你哥你姐都要回家一趟。你快点收拾东西,回来吃个饭。”
天知道上次他们全家聚在一起的时候,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他无法忍受他们继续存在于自己的通讯录里,更无法忍受这样几乎屈辱的背叛!
方纪话语和煦,屏幕前的表情却十分冷漠,像是一座压抑的活火山,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他面无表情地顺着通讯列表往下打去。
还是突然全家一起回来?!
方纪嘲讽地冷笑一声,怒火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他的大脑和心脏。
既然对方这么不客气,那他非要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敢这样对他……!
方纪紧赶慢赶,一点时间都没耽搁,很快回到了家里。
天知道他的亲哥亲姐、亲爹亲妈,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至少有三百六十天都在外面到处乱飞。
门口的叮当响声吸引到了客厅之人的注意力。
陌生的长发人影回过头来,那过分柔和的目光一下让方纪的脊柱从底麻到了顶。
刚刚在手机背景中听到过一次的和缓而温柔的声音在客厅中响起。不高不低,恰好就在方纪能够听清的范围之内。
对方带着浅浅的笑意,对他说道:“你好,小纪。初次见面,我叫方丞玉。”
第 35 章 家属(一更,请假补更)
看清方丞玉容貌的瞬间,方纪心中出现的第一个想法是:
怪不得对方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将他的精选哥姐们全部撬离他的身边!
那过分白皙的肤色简直像是打出生到现在从来都没有晒过太阳一样,看起来不太健康,却意外地与他的气质相合,像是一块纯天然的透色美玉。
他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看着就像是该被整个世界捧在手心上的模样。
方纪只用了0.0001秒,就立马理解了为什么“丞玉老师”刚刚入职没多久,他的名字就能够高频率地出现在校园表白墙上。
可是……
方丞玉。
别的不说,光说对方今天给他戴了十几顶别样“绿帽”的事,这个人的内心就绝不可能和他的长相一样,真的如此温和、如此纯洁!
方纪的大脑微微地恢复运转。
他的情绪稍微地冷静下来,前不久才被勉强抛之脑后的怒火就死灰复燃。
什么长相?什么气质?
这分明就是一层狐妖假面!
如果不是故意为之,方丞玉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精确地将他的精选兄姐一网打尽!
骗子……这肯定是个骗子!
方丞玉分明就是故意露出这副模样来勾引他身边的人,先是他的精选兄姐,然后就是他的家人!!
一路沉默到达鉴定中心。
二人齐齐向他看来。
方丞玉肯定是不知哪儿来的骗子,从前两年何家、祁家的情况上得到了灵感,这才跑到他们方家来,不知怎么哄骗了他的家人,大约还弄了假造的亲子鉴定,就是图他们方家家产来的!
方纪心下咯噔一声,刚要张嘴,就意识到自己开口晚了。
可这明明是父亲提出来的地方……
他只能挤出笑容,送别他们:“爸妈哥姐,一路安全。对了,过几天春节你们回家吗?今年怎么说也是丞玉哥哥回家的第一年,我们是不是应该在春节的时候好好聚一聚?”
拆穿他。
方纪忽然想到什么,立马打断:“等等!爸,我们不如去鉴定中心吧。虽然有点远,可是他们出结果的速度更快,准确性也更高!”
他们毫不耽搁,各自打了一架飞机就要继续回去工作了。
方纪一愣,下意识地往方丞玉的方向看了一眼。
只见方丞玉面色平和,十分淡然,对于父亲的提议什么反应都没有,就连紧张都见不到一点。
是担心骗子会提前联系医院做手脚吗?
他叮铃当啷地响了半天,努力地自说自话喊了好久,爸妈哥姐对此都没有展露一点儿兴趣,所以自然而然地忽略了他。
他温和地对方纪弯了眼,说:“下午我开讲座的时候,讲座上几百名同学,好像很多同学都认识小纪呢。小纪的人缘很不错呀。”
方纪不知道,方纪不愿意深思下去。
然而,就像是猜到了他的心中所想似的。
方丞玉温和地笑:“没问题,爸爸安排就好。”
方纪:“……”
方丞玉的目光带笑,柔和地弯了弯眉眼,对他的提议没有表现出任何反对:“可以哦。”
方纪:“……你向他们许诺了什么东西!……”
……他为什么还不紧张?!
拆穿他!
可他知道,不论是爸爸妈妈还是哥哥姐姐,都不喜欢那种没有脑子、咋咋呼呼、全靠情绪在动没有一点儿冷静的人。
这种拙劣的骗术他才不信呢!
方姐兴致勃勃:“大哥的养父母还健在吗?他们的家产怎么分的?大哥你手上有哪些资源?考不考虑和我们集团……”
荒谬而不可置信的怒火在他胸膛中膨胀、蔓延,方纪已经压制不住怒火,再去怎么“冷静地”思考这件事了。
方爸方业成忽然扭头对他说道:“对了,小纪,这一趟把你哥你姐喊回家里,一是为了让他们见见丞玉,二呢,也是怕大家对丞玉的身份有所疑虑,毕竟家里多出一人,影响还是有些大的。”
整顿晚饭的时间里,爸妈哥姐的目光和注意力就没从方丞玉的身上离开过!
方纪:……
走完手续,方业成兴致勃勃地问三个原居民孩子:“你们要做一个吗?”
方哥热情洋溢:“大哥之前的家庭是什么样的?做的是哪方面的生意?生意范围有多广?这个行业在F国现状怎么样?市场潜力怎么样?如果要进入市场需要多少……”
方丞玉似乎对这份恶意毫无所觉。
拆穿他。
可惜。
“所以,我和你妈决定将大家一起喊回来,吃完饭后就带着你们一起到医院去,看我和你妈跟丞玉做个亲子鉴定。怎么样,小纪,一会儿饭后没急事吧?”
方纪面无表情,铃铛不响,心里偷偷咯噔一声,想起了那可怜的被赶出何家大门的何温炎,与那可怜的一年都没喝过奶茶的祁修逸……
方哥:“啊,这不是已经回来聚了吗?”
哈、哈哈,这怎么可能?
……他为什么不紧张?
他低下头,低落地说:“哦,好吧,那爸爸妈妈哥哥姐姐你们工作加油。”
呵,什么早早走丢的孩子?
方纪无视了管家,狠狠地盯着方丞玉,咬牙切齿地问:“方丞玉……好一个丞玉老师、方丞玉!老实交代,你是从哪儿来的诈骗犯,冲我来的还是冲方家来的?我警告你,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哄骗了我爸我妈我哥我姐,你都休想……”
随着他的动作,全身的首饰和铃铛一齐发出了清脆响声!
然而,他失败了。
哥哥姐姐果然对方丞玉提到的“讲座”起了兴趣,叽叽喳喳地问起了他的工作情况、讲座题目、以及相关领域待发掘的商业潜力等等等等……
方纪的微笑僵硬而虚假。
他算是彻底看出来了,爸妈哥姐之所以会在今天难得地一起回到家里,完全就是为了方丞玉!!
方纪立马尝试开口:“方丞玉!今天下午……”
方纪:“……你是怎么故意把我的……”
方爸:“一定努力。”
直到晚饭时间结束,方纪都没能找到一点儿机会,将这方丞玉的真面目向家人揭露出来。
就在四人全部离开鉴定中心的那一刹那。
方纪瞬间变得面无表情,唰地回头,狠厉的目光紧紧盯向方丞玉。
可越是不大,他的内心就越是焦虑、越是不安。
方纪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
糟糕。该不会鉴定中心也被他提前渗透了吧?!
管家一惊:“……小少爷!”
他的身上总不可能真的流着方家的血液吧?
……是不信任吗?
方姐:“大年初一早上在A洲有个会,下午在O洲有个会……”
方纪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防什么。
方妈温声细语:“多久能转正?升上正教授需要什么条件?需不需要家里的支持?你教的学生里面有多少我们圈子里的人?好好观察他们的潜力,如果哪家继承人潜力大,丞玉记得定期跟我和你爸汇报一下……”
爸爸妈妈哥哥姐姐应下,各自飞走加油去了。
方纪本就勉强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方业成略显失望:“哦,好吧。”
他紧紧盯着方丞玉的双眼,寄希望于能从其中看到一点儿紧张或惊讶的神情。
更准确地说——
他毫不犹豫地答:“不做。我们有什么好做的?”
就像是一份发言宣言、讲话通知,一下就打断了方丞玉和管家的交流。
方纪大步上前,一把揪住了方丞玉的领子。
方爸无比关心:“丞玉打算教什么课程?薪资怎样?发展待遇怎样?这也太低了!要不要考虑进家里的企业工作,A洲市场目前还没有……”
方纪狠掐着手心,费劲了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丞玉哥哥”。
方、丞、玉。
他的动作又快又有力,方丞玉惊讶的一声“你……”还没发完,整个人就顺着力道被他拽到面前。
他一步步地走近方丞玉,眼中的冰冷和怒火全部直利地钉在方丞玉身上。
做完采集,爸妈哥姐毫无意外地没有打算在这儿继续等下去。
方纪:“……没。”
……好吧。如果这个理由能够说动爸妈哥姐的话,那他勉勉强强可以在心里给方丞玉抵掉一项罪孽。
方丞玉能这样勾走自己所有的精选哥姐,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是故意针对他来的?
方家的事业近些年一直处于上升期,负责Y洲核心市场的爸爸、负责M洲市场的妈妈、负责F洲市场的哥哥、负责O洲市场的姐姐……他们是真的有事业要忙。
方纪的牙都要咬碎了。
方纪心觉这个可能性不大。
方业成神情自然地一点头,回头看向方丞玉:“帝都中心医院就能进行亲子鉴定,离我们家很近,一会儿我们就去那儿吧。”
让父母兄姐都看看,他们热情招待的这个男人的真实面目!!
方纪:“……”
方纪:“……爸妈哥姐,这方丞玉分明就是……”
方纪狠狠地咬着筷子,幽怨而嫉妒的目光如火烧一般。
但离去之前,就如他们刚来时一样,关心、问候的,还是方丞玉!
如果是故意针对,那又怎么可能不是骗子???
方妈:“再看再看。”
一只手用力地按住了他的手腕。
方纪恼怒地侧眼一瞪:“别插手!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
方家管家在方家工作了二十多年,怎么不知道自家小少爷是个什么性子呢。
他冷静地按住方纪的手,说:“小少爷,方先生特别交代过我,大少爷心脏不好,不能受惊,还请您先把手放开。”
第 36 章 报告(二更,今日更新)
方纪:“?”
什么东西。心脏不好?
这年头的诈骗犯人设都这么齐全了吗??
他看向方丞玉,不知道比他年长几岁的丞玉老师像是确实被他吓了一跳,双眼睁大,薄唇轻启,手掌下意识地抬起抵住了他的肩膀,呼吸似乎也有些急促,惊愕而茫然地看着他。
方丞玉的发丝被他这一拽带得有些凌乱,一撮微卷的长发掉落在额前,完全就是一副受害者的模样,随便无辜得很。
方纪眼角抽动,打死也不肯相信这是方丞玉的真实面目。
虚伪……虚伪……这肯定是方丞玉的虚伪假面!
可兴许是管家的那一句“心脏不好”让他有些不安,他生怕对方拿着这作借口来碰瓷。
他紧紧咬着牙,冷哼一声,猛地松开了手,接着一用力,就将自己的手腕从管家手中抽了出来。
他凉凉地对方丞玉说道:“你别高兴得太早。不就是提前在医院托人做了手脚吗?呵,这种把戏……等着被我戳穿之后进局子里蹭吃蹭喝去吧!”
说完,他甩头大步向检测中心内走去。
保安拦下他之后,方纪不知与他们说了什么之后,保安拨通电话给方纪接听,大约沟通了五分钟时间,保安接过电话,得到指令,退后让路,将方纪放了进去。
检测中心前厅内,只剩管家陪在方丞玉身边。
管家上前一步,尽职地为大少爷整理衣领,宽和地说:“大少爷,您别往心里去。小少爷的性格与方先生他们不太一样,比较活泼,但心总归不是坏的。”
方丞玉将目光从方纪的背影收了回来,低落而不解地说:“可是小纪看起来对我的意见很大……是因为我的身份吗?”
没过多久,几家医院的专业人士先后发回反馈,告知两份涉及人员,均存在有生物学上的亲子关系时,方纪的天悄悄地塌了。
这份报告意味着多大一笔家产,方丞玉都一点脸色不带变呢??演技这么强??
方纪越想越气,在心里默念自己有朝一日一定要将方丞玉的虚伪脸皮撕下来。
他忧郁地向管家表示自己想要一个人坐会儿,管家理解地让开,走到远处。
在强大的能够改造宿主躯体的AC9999的助力下,不论是前几天的尸体演出,还是这会儿的亲子鉴定,蔺辰的表现都只能说是天衣无缝!
他双眼茫然地四处环顾,没有见到那名给自己戴了十几顶“绿帽子”,却原来真**是他新任哥哥的人时,脑子突然清醒过来了。
方妈:[是不是小纪缺钱了?给他再转点钱吧。另:麻烦大儿子多多照顾小纪]
并在蔺辰的督促之下,将获得的能量全部投入到了“宿主躯体改造”技能中去。
他……他……
系统茫然:“那、那宿主您是打算……”
方纪:?
蔺辰悠悠说:“当他渴望家人的爱而不得时,他选择了外出付费买爱。”
露馅?
呵,AC9999临场将他们取到的细胞中的DNA全部改变成了形似方爸方妈亲生血脉的模样,鉴定结果要怎么才能出现第二种模样?
还在这儿跟他玩兄友弟恭的把戏,还在这装身体不好、熬夜等他……
方纪双眼发直,脚步不稳地回到鉴定中心前厅。
打开置顶的【六号家庭工作群】(保质期:一年),艾特全体成员,发布公告。
总不能说自己没事——没事看他不会让他误以为自己接受了他这个哥哥吧?
方妈:[收到,儿子]
真当他会相信自己十几位精选哥姐同时间段内全部都被一起撬走、一个不剩的事情,只是一个巧合吗?!
“如果现在就教他的爸妈哥姐予他关心,难道就能满足他吗?显然,他们不行。”
“付费哥姐提供给他的,是他自己都能感觉出的低质而虚假的爱。这份爱只能纾解他的欲望,却注定无法真正满足他。”
……呵。
可回都回了,多打上两个字自然也就不碍事了。
完事,他紧抿着唇,甩过头去盯着车窗外的景色,一点也不想看到方丞玉见到报告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系统并不知道蔺辰在想什么。
方纪见他醒了,便不再刻意控制身上的首饰和铃铛了。
温和的车灯之下,相貌无比温和的长发美人身上披着薄毯,双眼紧闭,呼吸均匀,显然是已经睡着了。
他的目光却无意识地瞥到车窗上倒影出的隔壁邻座的模样——方丞玉拿到报告,平静地看了两眼之后,随手就将它放到了一旁,看上去并无欣喜,也无意外,什么特别的情绪都没有。
蔺辰轻轻微笑:“缩到我一人就能满足的地步。”
他将结果拿到手的时候,看到结论中一行“支持方业成是方丞玉的生物学父亲”时,瞬间两眼一黑!
方爸:[收到,儿子]
方爸:[临走前小纪的心情看上去是不是不太好?@六方麻烦大儿子多多照顾小纪]
系统:“呜,宿主,可是方纪明明就是因为缺了家人的爱才变成这样的,现在您要没收他的家人,难道不会让他的症状更明显吗?”
方纪全程红着眼盯着实验室里操作,跟着加班的实验人员熬了夜。
细软的长发随意地落在胸前,随着他缓慢的呼吸而规律起伏。
方纪:“。”
方纪:“?”
蔺辰:“很有道理。原来你确实是有点用的,AC9999。”
蔺辰:……
不是,方丞玉……
终于,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了。
方妈→六方:[转账50000]*4
蔺辰将系统的摄像头打发着扔去了方纪那儿。
换句话说,在三千万的作用下,系统获得了“成功维护3年故事线”成就的能量奖励。
这时,方纪适时想起了刚刚收到的父亲短信:
方姐:[已转。另:麻烦大哥多多照顾小纪]
见到是他,方丞玉强行打起精神,撑着座椅坐了起来,对他露出笑容:“啊,小纪出来啦。怎么样,结果出了?”
父亲让他明天带着方丞玉一起去参加祁问冬葬礼。
方纪:“……”
等他多投入一些能量进去,下回装虚弱的时候大约就不用再自己手动节食减轻重量了吧。
得亏绿信不是他原生位面的V信,不然日收款限额得卡得他连这十六份转账都收不下来。
方纪不可置信,不愿相信。
“可即使是垃圾食品,吃多了也是能把胃撑大的。”
可是系统疑惑地问他:“如果不能改造宿主躯体,那您的魂魄降临时原身的心脏都停了,我要怎么才能把您即将使用的身躯变活呢?”
方爸→六方:[转账50000]*4
方哥→六方:[转账50000]*4
六方:[@全体成员30天之内,请勿主动与方纪联系。如果收到方纪来电,请用充足的理由将通话时长控制在半分钟之内。]
自从何温炎的公司在三千万的帮助下走上正途之后,在系统的判定里,目前的时间就被对标到了原故事线第3年——原著主角终于摆脱了帝都的各种压制与影响,挣到第一桶金并推动公司走上正途的时间点。
蔺辰原本对这一技能的存在感到有些震惊。
方哥:[已转。另:麻烦大哥多多照顾小纪]
中年管家耐心地说:“大少爷没回去呢。他身体不太好,平时不能熬夜,所以先回到了车里,眯着等您呢。”
蔺辰:……
只见方丞玉放下报告之后,似乎又起了困意,抬手轻轻打了个哈欠。
叮铃当啷地大步走到管家身边,质问:“方丞玉这就回去了?他是一点不关心也不担心自己的亲子鉴定结果吗??”
等了会儿,下面开始跳出回复。
确认身边没有其他人后,蔺辰神色自然地拿出手机,切换绿信账号。
方丞玉叹气:“希望吧。”
方姐:[收到,大哥]
做梦。
他们并非秒回,看上去就像是在工作之余忙碌地抽空回一手的模样。
他当即给两份报告拍了照,p掉了名字和结论之后,用钞能力开路,在大半夜里托人邀请到其他医院的专业人员,让他们当场给他做个判定,看这究竟是真是假。
方纪恼:“谁会孤单??谁要他的关心了,虚伪的家伙!”
他也不是什么样的虚伪哥哥都要的!!
真、真、真是他哥吗?!
笑话,是他亲哥又怎么样?这就能抹去他故意给自己戴了十几顶“绿帽”的事情吗?
它非常单纯地为宿主的夸赞欣喜兴奋了三天三夜!
方纪稍有公德地放轻了手脚。
天又塌了!
欣喜?兴奋?还是得意?
他冷漠地将手里的两张报告往边上一扔:“嗯。”
给他戴了十几顶“绿帽”的虚伪家伙,活该损阴德,折阳寿!
“唔……”
……
方丞玉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刚睡醒的懵懂目光朝着声音传来处看来。
他才不是那么好哄骗的人呢!
系统刚刚忙碌完,这会儿躺平般地缩在宿主的脑子里,陪着宿主一起看着群聊,对新一任六千万工作对象十分心疼。
蔺辰淡淡:“哦?他的付费哥姐被我没收了那么多,短时间内他能去哪儿加强症状?”
啊?!
方姐→六方:[转账50000]*4
方纪:“……”
……那是真饿啊!
方纪闷着气地回到车里,大开车门,只见宽敞的保姆车内一侧的后座已经被向后放了下去。
管家:“大少爷说,大晚上您一个人等在这儿可能会孤单,所以想着等您一起回去。”
他气笑了。
不是,拜托,这可是回了他们方家哎!
糟糕,自己干嘛要看这一眼。
方纪忍不住地回头看去。
方哥:[收到,大哥]
见他看来,又努力地打起精神,带着友善而疑惑的目光向他望来:“怎么了,小纪?”
“只有让他断食一段时间,他的胃口才会慢慢缩小,回到一个更加能被现实满足的状态。”
这个问题管家不是很好回答,他只能说:“可能只是您来得太过突然,小少爷没有什么心理准备吧。”
可转头一想,草,这竟然是他亲哥……
方纪面无表情:“什么毛病,困了就回家躺床上去睡,干嘛不先给他送回去?”
可即使这样,长在他耳垂、脖颈、手腕、衣襟……上的各种饰品,依旧小小地发出了一些清脆的碰撞声。
方纪下意识地抬眼一看。
系统似懂非懂:“哦!宿主我懂了!但、但是,需要将他的胃口缩到多小才足够?”
他本不乐意——方丞玉跟人家见都没见过,没事跟着他去葬礼凑什么热闹?
可这会儿问题到嘴边,他不得不找出一个理由来搪塞这一回眸的理由。
于是他生硬地说:“明早八点跟我出门,参加祁家葬礼。记得早点起床。”
第 37 章 葬礼·祁
方丞玉的检测报告由方纪发给了他的爸妈哥姐。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一家群里五个人中只有他一人对此问题有几分上心。
一个晚上过去,竟然只有姐姐在群里朝着他发的报告回了个“1”。
方纪:?
不是,难道只有他一个人会怀疑方丞玉的身份吗?
爸妈哥姐已经被方丞玉骗得深信不疑了???
方纪悄悄地咬牙切齿,说不清自己的情绪究竟是嫉妒还是嫉妒还是嫉妒。
他呆坐在床上,适应了好一会儿“自己竟然步上何温炎和祁修逸的后尘,获得了一个从天而降的、亲子鉴定后发现真是亲哥的兄弟”这个现实。
然后,才在烦恼和极度不悦中慢吞吞地爬起床,往身上穿衣服、戴首饰、戴铃铛,脑海里紧接着开始思考起另一件让他后悔不已的事情——
昨晚他就不应该脑子一热,为了那样微不足道的面子问题而邀请方丞玉一起去参加祁家葬礼!
别的不说,他现在光是想到方丞玉的名字心里就膈应得不行。
是,他本来也没对“亲生哥哥”抱有过什么期待。
可像是方丞玉这样……
虚伪的、狡诈的、善于伪装的、热衷于在背后搞小动作夺人所爱的、哪怕面对的是自己亲弟也要这么做的超级无敌大白莲绿茶……
方纪:……
他梦见祁问冬离开电梯时,疏离地背对着自己说了一句“治累了”。
祁景明沉默地看着他,片刻后,说:“十分钟内回来,小心别走进别人的墓里。”
完全没有见到方丞玉的身影。
他茫然地低头一看,自己怀里抱着鲜花,而身前,是已经落墓结束、被插上了墓碑的矮小新坟。
祁景明给祁问冬挑了个好地方下葬。
接着,就头也不回地加入到了祁家的出殡队伍里。
他不知道自从祁问冬走后究竟过去了多少时间。
……虚伪的成年人,总该不至于连参加葬礼都不会吧!
他打死也不会接受一个在背后对自己做过小动作的哥哥。
优秀到哪怕是连他这样对方丞玉膈应、恼火极了的人,在看到那身形瘦弱的长发男子端端正正地穿了一身笔挺的黑西装,还扎了个无比精神的高马尾时,目光都不由得为之停留半晌。
哦。
祁修逸的心情却低落得让他一点儿动的力气都没有。
祁修逸等了许久,没有回应,低落离去。
……方丞玉人呢?
管家话音落下的瞬间,方纪恰好也下到一楼。
他的理智在不停地告诉他:这是虚伪的……伪装的……是方丞玉故意演给他看的……
至于方丞玉?
身影单手拿着水杯,杯里只剩下一半的水。另一只手按在胸前,似乎在努力调节着自己的呼吸。
多日的缺眠将他的精神折磨得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他神情有些微微的低落,安静地坐在一侧,侧头看着窗外的景色,始终没有回过头来。
管家大声答:“大少爷已经在门口等您啦!”
……不对,等等。
祁家人之外的人们,根据无声的引导沉默地伫立在了后面。
方家与祁家的关系从商业上来说很是不错。
坟前的黑白遗像看起来是那么陌生。
可方丞玉本身就长得温柔,这一低落起来,整个世界都仿佛要跟着他枯萎难过。
方纪恼怒:“别跟我装不明白!方丞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真面目!”
方纪气鼓鼓地花十多分钟时间去掉了身上的一堆首饰、铃铛,万分麻烦地换了身衣裳,这才终于走出门去。
再之后……
上一刻,他似乎还牵着祁问冬慢慢走在博物馆中,向他得意地介绍着自己的工作成果。
只见方丞玉低落地敛下眼,薄唇微抿,看上去有些伤心。
他没有哭。
原本在这些天的半梦半醒之中想到的要和祁问冬说的好多好多话,这会儿全都神奇地消失了。
视线从螺旋的楼梯间探出来,第一个闯入视野里的,就是大门前方那一身挺拔的黑西装。
方纪一愣,紧接着就像考试作弊一样,悄悄地小心扭头往身后瞧去……
他匆匆下车,凉凉地朝车里留下一句话:“随便去队伍后面找个地方跟着,或者直接去最后的点儿,随你便。”
……
方纪早就已经想好了。
……落于,方丞玉那过分优秀的先天条件。
他梦见考前离家的最后一晚,祁问冬反常地主动伸手予他拥抱,他却不争气地甩头离开,连最后一眼都没有好好看看祁问冬。
总而言之,从哪儿看都不像是祁问冬。
方丞玉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温温和和地对他露出笑容:“小纪来啦。”
他梦见祁问冬在D国治疗时,常常捧着的那碗又少又稀的白粥。
父亲将葬礼的安排工作大多交给他负责,他忙忙碌碌地在工作之间获得了片刻的大脑喘息,却总是在工作停下来时,陷入到不知是梦境还是臆想的回忆之中。
兴许是因为刚刚被他的态度刺到,方丞玉整个路上都没说话。
他的态度似乎将方丞玉吓了一跳。
怎么说方丞玉也是作为方家的一员出席,他……他至少不能让人走丢了。
祁修逸随口应下,他无所谓去走多久,只是想要远离人群,去到没人的地方安静地思念一下祁问冬。
他梦见考完回来那日冰冷的医院急救室里,他怎么捂也捂不热的冰冷手掌。
可没想到,方丞玉一沉默就沉默了整辆车的时间,死活都不肯跟他道歉!
而下一刻,他的背后不知道被谁偷偷戳了两下,绿茵茵的风景就从视野的四面八方向着中间席卷而来,整个吞噬了他的视野。
涨于脑海中翻涌的昨日记忆。
他安静地站在人群之中,站没几秒,就忍不住地动了目光,想要看看方丞玉跟没跟上来。
他的所有想法在这一刻,都化成了一句低低的话语:“……祁问冬,我有点想你。你有时间的时候,回来看看我好不好?”
因此作为主要方家代表参加葬礼的方纪,需要跟随祁家前边的队伍一起出殡。
方纪:“。”
墓碑里的骨灰更不会说话。
方纪冷笑一声,愤愤地撇开了头,冷漠地大步朝着门口走去,一把拉开车门,往里一坐,重重“嘭!”地关上了门。
出殡流程很快进行到了最后。
队伍到达了墓地,即将进行落葬环节。
人类对于“哥哥”的接受程度应当存在一条底线。
“方丞玉好没好啊!”他急匆匆地大声问管家。
没有。
方纪面无表情,沉默地硬熬了整趟路程的时间。
落于……
从祁问冬离去那日开始,他就反反复复地在梦中遇见祁问冬。
方纪当然也是其中一员。
方纪眼角重重一抽。
方纪看到方丞玉的那一瞬间,满肚子的起床憋屈气莫名地一涨再一落。
他毫无目的地向旁走去,也不知走了多久,忽然在一颗巨树之后,他见到了一个安静坐于石头上的长发身影。
方丞玉神情一怔,疑惑:“路佳仁?”
枯萎就枯萎!
然而,他在视野范围内悄悄地扫了一圈。
也不知道昨晚自己究竟是吃错了什么药。
他梦见自己将祁问冬背出车子时,那几乎要消散在空气中的重量。
搞得好像自己冤枉了他一样。
上面浅浅微笑着的青年既没有祁问冬的活力,也没有祁问冬常带的嘲讽目光。
今天要去出席葬礼,不能戴铃铛。
方纪原本看到方丞玉的低落神色时,心里有一点点不忍心,想着“如果方丞玉肯将他的手段坦白说出并向他道歉的话,他也不是不能原谅方丞玉”。
熬得他在心里快把铃铛摇了八千遍后,才总算到达了指定地点。
时间磨蹭有点儿晚了,他快速地洗漱完后,就快步地朝楼下跑去,等着上车再吃早饭。
他对父亲说:“爸,我……我想先在附近走一走,一会儿再过去可以吗?”
方纪凉飕飕地说:“别喊我小纪。我和你很熟?呵,恐怕我们俩的熟悉程度还没有路佳仁跟你熟吧?让开,今天不能迟到。”
……呵。
可是很显然,遗像不会说话。
可恶,都是被方丞玉气的!
他呆呆地望着不那么像祁问冬的祁问冬的遗像,无声的哀伤攥紧了他的心脏。
他梦见遗体告别仪式上,祁问冬安静地躺在棺材里面,不再会向他伸手,不再会予他拥抱的永久熟睡的安详面容。
他对自己的付费哥姐下手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自己也会生气枯萎呢!
他恍恍惚惚地将鲜花放到坟前。
方丞玉只要一天不肯向他坦白情况、向他道歉,他就一天不可能承认方丞玉是自己的哥哥!
这是个园林式的墓园,树木繁多,环境优美,是一个很不错的长眠之地。
一想到要和这样的虚伪诈骗犯在一起待上整天时间,方纪就觉得自己今天的铃铛都不会响了!
怎么不见了???
祁修逸这些天一直都睡不好觉。
他沉默地等待着葬礼的结束,看着父亲无奈地接过本应该是他做的活,引导大家前往指定的地点去参宴。
方纪:“……”
祁修逸恍恍惚惚。
他梦见祁问冬躺在病床上,双眼无神地望着他,小声地对他说着“痛”。
听到响动声,长发人影倏地抬起头来,立马放下了按在胸口的那只手。
人影的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莫名熟悉、却又因过于柔和而显得陌生的眸子里,也充满着友好的笑意。
长发身影问他:“你好,想要过来坐一坐吗?”
第 38 章 再见
祁修逸的脚步一下子就顿在了原地,愣愣地看着前方不远处的长发身影。
陌生的面容。
陌生的音线。
陌生的温柔。
但是……
好奇怪。
他怎么感觉……
感觉……
好熟悉。
好亲切。
他……好想走到他的身边去。
长发身影说:“但你没有哭。”
他说:“就算听到又怎样呢?……你只是想将自己的情绪和思念传达给他而已,他会理解的。”
枝头有鸟儿被这哭声惊到,哗啦啦地受惊飞离枝头。
他也没有戴着铃铛,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晃晃它们,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长发身影确定地说:“会的,他会永远看着你的。”
方丞玉这名字一蹦出来,本来低落的心情一下子冒出了点火气。
方纪酸酸地想着这个问题。
可结果呢?
长发身影弯弯眼:“真的哦。”
社交场上认识的人再多,朋友再多……
他再怎么也是在这帝都圈内潇洒混迹了这么多年的人,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没有关系,想哭就哭吧,他听不到的。”
这是他们方家的人,又不是他祁家的人。
方丞玉一分钟不来,他就一分钟懒得进去社交。
方纪只一眼就看出来了。
丞玉老师……方丞玉……可恶的方丞玉!
朋友:“哎哟,丞玉哥都来了好一段时间呢,你瞧——”
他哽咽着说:“可是、可是他肯定更喜欢看我厉害的样子。要是考差了、要是丢脸了,祁问冬他、他肯定是要嘲笑我的!”
方纪将这问题反反复复地想,心情也就反反复复地差。
祁修逸边哭边说:“哭完也不好,哭完了我哥也回不来!……变得更好有什么用,祁问冬难道还能回来看我吗!”
哦,原来是昨天人家选择了方丞玉,被自己给拉黑删除了啊。
……呵,也不知道方丞玉究竟是怎么说服他们的。
一步、一步地向着前方走去。
方丞玉的身影在人群之中非常显眼,毕竟男士西装加高马尾的配置,全场仅此一人。
“如果你的哥哥能够看到这一切,他一定是会认可你的——我相信他一直在期待着你能成为更好的人,而你现在已经做到了,不是吗?”
……草。
祁修逸的声音十分低落:“要是我哭了,我哥哥会笑话我的。”
他恍恍惚惚地抬起脚。
用比他更多的金钱吗?
可是就像他一想到要打两轮招呼就会惫懒一样。
祁修逸的鼻子忽然变得有一些酸。
祁修逸愣愣地抬起头,看向身边的温柔陌生人。
就像其他家族出席多人进行老带少、兄带弟的情况相同,祁家这位刚被重新扶正的继承人,竟然在带着他们方家刚刚认回来的走失大哥认识帝都的各家人员!
方丞玉好歹算到了他们方家头上。
当维系关系的目的考虑中,利益压过了情绪的时候,它就会变成一种负担。
这声音实在太过柔和,像是春日的阳光一样,光亮,暖和,却不刺眼,让人根本来不及生起任何警惕、怀疑的心理,就会下意识地接受这份阳光传来的暖意。
等一下,祁修逸他凭什么?
外出参加别人葬礼,结果把自家人给弄丢了,这得多丢他们方家的脸啊!
长发身影的脑袋轻轻歪了歪,喉中发出一声轻轻的笑,本就温和的音线再次柔和了三分。
参加这场丧宴的人里,除了与他一样只身代表各自家族前来的人之外,还有不少家庭出了不止一人。老带少、兄带弟,诸如此类的搭配再常见不过。
今天他的身上没有戴着好看的首饰,可以让他把弄一番、换换心情。
方纪今天不太开心。
他走到了长发身影的面前,低下头,对上对方柔和而耐心的浅棕色眼眸。
就像他的人一样……静静地躺着,毫无生机。
太多的情绪需要缓解,他只好烦躁地去翻通讯录里那些还剩下的哥哥姐姐。
祁修逸犹豫片刻,小心地在他身边坐下。
这让他一时有些恶心。
他看着这些熟悉却又陌生的名字,鼻尖仿佛都能闻到钞票的味道。
祁修逸原以为自己早就没了泪意。
对方高高的马尾已从脑后滑到了边上,微卷的发丝在他的余光边缘轻轻地随风飘荡。
好在他的性格外向,穿着打扮很多时候也很讨人喜欢,这才能够靠着自己的努力,在社交场所中交到了一茬又一茬的朋友。
方纪干脆在宴会厅门口找了地坐着,托着脑袋数起宴会场中一会儿需要打招呼的人数。
方纪:“??”
祁修逸瞧着这名陌生人,莫名其妙地就想起了祁问冬。
方纪:???!
……
他的速度很慢,每一步都显得有些犹豫,却又始终无法让自己停下来。
自己的金钱只是为了让哥哥姐姐们过上更好的生活。
换做平时他姑且还能骗骗自己:
他联系管家,管家联系上方丞玉,得知对方已经在前往宴会场的路上时,这才好歹没将一个110给拨打出去。
祁修逸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身在现实,还是又去到了哪段梦境里。
“坐。”长发身影说。
阀门一开,泪水就再也止不住了。
像是墓园之中沉睡的魂灵忽而睁眼,轻轻从背后拥抱上了伤心的人。
“哎,小叮当你怎么在这儿呀?我看刚刚丞玉哥还在找你呢。”
……他们的爸妈哥姐都不需要工作的吗?
好在家中管家靠谱。
他怎么偏偏就是自己的血缘亲哥呢?
开出比他更好的条件吗?
可直到这时,双眼倏地积聚起泪水,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并不是不想哭。
他说:“没事,哭吧,哭完就好了。”
但凡“丞玉老师”和新大哥是两个人,他现在也不至于坐在这儿咬牙切齿又半天想不到出气的手段了!
可干等也不是个事。
长发身影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白色方巾,侧过身,轻轻地为他擦拭眼泪。
祁修逸抽着鼻子,可怜巴巴地问:“真的吗?”
祁修逸此时正在他的身边,领着方丞玉于全场来宾之间有目的地穿梭而行。
方纪数着人头,数着数着,目光就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些并肩而行的父子、兄弟身上。
可是……
远处有轻风闻声而来,簌簌地晃动着四面八方的树枝。
长发身影说:“你看起来很伤心。”
自己这个月最喜欢的哥哥,怎么在通讯录里找不到名字了?
总不可能是方丞玉抛一抛眼、勾一勾手,自己自认为精选的哥哥姐姐们,就一个个都跟哈巴狗一样欢欣地跑到了他的身边吧!
他小叮当从来不会缺朋友。
他几乎都已经能够想象得出,他好不容易前脚刚跟各家的朋友们打完一轮招呼,紧接着方丞玉到场,他们又要好奇地回来跟他打上一轮招呼的情况。
如果“丞玉老师”不姓方,那他早就有千百种方法用来反制自己昨天受到的委屈。
以至于当他意识到自己是孤身一人坐在这儿,又不想主动去找任何朋友时,他下意识地摸出手机,想找一个哥哥姐姐让他们在这时陪自己聊上两句。
方纪发现方丞玉不见之后,才猛然意识到,自己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加过方丞玉的任何联系方式。
带着微微的卷,细细软软,摸在手里十分软和,如果能抓一把握在手里,那别提有多舒服了。
但他不敢去看对方那双与祁问冬有三分相似的眼睛,因此垂下头,低落地回答道:“……你好。”
可是解锁手机,通讯录一翻。
他的爸妈哥姐几乎常年都在国外呆着,所以他几乎从来都是独自出席帝都的各个社交场所。
或许是因为祁问冬的头发也是这样。
方纪顺着朋友的手指向着宴会厅深处看去。
他翻来翻去,一个个名字点进去,又什么都没做地退出来,心情的烦躁越加严重。
他忽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一下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长发身影却摸了摸他的头,温和而缓慢地说:“你现在已经很厉害了。我在B大听说过你的名字,据说你只用了一年时间,就补起了之前挂掉的十几门科目,还成为了新学期的专业第一。不光这样,我听说你还成功组织过一项全国性的展览活动。”
方纪觉得自己耳朵听错了:“谁找我?”
刚想到这,祁修逸就忍不住地回想起祁问冬静静躺在急救室里的时候,那一头随意散落在苍白急救床铺上的发丝干枯无比、没有光泽。
自己以诚心对待他们,他们肯定也会对自己回以真心。
方纪面无表情地抱着双手等待着宴会场门口。
令人不悦的问题方纪越想越入神,直到一位朋友惊讶的声音忽然出现在他耳边时,方纪才猛然回神。
“方丞玉?他什么时候来了?我没见到他啊??我不是一直守在大门口的吗???还有,你什么时候认识的方丞玉,怎么跟着喊起哥来了?”
祁修逸紧紧抿唇,低声说:“去世的是我哥哥。”
就算是要有人带着方丞玉认识全场,那也是该由他来做这项工作,他祁修逸凭什么代劳?!
方纪他的双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倏地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朋友感叹着:“不得不说,小叮当,你这运气也是没谁了,能够拥有丞玉哥这么脾气又好长得也好看的新哥哥,哎哟,你的那些哥哥姐姐我猜都得集体失业……哎?叮当?……方纪??”
第 39 章 争夺(二合一,4w营养液感谢!)
方纪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光明正大的“抢”。
哪怕是方丞玉在抢他的精选哥姐的时候,不也是暗地里悄悄进行的吗?
哪有像祁修逸这样……这样……
光明正大,仿佛将方丞玉当做自家兄弟一样的做法?
甚至还领着方丞玉去认识其他家族的人,这样的行为跟当着大家面说“瞧啊,方纪带不好哥哥,方纪和他新哥哥的关系还没有我祁修逸来得熟悉”有什么区别?
会场上认识他的人不少。
当他大步从人群中走过的时候,不少人朝他打着招呼:
“小叮当!”
“哇,你今天没带铃铛好安静啊!”
“安静的叮当不叫叮当,叫方纪!”
方纪向来是个热情洋溢招人喜欢的人。
因此哪怕这时候他根本没有一点儿心情与他们讲话,依旧努力撑起了笑容,对着他们挨个儿匆匆打过招呼。
“好久不见!……对的对的那是我哥……有点儿急事,等我回头来找你喝酒啊!……”
他匆忙地从人群间走过,直到闯入会场的最深处。
……
何温炎越想越有道理,眉头紧皱,背后有阴风袭来,他当即快步带着林如晏上了车。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成功地与这位哥哥赴上了约。
祁修逸停顿了一下。
方丞玉捂着胸口,面色似乎有些隐隐的难受。
方丞玉的眉眼间染上欣喜,似乎是因方纪这声忽然转变了态度的“丞玉哥哥”而开心。
这位哥哥向来是一个嘴很甜的人,很会哄他开心。
何温炎犹豫,低声自言自语:“撞鬼了?……不对,哪来的鬼?……难道是祁问冬生前还有什么愿望没实现,怨气太大所以灵魂逗留人间?……该不会是那还没回本的三千万?或者是因为我到现在都没联系他的‘救命恩人’?……”
当然,私心里,他决定这么做,除了是想帮忙方丞玉尽早熟悉帝都众人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当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另一个想法忽然从潜意识的海洋里悄悄冒了个泡出来——
方丞玉立马将手放了下来,向管家挤出一个微笑说:“没有没有,叔别担心……快去帮我倒杯水吧,谢谢你。”
不对,今年家里多了个人,方丞玉。
他爹和人打招呼:“哦,方丞玉是吧?我看看,很有活力,很有生机,非常好,方家有福了。”
然而,哥哥瞧他一眼,笑眯眯地接受了他的借口,顺着敷衍的借口话题接着和他聊天。
与祁问冬相似,方丞玉也是刚刚被认回豪门的大儿子。
除夕,自己的那群朋友们各自家中都有事情要做,只有他因为家里不过春节,所以才显得这样空虚无聊。
他总觉得,整个白天的欢声笑语似乎什么都没能在他的心里留下。每天一到这个时间,他的心里依旧是空荡荡的。
他可没有任何别的意思啊!
所以我们是不是得多照顾一下他?
就在家里待一天,正好也看看方丞玉这一天天的待在家里究竟都在做些什么事情?
“老实交代,方丞玉。你究竟向他们许诺了什么东西?你要是不坦白、不道歉,你休想让我再喊你一声哥!!”
这可是除夕啊!!
方纪的声音响亮而清澈:“丞玉哥哥!”
看来,爸妈哥姐今年肯定是不会回家过年了。
方纪气势汹汹,倒打一耙,丝毫不畏惧自己的靠山爸妈哥姐全在国外、而对方的靠山亲爹此刻就在现场的事情。
方纪重哼一声,没有回应。
方丞玉:“多大点事,怎么吵起架了?”
祁修逸看一眼就伤心一次,就想起一次祁问冬。
方纪大吼一声,重重地将车门砸着关上,甩头快步跑回了家里,人影消失在车内人的目光之中。
方纪严格遵守自己的誓言,从放假到即将过年的这段时间里,每天都在和朋友的相处之中度过。
林如晏抽泣地扭过头:“何先生?”
时隔多日,方纪终于又一次气冲冲地翻开手机通讯录,硬忍着不悦从一堆通讯录里面随机点了一个名字,拨出电话。
何温炎:“……”
可这样的陌生仅仅只持续了第一眼的时间。
“可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因为我是你的弟弟,所以你才故意对我下手的吗?……我已经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了,方丞玉!你到现在都不愿意向我坦白,你、你这个虚伪的家伙,我才不要你当我哥哥呢!”
他笑眯眯地走上前去,十分自然地插在了方丞玉和祁修逸中间。
方纪:……
祁修逸也不知道今天自己这是什么运气。
可方丞玉还是那样无辜而茫然,依然坚持着向他解释:“可我并不认识你说的那些人。我之所以会开那场讲座,完全是因为教务处想让我……”
祁修逸对于方丞玉有着比旁人更加充足的耐心。
身上的铃铛叮叮当当,跟音乐一样响个不停。
恰好到家,方纪失望而气愤地打开车门,冷漠地对着车里说:“你很让我失望,方丞玉。我哥我姐很忙,顾不上我我可以理解。我在外面认的哥哥姐姐们本来就和我没有血缘关系,冲钱而来,冲钱而去,我也可以理解。”
方纪挂了电话,气冲冲地换了身衣服。
就像他当初对待生病时的祁问冬那样,许多祁问冬健康时他忍受不了的事情,放到祁问冬生病时期,他说什么都不会跟祁问冬争执上一句话。
中年管家犹豫着开口:“大少爷……”
祁修逸有些恼怒:“?什么叫做我故意的??我分明只是在代你照顾丞玉哥!”
和朋友在一起玩耍的时间当然是快乐的。
方丞玉在应什么,他难道听不出自己这声喊话只是为了让祁修逸还有边上那群围观的人们表明一下他们的关系吗?方丞玉该不会真以为自己愿意把他当做哥哥了吧?
得亏当时余之秋和何家新少爷帮着拽开了祁问冬,不然真让当时那个服务员把热汤泼到了祁问冬身上,祁问冬该怎么……
他刚刚撇过眼去,大脑一下就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瞬间就让他的脑袋重新唰地扭了回去,直直地看向那名陌生的长发身影。
“跟我出门,我给你爸买辆车!”
方纪一想到他,心里就闷闷的。
就在这时,冰凉的手掌反手抓住了方纪的手腕。
可让他更加伤心的是,当他时隔一年再次想起这件事情,终于意识到还没跟祁问冬道过歉的时候,祁问冬已经变成了一个小盒,被他亲手葬在了土里。
“喂?哥哥,现在出门,三十分钟后XXX见面!”
他知道在这公开场合下,尤其还是在对方家长的眼皮子底下,和一个刚刚没了哥哥的祁修逸继续争这样的话题不是很好。
……
方丞玉温和笑着走上前来,越过方纪的身位,走到二人中间,一手一个将他们推远开来。
自从葬礼那天回来直白地跟方丞玉挑明了自己对他的虚伪的厌恶之后,方纪就一直不知道要怎么再去跟方丞玉相处。
……
原本认真听着祁修逸话语的方丞玉倏地顿住脚步,惊讶地回过头去:“小纪!”
可是每天玩完之后,独自回家的路上,方纪坐在只有司机和他两个人的宽敞空荡的车子里时,总会感到一阵强烈的孤独和寂寞。
以往对他很有效果的那些甜言蜜语,此时落在他的耳中都味同嚼蜡,让他只觉无趣与烦躁。
他们这么轻轻一碰,火花就呲啦呲啦地冒了出来。
明天就是除夕了。
虽说两家的关系不错,可两个小辈之间的关系着实还是有些不那么亲密了。
祁修逸停顿的时间有些长,长到他自己都有些不知道怎么圆,索性就模模糊糊地一句带过:“总之,要是最开始没人带着,想在圈子里跟大家混熟没那么容易,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惹上人……有些人的手段很脏很隐蔽的,到时候你别吃了亏都不知道是谁在针对你。”
想起这事,他一时间有些羞于启齿,甚至想要回到当时去给自己来上两巴掌!
方纪走在亮灯却寂静的家中,唯有自己身上的铃铛声和首饰的碰撞声在空气中奏乐。
林如晏闻言,慌忙回过头看去:“在哪儿?”
……
何温炎不太确定:“我好像……好像见到了一个跟祁问冬长得很像的人。”
草。
方纪字字确凿:“我人就在这儿,为什么需要你代我照顾,你分明是想和我们方家抢哥哥!”
身体看上去也和祁问冬后半年的时候一样差劲。
……都快到春节了啊,明天就是除夕了啊。
方纪标准微笑:“走吧,哥。什么时候想去找他吃饭,跟我说一声,我送你去。”
葬礼一结束,他就带着又一次哭成泪人的林如晏一起绕路离开墓园。
“啊?小纪,可今天是除夕,我和我爸打算……”
他懒得解释,便扬起甜甜的微笑,随便找了个自己都有些听不过耳的敷衍借口。
他昨晚费了那么大的劲才决定今天留在家里,难得地想要跟方丞玉待上一天时间。方丞玉倒好,哪天出门不好,偏偏就要选在今天出门??
然而,第二天起床一睁眼,出门一看,却没见到方丞玉的影子。
他委婉地对他爸说:“爸你瞧,丞玉哥和祁问冬一样,也是刚被家里认回来的……”
祁修逸瞧见方丞玉被方纪这么往后拽着,一时没站稳踉跄了一步,可方纪压根没有注意到他哥哥的情况,两只警惕的眼睛全都钉在他的身上。
他每天都会在家庭群里,跟爸妈哥姐分享一些有趣的东西。
方纪直接打断了他:“你当你是rmb吗方丞玉!办个校外讲座,我列表里那些学长学姐不论成绩好坏全部被你勾引去了,你难道要说这是巧合吗?!”
祁修逸想到这件事情,就揪心后悔得不行。
白天有事,出门一天?
何温炎:“祁修逸边上那位……好吧,他们长得完全不像。但是你看那双眼睛……”
哥哥看出了他的心情不好,关心询问。
方纪委屈炸了!
他温柔地看向右手边:“修逸,谢谢你刚刚让我蹭了一路的车,还给我介绍了那么多朋友,等什么时候有机会我请你吃个饭吧,还想跟你多了解了解帝都的事呢。”
在祁问冬的葬礼之后,因为心情不好,随便出去走了两步,竟然就遇到了一个和祁问冬有着三分神似的人。
他们很少回复,大多时候群里都是他一个人的消息在刷屏。
方纪咬着牙,直白地对方丞玉说:“方丞玉,你老实告诉我,当时是怎么把我的哥哥姐姐们全部骗去听你那什么讲座的?”
虽然方纪在祁家的丧宴上,和祁修逸对于方丞玉进行了一番争夺,可实际上当他抢回方丞玉,好好承担了“原居民弟弟”的责任,带着方丞玉跟宴会上其他人认了个遍之后,方纪立马就在丧宴结束回家的路上重新对方丞玉甩上了脸色。
方丞玉又一次用受伤而茫然的目光望着他。
弄得好像他有多想要和方丞玉在一起过除夕一样。
何温炎瞥他:“你这什么表情,‘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没听过吗?能像到这种程度的……”
那他怎么着也不能把一个三分神似祁问冬的人扔在那儿不管啊!怎么办?干脆带着方丞玉认识认识帝都的人吧!
在方丞玉主动和自己道歉、坦白一切之前,他绝对不会和方丞玉再说一句话!
又是一个自己独自守家的新年。
祁修逸有一搭没一搭地对方丞玉怀念着过去的事情:“当时祁问冬跟你一样,初至帝都,谁也不认识。爸爸让他去参加宴会,他真就自己一个人去了,根本没人带着,要不是他能力强,那时候就差点被我……”
方纪在回家的车上忧郁地撑着脑袋,望着帝都繁华的夜景。
方纪:“我怎么可能……!”
祁修逸一下有些不开心:“干嘛,我跟你哥认识还要跟你报备啊?你是哥哥还是他是哥哥?再说了,刚刚你都去哪儿了,丞玉哥一个人在帝都人生地不熟的,你个当弟弟的不上心,我帮你照顾一下你还不感谢我??”
林如晏一下重新低落,失望:“原来只是眼睛像啊。”
方纪很快这样决定。
今天这位哥哥的发挥明显也保持在正常水准。
话没说完,远处就传来了重重的脚步声。
方丞玉温声细语,声音又柔,语速又慢,音调还轻,就像是一场细柔的春雨,一下就将两点星火悄无声息地扑灭了。
索性找了一群朋友,将每天的行程排得满满当当,天天早出晚归,在方丞玉起床之前出门,在方丞玉睡觉之后回来,主打的就是一个互不见面。
方纪扬起的标准阳光笑容一时间有些僵硬。
可放下花束起身时,一切的情感又被他自然地收敛于内,半点儿都不在旁人面前露出来。
就在他们离开墓园的路上,何温炎忽然远远地见到了两个身影。其中一个身影他认识,是祁修逸。另一个长发身影则显得十分陌生。
一时间,他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些期待起明天的到来。
何温炎面无表情:“走,小晏,回去跟我一起加个班,把这段时间的工作总结一下,过段时间带你去见见一位……”他深吸一口气,“新朋友。”
要不您听听您用的都是什么奇怪的描述词呢?
何温炎的也同样心情沉重,双眼湿润。
管家答:“小少爷,大少爷今天白天有事,出门去啦。”
……他根本不在意自己究竟为什么心情不好!!
他慢吞吞地从楼梯走上楼去,在路过二楼的时候顿了下脚步,看了眼方丞玉的房间,房门紧闭,看来早早已经睡了。
祁修逸凉飕飕地说:“方纪,你有个好哥哥。我劝你早点把你那堆哥哥姐姐清理一下,要不然以后有得你后悔的!”
他神情低落道:“等他回到房间我再出去吧……叔,能帮我拿杯水来吗?我有点渴。”
“哎呀,小纪,兄弟之间说什么买不买的。你等着,我这就去换衣服,一定不会比小纪晚到的!”
作为被祁问冬选中的投资对象,何温炎当然也来参加了祁问冬的葬礼。
要是运气实在不好,碰上了面,那就保持着一张冷冰冰的脸从方丞玉身边走过,反正不会和他说上一句话。
林如晏:“?”
他一把握住方丞玉的手腕,手上用劲地将他往自己身后拽了拽,笑着对祁修逸说:“哟,修逸,我怎么不知道你还跟我丞玉哥认识呢,这么熟悉?”
这会儿他也总算是进入寒假了。
可很显然,他爹压根没有听懂他的话。
再加上同样看上去非常顺滑细软不打结的卷发……
他抬手搭上方丞玉的肩,动作生硬,心中满是抗拒,可他却没有收回手,就是想用这样的关系向祁修逸表示他们的关系。
——是的。
后面的宴会他当然就不会带着林如晏一起参加。
……算了,方丞玉不在就不在。
要不……明天不出去了?
方纪心中的火一下就起来了。
可是最近不知道是不是爸妈哥姐太忙了,这段时间方纪给他们打的每一通电话、尝试开启的每一次聊天,几乎不到十秒钟,就会因为对方的忙碌而草草结束。
“……不过你也别太担心。万一遇到什么事,不知道该找谁解决,那就告诉我,我可以帮你……”
但他这人好面子,要他在这种上下左右全部都是前圈子的人面前,跟林如晏一样哭出声来,那他宁愿自己找一块豆腐撞死在上面!
脚步声的指向十分明显,就是冲着他们的方向来的!
……他已经没有机会跟祁问冬说了。
难道没了方丞玉,他就不能自己过除夕了吗?他有那么多哥哥姐姐呢!!!
接着又转头握住亲弟弟的手,真诚地笑道:“小纪,抱歉,刚刚我并不知道你一直在前门等我,早知道我就不省那几分钟的时间让修逸带我从后门走了。哥哥向你道歉,回去给小纪准备个礼物以表歉意好不好?”
方纪对此失落极了。
方纪说着说着,火气和委屈都大了起来。到最后,他甚至对着方丞玉吼了起来。
出门赴约的路上,他不停地在心里给自己催眠:不一样的,不一样的,这些哥哥姐姐和那十几个叛徒不一样的,他们肯定还是自己的好哥哥、好姐姐……
他只是单纯觉得,自己一个手握无数金缘哥姐与三个血缘哥姐其中还有一个新的亲哥此时正站在自己身边的人,和一个0哥哥的祁修逸,不应该太过计较。
方纪总觉得,像是有一只怪兽在他心里大张着嘴,试图将他的所有一切都吞入肚中。
“你是故意的吧?……你肯定是故意的!不然我总共就留下了那么一二十位哥哥姐姐在学校里,他们怎么可能都在同一时间跟出轨似的,背着我偷偷摸摸地去听你那劳什子讲座?”
方纪心觉不妙,问管家:“方丞玉呢?”
管家不太确定地问他:“大少爷,您有哪里不舒服吗?”
方纪对自己发了个誓。
然而方纪不知为什么。
祁修逸一肚子火:“我抢你家哥哥做什么,我有我自己的哥哥!我这辈子都只有他一个哥哥!哪像你,在外面养了多少哥哥姐姐呢?你数得清吗你?你有这么多哥哥姐姐,该不会回头理不清关系冷落了丞玉哥,让他在你家受委屈吧!”
或许是这会儿心中的寂寞实在太强烈、太空虚。
他有些生气,这都多少天了,为什么方丞玉就是不肯向他坦白道歉呢?
方纪的脑海中忽然犹豫的蹦出了一个想法。
方纪的笑容一下就收敛起来了,他瞪大眼睛:“祁修逸,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不上心了?从葬礼结束到刚才我一直都在找他呢,还跟个傻子一样在门口等了好长时间!是你带着他绕开了前门进来的……你是不是知道我等在那里,你故意的?”
来到会场,祁修逸一时间没有找到方纪的影子。
而其他时候,往往也至少能与他聊上几句话。
他也经常会给爸妈哥姐打电话,就以往来说,每一两个月的时间里,总有那么一次爸妈哥姐能抽得出三两分钟时间跟他聊聊天。
只留下神情滞涩的方丞玉,以及头疼难办的中年管家。
他只是在抱着花束上到墓碑跟前的时候,才稍稍地对着墓碑露出了一点儿真实情感。
可他也不能在这个时候翻脸收笑。
不过他礼貌地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对方,只是非常自然地就带着方丞玉一起来到丧宴地点之后,将他悄悄介绍给了父亲。
祁修逸:?
林如晏与他一起前来,从路上就开始哭,葬礼现场更是捂着嘴,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没让自己哭得太过影响他人。
本就无趣的兄弟约会,一下子就变得恶心起来。
方纪唰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面如冰霜,把那位哥哥吓了一跳:“小纪……?”
方纪冷淡而直接地说:“突然想起一些事,我要先走了。回去问问你爸想要什么车,车型直接发给我。拜拜。”
第 40 章 蔺辰(2.6章合一,4.6w营养液加更)
蔺辰久违地换回了自己原本的样貌。
前些天葬礼结束之后,何温炎给他打来电话,邀请他有空的时候前往一叙。
蔺辰惦记着自己的三千万投资,看看时间,也确实到了与何温炎再次碰头的时候了。
于是这天,他早早地以方丞玉身份出门后,找了间酒店将自己的模样打理了一遍。
何温炎邀请他前往公司见面,林如晏如无意外也会在现场。
这对他来说有些麻烦。
原因无他:
他与原身的长相,不能说完全一样。
只能说五官、骨架,实在没有一处找得出差别的!
如果将原身与他的前世放在一起,两人能够看得出差别的地方,大约只有气质、黑眼圈、发量等后天能够影响的部分。
好在即使是只存在后天影响的长相差异,诸多差异堆积起来,依旧足以将他们分割成为两个人。
别的不说,光是这一身气质和精神的差异,就足以让熟悉他们的人对于二者的身份统一性产生怀疑。
蔺辰如此判断,便打消了在自己真实样貌上再动手脚的打算。
毕竟这挣钱大事,怎么能用别人的名字、别人脸去做呢^ ^
唯一让系统进行调整过的只有身高。
那么,从这一刻起,何温炎就是完全自愿地在与自己的新“合伙人”进行交谈了。
甚至说——
蔺辰微笑:“要不你看,我今天来这儿干嘛呢?”
手握公司重权的何温炎何老板面无表情地顿在原地:“。”
何温炎原本对于祁问冬所说的“眼光和能力都不输于我,商业头脑比我更强”持怀疑态度。
何温炎温和说:“刚刚那位蔺小先生对我们的工作提出了亿些建设性的意见,就是工作量有亿点大,时间有亿点赶。”
他中间无数次掏出手机,对着手机通讯录上的置顶手机号码挣扎、发呆。
蔺辰冷笑:“想都别想。万一我努力创业拼完江山,完成了故事线维护的任务之后,你又给我反手送回老家了怎么办?再来一次,我就是复活了都得因为心疼猝死!”
不需要了?
林如晏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将自己的手机藏到了口袋里。
……
蔺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拍拍衣角,笑得温和:“哦?那何小老板可要多多努力了。”
就在他纠结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将电话拨出的时候,会客厅的门突然打开了。
他的眼、手都没有停下来,反问系统:“何温炎在原著里,靠着自己的能力将事业发展到能够挤进帝都商业棋盘的程度,用了多长时间?”
青年平静地将文件朝着手边一放,紧接着就拿起了一份新的文件。
何温炎没有去关心他的疑惑,而是将目光转向了身边跟着一同出来的青年。
蔺辰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
说着,他披上外套,走到公司门口,回身阻止了何温炎的跟随:“不用送。”
是个行内金字塔的精英人士。
就在这时,家里的大门忽然被推开了。
林如晏:“?”
蔺辰说着,双手往口袋里一插,大步就朝着门外走去。
原本安静沐浴在夜色之下的方纪一下被这灯光晃到双眼,恼怒地抬手一挡,回过头去:“回家就回家,突然开什么灯啊!”
他把自然身高往上增了一公分,凑了个好看无水分的一米八。
他转头看向会客厅门口,见到了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儿的何温炎。
蔺辰:“在何家,他有靠山、有资源、有人脉、有超越一切普通竞争者的先手信息。可现在呢?他的手上只有一个只能真赚、不能真亏的三千万投资额。”
系统犹豫:“这个……绿江系统肯定是不会重复绑定的。可我并不能保证其他集团的系统,比如什么柿子系统、点点系统会不会找上您……”
蔺辰:“所以——你瞧他为什么那么喜欢去年我对于他的节奏、计划从不插手的模样?因为他知道他需要时间、需要成本去犯错、尝试,他需要投资人对他的信任充足到能让他将这个阶段完全跨越,而不是半途反悔、进而产生无穷无尽的内部纷争,反向夺走他本应放在市场研究上的精力和时间。”
只有形似,毫无神似。
他面无表情地大腿一拐,硬生生地重新将身体转了回来。
系统恍然大悟,十分兴奋:“哦!所以您用一年的时间适应了这个世界,将您的经验全部搬了过来,从今年开始,您就可以自己上手创业了是吗?”
屋内的青年气场十分稳定而强大。
蔺辰说:“得了吧,等你什么时候给我赚来第一笔钱,我再考虑叫你的名字。”
方家宅邸的一楼,东西两面各有一个大大的落地窗。
方纪刚一回头,就一眼撞进了方丞玉温和的双眸之中。
何温炎竖起食指:“嘘——”
……如果这种能力的展现与他“感觉”出的祁问冬鬼魂上身一事无关的话。
何温炎:“我一个人忙不完。既然你联系不上你哥,那干脆留下来帮我吧,春节期间额外三倍工资。”
他非常好奇,也非常期待蔺辰能带给他什么惊喜。
他的手上同时还抱了一叠文件,林如晏用眼睛大致估了一下,这叠文件的厚度差不多是会客厅内准备的所有文件总厚度的七分之一。
蔺辰:“你在紧张?那我教你一个法子。一会儿林如晏肯定会给林晨的手机打电话,到时你就钻进我的手机里面,模拟他哥哥的音线,随便跟他说上两句话。之后,不管他是没认出来还是不敢认,我这个‘蔺辰’马甲都算是真正安全了。”
蔺辰简洁地说:“看着。”
朋友们有自己的家庭,爸妈哥姐全都在忙,金缘哥姐看着他时双眼中更是只有金钱……
何温炎:“?”
何温炎面无表情:“哦,真巧啊。你无家可归,我也无家可归,要不我们春节来加个班吧。”
林如晏点头重复:“噢,有一点道理,工作量有一点大,时间有一点赶。”
青年一手撑着脑袋,轻轻歪着头,午后的阳光在他身后温温和和地衬出一席金黄色的帘幕,像是为他铺就的黄金大道。
林如晏疑惑地眨眨眼睛,因为按照前些天的说法,何先生原本是打算让他将他负责的那部分工作也向蔺先生介绍一下的。
何温炎不太高兴:“称呼和钱有什么关系?”
何先生的双眼十分明亮,身上的大衣不知何时已被脱掉,随意的搭在手臂上,上衣只剩下一件深绿色的短袖衬衫。
蔺辰:“?”
何温炎对此没有意见。
先前第一次听到这个公司名的蔺辰:……
……呵。
林如晏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可是今天?
独属于蔺辰的特殊领域悄然展开,悄无声息间,就将整个办公室里的空气攥得发紧。
窸窣。
何温炎:“呵呵,蔺老板安康,蔺老板走好,蔺老板一路顺风。”
他沉浸于刚刚双目交汇时,从蔺辰那双十分神似祁问冬的眼睛里分辨出的他们两人的眼睛差异之处来。
何温炎答:“……还没。所有问题梳理完毕,至少要花一天时间。将其中能做优化的问题做出方案来,需要多花一周时间。”
当他抬起眼时,发现何温炎不知何时已经抬头,侧头望着书桌后的他。
听到门外动静,林如晏努力快步走出,代老板迎接客人。
系统茫然:“等等,宿主,这跟您刚刚说的不想做的努力有什么区别吗?”
会客厅外,林如晏心烦意乱地等了很长时间。
因此,林如晏加入天眼之后,有事没事就能跑来办公室线下坐一坐。
比起祁问冬的眼睛,蔺辰的双眼显得更加冷淡与平静,尤其是在看向他时,目光里还会乍然生起一丝凌厉的触感。
在那里面,有着一位长得跟他哥哥很像、很像的人。
可光是这第一眼,何温炎就立马明白了祁问冬对其评价的准确性。
端坐于蛛网中央的青年在他落下脚步的那一瞬间,就从专注状态中脱离出来,抬头向着门口望来。
墙角窸窸窣窣,林如晏茫然地探出脑袋。
怎么能不想联系呢。
蔺辰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了一支铅笔,将最左边的一摞文件挪到身前,从上往下开始,快速地扫起一份份文件。
可是……
他悄无声息地起身拿了瓶矿泉水,一仰头喝完半瓶,瞧着何温炎上心研究的模样,很是满意。
林如晏:“蔺先生吗?您好……”
原本打算让林如晏介绍的工作,也被蔺辰这么跳过了。
何温炎沧桑回头,喊了一声林如晏:“如晏,你春节怎么过?”
蔺辰:“跟其余一切资源相比,金钱实际上是最容易得到、也最没有门槛的东西了。因此现在的他所进行的一切商业行为,实际上都只是在朝着他曾经无数次成功试手的起点而努力。”
一切准备完毕,蔺辰出发前往公司据点。
而他就像是一只被蜘蛛女王悄然捕获在蛛网中心的猎物一般,一动都不能动。
他恍惚地看着面前的青年,过于陌生的气质和感觉让他喉中发出的音节十足犹豫、细不可闻。
他的脚自行其是地尝试一百八十度转弯,打算将人往回转去。结果转到一半,他对上身边茫然疑惑的林如晏的目光……
以至于自从回到家吃过饭之后,方纪就一直以这样的一种姿态坐在窗边。
蔺辰微笑:“那你紧张什么呢。”
“好”字还没出完声,林如晏就怔然愣在了原地。
林如晏恍然回神。
可是这会儿他改变了主意,他无声地对林如晏打了个手势,让他留在外面等着,自己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向着屋内迈开步子。
蔺辰:“是的,五年,而且这才堪堪是他事业正式起飞的起点。从他回到帝都,再到彻底杀上帝都巅峰,成为圈内新的一爹,光是在小说世界里,都要再花将近十年的时间。”
他更不开心了。
但当对方发现公司门口等候着的人是他时,气势一敛,临近的脚步也温和了三分。
蔺辰潇洒离去。
……
系统即答:“五年!”
蔺辰轻笑耸肩,没有回答这句话,而是说:“我的工作很忙,电话基本接不到,有事请给我留言。今天的话题如果有疑问,请把它们全部整理在表格里,加密之后发我邮箱,我有时间的时候会去看的。”
他原本是打算带着林如晏一起进入会客厅的。
何温炎注视着转椅上轻轻左右转动的青年。
系统有些紧张:“宿主,您说林如晏他究竟是没认出来,还是不敢认您啊!”
这触感轻轻地戳向他,一下就让他分了心。
蔺辰:“?”
方纪每回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坐在这窗边,隔着一层玻璃眺望外面的风景。
双手轻轻一握,很快松开,只有柔软的触感遗落在何温炎的手心。被他面不改色地将手收回身后,下意识地重新捏住。
何温炎:“。”
蔺辰平静反问:“在何家进行的商业项目,与他现在所进行的创业行为,那是一个层次上的难度吗?”
会客厅的桌子上,提前放置好了三大摞文件。
现在的他已经能简单脱离拐杖行走了。
那位名为全自动码字键盘的知名作者在起名一事上是否太过敷衍。喜雅拉马酒店、拉蒂玛莎就算了,怎么连主角的公司名都起得这么偷懒?
系统犹豫:“可是……这样好吗?宿主您真的、真的以后都不打算将他认回做弟弟吗?”
方纪emo极了。
蔺辰并不算是一个很好的老师。
林如晏:“哥……哥?”
何温炎看向会客厅内的青年。
蔺辰翻阅完了一份文件,没有停顿地继续拿起下一份:“去年我很忙,你看见了。第一次进豪门当少爷,总要有点适应的时间。而且,两个位面并不完全相同,经验无法全盘照搬,如果妄加指导和评论,指不定影响是好是坏。”
然而,只听“啪”的一声,一楼的灯被打开了。
方纪耳朵一动,立马意识到这是方丞玉回了家。
开门的是何温炎。
以至于林如晏既没有办法说服自己“那人肯定不是哥哥”,也没有任何办法相信“那就是哥哥”。
他直愣愣地盯着面前的来客。
何温炎没有意识到不对劲。
他的神情认真而专注,低头露出的脸颊侧面线条十分柔和,只有眉骨处微微凸起,画出两道好看而细长的眉。
来客穿了一身防风大衣,衣领直立,笔挺地簇拥在脸颊两侧,他的腰背十分挺直,落在身上的大衣因此显得线条非常利落,就如对方刚刚走来的脚步声一般,没有一点儿拖泥带水,锐利的气势毫无保留地逼人而来。
他说:“换言之,任何一位现实中的天才在实际的起步初期都逃不开的摸索、尝试、失败、调整、重新起步摸索的这一阶段,他也无法避免。”
长发男子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
何温炎放心地恢复了呼吸,自然地落靴,大步上前,停在茶几的另一侧,笑着对青年伸出右手:“你好,蔺先生。‘老板’这称呼有些显老,我不喜欢,你可以直接称呼我的名字,何温炎。”
虽然走起路来仍有点瘸,能够持续行走的时间也不长,可比起一年前的状态已经不知道好了多少。
蔺辰果然一下就笑了。
系统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去年?那今年呢,宿主,难道今年您不打算这么做了吗?”
可是那人,与他的哥哥差别又太大太大了。
以至于当何温炎意识到,蔺辰试图以俯视的角度对他进行指导的时候,那股子独属于年轻人的傲气与不服一下就从脑海里冒出了头。
在跳掉了至少一半的汇报内容之后,蔺辰花了一些时间,将桌上剩余没有翻阅过的文件十分快速地翻了个遍。
如果说约见蔺辰、准备工作总结材料,最初都是为了完成祁问冬的遗愿,让他的灵魂早日安息。
他无措而慌张地挪开目光,侧身将蔺辰迎入会客厅:“不好意思,先生,请、请您稍等片刻,何先生最多五分钟就能回来。我……我先去给您泡杯茶。”
林如晏脸颊涨红:“三倍工资!……好的!何先生!”
方纪冷漠地想着,心情更加恶劣了。
何温炎建立的公司名为“天眼”,属于是蔺辰前世所在位面中各种科幻小说或电影里的反派AI常用名称。
方纪呆坐在这儿等了半天,都没等到这朵巨大的乌云飘过去放出月亮。
纵观以往数年的除夕夜,没有哪一天像今天这样不开心的。
却没想到蔺辰进入办公室后,先是在他的办公桌上扫了一遍,从里面挑出几份文件快速阅读,将它们一起加到了被他搬来的那叠文件之上。
青年在他面前一米处停下脚步,礼貌地对他露出微笑:“你好,我姓蔺,我找何老板。”
方丞玉根本不是回来过节的!
他懒得回过头去打招呼,干脆装作自己什么也没听到。
他重重地咬着笔帽,目光凝滞地落于文件上被蔺辰划出的诸多字句,沉默不语,凝神沉思,在几份文件和自己的笔记本之间快速地切换目光。
他在前往会客厅的路上,已经听自己的心腹员工林如晏话语颠倒地说了一通里面这位“蔺先生”怎么怎么像他哥哥的事情。
林如晏落荒而逃,本就站得不稳的双腿差点摔在半路,得亏蔺辰出手快准狠,一把将他抓在了原地,这才没有一跤摔回解放前。
见到他,青年露出微笑,起身向他颔首:“何老板,初次见面。”
蔺辰面无表情:“那你能保证等我选择之后,不会有其他系统从天而降,又把我送去另一个新位面吗?”
蔺辰扬眉:“哦。没梳理完,那看我做什么?”
蔺辰总不能说自己为了伪装身份,是用两个身份打了两趟车才到这儿来的。
蔺辰微笑:“何小老板有这时间不如好好回去多把问题梳理梳理。时间就是金钱,你每节省一分时间,就是在替我多挣一分金钱。”
用力地摇晃了一下脑袋,听着清脆的叮当声在耳边叮叮当当地响着,这才稍稍缓解了一点儿心情。
何温炎问:“还是联系不上你哥?”
林如晏忍不住地向关闭了大门的会客厅方向望去。
蔺辰缓下情绪,平静地继续翻阅文件:“所以,至少在这个世界里,努力的事情,就该交由这个位面的主角去做。我只想帮他承担其中的收钱工作。”
他的手指无数次挪到手机号上,想要按下号码拨打,可每次手指刚要触碰到屏幕时,他就又会想起之前尝试联系对方时,对方回复的一条冰冷短信:[过好自己的生活,别再联系我。]
然后又让他准备了纸和笔,自己也将上衣口袋里的铅笔抽了出来。
方纪今天非常不开心。
何温炎一句话脱口而出:“我看你面有财气,今年财运上行!”
“天眼”公司的办公场所距离B大校园很近,二者只间隔着两条街的距离。
他静静地坐在那儿,整间会客厅都像是他的领域展开范围,只有文件翻页与铅笔落纸的声音在屋中静静作响。
蔺辰淡定地用脚停下转椅。
何温炎经过林如晏身边,交代他:“把里面文件都收起来,之后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不用等着。”
蔺辰的眼睛扫得很快,手上的铅笔偶尔动上两下,在文件上圈画一番。
在他刚刚对这一年份的工作进行总结、并向蔺辰介绍公司未来的发展规划时,对于许多能在纸面文件上得知的情况,蔺辰都会轻轻摇晃自己手中的钢笔,示意他直接快进到下一项。
何温炎立马将东西放到一旁,快步跟上:“都说了,叫我名字何温炎。”
可是今晚的夜景似乎也跟他的心情一样,被蒙上了一层纱。半小时前无比明亮的月亮,这会儿突然被一层厚厚的云雾完全遮住,挂在天上透不出一点儿光芒。
系统想起了祁家合同后期的时间段中,宿主在D国装病的那段时间,每天除了和祁修逸打视频外,其余的时间都在看着各种各样的书、新闻和资料,主打一个每日有效时间拉满。
然而,就像是猎物触碰了蛛网的边缘。
然后,又一刀一刀地将他意识到的、没意识到的问题,全部切开列了出来。
然而还没进入会客厅,何温炎刚一见到沙发上坐着的那名青年,目光从对方的脸颊上轻轻扫过,与葬礼那日完全相同的撞了鬼的感觉就又一次袭击了他的大脑!
系统一边跟着蔺辰的节奏,将每一份文件扫描进入它的数据库中,一边疑惑地问道:“宿主,这些文件何必要自己看?反正何温炎一会儿都得向您介绍的,等他给您汇报总结,不是要快很多吗?”
他等着何温炎将刚刚的问题全部梳理完毕,起身活动片刻,在办公室里转了一圈、打量一通,最后坐到了何温炎书桌后边的办公椅上,慢悠悠地转了两圈。
青年姿态放松地坐在沙发正中央,双腿交叠,文件放于腿上,被他快速地翻阅着。
何温炎坚持说:“我送你去车库。”
除夕夜,在外面不知道和什么朋友玩到现在才回家,看来家里只是他的一个睡觉场所吧?
何温炎出神地注视、观察屋内人许久,久到林如晏看不下去,悄悄碰了碰他的手臂,他才恍然回过神来。
会客厅内的空气随着蔺辰这一句话的落下,骤然恢复了流动。
林如晏犹豫:“我……回学校过?”
他的办公室向来干净,目前也没有什么不能对自己人开放的绝密文件,干脆地就将青年带进了办公室里。
蔺辰比他原本设想中的更加专业,或者说,就如他第一眼感觉的那样,对方根本就是一个行内人士。
蔺辰到达公司时,何温炎恰好出门取东西,其他员工都放假去了,只有林如晏还留在公司。
他瞪大眼睛,嘶地倒吸一口凉气,对于现实世界存在性的怀疑逼着他硬生生地停住了抬到了一半的脚。
蔺辰的话语像是一柄冰冷而锋利的手术刀。
何温炎对此十分上心,抱着一腔“非得替下属打探一番对方虚实”的朴实想法,大步赶到了会客厅门口。
而不会像一些义务教育阶段的老师们,先为言语包上一层糖衣,再哄着小孩将它吃下去。
接着,挑出了自己手上这一打文件,点名要到他的办公室去看看。
放在以前,逢年过节他顶多就是忧郁一点、悲伤一点、寂寞一点、空虚一点。
可下一刻,高傲的气焰一下就在平平淡淡的“你错了”“哪里错了”“为什么错”“怎么改正”一连串冷水的浇淋之中,偃旗息鼓。
林如晏失落地摇摇头。
哥哥?
蔺辰没有继续回它。
蔺辰淡淡地说:“他是个天才,未来也是被原著作者敲定的光明。可再怎样的天才,当他落入到现实世界时,他的发展轨迹都得是连续的。”
系统懵懵懂懂:“哦——哦……可是,宿主您之前不是说过,何温炎在何家的时候,他就已经受过了非常多的项目训练吗?”
何温炎很早就到了会客厅门口。
一刀一刀地将他过去一年的经历与公司的成长轨迹全都剖析得清清楚楚。
蔺辰:“收钱,也分一个快慢早晚。照他这速度,我至少得再等个三年的时间,才能拿分红在这帝都中心买上自己的一套房。”
蔺辰平淡地问:“只要我努努力就能缩短时间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系统:“……”
一份文件很快就被阅读完毕。
林如晏低声:“何先生?”
今天他是郁闷烦恼惆怅生气到了不行!
他的阅读速度十分迅速,如果没有敷衍做样的话,那么能够拥有这样速度的,必然是对文件内容十分熟悉的行内人士。
蔺辰自然落座,手一抬:“坐。”
系统疑惑:“那您这是打算?”
他疑惑地看着平时光辉伟大强大万能一人能顶全团队的何温炎何老板,此时不知为何看着竟和他这个打工人没有什么两样。
因为他会用最冷静的声音、最平静的语调,用最朴实无华也最直接的方法,跟你说:这道题错了,哪里错了,为什么错了。
系统急忙澄清:“不、不会的宿主,请您放心,我们绿江系统绝不可能做出这种坑害宿主的事情的!等您完成任务之后,不论您是想要继续留在小说改编位面,还是想要回到原位面复活身躯继续生活,都是可以选择的!”
蔺辰颔首,伸手礼貌一握,交换了自己的名字:“蔺辰。”
何温炎原本的抗拒和傲气早在这几刀之下荡然无存。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这句话的含义,蔺辰就已经拿起一份文件,说:“先从你这一年里做出过的决策说起。看这里,去年五月份……”
蔺辰:“呵呵。”
他只不过是想要找个人陪他一起过过除夕,为什么就那么难?!
系统很不确定,小心翼翼地问:“这……很慢吗?”
蔺辰问:“梳理完了?”
蔺辰敛起嘴角,疑惑、礼貌而疏离地重复:“你好,我姓蔺,我找何老板。”
蔺辰看着林如晏踉跄离去的步伐,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
蔺辰翻阅着文件,随笔批注,笔尖偶尔还会在纸页上触碰到另一位阅读人的笔迹。
……
方丞玉背后的双手忽然抽了出来。
方纪愣神间,只听到陌生的“叮当~”声一响,有什么东西落在了他的头上。
他怔怔地抬头一看,原来那是一顶手织的七彩针织帽。
而在帽子顶端,歪歪扭扭地缝了一个非常可爱的红色小铃铛在上面。
方丞玉眉眼弯弯,柔和说着:“除夕快乐,小纪。礼物的制作时间比我想象中长了许多,回来晚了,小纪不会生我的气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