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可以。
不说他今天的计划上本来就有着很长一段时间留给了“陪伴小叔叔”。就算是没有安排，小叔叔这么来敲了他的门，他也没有几次能成功拒绝的。
小叔叔听他同意，欢呼跃雀，开心地拉着他说：“那大侄子给我挑一套最好看的衣服吧！”
小叔叔穿什么都是好看的。
程焕臻有些犯难，说：“可是小叔你的衣服都好看。我挑不出来。”
小叔叔不满意地说他：“我都教你挑了这么久的衣服，怎么还没学会啊？”
这么说着，小叔叔自己担起了挑衣服的重任。
小叔叔看不到。那就由他来报着哪件衣服是什么颜色、什么款式，再由小叔叔从里面选择。
好不容易挑完衣服，小叔叔又要挑裤子、挑鞋子、挑香水，还要将他曾经送的香囊在身上找个地方挂着。
辛辛苦苦挑完小叔叔的出门搭配，程焕臻心想，这回总算能出门了吧？结果就听小叔叔接着说：“来，大侄子，你也挑一套最喜欢的衣服出门！”
程焕臻：“……我来挑吗？可是小叔，很多衣服我都喜欢……”
小叔叔说：“那就我来挑。”
于是——衣裤，皮带，香水，皮鞋。
小叔叔一样一样地为他挑选。有时候遇着在他失明之后买的新衣服，小叔叔还会露出惊讶的笑容，特意去上手摸摸衣服，感受一下衣服的模样。
很繁杂的出门工序。
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这样不安？
程焕臻的轻盈心情又一次变得沉甸甸的。
心脏怦怦地跳着。
这些步骤对于程焕臻来说有些陌生。
但在他临走前，小叔叔忽然张开双手，面露微笑：“要给我一个晚安拥抱吗，大侄子？”
明艳的。馥郁的。精神的。
程焕臻问：“小叔，你想知道我许了什么愿望吗？”
……晚安拥抱？
程焕臻走上前去，伸手抚掉了小叔叔帽上与肩膀上积着的一层雪，说：“很好看。好，小叔。”
心情久违地轻盈起来。
二月正是医生宣判的“两个月”期限。
可是今天在这小小的蛋糕店包厢里，程焕臻却觉得，这每一条步骤不论是听起来还是做起来，似乎都与当年那场隆重的聚会上的感觉截然不同。
剩下一个月的时间，他要全部用来陪着小叔叔，然后继续为小叔叔寻找治疗的可能性！
这些天因为各种拒绝而逐渐麻木、无力的心脏似乎又一次跳动起来。
小叔叔问他：“大侄子，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小叔叔：“你知道流程吗？插上蜡烛，闭眼睛在心里许愿，吹灭蜡烛，最后再切蛋糕。快来，大侄子，你快试试。”
前些天积攒的绝望在这一刻似乎又悄悄松动起来。
小叔叔碎碎叨叨地说着：“我听大哥说，家里从来没有过生日的习惯。可这怎么行呢？生日是天地送给我们的第一份礼物，也是人这一生最重要的纪念日。什么假期不过都可以，可是生日怎么能不过呢？”
不过似乎也有解释。毕竟小叔叔今天一天都在为他过生日，或许这晚安拥抱，就是小叔叔给他准备的礼物之一呢？
因为他许了愿。他没有说出来。那么愿望就该实现。
程焕臻不知道小叔叔怎么忽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程焕臻安静地跟在小叔叔身边，沉默地注视着小叔叔欣喜抚摸墙壁浮雕的模样，任由小叔叔的艳丽红色占满自己的整个视野。
平时到这里来的人并不多。今天更是因为下着大雪，放眼望去整个长廊边上只有他们两人。十分安静。
小叔叔用力摇头：“不要不要，今天肯定是得在外面度过的。”
小叔叔也对他说了晚安。
柔和的灯光落在小叔叔身上，小叔叔的笑也随之变得温和。
程焕臻重新坐到了床上。
他忽然想，如果能够一直保持在现在的模样，那也不错。哪怕不能治好，只要小叔叔的身体不会继续恶化下去，那……他也是能够接受的。
程焕臻认真想着：他还能找。他一定能找。他一定可以找到的。
这会儿落入拥抱，怀里稍稍有些空荡，程焕臻便十分明显地感觉到了这点。
他认认真真地许下愿，听小叔叔拍手唱完生日歌，睁眼吹灭蜡烛，将第一块切下的蛋糕放进了小叔叔的盘子里。
小叔叔用力摇头，认真地告诉他：“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程焕臻的心里难以抑制地又生出了一丝特别的期望。
就好像……一切回到了小叔叔发病之前，每日精力活力都花不完的时候一样。
然而，这一觉却难得地没睡完整。
小叔叔嘟嘟囔囔：“天哪，今天竟然这么冷……甚至还在下雪！”
程焕臻口干舌燥，心神不宁，他紧蹙着眉头从床上翻身而起，在床边定定地坐了三秒钟时间。
长廊上的浮雕雕的似乎都是神话故事。
程焕臻又问小叔叔：“小叔，那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他带着小叔叔回了家，认真为小叔叔戴上睡帽，并对小叔叔说了晚安。
小叔叔站着的位置，恰是一幅神话故事的结局。
他想，虽然现在小叔叔仍然蒙着眼睛，但……这会不会是小叔叔病情自然好转的预兆呢？
一天时间匆匆而逝，小叔叔一扫前些天的颓丧低落，又一次将明亮的模样印在他的心里。
他张开双手，认认真真地拥抱小叔叔。小叔叔身子骨本就偏瘦，发病之后又一直不好，精神弱了、行动少了、平时吃的饭也变少，身子就变得更加瘦了。
程焕臻并不知道小叔叔今天为什么忽然有着这么大的兴致、这么好的精神，又这么积极地想要与他合照。
程焕臻忽然惊醒，失重的坠落感一下将他从梦中甩了出来。他定定地望着天花板，低喘着气，不知为何一阵心悸。
凌晨五点，天依然蒙黑着。
十分好看。
这是很适合小叔叔的位置。
小叔叔被羽绒服和围巾裹成了球，跟着他一下车，就哆哆嗦嗦地将手伸进了衣筒里。
程焕臻没听过什么神话故事，但他能看出浮雕的奇幻瑰丽。
好陌生的词汇。
发生了什么事情？
程焕臻接下祝福，为小叔叔拉上被子，关了灯，回到屋里。他睡意沉沉，很快睡下。这是他这些天来第一次睡得这么快、这么沉，睡得这么好。
程焕臻点点头，说：“那就不说了。”
小叔叔并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想什么。
小叔叔轻声说：“嗯，生日快乐，大侄子。也祝你有个好梦。”
大不了，就是由他来照顾小叔叔罢了。
小叔叔的喊声拉回了他的注意力。他凝神望去，只见小叔叔蒙着眼睛，在浮雕的一处位置非常认真地按来按去，然后对他说道：“我觉得这里的浮雕一定非常好看。大侄子，我们在这儿合个影吧？”
奇怪。奇怪。好奇怪的感觉。
三月，那还得再等一个月。
程焕臻追问：“三月什么时候？”
程焕臻才猛然意识到：哦，原来今天是他的生日。原来小叔叔是在给他过生日！
十八岁那年他到时过过一次生日，因为那是他的成年礼，祖父为他办了一场盛大的生日宴会。
他忍不住摸了摸小叔叔的脑袋，低声说：“好，谢谢小叔为我过生日。今年我也会为小叔过生日的，小叔你不要担心太多。祝你有个好梦，小叔。”
……小叔叔等得到吗？
似乎有很多可能。或许只是睡觉压着了心脏，或许只是睡前喝了水。但……
他面无表情地攥紧纸巾，低头盯着苍白的落在桌上的灯光。他低声说：“别担心，小叔，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小叔叔想了想，说：“三月份。”
在宴会上，他也做过类似的事情。
高昂而笔直的马尾随着小叔叔脑袋的微微歪动，轻飘飘地晃了一下，勾着程焕臻的眼球也不自觉地跟着动了一下。
程焕臻稍稍一想，脑子里就出现了全球脑肿瘤TOP10的医院名单。程焕臻说：“没有。小叔你定吧。”
温和的夕阳斜斜地打落在小叔叔的脸颊上，橙黄色的日落似乎就要小叔叔的红衣燃烧起来，将小叔叔燃成凤凰的模样。
他望着小叔叔精神而艳丽的模样，心想治疗的方法肯定存在于天地之间。什么存在能够忍心让小叔叔这样美好的人陷入在毫无希望的绝望之中呢？天地肯定也是不忍心的。
小叔叔灿烂地对他笑着：“锵锵！大侄子，生日快乐~21岁快乐！”
在小叔叔的脑袋上，一只艳丽的凤凰于烈火中高昂地仰着头，肆意地大张着翅膀，似乎就要向太阳飞去、与太阳合而为一。
于是小叔叔手一拍，决定将他带去家附近的一处文化浮雕景观长廊。
小叔叔说：“等到时候我再告诉你。”
小叔叔撑着脑袋坐在他的左手边。
程焕臻看着小叔叔连脸都冻红了，从包里翻出厚口罩给他带上。说：“是的，小叔。如果太冷，不如我们早点回去。”
明天，他就要去学校请假。
知道他们一路逛了下去，在蛋糕店里迎来日落时分，店家给他们上了一个非常大的蛋糕时。
小叔叔笑。
程焕臻希冀着。这些天乌云密布地牢牢笼罩在他心脏周围的绝望情绪，稍稍有了些散开的希望。
可惜小叔叔看不到。只能靠着手摸到。
那便是小叔叔。
“大侄子！”
程焕臻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门口。
去看看吧。
说不定是小叔叔又把被子踢没了呢？
第 102 章 失踪
程焕臻这么想着，随手喝了口水，就起身出门，来到了小叔叔的卧室门前。
小叔叔有时候睡觉不太安稳，第二天一瞧，就会发现被子全在床下。
现在小叔叔双眼失明，程焕臻时常会担心哪天小叔叔踢了被子想要自己去捡的时候，会一头栽下去摔倒。
程焕臻静静地按在了卧室门把手上。
他轻轻推开一丝门缝，朝着门内看去一眼——
地上是干净的。没有被子拖地。好。
看来小叔叔今天睡得也很安稳，那……
嗯？
程焕臻忽然目光一凝。
昏暗的房间内，小叔叔的床铺上似乎有些瘪瘪薄薄的。
“我想……我应该做得也不错吧。”
哪怕是因为看不见路而摔倒在地，小叔叔也是安安静静地在地上摸索挣扎，努力地爬起身来继续向外而去。
小叔叔干净的嗓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早上好，大侄子。祝你二十一岁快乐。”
程焕臻的心脏漏了一拍，他猛地大步上前，一把掀开被褥——
小叔叔的声音轻轻缓缓，带着浅浅的笑意，像是在他的耳边悄悄说着话。
他紧紧攥着手机，大脑飞速运转，忽然扭头朝着管家嘶哑地大喊道：“雪！雪还没化，开大灯检查雪地上的脚印！还有监控，调出所有监控细查，十分钟查不到就报警！”
自始至终没有弄出任何声响。
监控室的结果出得比雪地组更快。
程焕臻面无表情地立马转身开了卧室灯，小叔叔不在床上，他的脚步声也就不用藏了。
一边喊，一边找，却哪哪都没能得到回应。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有人大喊：“少爷！翌明少爷的卧室里找到了他的手机！”
录制时间：03：17。
刚一得到消息，程焕臻就立马迈开大步急匆匆地跑向监控室。
“嗯……我应该做得很好吧。现在想想，当初见到你的时候，你竟然连笑都不会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想要什么，真的很像一个机器人哎！”
小叔叔……消失了？这怎么可能！！
程焕臻的心脏怦怦乱跳，他什么也顾不得了，直接在屋内大声喊着：“小叔——小叔！你在哪儿？快出来，小叔，不要玩这种游戏！”
“小叔！”
“不过现在，在伟大的程翌明同志的带领下，程焕臻同学已经成功从机器人进化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你看，我是不是很厉害？”
“但是，大侄子，你也不用太担心我。剩下的药我都带走了，我是不会放弃的。离开之后，我也会过得十分开心，我找了一位老朋友照顾我，生活上也不需要担心。如果我能撑过这一段时间，我也会再回去找你。所以大侄子，不要找我，不要想念我，等我回去找你，好不好？”
心脏重重一跳。
“小时候，我在医院住过很长时间，我知道人们死前会是个什么模样。你只需要记住我最好看的样子，就像昨天那样，就够了。再往后……大侄子，我不想让你见到。”
羽绒大衣将他紧紧包裹着，怀里抱着一只小凳子。
那你为什么要离开呢？
程焕臻轻手轻脚地进入屋内，朝着床铺而去。可越是靠近，他就越是觉得小叔叔的床铺上……瘪得不正常。
管家清醒了三分：“翌明少爷？我没瞧见。您给他打过电话了吗？”
没有任何外人。没有绑架。没有偷窃。不是别人偷的小叔叔。是小叔叔自己要出家门！
他甚至……甚至还看不见东西。他的病还没好。今天还在下着雪。他们昨天还刚刚一起过了生日、说了晚安！
他失力地跌坐在小叔叔的床沿边上，点开录音。
绿信没接。
管家一时间也懵了，他急得面色涨红：“这、少爷，翌明少爷怎么会突然、突然走了呢！翌明少爷连路都看不到啊！”
就算最后实在找不到治疗方式，真的无药可救，那他至少也能陪着小叔叔走完最后一段路程啊？
“所以，我走了。我已经计划很久了，没有跟任何人说。”
小叔叔的声音逐渐低落，带着一丝微弱的、难以察觉的鼻音。
小叔叔他……他为什么会突然离开？？
“其实我是知道的，这几个月我给大家带来了很多麻烦。尤其是你，大侄子，你花了很多的时间、精力和金钱来照顾我。我知道这段时间你这么忙，就是为了给我挣药钱……”
小叔叔他的双眼甚至还看不到东西，他怎么可能突然消失？？！
小叔叔的手机是关机状态。
程焕臻焦躁不安，嗡鸣的耳鸣声又一次贯穿了他的大脑。
小叔叔的卧室里很快就剩下他一个人。
“原本我是计划着早点走的，这样还能省下一个季度的药费。可是前段时间忽然听说你的生日就在一月份，又听说你长这么大很少过过生日，所以我想……至少在我离开之前，我想为你庆祝一下二十一岁的到来。”
小叔叔短促地笑了一声。程焕臻却笑不出来。
床上是空的！
程焕臻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你见到小叔了吗？他不在屋里，卫生间里也没找到他！”
监控画面上，显现出了小叔叔的身影。
音量不大，程焕臻一听，就想象到了小叔叔躲在被子里悄悄对着手机说话的模样。
等等。小叔叔的拖鞋呢？
程焕臻不知怎么，又想起了刚刚惊醒时的那一瞬心悸。
小叔叔的声音在这儿停顿一刻，像是在思考，然后得出结论：
一次，两次，三次，都没接！
录制时长：10：22。
可是，小叔叔为什么不让自己陪着呢？……为什么！！
程焕臻一把推开管家，大步跑回小叔叔的卧室，从保安手里夺过了小叔叔的手机。
……怎么回事？
程焕臻：“正在打。还没接。”
管家听到动静，从屋内出了门。
小叔叔，你去哪儿了？不要藏了，快出来好不好？
他的双手用力地颤抖着，开了机，按了好几下才成功解锁。他在手机中快速搜寻一通之后，很快发现，手机上有着一条今天凌晨刚刚录下的录音。
程焕臻的大脑空白一片，只有小叔叔轻缓而略带悲伤的声音在他的耳中、脑中、胸腔中，一字一字地回荡着。
怎么回事。小叔叔呢？？
……他就看看。他就看看小叔叔。
“少爷您看，翌明少爷他在凌晨三点的时候……”
小叔叔的声音在耳边缓缓流淌，又一次变得低落起来。
程焕臻紧紧咬着牙关，双腮微鼓，声音沙哑地说道：“你们……先出去一下。”
管家得令，立马行动。
他立马就转头出了卧室，拍了两下手掌直接激活屋外的灯。他大步看了同层的卫生间——没人。快步朝楼下餐厅、厨房跑去——没人！
他的脑海此时乱成一团，唯一明晰的想法只剩下一条：
“可是，大侄子，对不起，我好像不能继续陪着你了。如果没能撑过去，你会为我伤心吗，你会为我哭泣吗？我猜应该是会的吧，但是……到时候我应该哄不了你了，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哄你。”
小叔叔怎么会……怎么会……？？？
“但是我也知道，我的检查结果很糟糕，可能活不了太长时间了，对不对？”
程焕臻尽力地让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报警。现在、立刻，去查周边街道的监控，小叔两个小时前才离开，现在应该还走不远。打电话给老宅和父亲，让他们保持留意，一旦有消息立刻通知我！”
他跑上天台，又往下跑到车库。
潮湿的水珠落在了他的脸上。可他的浑身僵硬而无力，根本提不起力气去擦。
管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慌忙地喊醒了所有保安和佣人，挨个儿询问有没有见着翌明少爷，发动所有人去进行寻找。
“谢谢你这几个月的时间一直照顾着我。回国跟你在一起居住的这一年，是我的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你知道当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为什么会从那么多人里选出你吗？因为我知道，你也和我一样，一直在渴望着能够交心的好朋友，对不对？”
……手机？小叔叔连手机都没带？
砰砰。
他在黑暗之中静悄悄地手摸索着路，踉跄跄地爬窗、爬墙，踩着凳子从院子后方的一处不高的围墙处爬了出去。
他……他明明已经那么努力地做着准备。
“我知道你发现我不见后，肯定会很紧张、很不安。但请不用担心，没有任何人对我不利，我是自己想要离开的。对不起，大侄子，我……我只是想要一个人出去走走逛逛。”
他高声喊了一句，快步走到房间内的卫生间瞧了眼，开着门，没有人。
找到小叔叔。找到小叔叔！
是的。是的。是的。小叔叔你做得非常好，非常棒。
程焕臻的脚步在门前定了两秒钟时间，他忽然将门缝推大了些。
管家迷迷瞪瞪的，茫然询问：“少爷，发生什么事了？”
电话没接。
不论是金钱、心理、还是其他方面，他都已经在努力地让自己去提前接受了！
床边没有拖鞋！
“毕竟，我好像只有这一次为你过生日的机会了。”
空的。
“我走之后，你也不需要天天忙碌着工作了。你要活得轻松一些，赚到的钱多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好好生活、过得开心，A省、B省、C省、D省……好多好多地方我都还没有去旅行过，如果你有机会的话，可以代我去看一看，如果以后有缘相见，你再把看到的东西讲给我听，好不好？”
小叔叔温和而低落地在他耳边轻轻念着：“答应我，大侄子，就算我走了，你也要自己好好生活。”
“每个月至少买一件自己喜欢的衣服，去一个自己喜欢的地方，吃一家自己喜欢的店铺。不许什么都无所谓，不许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不许变回机器人，不许让我这一年的努力白费。”
“不然就算是我撑下来了，病好了，我也不会回去找你的。听见了吗大侄子？一定要好好生活哦！”
第 103 章 搜寻
录音到这里就结束了。
程焕臻却呆呆地坐着，许久连手都抬不起来。
他的脸颊已经被完全打湿，他也不知道那究竟是哪里漏出的水。
世界一时间变得那么寂静，寂静得他甚至能够听到心脏绝望而伤心的砰砰声。
小叔叔。
小叔叔。
小叔叔。
他不要小叔叔走。他明明还在努力，他明明还没有放弃，小叔叔为什么不让他继续陪着！
他不要一个人去旅游。自己旅游见到好看的风景，他应该去向谁描述？
他不要一个人去买衣服。再好看的衣服买了没有人能看他、夸他，那又有什么用？
他不要一个人去吃店。再好吃的食物落到肚里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唯一能够留下来的喜悦和快乐如果没人分享，那他还有什么做的必要？
表格第一列写着诸多地点的名称，后面跟着具体地址，再往后，便是一列不知含义的数字，有些地点名称还会被打勾或打圈，有些则是会被涂上高亮的荧光色。
程焕臻茫然地抬起头，四处张望，却到处都没见到小叔叔的影子。
儿子学会了感受生活，儿子拥有了喜怒哀乐，儿子明白了人的感情，儿子拥有了一心想要达成的欲望，儿子学会喊他爸了……
……可是，小叔叔。
程昭睿偷偷观察了几天时间，终于忍不住了。
——大侄子，就当我还活着吧，活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
父亲的要求完成得那就更明确了：
程焕臻观察一秒，见程昭睿还站在自己身后，耐心地问：“有事吗，爸？”
程焕臻这会儿正忙碌地写着什么东西，闻言并没有抬头，回答道：“晚上好，爸。这些是小叔如果能自由行动，有可能前往出现的地方。”
程焕臻缓慢地眨了眨眼，平静地说：“是的。怎么了？”
他的要求怎么不能算是完成了呢？
程昭睿惆怅头疼。但他想着，一周时间走不出来也算正常，只要再过久点，程焕臻自然就能接受现实了。
儿子竟然还没放弃！
他轻轻敲了两下门，在程焕臻有一次熬夜工作的时候，走进门内问：“在忙什么？什么工作不能明天再做？”
小叔叔。小叔叔。小叔叔。求你回来，小叔叔。不要离开，小叔叔。
三天过去了。
程昭睿：“？”
他们报了警，查了附近的监控，在报纸与部分媒体上预约刊登寻人启事的消息，询问了老宅的情况，联系了程家各路亲戚，还发动了程焕臻这些年积攒下来、从未用过的各种人脉。
七天过去了。
程昭睿：“……”
就连被赋予期望最多的街道监控，也意外地没能提供任何帮助。所以这会儿程焕臻亲自带了人到程翌明翻墙离开的方向上的街道上，挨家挨户地询问他们是否见到过程翌明的踪迹。
儿子会养植物了：不光是自己屋内的三盆盆栽，就连隔壁程翌明屋内的盆栽，现在也都由程焕臻每天在亲手养护；
程焕臻对于他的安慰无动于衷，只说：“如果有人能够提供帮助，让他们及时联系我。”
问起缘由，便说是为了能在找到小叔叔之后，拥有更多资金，能够从容地带小叔去检查身体和购买用药，不需要再让小叔叔担心他特意为此而加大了工作量，或因此耗光资金。
程昭睿踏进店里的脚步一顿，被亲儿子这气势稍稍吓了一跳。此时程焕臻恰好同老板问完话，得到老板否定的答案，没有露出失望神情，礼貌颔首之后扭头便走。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声音轻轻缓缓地落在他的耳边。
小叔叔的录音在他耳边重复播放。
程昭睿立马拦住了儿子，他面露急色，一巴掌重重拍在了大腿上：“焕臻！怎么样，有没有问到什么线索？哎哟，你说这翌明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呢？这、这也太冲动了！”
如果没有小叔叔在，他要怎么才能开心地继续生活下去呢？
回想这一年，合同项目当然是完成了的——
天光大亮，雪也停了。
……
程昭睿眼巴巴地等了一周时间，实在等不下去了！
据管家所说，程焕臻这一天的时间完全用在了寻找失踪的程翌明上。
然而彼时已是晚上十一点钟，刚刚结束一天疲惫搜寻的程焕臻没有表情地瞥他一眼，说：“不，爸。”
他皱眉走到程焕臻书桌前，只见在他平板上，是一份被涂写标注了很多文字的表格。
他长长叹气：“失踪的前几天是最容易找到人的时候，越往后拖，概率越小，更何况现在早已过了医生预计的存活时间，他现在说不定都已经……”
他的眼眶是干涸的。他的心脏也是干涸的。
然而，一个月后。
他常常在傍晚下班回家的时候，见到程焕臻坐在程翌明的卧室床沿，沉默不语、一动不动，望着窗外的景色一坐就是数个小时的时间；
——或许有一天，我还会回来找你。到时候，你可一定要能够笑着告诉我，在我不在的日子里，你也能过得十分开心，也有在认真地生活哦！
他安慰儿子：“别担心，我一会儿回去就去问一圈朋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你也注意休息啊，我刚刚听小杨说你忙得连中饭都没吃，这可不行，你得照顾好自己才有力气继续寻找翌明啊。”
说完，程焕臻没有久待，回过头继续就朝下一家走去。
程焕臻没有刻意地去理会它。
他还常常会在深夜起床路过程焕臻屋外时，见到他房内亮着的灯光，偶尔悄悄开门一看，总能见到程焕臻拿着他的平板在加班写写画画些什么。
如果是这样，那也就算了。
虽然这份的动力来源并非“真实”，但这也意味着只要合同事项不要暴露，那么这份镜花水月提供的动力就不会崩塌。
但是——
各种各样的手段，在这短短半天的时间里全部都被使了出来。
程昭睿无奈：“……他的话可不是这个意思。他那么说是在哄你呢！”
他想，儿子为此伤心、着急，那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程昭睿瞧了一眼表格文档上足有百页之多的页数数字，眼角一抽：“你……这些天你都在忙这件事？”
程昭睿愣住：“啊？”
可惜，直到太阳即将落山，也没有任何一条渠道传来令人振奋的消息。
除此之外，他还听程焕臻不经意地提过一嘴，说是想给民间那些专做寻人的公益组织也投些钱，其目的不言而喻。
儿子拥有喜恶了：以往从不在意家里有些什么、少了些什么的程焕臻，现在只要他露出了一点儿“想要清理程翌明存在痕迹”的，就会立马出现在边上警惕地瞪着他；
然而。
程焕臻的声音沙哑，他问：“下午好，爸爸。你有接到小叔的任何联系吗？认识的人里有没有什么能对此提供帮助的人？报酬我来提供。”
为此，他特意向导演请了假，决定这三五天时间都留在家里，好好陪着儿子度过这段伤心时光。
他听得麻木了，泪干了，总算从小叔叔一句句温和的话语之中，听出了不曾落在录音里的话语。
程昭睿看着依然每天忙碌地寻找程翌明的程焕臻：“……”
当程昭睿赶回家中的时候，时间已经快到傍晚。
自从程翌明失踪之后，儿子在工作上更加上心、更加努力了。
程焕臻的身影一停，缓缓地扭过头去看向程昭睿。
程昭睿是在一家杂货店里找到的程焕臻。
曾经被五颜六色侵占满的整个世界，此时似乎在缓缓褪色，又似乎在挣扎着不让自己褪色。
五天过去了。
程焕臻眼中泛着红血丝，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身周的气场低沉得可怕，像是一座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的火山一样，熔岩在底下滚滚翻涌。
程昭睿用力按住跳动的太阳穴，在他床边坐下，语重心长地说：“臻儿，我理解你这些天的伤心，翌明毕竟是你长这么大以来关系最好的朋友。但……你现在做的事情有意义吗？”
他没忍住找到程焕臻，唉声叹气地说：“焕臻啊，爸知道你放不下你小叔。但是就连寻找概率最大的前几天都找不到线索，往后估计更难了。这事要不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去查吧？不然你每天这么跑也不是个事啊。”
程昭睿看着儿子的背影，无声叹了口气，接着重新挂上焦急的神情，小跑跟上了儿子的脚步。
电子笔与平板相触发出的“哒哒”声稍稍一顿，程焕臻抬起头来，他的脸颊没有表情，目光里却似乎带着些许疑惑。
程昭睿跟着他一起向外走去，唉声叹气，懊恼无比：“他也没联系我。唉，还是我这大哥当得不到位，竟然没有早点发现他的打算！”
明媚的阳光从窗外洒落屋内，程焕臻却像是一块石头一样，一动不动。
程昭睿向管家了解了情况，急急忙忙地就开车出门去寻找程焕臻。
程昭睿瞧着儿子这段时间的异常表现，不由得陷入深深沉思。
程焕臻沉默片刻，说：“既然小叔叔想让我当他没有死，那我就当他没有死，那我就要找到底。”
他只是安静而僵硬地握着手机，茫然地盯着屏幕上的录音文件。
程焕臻硬邦邦地问：“是不是这个意思，和我找不找他有什么关系？”
程昭睿忍无可忍，挑明话意：“翌明的身体早在很多年前就埋下病根，就算你再怎么努力，那也改变不了现实啊！再说了，他为什么选择离开而不想死在家里，还不是因为你——”
程昭睿意识到自己情绪激动差点就要说错话，立马把门刹车扼住话头。
程焕臻却定定地盯着他，问：“因为我什么？”
第 104 章 蛋糕
程昭睿光速找到感觉，生气地一瞪：“因为你这一副没了他就要自闭到天荒地老的模样！翌明向来是个聪明孩子，跟你也熟，八成是猜到了一旦自己去世，就会连累得把你的生活节奏也全都破坏。可他也是个体贴人心的孩子，你说他一旦猜到这种影响，他还愿意、还敢在你的面前去世吗？”
前段日子审核结单流程的时候，他们曾对“死不死”这一问题展开过激烈的讨论。
当时蔺辰说，以程焕臻的性格，一旦程翌明去世，那么整个后事环节程焕臻都不可能松一点手，肯定会要眼睁睁地看着他进到火葬场里。
程昭睿当时还觉得蔺辰的话夸张了，他儿子虽然平时表现得是有些像个认真固执的木头，但也不至于连个尸体逃逸的机会都给不了吧？
可现在一看，得，得亏跑了，不然到时肯定连骨灰都是儿子亲自来接，他连抢都抢不过来的那种！
程焕臻一下不动了。
只有电子笔尖用力地被戳在平板屏幕上。
程昭睿见他失神的模样，好不容易硬起的心又软了回去。
他叹着气劝道：“臻儿，节哀，不要在这种情绪里面沉溺太久。人都是会离去的，你总不能未来每送走一个人，就这么长时间沉浸一次悲伤吧？”
他说得恳切。
程焕臻却是回过目光，失神地望着窗台的方向。
沉默片刻，程焕臻忽然出了声：“你不懂。爸。”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要哭的样子，却又哭不出来。
他说：“小叔不一样。”
程昭睿皱眉问：“哪儿不一样？”
明明表格上还有那么多的地方都没去过，明明他还没有穷尽他的所有力气，明明他还能够继续挣扎……
程焕臻垂下眼，插了一块草莓，小口地咬着。
蔺辰深沉地说：“买房可是件大事。万一地方没挑好，你猜会怎样？”
噢！3月10号了，离中旬已经很近了，看来统回来得正是时候！
系统确实有些无聊，谁叫宿主都不爱与它聊天，总觉得它问的都是一些很没营养的问题（好吧，或许确实没营养）。
再比如：“那宿主您今天要不要约点朋友吃个饭啊？总不能休假两个月时间真的什么朋友都没见过吧！”
他付了钱，走到窗边一处双人座坐着，撑着下颌，扭头望着街上的景色，一时觉得这样的行为确实有些傻。
就像程昭睿说的那样……没什么用处，只是图个心理安慰罢了。
这家店装修童真，每个座位上都放着一个娃娃。
这些天里，他依旧按照习惯，每天安排计划日程。
宿主敷衍：“噢，考虑考虑，退休再说吧。”
只见宿主将店主附配的蜡烛都扔到一边，只拿了蛋糕，不急不缓地从蛋糕上切了一个小角，放到了它的盘子里。
小叔叔挺喜欢吃的，偶尔路过的时候，总爱带着他进来点上一份。
每天看着宿主选房、看地，其余时间也不干什么，就自己待在临时租的民宿里，看书读报，偶尔出门寻觅一下甜品店，其余时间既不玩手机，也不约朋友，更不去接新的单子，这日子过得活脱脱像个七老八十的退休老人，实在是无聊透顶！
“算了，你去给我24小时紧盯黎家少爷吧，听说他都已经把方丞玉猝死那天葬礼上的‘亲戚’们全找过一遍了——噢，这些薄弱环节的半知情、全知情执行者也全给我盯着，可不能真让那位过闲的黎少爷挖到什么。”
程焕臻礼貌颔首：“嗯，谢谢。”
蔺辰从一本历史书里抬起眼来，向它打招呼：“三月中旬。回来了？”
时间很快来到三月。
但忽然听到宿主这么说，它却一时有些犹豫。
系统嘟嘟囔囔地说：“好吧，难怪您这回不买三环内的房子了。可是宿主，您选的这地是不是离市中心有点远了啊？明明您这三年内认识的朋友全都集中在五环内啊！”
便把计划列在了今天这个时候。
双人座的对面位置上，空空荡荡，没有吸引来任何人。
等着等着，店里来了客人，环境变得嘈杂起来。
蔺辰没理它。他合上书，放下书，推回椅子，说：“行了，回都回来了，请你吃个蛋糕吧。”
他想做什么？
无人注意的角落中，蔺辰不急不缓地吃了口草莓，认真品味，对系统说：“这家草莓不错，能打9分，看来房子地段没选错。”
一来二去的，他也就跟这家老板相互眼熟了。
独自一统在外加班的AC9999总算工作烦了。
宿主坐到屋檐底下的椅子上，打了车，等着司机师傅的赶来。宿主挑选的位置远离市中心，工作日根本看不出一点帝都的繁华，这会儿下起雨，街道就显得愈发空荡，一眼瞧去，行人寥寥，整条街道都颇为寂静。
他将包扔在车里，只身下了车，定定地望着马路边上一家粉嫩得就快冒出气泡的甜品店，大步迈开了脚步。
他想去找小叔叔。
就像现在。他睁着眼，看见这缤纷五彩的世界，哪哪见着都是小叔叔。
系统一离开，蔺辰耳边就清净下来了。
对司机说：“走吧，去老宅。下午四点来接我，这份甜品带回家给我爸，吃不吃随他。”
提到这个，系统就忍不住想吐槽：“宿主，您这选房搞得跟选妃似的，怎么选了整整一个月啊！”
它嘟嘟囔囔地跑回家，问宿主：“宿主宿主，您到底什么时候才打算开始接新单呀？”
蔺辰：“看看单子……噢。算了，就拿现成的吧，随便给我挑个最小的一人份蛋糕就行。”
比如：“宿主，您、您买完房，是不是也该买车了？”
宿主切着蛋糕，抽空瞥它一眼：“意思到就得了，你还真想吃？”
程焕臻沉默，失神，然后答：“哪哪都不一样。”
系统抗议：“宿主，说好不贬统的！”
果然，哪怕小叔叔不在，草莓还是很甜。
他租的是一间三百多平的别墅型民宿，各方面条件都还算不错，只是单人居住总会在有些时候显得格外空旷。
他就这么坐在窗边的位置上。安安静静，不发一言。
但小叔叔每次却总会点上一个双人份，笑着说什么这家的草莓火锅只有双人份能点，要他不吃，那就是浪费，然后强行往他手里塞进叉子、勺子，逼他和他一块儿吃。
……
最近好不容易愿意见人了，程焕臻便计划着在这几天时间里抽空过去探望上一眼。
系统郁闷鼓鼓，百无聊赖地看着宿主吃了半小时的蛋糕。
例如说今天。
系统忽然思考自己是不是应该和宿主说些什么。
所以小叔叔……怎么会和别人一样呢？
系统听话地将摄像头放到小熊玩偶上，用陌生的视角瞧着宿主，疑惑问：“需要做什么呀，宿主？”
系统这么多年一直跟在宿主身边。
程焕臻忽然有那么一瞬间冲动，想将什么计划、什么日程全部撕碎，凭借着自己的当下心意，去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系统一哆嗦，声音委屈颤抖：“宿主，您明明说好不记仇了的！”
可当他坐在空荡荡的汽车后座，寂静的空气几乎就要将他掐得窒息时。
蔺辰看了会儿，选了一只小熊放在自己对面餐盘边上，然后对系统说道：“摄像头过去。”
经过新一批贷款故事线维护能力的加强，它拥有了将“发声功能”暂时转化为“摄像头功能”的能力，可以同时最多携带两个摄像头一起进行监视工作，代价微乎其微！
程焕臻忽然出声对司机说：“停一下。”
蔺辰轻啧一声：“本来还想给你放放假的……”
系统开心起来：“噢噢噢！……等等，宿主，可我吃不到蛋糕呀？”
系统窝久了，难得工作都觉得开心。
蔺辰冷笑一声：“会交完全款就穿书！”
蔺辰扫了眼前台柜里蛋糕，指了一款芒果蛋糕问：“有草莓款的吗？”
可是以往不受打扰就从来不会偏离计划的生活习惯，却在这些日子里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意外。
每种颜色，每种味道，每种声音，每种快乐，全都带着小叔叔的影子。
系统茫然：“啊？”
可这样的生活过久了，系统也不免觉得有些无趣：
司机疑惑地停下车：“少爷？这儿离老宅还有好远呢。”
寂静而空旷的阳台上，响起轻轻的“沙沙”声。
只有偶尔响起的翻书翻报声，会在屋里沙沙地宣告着居住人的存在。
程焕臻发现，自己的计划生活似乎出现了什么问题。
……
程焕臻说：“我知道。”
民宿陷入长达一个月的静谧之中。
蔺辰惊讶反问道：“我记仇了吗？我哪儿记仇了？我只是在吸取经验，防止下一次再犯错罢了！”
宿主刚从蛋糕店里走出去，天上就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宿主皱眉退到屋檐底下，小声喃喃了一句：“这位面天气预报也太不准了……”
草莓火锅，果然还是更适合留给小叔叔吃。
临行前，系统忽然想到什么，问：“宿主，那统什么时候回来呀？”
他安安静静地吃完单人份地草莓火锅，打车回了民宿。
老板很快扛上一个大锅。是双人份的草莓火锅。
他点完单，去到店里坐下。
于是他又放下了。
系统：“……也、也是哦。但这也不是宿主您休假一个多月一个人没见的原因啊！”
系统瞧了眼宿主手机。
在他的计划里，他本应先到老宅看看祖父——
程焕臻无声叹了口气，又低声自嘲地笑了一下。
蔺辰无语问：“你瞧里面能数出一个能约的吗？”
宿主说：“不是说了吗，请你吃蛋糕。”
蔺辰什么也没说，出门打车到了周边最近的蛋糕店。
自从小叔叔失踪之后，祖父受到极大打击，格外愤怒，一气就是好几个星期，一直在家闭门不出，就连他也不想见。
走进店里，老板对他还算熟悉，主动笑着招呼他：“今天来些什么，老样子吗？”
店主歉意地说：“不好意思，今天草莓没了。您是要生日蛋糕是吗？要多大的，现货的话只有这几款，如果您想要其他款的蛋糕，可以留个地址，我大概一个小时后就能做完给您送去。”
系统好奇地问道：“会怎样？”
蔺辰打发说：“随你。”
系统欢快回答：“是的宿主，统认认真真工作一个月，该回来放个假了！”
终于，宿主独自一人吃完蛋糕，擦嘴擦手说：“行了，可以回来了。看起来你又想去工作了？去吧。”
他并没有吃甜品的习惯，总觉得甜品有些甜。他更乐意坐在店里，等着小叔叔吃完。
系统惊讶：“是啊是啊，宿主您怎么知道！”
他起身喊来老板，将甜品打包放回车内。
系统懵懂地“噢”了一声，什么也没想，就开心地撒欢跑了。
蔺辰笑它：“放假嫌烦，工作也嫌烦，难怪你只能打败百分之三十的系统。”
数十公里之外，【红红莓】甜品店内。
后来，小叔叔发病失明，便成了小叔叔隔三差五在家里打个滚，他就得在放学或者下班路上顺道来这儿打个包回去。
宿主上班它也上班，宿主休假它还上班。只有这一个月，是难得的宿主休假、它也不用工作的好日子。
系统还想继续说些什么，蔺辰却一下打断了它：“你是不是最近有些无聊？”
宿主好奇地问：“哦？你说约谁？”
系统努力思考：“嗯……祁景明现在常在国内，方连这周也回国了，程老爷子这两个月也心心念念着想要和宿主你下棋！实在不行……实在不行也可以把何温炎跟林如晏约出来嘛，反正他们也认识宿主您的原身！”
宿主嗤笑出声：“认识几年总共见面次数只手可数的投资方忽然约见，你猜他们是带礼物来，还是带着工作汇报来？”
第 105 章 三月
系统一下说不出来话了。
宿主说得对，如果这时候邀请何温炎和林如晏，那他们肯定是会带着工作汇报来的。可是……可是宿主现在的模样，看上去根本不像是要看工作汇报的样子啊！
系统一下陷入茫然的沉默：……
好在宿主并没有像平时一样，因此嘲笑它。
宿主略过了这一话题，等到司机师傅赶来之后，一手捂着头顶，小步跑着钻进了车子里。
系统窝在宿主的脑海里，忽然有些小小的失落。它觉得，宿主今天的状态，似乎跟以往有些不一样。
它现在似乎有什么该做的事情，它却始终无法根据宿主与它的过往交往分析出宿主此时的需求。
然而，就在系统以为自己的建议被宿主完全否决，宿主就会这样过上一天的时候，下午四点半，宿主忽然联系了何温炎，给他发了定位，邀请他带着林如晏一起来吃个晚饭。
系统：“？！”
系统震惊：“宿主您该不会真要听他们的工作汇报吧！”
蔺辰懒得理它。
何温炎与林如晏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紧急邀约，着实费了番力气才接住。
邀请时间本是下午六点，奈何他们六点实在赶不过来，便商量着将时间延后了一个小时。
于是七点，何、林二人，与蔺辰提前在某知名酒店定好的特殊“外卖”一块儿来了。
何温炎今天穿了一身西装，也不知是从什么正式场合赶来的。
系统却是瞧着这项目名称有些疑惑，奇怪：“宿主，这明明是原著第五年才出现的超大型项目，怎么、怎么现在提前出现了呢？”
系统弱弱地探头问道：“宿主？”
蔺辰微笑：“本来就是我约得太匆忙，你们能来已经不错了。”
宿主觉得好笑，笑了一声：“不然呢？难道我还要敲锣打鼓地去尼士迪乐园玩上一圈，然后疯狂撒钱请大家开一场生日party吗？”
宿主打字回道：[辛苦胃了，谢谢焕臻。]
礼物袋里放着的，是两罐茶叶与一盒精品水果。经典拜访用礼物。蔺辰将它们收了起来。
程昭睿：[你知道这个月我都在受什么苦吗？]
于是，他就从九点等到十点，十点等到十一点，新剧本也背完了，健身也完成了，演员素养保持工作也做完了，最后实在是闲得无聊，干脆抓着管家开始下起五子棋。
“这么……”
三人在饭桌上浅浅地聊了会儿天。
蔺辰倒不觉得奇怪：“蝴蝶翅膀扇太多了，原著时间线早就不能当作参考。”
他认真听完何温炎的工作报告，邀请他坐到自己身边，对于其中少数几点提供了自己的思路建议。
程昭睿这段时间一直居住在家里，打算陪着好儿子度过他最难过的这段时间。
程昭睿眼角重重一抽：“又买生日蛋糕了？又是草莓味的？？”
程焕臻风尘仆仆，手上拎着一袋东西。
系统这会儿还没走。
23:55:55。
林如晏今天也穿了一身笔挺正装，看上去比起前两年的百分百浓度学生模样已经成熟许多，仪态上也从容不少。
屋内很快回到寂静状态。
——面对这位长得与他哥哥有九点五分相似的人，他总会有着一股十分强烈的紧张感。
蔺辰微微叹了口气，有些轻微的惆怅。
系统的声音忽然卡了一下。
他合上门，沉默地摇摇头，对程昭睿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后，将手中的袋子放到了客厅的茶几上。
饭桌上，蔺辰郑重地恭喜了林如晏去年获得国际级竞赛金奖的事情，询问他近期学业，发现一如既往的优秀甚至还拿了国奖之后，很满意地亲自给他碗里夹了个大鸡腿。
残羹冷炙已经联系外卖酒店的人来收拾走了。
饭后，何温炎在提出进行工作汇报的时候，蔺辰总算点头了——也是，毕竟总不能让他们这么大老远跑来一趟，真的就是只为吃个饭与聊聊家常。
程昭睿头疼地按住太阳穴：“要是我没记错，翌明身份证上生日应该是三月二十七吧？可是现在才到十号，离他生日还有大半个月呢！”
蔺辰点点头，对何温炎说：“恭喜锁住人才。”
……
蔺辰：“没事。我去睡了，你是工作还是休息都可以。过两天重新开业，记得准时回来。”
程焕臻点完蜡烛，闭目代为许愿，吹了蜡烛，给三人平分切了蛋糕。他重复说：“小叔跟我说的，就是三月。”
蔺辰问：“今年就要毕业了吧，毕业后什么打算？”
系统又一次见到何温炎随时备着的工作汇报，感叹：“真不愧是原著敲定的摇钱树啊！”
晚上十一点，程家依旧灯火通明。
蔺辰满意点头：“难怪今年的汇报内容这么充实，现在还敢跟尤家杠上、强起项目，不错。”
程昭睿痛苦地看着自己被分配的一大块蛋糕，绝望地扶住额头：“拜托，你是长了一颗叔脑吗？？”
宿主：“不算吗？”
管家此时正陪在程昭睿身边。见到少爷手上提的东西，他面色一边：“晚上好，少爷，难道您今天又买了……”
只是这种从容在踏入民宿、见到蔺辰的那一瞬间，还是悄悄露了怯。
程昭睿扶额：“你不买不就行了吗！”
林如晏声音略微发紧，向蔺辰认真打了招呼：“晚上好，蔺先生。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今天我们下午原本的安排比较多，六点实在赶不过来。”
它怔怔地、惊愕地意识到：“等、等等、等等等等！宿宿宿宿主，今天该该该不会真的是您的生日吧？！”
管家苦笑：“少爷，我实在是吃不动了。这蛋糕吃一天还好，天天吃那真是腻得……这十天下来，我身上都要长一圈脂肪了！”
终于！
大门咔咔一声，程焕臻回来了。
程昭睿木着脸：“谁家好人过生日过一个月啊！我理解你想为他过生日的心情……但你不能就在他生日那天给他过吗？？”
系统二次崩溃：“可是、可是宿主您的生日怎么可以这么平平淡淡就过去了！”
何温炎这两年的成长很快，各项决策已经臻于成熟，不需要他再多去操心。
他阻止了何温炎想要询问正事的打算，说：“有什么事情吃完饭再说吧。”
程焕臻垂下眼，问：“那这蛋糕怎么办？”
蔺辰完成洗漱，躺在床上，打算就这么结束这个普通且没有任何记忆点的一天时，手机忽然嘟嘟地响了起来。
林如晏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都已经和何先生签好三方啦。”
他请两人吃了顿饭。
程昭睿：“……”
程昭睿：“三月二十七，那不就是三月？”
程焕臻无动于衷，径自打开袋，拿出生日蛋糕，为它插上蜡烛。他说：“小叔跟我说的，就是三月。”
系统……系统崩溃：“啊啊啊宿主生日快乐、生日快乐！可恶，明明我才是跟宿主您离得最近的统，竟然就这么被程焕臻抢先了！！”
程焕臻慢吞吞地说：“可是……三月是小叔的生日。”
系统：“这、这就算是告知了吗？？”
程昭睿怒气冲冲地拍了一张刚被吃了一口的草莓蛋糕照片。
程昭睿放下棋子，关心地抬起头：“臻儿回来了？今天这么晚，又去探点找翌明了？怎么样，有线索了吗？”
程焕臻：“是的。吃蛋糕吗？”
……
他见何温炎没有将继续追问先前的身世问题，便问系统：“关于我们之前给他讲的故事，他自己私下去查证了吗？”
他大步走进民宿，西装在风中飒飒作响，手上提着两袋礼物袋子，眉头高扬：“好久不见，蔺先生。能在百忙之中想起来抽空约我一面，可真不容易啊。”
宿主终于理会它了：“安静，叫什么呢。我今天不是请你吃蛋糕了吗？”
然而他是住家里了。程焕臻却开始每天早出晚归，一般时候根本不见人影的！
他能怎么办呢？硬等呗！
蔺辰自如地接话：“寸时寸金，确实不容易。”
系统开心汇报：“是的，宿主，关于‘二十多年前有一对夫妇欠债数亿’、‘神秘庞大的追债势力会将债主与他们的孩子全部送到矿里挖矿’等新闻已经全部散布完毕，其中百分之九十的链接已经被何温炎的ip进行过点击！他已经自己证实过宿主您的故事了！”
与系统的走神对话并没有影响蔺辰的工作。
蔺辰拿起手机一看，原来是程昭睿发来的消息。
蔺辰没有多留两人，也没有与他们交流学习、工作之外的任何事情，很快送别他们。
系统眼睁睁地见着，宿主在见到程昭睿的话语时，今天一整天都平静得像是死水一样的情绪，忽然生起了一丝波动，嘴角也勾出一抹浅淡却实实在在被愉悦到了的笑容。
程昭睿：[在帮你吃草！莓！蛋！糕！……天哪，当时他问你生日时，为什么就不能告诉他一个确切的日期？害得他现在整个三月每！天！都在给你买蛋糕过生日！！]
这一问题的答案并不需要宿主直接回答。
聊完正事，时间已经快要转钟。
它瞧见消息，嘲笑一声：“整个三月都在给您过生日，这程焕臻是不是有点傻？正常人谁会这么……”
蔺辰对此也很满意。可惜饭已吃完，他只能等下次有缘再一起吃饭时，再给何温炎把这个鸡腿给补上。
宿主愉悦而轻松地交叠双腿，靠坐在床头，仰着脑袋思考片刻，忽然说：“都这点了，不如我们加班做一个小回访吧。”
系统：？
只见宿主点开微信，依次戳上了祁景明与方爸妈哥姐。
蔺辰：[^ ^尊敬的已购顾客，您好，为切实优化改进本工作室的工作方式与售后方式，现诚邀您填写《线上回访表》。认真填写的顾客将有机会获得有.偿.售后六折券*1~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欢迎各位顾客积极填写哦！]
第 106 章 暗访
消息刚发出去，手机还没放下，就又一次嘟嘟响起。
三爹：[六折券？能给之前的遗书项目补个六折吗？]
蔺辰：[已消费项目是不能补券退费的哦^ ^]
三爹：[真抠！]
蔺辰：[天天秒回，好三爹你是不用睡觉也不用工作的吗？]
三爹：[这恰恰证明我辛勤工作到了这个点。]
三爹：[你还不打算睡吧？一会儿给你介绍个好单主。]
蔺辰：[原来您就是我们工作室的编外销售部部长？久仰久仰！]
三爹：[久仰，不客气。]
既然祁景明特意说了，蔺辰便只好将睡眠时间往后挪挪。
方爸妈哥姐还没回消息，蔺辰决定在等待祁景明的这段时间中，先去看看方纪与祁修逸的情况。
蔺辰其实很少主动进行售后工作。
除了直接在面前遇到的时候，其余时间，他甚至主动交代过系统，不要观察和收集自己过往工作对象们的实时情况。
如果工作对象出了问题，老板们自然会主动来联系他。
可要是他隔三差五就主动关心、主动追踪，那事情就变了性质，指不定哪天还会影响到他接取新单时的心情和状态。
[祁问冬，下个月我就要毕业了。]
[我记得它的味道，挺不错的，换作之前，我肯定要好好享受一晚上，顺便期待着酒后与你见上一面。]
蔺辰瞧了眼最新的除夕视频：“噢，新视频爆了。”
不过这种孜孜不倦的单向留言的行为，从他离去那天开始，就从未中断过。
蔺辰耐心地翻完了所有消息，将所有照片、视频全部保存进了手机里，然后挪入加密相册。
例如毕业前夕，某个普通的日子：
就如以往方丞玉真的还陪在方纪身边时一样。
不过蔺辰知道，方纪的实际首饰音乐产出速度，比起他的视频速度还是稍微要快一些。
又例如《第二年的冬天》的开篇：
[可你这家伙……竟然在遗书中给我颁布禁酒令！！！]
在大多时候，祁修逸都只是随意地在他的聊天窗口中，碎碎叨叨地落下一堆不足挂齿的小事情、小感想。
有些时候……比如现在。他独自来到异乡三年时间，第一次给自己过了生日，这种情形与行为本身难得会让他升起一些夜间情绪。
不过唯一值得说道的，就是方纪对于每首曲子的命名方式，简直就跟他的C站命名方式一样，暴力、直白又简单——
[下个月它就要被砍掉了。在你窗外正对着的这条路，学校打算拓宽重修。]
[这条“海蓝之鲸”是我去年看上的礼物。我想将它送给哥哥，却又苦于财力不足。]
例如说毕业那天B大过于灼人的夕阳。
[诺，帮你拍了一个纪念视频，要是你哪天想念它了，那就看看视频回忆吧。不用谢！]
他当即切换绿信，见到了祁景明的小红点。
两年过去，祁修逸给他留言的频率早就没有当初那么多了。那年他刚刚离去的时候，祁修逸的留言一天就动辄99+！
乐曲、舞蹈中倾注的真诚情感，渗过屏幕向他拥抱而来。
如果一件事情被他判定为存在情绪风险，本身又不会给他带来任何收益，那他就会提前将事情从自己的生活中剥离开来。
就连上下班路上见到好看景色，他都要给他分享、拍照，然后念念叨叨地说些什么“可惜你看不到”、“你就尽管羡慕我吧”。
嚯。217.8万粉丝！
第一年的除夕音乐。
春夏秋三个季度音乐。
[今年我总算赚够了钱。可是……哥哥却不在了。]
[去年春天，我沉浸在拥有新哥哥的快乐之中。]
蔺辰：[祁老板该不会终于想不通了，想要带着你儿子跟我一起同归于尽吧？]
蔺辰先看了眼方纪的账号数据。
进步很快，水准很高，担得起他如今两百万的粉丝热度。
蔺辰先去看了方纪的动态。
音乐本身，蔺辰已经在系统录制的现场视频里看过了。
蔺辰：[这个姓氏好像有些眼熟。]
去到公司后不适应，他会跟他抱怨一嘴。遇到不喜欢的同事，他会跟他吐槽一嘴。遇到难办的业务工作，他会跟他哭嚎一嘴。
自行完成暗访工作之后，蔺辰顿时觉得一天的工作完满了。他心满意足地躺到床上，忽然记起祁景明的消息还没收到。
例如说好看的饭菜。
[……说实话，我还挺不想离开B大的。哦，里面肯定没有你的原因，你不要想太多。]
蔺辰关掉C站，又切了绿信到祁问冬的账号上。
第二年的除夕音乐。
[可我从未想过这份快乐会这么短暂，转瞬即逝，现在回想起来，就如黄粱之梦，难以再寻。]
[……你会舍不得吗？]
蔺辰一个个视频看了过去。
现在每天晚上一般只会出现三五条视频邀请的失败记录，鲜少会出现轰炸情况。
三爹：[黎正深。]
[但……我一想到当时折磨你的病痛直到现在都还没研究出治疗方法，总是有些着急。]
……似乎成熟了一点，但不多。
蔺辰：[这位新老板怎么称呼？]
[万一你下辈子投胎，继承了这辈子的身体情况怎么办？]
他的动态十分好查，其C站个人账号[FJ-哥哥早安午安晚安一切都安]自从建至今，一直持续不断地运营。
蔺辰敛目，认真看完，进去给每个视频都点了一键三连。
但相较而言，网上发布版更加正式，环节也稍多一项——每首音乐的开篇，都会配一个黑幕白字。
蔺辰：[？]
祁修逸会向他分享许多事情。
[前几天生日，有个朋友给我送了一箱九粮液。]
[这一直是我爸的希望。之前我一直不想去，总觉得当个问冬博物馆馆长，也算是一种不错的生活。]
[祁问冬，你瞧，这是你宿舍窗外那棵长得最高最茁壮的梧桐树。]
被上传C站的五首曲子，分别被命名为：《除夕》、《丞玉·春》、《丞玉·夏》、《丞玉·秋》、《第二年的冬天》。
他也没想非要将它们克制着。如果必要，他是会适当地找些事情将它们引导着释放出去的。
[所以我想啊，至少在你下辈子长大前，我想将它的治疗方法找出来。]
小纪的情况看着比去年稳定许多，就是不知道现在还会不会天天叮铃当啷响了。
[算了，等你告诉我答案，那都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蔺辰：“……”
例如说足够优秀的考试分数。
祁修逸是唯一一个会在他离去之后，持续不断地用绿信向他汇报生活的人。
——是的。他对自己的心情与情绪向来管控严格。
[啊！！！祁问冬你真的很多管闲事哎，我看你诚心就是不想让我好过！！！]
小小的聊天窗口里，承载了一人两年份的絮絮叨叨。
三爹：[[推荐绿信个人名片]来了。非常有钱的好雇主。帮你聊完了，你只要审核接手就OK。]
系统大为震撼：“两百万粉丝！天哪宿主，他在上个月除夕的时候明明只有一百多万粉丝！”
例如生日之后，某个普通的日子：
但这也不是一定的。
规律而稳定。
暖洋洋的灯光毫不节俭地洒满整个屋子。
所以，蔺辰实际上已经听过了他的所有曲子——不论已发布还是未发布。
不过……算了，也不错。
因为方纪每产出一首曲子，或是每出现一个想法，他就会到方丞玉的墓前去搓搓阴阳球，然后将这些事情唠唠叨叨地说给哥哥听。
蔺辰：[看起来跟最近那位闲得无聊总想挖我真相的少爷的姓氏完全一致呢。]
[去年辅导员找过我，问我毕业之后什么打算。你猜我怎么说？哈哈，我跟他说，我都让家里公司给我签完三方啦！]
一年时间，方纪在C站上一共发布过五首音乐：
例如大四时候，某个普通的日子：
[哦，不要多想，我当然不可能自己上手研究。要我研究，我怕三辈子都弄不出来。我只能努力赚些钱去给现有的研究院投资了……我是真的很认真地在想这件事的可能性，祁问冬你可不许笑我啊！！]
现在，祁修逸的留言频率正常了许多。视频邀请的发起次数也不再像以往一拨就是一整个晚上。
例如说当他被选为优秀毕业生上台演讲时的感受。
[又是一年除夕。]
蔺辰对系统感叹：“幸亏当年丞玉的名字起得好啊。”
蔺辰：[原来您还兼任工作室法务部部长呢，失敬失敬！]
蔺辰感叹三秒，见方爸妈哥姐仍未回话，干脆翻出六千万工作群，自行检查了他们这一年的竞争机制运行情况——运行良好，让蔺放心，好！
例如《丞玉·春》的开篇：
三爹：[……瞎想什么呢？]
三爹：[我怎么会对我的好儿子做出这种事情？相信你三爹的眼光。真的很有钱，快去！]
蔺辰指着聊天框，确凿无比地对系统说：“瞧瞧，这肯定偷吃了一大笔中介费！”
第 107 章 黎家
系统惆怅、忧郁，十分的抗拒：“不可以啊宿主！！”
系统：“黎昀辉现在都开始查您当年各家的家庭医生情况了，您要是这时候接下单子、到他身边，那岂不是自投罗网了吗？！”
蔺辰：“加归加，谈归谈，接不接单再另说。”
他感叹：“总不能打消了我们编外销售部部长的工作积极性啊。”
申请一发，对面很快通过。
蔺辰礼貌地向对面打了招呼，切了页面，跑剪贴板中翻寻自己的自我介绍与业务介绍。
常用介绍还没翻到，对面的消息先弹出来了。
黎正深：[你好。]
黎正深：[景明告知了我你们的业务与价格。]
黎正深：[开价很大胆啊。]
蔺辰寻找话术的手指一顿。
直到管家站定身形，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肩膀，掸了掸灰，平静地开口说：“大少爷想要出门自力更生，随他去吧。黎先生不会怪罪我们的。”
黎昀辉阴阳怪气：“哎哟哟，前些天这大道理的范围还仅限于我吃他的用他的，现在连我住他的这种话都出来了。行啊，照你这么说，黎正深就是想把我赶出黎家咯！”
系统：“……”
黎昀辉的脚步彻底定在了院内。
蔺辰想了想，打字：作为全球领头的代演工作室，我们的价格向来公道实惠……
可黎昀辉的心却一点儿都没被这温风暖到。
何祁方程他，这年头什么海外归来的抱错的失踪的各种富商亲生血脉都跟批发一样回帝都了是吧？
……？？
偌大的别墅气氛压抑得令人烦躁。
黎昀辉眯起眼睛，讥讽地问管家：“这该不会是黎正深在外面偷偷留下的私生子吧？想不到啊，黎正深原来是个连下半身都管不住的家伙？”
“哈，赵叔你说，黎正深这究竟是在养儿子呢？还是在养手办呢？”
黎昀辉站在三楼走廊上向下望着，下方一楼大门前方，排着一列沉默肃杀的巨型保镖。
“现在手办不听话了，他就想着干脆扔掉算了是吗？”
可沉默的彪悍保镖堵住了他的路。
可很显然，管家出门，并不是为了留住他。
眼见着“小少爷”就要踏入房屋，他忽然开了口。
就在拉蒂玛莎与他擦肩而过的那一刹那，黎昀辉敏锐地捕捉到了车内后座上，坐着一个陌生的人影。
黎昀辉将这一幕整个地纳入眼中，觉得这一切都显得可笑而荒谬。
出到门外，迎面而来的风已经不显刺骨，反而带着一股子被日光晒过的温和暖意。
管家的用词听上去倒是客气而恭敬，可其语气和说话的内容，却是听得人火冒三丈！
黎昀辉大步下了楼梯，毫不退让地来到管家面前，狠狠地瞪着他，就像是透过他瞪着藏在背后的那名男人一样。
黎昀辉手一松，方形手提箱沉沉落地，扬起一片尘埃。
怎么，他是姓何还是姓祁啊？
“唰！”
养的车队输了比赛，烫的头发没留住卷，查的案子遭了阻力，唯一顺着意料内发生的事情，是他以前时常跟朋友们开玩笑说的一句“我爸哪天指不定就要把我生活费断了”。
他的声音发狠，说完就一把重重推开了管家的肩膀，大步朝着门外而去。
他气性也大，甩头一脚就踹开了自己的房门。
黎昀辉站定脚步，冷漠命令：“让开。”
他们背着手，挺着腰，像是一堵铁壁铜墙，密不透风地挡在了房门前。
他发质很软，乖乖巧巧，修剪得极为整齐，配上修身的长袖白色衬衫，整个身子显得十分单薄，站在那春风之下，像是一朵白色的蒲公英，只要风一吹，立马就能将人吹跑吹散。
他一直很厌恶这方小院。
……
“小少爷”的声音就和他的头发一样，又细又软。说起话来，语气里天生就带着一种温和的商量态度。
黎正深：[给个定位与时间，明天我的国内联络人将会准时前往，代我与你沟通更多细节。]
蔺辰怀疑一秒：“‘很有钱’？”
系统不满意地念念叨叨：“老板有钱归有钱，吝啬得不愿意掏出口袋那有什么用！”
蔺辰对三爹的工作精神大为敬佩：“他竟然连价格都给我们谈好了？”
可保镖不动。
什么东西？小少爷？谁家少爷？
管家淡淡地说：“少爷，您可要想好了。您别忘了您这二十年来的吃、住、用、行全都是黎先生供给您的。”
春天早已悄然而至。
字还没打完，对面的消息又弹出来了。
“唰！”
他说：“好的，赵叔叔。”
房门被踹得重重砸在墙壁之上，发出一声闷闷而响亮的：“嘭！”
他双手插兜，大步向着家门走去，一下就逼近到陌生的“小少爷”面前！
将他赶出家门的日子，打算迎一位新少爷进家门？
保镖们才沉默地动了。
他们整齐划一，向侧一步，打开了一条仅有一人宽的狭窄通道。
以往常用于接送自己上下学的拉蒂玛莎打开车门，剽悍的保镖队长弓着身子从车上走来，背着双手，沉默地站到了车门旁。
管家走到拉蒂玛莎车旁，像是以往为他打开车门那样，在车门边上弯下身，恭敬地朝里面喊了一句：“您好，小少爷。”
是的，没错。就在今天。黎正深真的打算彻底断他生活费了！
“我怎么不知道，原来我爹还生了其他‘小少爷’？”
黎正深：[一亿M金，一年后我要见到绝对的成效，效果上不能存在任何折扣。]
黎正深：[但我听说小黎给你们带来了一些麻烦，以至于你们不太愿意接我家单子。]
以往他一直下不了决心脱离它。今天终于被黎正深逼到这步，他却并没感受到想象中的那种开心。
“不过也是，黎正深得有十几年没回过国了吧？他不回家，也不许我出去找他，家里产业不让我碰，现在连我唯一的一点生活乐趣都要替我决定着泯灭——”
褐色的细软发丝从车门内探了出来。紧接着，便是一张柔和得没有丝毫男子气概的好看侧颜。
他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笑话一样，定定地盯着拉蒂玛莎的车门口。
黎昀辉眉头一皱，顿下脚步，向后看去。
黎昀辉最近烦得很。
一个年轻瘦弱的男性。
就在这时，一辆熟悉的拉蒂玛莎缓缓从院外驶入，与黎昀辉擦肩而过，停在了他身后的房门前。
蔺辰：“……”
蔺辰噌地一下从床上弹坐而起，大为震撼：“三爹英明，老板大气啊！”
“小少爷”抬头望着别墅，轻声问了管家一句：“就是这里吗？”
蔺辰利索起床、下床，催促着系统开始工作：“快，一爹情报调出来！黎家情况收集起来！今晚开始全面排查马甲暴露风险点，势必清除一切接单障碍，明天早上八点之前将工作报告发送到我的工作邮箱！”
刚刚与他对峙完的管家，此时也重新理好了衣裳，从屋内走了出来。
黎昀辉这些天把头发染成了深红。
黎昀辉大步走进屋里。
还剪短了些，这会儿马尾扎在脑后，尾巴炸开得像是一颗仙人球一样，浑身上下得满是利刺！
系统沉思：“我们的价格还需要凑整？三千万凑到五千万吗？总不能是在九千万基础上凑到一个亿吧，如果是那样，宿主您确实可以考虑一下接这单子！”
他一把抓起手机，一手提溜起这些天早就提前收好的大容量方形手提包。
蔺辰：？
他们依然沉默，就连目光都没动上一下。
他紧咬着牙，血腥味泛开在口腔之中，他冷哼一声，面色紧绷，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了黎家房门。
那位“小少爷”中间似乎有什么想说的话，可始终找不到机会插话，就这么被管家裹挟着向屋内走去。
黎昀辉一字一句地清晰地蹦出字词，说：“告诉黎正深。我一点儿都不稀罕他的‘生活费’，离了黎家我照样可以过得很好。想用这种理由逼我就范？做他的白日梦去吧！”
黎正深：[这样吧，价格我给你们凑个整。]
黎昀辉气笑。
管家微笑地摆出“请”的姿势，说：“是的，小少爷，欢迎回家。您这一路奔波累了吧，先去沐浴换身衣服，十一点钟在二楼餐厅用餐。房间很快就会为您收拾出来，行李我会为您保管着，等房间收拾好后放进屋里。”
黎昀辉垂眼瞧他，冷笑一声：“决定？什么决定？早在七天之前我就说过，要我放弃极限运动，除非他回到国内亲自把我绑起来，不然我就是死在赛车道上，也轮不着他唧唧歪歪半句话！”
管家站在他们身前，神情漠然，抬着头与他对视。
“少爷，今天就是黎先生划定的截止日期了。您作出决定了吗？”
“小少爷”惊讶而意外地回过头来，长而弯的睫毛轻轻颤着。
黎昀辉一手用力钳制住“小少爷”的下巴，将他的脸庞稍一抬起，向着自己。他危险地眯起眼睛，目光不动声色地在“小少爷”脸庞轮廓刮过一眼，没有见到任何可能存在人皮面具的痕迹。
黎昀辉将信将疑地收回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小少爷”的双眼。
他冷笑一声：“让我猜猜。黎正深该不会是想扶正自己私生子，这才决定将我逼出家门吧？所以……黎正深原来喜欢的是这样的孩子？乖巧、听话、长得像个洋娃娃，能够当作任他揉捏的好玩具、好手办——是这样吗？赵、叔、叔？”
第 108 章 情报
“赵叔叔”是个什么反应他不知道，也不关心。
但面前这名洋娃娃一样的小少爷刚被他钳制住，目光中就毫不掩饰地显露了一丝无措的惊愕。
看上去像是完全没有学习过任何情绪隐藏课程的模样。
黎昀辉眯起眼睛。如果这就是黎正深喜欢的孩子模样，那黎正深就实在是太让他失望了！
管家见状，眉头狠狠一皱：“放开小少爷！”
话音刚落，两名保镖立刻大步上前，一人钳制住黎昀辉的手腕，另一人钳制住他的肩膀与腰，两人无需沟通，一下就默契地将黎昀辉制服在地！
管家与保镖曾经都是在黎正深身边跟过的人。
管家曾是黎正深团队中的三把手，因为跟着在战乱地区做生意，受了伤，这才被安置到国内来带黎昀辉。
因此与帝都市面上那些纯粹雇佣型的管家不同，赵管家是一个真正能够影响、并在一定程度上代替黎正深表态的，拥有家庭实权的管家。
保镖们同样是从外面退回国内，来给黎昀辉当保镖，其身手实力也不是普通人能随意抗衡的。
黎昀辉趴在地上，目光一转不转，眼睁睁地瞧着那位小少爷毫无还手之力地就被管家掰过身子，像是一只听话的玩偶那样被按着往屋内走。
可没有情报不好行动，他便一边梳理着自己手上拥有的、没被父亲发现并冻结资产与投资项目，一边耐心等待着情报的到来。
放在平时也就算了，可现在？笑死，他都被赶出家门了，还给他们发旅游费呢？
黎昀辉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
果然，电话很快接起。
于是他干脆在马路边上停下脚步，找了个花丛墩坐着，把沉重的手提箱放在上边，膝盖肘搭在箱子上。
交代完工作，黎昀辉挂了电话，拎起手提箱，心里闷得不行。他在马路边上举目四望，不知去哪儿，决定先给自己找个住处。
他在手机里找出一个电话，拨了过去。
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作伪的痕迹。
下巴隐隐作痛，他上手摸了一把。
管家摸了摸小少爷的脑袋，说：“别想太多，小少爷。您先去洗漱休息一下吧，调理好精神再说。大少爷的事情我会处理，您不需要过多担心。”
管家非常不满地皱起眉头，身子向侧一步将小少爷的目光挡住，自己回过头来，说道：“大少爷。小少爷今天才刚回家，您可千万别把他带歪了。”
要说两件事之间没有关联，他黎昀辉的名字倒过来写！
他被制服在地的瞬间闷闷地哼了一声，紧咬牙关吞下了后面的声音。他硬邦邦地抬起头来，双眼死死地钉在那位小少爷身上。
黎家大门关上时，保镖们也松开了黎昀辉的身子。
电话对面一听，叮叮当当一阵响，然后说道：“阿辉你等会儿啊，我找找……啊，找到了！我家在城西有个房子还没租出去。城东也有一间。城北……噢，也有。城南……噢，也有！算了你自己挑吧，住哪儿方便？”
真是可笑，真是荒谬！
对面很快接通：“哎呀，黎哥？来得正好，关于您之前让我们查的医生问题，我们遇到了阻力有些大啊！”
对面这会儿忽然嘿嘿一笑：“哎，黎哥，其实还有个方法。您看要不我们出趟国……”
黎昀辉冷笑一声，说：“所以给我尽快查，好好查，细抠细节！我就不信了，真有事情能这么巧合，要是让我发现这真是人为骗局……呵！”
小学，L国XXXX学校。
黎昀辉挥了挥手，咬牙自己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黎昀辉：“哦，没事，我说这是个好事。哪里有阻力，哪里就有秘密。盯着他们的行踪，别跟丢，一旦有任何一人回国，立马通知我！注意不要打草惊蛇。”
情报来得很快。第二天晚上，“小少爷”的相关情报就被送到了他的邮箱里。
黎昀辉用肩膀撑着地面，努力地仰头，冷笑道：“带歪？那我哪敢呢，我只是在拿自身做例子，想给弟弟好好瞧瞧反抗黎正深的结果罢了！”
可要是这样，那笑话可就更大了——如果这真是黎正深的孩子，哪怕他再喜欢这样的“手办”，他也没那能耐养出这样的小孩！
他懒洋洋地高声说着：“好弟弟，你要是不想沦落到我这种被扫地出门的地步，可千万要记得当好黎正深的小手办啊！”
黎昀辉一听就知道他们是想带薪旅游了。
大学，M国XXXX学校，去年应该入学，可至今未去报到。
于是他上前一步，挡在了小少爷与大少爷的中间。
而且断他生活费是一回事，在划定的期限之日，同步往家里带了一名“小少爷”回来……
他恭敬地朝着小少爷微微躬身，温声说道：“没什么好看的。先回屋休息吧，小少爷。”
对面：“这三位医生的身份和行踪都确定了，但问题是，他们现在没有一个在国内的，我们实在是找不到机会接近套话啊！”
……很真实的反应。
他忽然提起了气，高声说道：“兄弟之间的事情，哪能叫做不重要？那位小少爷，听着，我叫黎昀辉，大概率是你哥哥。因为惹了黎正深不满，刚刚被他赶出家门！”
小少爷目露犹豫，朝着他身后望去，轻声问他：“赵叔叔，那位是……？”
黎昀辉扬眉，将自己的事情往后压了压：“说说。”
黎昀辉哀叹：“纪啊，跟你商量件事，我被我爹赶出来了……”
小少爷：“……”
黎昀辉将“小少爷”的情况具体向对面一说，对面一听，立马大惊：“卧槽！‘莫名其妙出现又莫名其妙死亡的少爷’怪谈难道也要落到您头上了吗，黎哥？”
相关情报信息并不多，但细节真实生动：
小少爷敛下目光，软声回应：“噢，好的，赵叔叔。”
例如说L国XXXX学校与黎殊韵同届同班的学生之中，有人在国外社交平台上发过他们的班级合照，其中确实能够找到一个与黎殊韵长得九分相像的孩子。
黎昀辉将这合照翻来倒去地看，亲自上网验证信息，认真抠着细节对比，竟越看越真！
黎昀辉拍拍衣服上的灰尘，深深地望了一眼面前紧闭的黎家大门，轻哼一声，甩头就走。
而后便出现在了国内。看起来就是这两天才落的地，一落地，就被接进了黎家。
中学，D国XXXX学校。
他见着小少爷被保镖们的出手吓了一大跳，好看眸子倏地瞪大，整个人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后背直接撞到了门框上，像极了一只受了惊的小白兔。
小少爷听到声音，忍不住地回过头来想要往他这边看。
边上说话的保镖立马想要给他拿药和创可贴，黎昀辉阻止了他，说：“一点皮外伤，不碍事，别连累得你也挨骂被炒了。”
……
如他所料。
他拎起自己的手提箱，走在黎家外的大马路上，心中越想这事越恼火。
自从去年开始，这兄弟的靠谱程度一下上飙了一倍不止。他给其他朋友打电话，指不定对面在做些什么，接不上。可要是给方纪打电话，那必然立打立接，不带拖的。也难怪这两年他在圈内都有个绰号叫救急小纪了。
黎昀辉白眼一翻，说：“这件事放放，先给我查一下另一个人。”
对面没听清：“黎哥，您刚刚说什么？”
他有个好兄弟叫方纪。
管家伸手按住小少爷的肩膀，转过小少爷的身子，亲自带着小少爷往屋内走去，同时温和地向他解释：“这不重要，小少爷，等到将来有必要的时候，我会为您介绍的。”
于是他又打了个电话。
一名保镖压低声音对黎昀辉问：“抱歉，少爷，没弄疼您吧？”
黎殊韵，18岁。
小少爷忍不住从管家身旁探出头来，担忧地出了声：“你……”
话没说完，沉重的黎家大门就被彻底合上了。
黎大哥交代过他，要好好对待、保护这名小少爷，尤其不要让他被大少爷给欺负了。
“负责过祁问冬的那位帝都医院医生，去年年底跑M国深造去了；方家负责过方丞玉的刘医生，在事情发生后被调到方连身边去当随行医生了；程家负责过程翌明的杨医生，前两个月带着家人跑去环球旅行了，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他很快搬入新房，安顿好后，被赶出家门的恼火这才重新涌上心头。
管家同样注意到小少爷的神情变化，眉头皱得很深。
管家微笑：“是的，小少爷，但您现在不需要太过追究这个问题。请先去洗漱、休息。”
黎昀辉大为感动：“谢了兄弟，等我缓过这阵一定好好谢谢你！”
黎正深反对他搞极限运动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可一直以来光反对、没有真动过手，怎么这回忽然就较起真来了？
黎家屋内依旧剩着一少爷、一管家，只是那少爷换了人。
两侧的声音彻底隔绝。
黎昀辉越想越觉得这有问题。
黎昀辉小声嘟囔：“……果然人不顺的时候全世界的麻烦都会一起吻上来啊……”
小少爷担忧极了，问：“可是……他说他被赶出了家门？那他吃什么、住哪里？他会不会……”
草，破皮了！
……他的这手情报能力可全都是跟他爹学的，平时他在情报上较真起来就没输过。
能够被他判定为真的信息，要么是制造假情报的人手段真的极为高明，要么就是……真的都是真情报！
真情报吗？
那可真是太糟糕了啊……
第 109 章 逗逗
加上L国这地方……当年爸妈离婚的时候，他妈好像去的就是L国。他爸妈本就是商业联姻，联姻还能闹到离婚，那场面好看不了。
这些年他跟黎正深虽然处得不好，但好歹也一直吃他的用他的，联系少不了。但跟他妈那边……那就是真的毫无联系了。
如果是爸妈离婚时跟着他妈走的孩子，那他没听过、没见过，那就太过合理了。
……糟糕。
这情报看起来怎么这么真实？？
昨天现场他怒而放下的猜测，该不会是真的吧？？？
就在这时，黎昀辉的电话突然响了。他接起一听，是方纪。方纪的声音十分震惊：“阿辉，听说你家来了个弟弟？！”
黎昀辉：“……？这就已经传出去了？？”
方纪：“对啊，下周程老爷子七十大寿，请帖刚刚送到我们家。我打听了一下，说是你们家这回会由你弟弟……我记得叫，黎殊韵？出面参宴……真的假的？！”
黎昀辉面无表情：“我都被赶出家门了，我怎么知道真的假的？……他真去？？”
方纪：“那还能有假？”
他的声音一顿，轻叹一声，低低地说：“真好啊，阿辉，你有弟弟了。”
“草，谁啊！……哎呀，黎哥！”
黎昀辉狠声吓唬黎殊韵说：“宴会后要是我见不到你的人——你猜你不会想知道后果的。听到了吗？”
面对一群明显二十多岁的超E哥哥姐姐的围攻，青年面露难办，他无数次努力地想要张口，又无数次被围攻者滔滔不绝的话语重新将话堵了回去。
黎昀辉大为不满。他眉头紧皱，大步朝着人群方向而去！
刚近人群，黎昀辉就听到了那群围着的人群叽叽喳喳的、充满了兴致与好奇的兴奋声音。
黎昀辉这下也算是认真起来了。
方纪觉得自己要做的是个大好事，语调一下开心起来，说完直接就挂了电话，为他联系程家去了。
他也终于能够闲下手去，做自己主动参宴真正想做的事情——
他的声音冷静，大方磊落地带着礼貌笑意说道：“不好意思让你们见笑了。他是我弟弟黎殊韵，前两天刚从国外回来，还没适应国内的社交环境。如果有事想要找他，可以在绿信上联系我，我会替你们转告他的。”
方纪认真地说：“你可别这么说，他是你弟弟哎！……虽然没有哥哥那么好，但那可是弟弟哎！”
会为此气得跳脚吗？
人群之中，乖巧而单薄的人影端端正正地穿了一身白衬衫，搭配起细软乖巧的褐色发丝，看上去确实像个清纯无暇的中学生。
少爷的气还没升起来，立马就在来人身份下光速屈服，姿态一下就放低了。
论其原因，一为闲，二还是为闲！
黎昀辉骤然凑到黎殊韵面前，压低声音，恶声恶气说：“我是在质问你——既然你不想被他们捏，直接报名字拒绝不会吗？！你是怎么做到被他们压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黎正深竟然会喜欢你这挂的软性子？”
黎昀辉听着黎殊韵细细软软地在那回应着：“没事的。”“谢谢姐姐担心。”……心中那憋屈火气就更加旺盛。
可没想到黎殊韵就像是没有脾气一样，听了他的话语之后，竟然还能温温和和地对他说道：“抱歉，哥哥，你别生气。”
可也是因此，黎昀辉看着这情景越看越不满意，越看越觉得憋火。
什么？这样软乎可爱孩子，竟然会是黎家的人？！
黎殊韵：“……”
黎昀辉想着想着，夹杂着复杂愤怒的兴奋兴致一下就被点燃了。
黎昀辉面无表情：“没有可是。赵叔不过一管家，我可是你哥。他是外人，我是亲人，内外有别，既然你连他的话都能听，那你难道不应该更听我的话吗？我是你哥，不可能害你。”
黎昀辉每天看似有很多事情都能做。
黎殊韵有些犹豫，说：“上了。没什么兴趣，不过……”
黎殊韵疑惑地回答道：“对呀。这些天赵叔叔给我安排了礼仪课、围棋课、马术课……怎么了，哥哥？”
黎殊韵惊讶抬眼：“可是……”
例如研究一下投资项目、新兴产业，例如说去蹦极飙车找找刺激，又例如说继续往下探查尚未正式出结果的丞玉死亡事件……
黎殊韵惊讶地大睁着眼睛，竟在他的话语之下柔和地笑了出来，脸颊上露出了浅浅的小窝：“嗯，待得不久，爸爸说国内安全，让我回到国内上学。”
什么“带歪”黎殊韵以气黎正深那都是不着急的事情，现在他只想知道一件事情——
在他看来，面前这人简直就跟基因突变一样，其存在本身就令人十分震惊。
他本以为黎殊韵只是不会抢夺话语权，可现在看来，他根本是连说话都还不会啊！
黎昀辉皱眉回神，再扫一遍全场……人呢？
黎昀辉面色扭曲，抓着手机：“等等！不是，我没想……喂？喂！”
“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啊？啧，长得真乖，我敢保证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你，不然我们肯定早认识了！……哎，小弟弟，可以让哥哥捏捏脸吗？你放心，我就只是轻轻地……”
黎昀辉来到现场，先将礼仪事项全部完成：
……
他的话语听着像是想要给他降低火气，可实际上黎昀辉听到这样几乎毫无抵抗就“双手投降”的“软弱”回答，心里憋着的那股不爽才更加强烈。
黎昀辉眼角一跳：“……我不是在询问你。”
黎昀辉最终还是跟着方纪来到了宴会上。
没被赶出家门的时候，他就闲。
黎昀辉更加震惊：“你都去上了？你喜欢这些无聊的课程？”
他没忍住嘲讽一声：“可她的性子与黎正深也大差不差。哪怕你跟着她长大，你也绝对没在她身边待过多长时间。”
黎昀辉盯着那处整整三秒钟时间，才总算半信半疑地判断出这颗脑袋的身份。
很明显，黎正深相比起他这种离经叛道的性格，肯定会更加喜欢黎殊韵的乖巧性子。
大约六七位少爷小姐围成一圈，欢声笑语不断，而在他们围着的中央，勉勉强强地露出了一个脑袋角角。
黎昀辉：“……”
与朋友们礼貌地打个招呼，适当地主动打趣自己与黎正深吵架并被赶出家门的事情，将其一笔带过，把重点放在自己“只是暂时和父亲闹了矛盾所以才要离家居住”上；
“什么时候被送到黎正深身边的？没久待过吧？……不然就那种战乱地带，像你这样的软性子，一天不到就得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3月31日，程老爷子大宴之日。
黎殊韵：“……”
黎殊韵慢吞吞地眨了两下眼睛。
黎昀辉难以置信。
方纪：“这么说起来，你都被赶出家门了，应该都没什么机会跟你弟弟亲近吧？这样，我去帮你跟程家说一声，到时我带你一起去参宴，记得给你弟弟准备个见面礼啊，钱不够我借你！”
让他看看。他那天降的好弟弟，人在哪儿呢？
忙忙碌碌大半小时，黎昀辉总算完成了宴会必须事项。此时宴会已经进入正式阶段，饭菜缓慢上着，大家的重点仍然落在自由交际上。
黎殊韵被哥哥凶得有些不好意思，他低头敛眼，低声说：“可是……赵叔叔是这么给我安排的。”
这一圈少爷小姐们面色立变。
“殊韵弟弟你可真幸运，有黎哥这么好的哥哥在，平时在帝都肯定不用担心有人欺负你了，哈哈，刚刚是我太多虑……”
黎昀辉眯起眼睛，斩钉截铁地说道。
黎昀辉觉得自己的语气应该有够糟糕了。
……黎正深真的能忍受这样慢吞吞的全身上下没点儿硬的人？？
他们立马摆手摇头，纷纷澄清自己刚刚的行为。
“原来是小黎啊！哎哟，我就说嘛，刚刚一看小黎就觉得他肯定不同凡响，果然如此……”
黎正深……
黎殊韵说起话来慢慢吞吞，像是一只小蜗牛。
不论黎正深是为什么忽然将黎殊韵送回家里，这都代表了黎正深对此的一定在意与关注。
黎昀辉深吸一口气：“老实告诉我，你一直以来都是这么个性格吗？……这些天回到家里，你都做了些什么事？”
“你家今天就你一个人来吗？没人带着你？哎哟，怎么脸红了？搞得好像哥哥姐姐们在欺负你一样！”
黎昀辉双眼一眯，目光一停，他见到了一个人堆。
过闲之下，黎昀辉忽然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
黎昀辉忍无可忍，干脆说道：“一会儿宴会结束，你跟我走。找个借口把司机打发回去，会吗？”
即使是这所有事情全加起来，也很难打满他一天醒着的十六个小时！
“你是谁家的孩子，多大了，还在上高中吗？在哪个学校，A中？B中？C中？这几个学校附近我都有闲置屋子放着，你有需要吗？不管需不需要都来加个绿信吧，有事没事都可以随便来骚扰姐姐哦！”
黎昀辉气笑：“他安排你就上啊？”
接着，他与方纪一块儿，带着方纪顺手帮他一起准备的祝寿礼物，跑去找程老爷子当面祝寿，维持好他与程家的良好关系……
反复多次，从黎昀辉注意到他开始，一直到走近边上，黎殊韵竟然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你不可能是在黎正深身边长大的孩子。果然，你是跟着妈妈长大的。”
黎昀辉没有说话。
他主动露出了笑容问道：“黎哥你怎么来啦？哎呀，瞧瞧我这眼睛，刚刚竟然没有注意到黎哥，实在是不应当！”
既然如此，如果他真像管家所说的那样，“带坏”黎殊韵。
直到这时，他才终于回过头去。脸上带起微笑，目光扫过一眼这六七个人影，最终停落在被他拽开的少爷身上。
他干脆将人拉出人群，大步走到宴会场上另一处角落之中，微笑骤敛，回头低眼看去，见着这名还要小跑才能跟上他的步伐的青年，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面无表情地从这位少爷让出的空隙挤了进去，大步上前，在白衬衫青年惊讶瞪大的目光下一把拽住他的衣领，一用力，就将他从贴着的墙角中拽出，拉到了自己身后！
黎昀辉目光冷淡，扫一遍全场……没见到。
黎昀辉聚精会神，第三次扫一遍全场……
……不是吧。好歹也是跟他留着一家血液的人，连怎么在人群里获得话语权和他人注意力都不会？？
那个脑袋角角有些眼熟，褐色发丝十分柔顺，打理得整整齐齐、乖乖巧巧，被人群围得密不透风，勉强才露出了这么个脑袋，看上去极其弱势。
眼见最后说话的那名少爷真当黎殊韵默许，兴致勃勃地想要上手调戏捏脸，黎昀辉忍无可忍，他大步上前一把揪住这位少爷的后领，向后重重一拽！
黎昀辉摸着下巴还没愈合的伤口，轻哼：“好什么好，我家跟你家那情况差别大了去了。”
黎昀辉难以忍受：“这些无聊的课程我在六岁的时候就已经学会怎么拒绝了！你这十八岁的人还不会拒绝？十几年的年纪长哪儿去了？”
黎昀辉：？
就黎殊韵这软乎拉几的性子，黎正深他究竟是怎么忍受的？这还能让他在国外待着、甚至还在他身边待上几天？……黎殊韵都可以，那他凭什么不行？他的心性能力性格各方面难道不比这小蜗牛强上百倍吗？！
黎殊韵轻声应道：“听到了，哥哥。我知道了。”
黎昀辉轻哼一声，这才甩头离开。
系统眺望离去的黎昀辉，在宿主脑海里惊叹：“哇，宿主您说得可真对。像黎昀辉这样闲的人，真的逗一逗就会自己动了哎！”
第 110 章 菜品
系统兴奋得跃跃欲试：“黎家合同上写着的改造目标，是要让黎昀辉彻底戒掉极限运动，并且彻底打消出国继承事业的打算，我觉得按照宿主您以往的战绩来看，要完成第一点简直再简单不过了！”
蔺辰：“哦？”
系统：“宿主您看！只要您和黎昀辉打好关系，最后用极限运动进行退场，那他能接着毫无心理负担地沉迷极限运动才怪咧！”
蔺辰嗤笑一声：“你倒是想得好，真当人家一爹实在闭着眼睛撒钱呢？”
“人家在战乱地区做的生意、起的家，每天要见多少生死，你想用这种手段吃下一亿M金，猜猜明天你会躺在哪里？”
系统吓得一颤：“躺、躺在宿主脑子里！”
蔺辰问：“我敢收他这个大价钱，靠的是什么？”
他冷笑一声：“靠的当然不是简单完成合同内容，靠的，是让每一位老板十分满意！”
“老板满意钱袋就开，一直满意就一直开。竭泽而渔不可取，信用商业才是真正可持续发展的赚钱法！”
系统兴奋地喔喔起来：“一直满意一直开！宿主您说得对，我们要赚的的长线钱，是一辈子的钱！”
蔺辰：“以黎昀辉的性子，憧憬战火、渴望刺激，因此想要继承家业，那再正常不过。求而不得，因此转投极限运动，也可以理解。”
提及年纪轻轻就失踪的程翌明，程老先生面露哀恸：“当年大师说他前18年命中有大劫，我还以为防到十八岁生日就够了，哪想、哪想……唉！”
程老先生重重哀叹，抹了两滴眼泪，痛斥了一番各路搜查组织拿了钱却找不到有用线索的事情。
他没有看错。
褐发青年缓慢地眨了下眼睛，脑袋微歪，对他露出了温软笑容：“你好，我是黎殊韵。你是来找我的吗？”
……
数不尽的想象与脑补充斥着程焕臻这些日子的每分每秒，甚至噩梦都做了一版又一版。
他安慰般对大孙子说：“要是吃不完，一会儿宴会上拿着分一分，也算是让大伙儿给你小叔过生日了。”
程老爷子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关心询问：“怎么了？”
程昭睿已经尽力压低声音了，可程老先生依旧听到了他的话。
他干脆想了个借口，离开餐桌，大步朝着褐发人影处走去。
然而现在，破绽还没等到，黎昀辉就发现，又有人跑去凑到了黎殊韵身边，一黏就是三五分钟不离开！
“但是，如果这只是纯粹的憧憬、简单的喜爱，它又怎么扛得住切断生活费的威胁呢？”
寻找小叔到现在，已经有两个多月的时间。
“是啊，黎哥英明啊！黎哥，我觉得要不还是我们出国去逮医生吧……”
刚刚他到底在期盼着什么？
这名青年身着干净而简约的白色衬衫，发丝整整齐齐，刘海乖乖巧巧。
程焕臻幽幽撩起眼皮，声音沙哑地说：“公司不忙，最近是忙着找小叔。三叔，你那边有得到什么小叔的线索吗？”
黎殊韵也是，不是跟他说了不喜欢聊就直接拒绝吗？不需要有任何顾虑担忧、更不需要怂了吧唧地不敢出声，只要报了名字他们自然就会变礼貌的！
他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小叔叔失踪之后，不知怎么竟然完全变了一个身份，一个健康的、眼睛也没有失明的身份。
……在今天这九十九道菜里面，能够被小叔喜欢的菜式，大约只能挑出十来样。
他只是想到小叔……可这又不适合在这大喜时候说出来。
这人的口味喜好几乎与小叔叔一样！
“成为他心灵上承认、重视的亲人。”
程焕臻摇摇头，说：“没事。”
如果小叔还活着，他过得还好吗？他的身体情况有等到任何转机吗？当时给小叔买的药，这会儿小叔应该全吃完了。没了药，小叔该怎么办？他双眼失明，会不会哪天忽然在路上被有心之人拐跑了都没人能帮他？还有那所谓的照顾他的“朋友”……小叔哪里来的朋友，那分明就是哄他的话而已！
他犹豫一秒，直入主题，问：“你喜欢吃草莓吗？”
他好想站起来，出门，继续寻找小叔的下落。他在这里每多坐一秒，都是多浪费一秒钟寻找的时间！
“我们要从成为黎昀辉的亲人开始。”
距离有些远。对方穿的西装并无多少特色，他一眼认不出对方的背影。
小叔在梦里一遍遍哭泣，呼唤着他的名字，要他去找他、去救他，催促着他快点、快点、再快点。
黎昀辉瞧了半分钟，见黎殊韵完全没有拒绝的意思，还跟刚才一样，满一副被缠上就会被缠到死的模样，一下有种白凶了话、白教了道理的憋屈感觉。
“因此如果想要由标寻本，标本兼治，那我们的目光就不能只放在黎昀辉身上。他们父子间的复杂关系，或许才是一切问题出现的核心原因。”
“黎哥，真是太奇怪了！医生那边推不下去，我们就想从他们归家之前的人际关系入手细抠，可你猜怎么着？”
程焕臻这时才注意这人的打扮。
程焕臻在其中显得格外安静。
他的双眼紧紧盯着的，是那个人影盘中盛着的菜。
距离走近，餐盘内的东西也就看得更为清楚。
而远处那名褐色头发人影盘中盛的菜，好巧不巧，竟然全部都是小叔叔也会喜欢的菜！
蔺辰说：“你注意到了吗？他对一爹向来直呼其名。一爹鲜少回国，父子二人难以相见，关系便容易产生矛盾，进而出现怨怼与误解。”
黎昀辉打断：“别想着公费旅游。这件事有些太巧了，我猜就算你们追到国外去，也没法得到什么好结果。”
……
程焕臻走到他身边坐下，说：“是的。”
不爱吃酸，不爱吃辣，不爱吃油，偏爱甜口，但又不爱太甜、不爱太咸、也不爱太淡。
可那到底是梦。
程焕臻收回目光，与他对视，礼貌地打招呼：“你好，我是程家程焕臻。以前没有见过你。”
对方注意到朝着自己的而来的明显脚步，小口吃着饭的动作一顿，疑惑地回过头来。
他轻声说：“我们，要先加入他们。”
——他们所提的每一种方法，他在这两个月内已经全部上手尝试过了。
黎昀辉离开了黎殊韵身边之后，一直悄悄注意着这名天降弟弟的一举一动，试图从对方的独自行动中找出什么破绽。
他梦到他那富有生机的活泼小叔化作白骨、化作枯花，遭人绑架、卖入缅国……
程昭睿的位置在程焕臻的另一只手旁。
系统犹豫：“难道是不纯粹的憧憬、不简单的喜爱？……可这是个什么东西？”
程焕臻回想起噩梦，一下子连食欲也没有了。
他一见程焕臻提着的东西，面色就是一变：“今天又买蛋糕了？！先说好，今天我在宴会上吃了肉又吃了蛋糕，这草莓蛋糕我是一口都不可能帮你解决了！”
程焕臻忽然有些失落。
可不管是谁。
黎昀辉：“听你这语气，肯定又是遇到阻碍推不下去了吧？”
宴会流程有序推进，各路少爷小姐们总算完成了一轮社交活动，开始进入正常的用餐环节。
每次梦醒，他要么痛苦、愤怒，要么愧疚、焦虑。
就在这时，程焕臻忽然注意到了远处一桌边上的陌生人影。人影有着一头褐色的头发，具体样貌他没注意。
程昭睿跟着抹泪叹息，还喊服务员多拿了一套餐具，给程翌明也切了一块生日蛋糕。
坐在桌对面的三叔本想搭话，可他抬眼一瞧程焕臻，当即被吓了一大跳：“哎呀，焕臻，你这这这、怎么脸色这么差？！还有你这黑眼圈，是多少天没睡觉了？你、公司再忙也不能忙成这样啊！”
系统似懂非懂，但兴奋地得出结论：“哦！所以，我们第一步要改善他们的父子关系！”
祖父大寿，整个宴会场总共准备了99道不同类型的菜肴，口味涵盖极广，一般胃量的人是不可能将所有菜肴全吃个遍的，盘中必然只会挑选自己喜欢的菜式。
长期以往，他便渐渐地不敢入睡，生怕一睡，就又要有一个梦中的小叔因此遭罪。
他刚刚分明说了那是他弟，怎么还有不开眼的敢上去接着调戏？
程老先生筷子一顿，一眼瞪去：“帮你儿子处理个蛋糕罢了，又不是什么难事，推脱什么呢！”
他低眉垂眼，没有参与亲戚们与祖父打开的“如何使用新手段寻找小叔”的话题。
程焕臻又吃了几口，发现自己此时完全没有食欲，褐发人影与小叔过为相近的口味让他十分在意。
他皱眉说着：“不行，我们还是得从内部入手，从这几家出了人命的家庭内部找到可靠的联合力量……等等，黎殊韵他？？……稍等，我有些事，先挂了，晚点再联系你们！”
小叔的口味稍稍有一点挑。
三叔嘶一吸气，愁苦地摇头：“线索？……这倒没有。”
正当用餐环节进行一半时，宴会厅外忽然匆匆地赶来一人——程焕臻一手提着蛋糕袋子，一手提着礼物袋子，迟来地为祖父送上祝福语礼物，然后在祖父身边一直空着的位置上就坐。
蔺辰说：“他们两人的父子关系比起祁方程复杂得多。所以，在掰正他们的父子关系之前——”
与小叔那一眼看着就知道必定能夺取整个世界目光的张扬姿态截然不同，这名青年的气场柔和得几乎隐身，一看便知道是个从来与世无争的人。
他还不爱吃纯荤的菜，每顿饭一定要有葱姜蒜但是不能有香菜，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其他稍不留神就会让小叔不开心得满床打滚的备饭细节。
黎昀辉也没食欲了。他微皱着眉，放下盘子，大步就往那处走去。
他刚一靠近，就认出了黎殊韵身边的西装人。
黎昀辉：“……程焕臻？”
他皱眉瞧着两人，问：“你们在做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