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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1章 最高领导

    “不要含糊其辞,把事情经过说清楚。”

    关建仿佛没看到孙子的委屈般,朝着原徕做了个请坐的手势:“原徕,这边坐。”

    “我只是想和原司令多说几句话而已,”孙子没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下意识就将错往别人身上推,“我又没做什么事,是她突然掐我脖子”

    “你是说原徕身为一个军人,在明知道自己与普通人力量悬殊的情况下,就因为你多说了几句话便违反规矩对你动手?”关建语气不咸不淡,故意将事态扩大化,“行,我会让人把经过仔细调查清楚,若原徕真犯了原则性错误,该定罪的绝不可含糊,若事情并非你所言”

    “你应该很清楚,造谣军人,对军人不敬是什么下场,所有后果你都要一力承担!”

    “不,不是的!”想到关建说一不二的个性,孙子直接慌了,“原司令没犯什么原则性错误,是,是我第一次亲眼见到她太激动了,忘了我们之间身份有别,她好心提醒了我一句,我装没听见继续追着她不放,她一时之间可能是生气了才,才动手的”

    “也就是说,是你先不敬在前,不仅耽搁了她的行程,还怠慢了她?”关建反问。

    孙子汗流浃背了:“是,是吧。”

    关建目光严肃地看着他,沉声道:“向原司令道歉!”

    “她,她都掐我了”

    “不要再让我重复第二遍!”

    “原司令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尊重你的,我真的终是太激动了!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原徕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将两人的对话都尽收耳中。

    她知道关建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很给她面子了,尤其是在她先动手的情况下,因此见好就收很有必要。

    “没关系。”

    等萎靡不振的孙子离开后,关建才正视着原徕:“实在是不好意思。”

    “您别这么说,事情都过去了。”原徕不想再在小插曲上浪费时间,只想迅速进入正题,“我想您应该很清楚,我坚持要和您见一面的原因。”

    “你都知道了?”

    “是。”

    关建叹了一口气。

    他的神情谈不上惶恐与否,仅仅只是有些惆怅。

    “您之所以全力阻止艾尔森进入中星区,应该是猜到了B区虫洞的出现与他脱不开关系吧?”原徕不想跟一个打败了所有政客坐上最高位的人兜圈子,这不是她能试探得了的人物,她只能敞开天窗说亮话,“如果不慎让他知道了那块石头的真正作用,第四星怕是会迎来二次大灾难。”

    关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心平气和地泡了一壶茶。

    在氤氲的水汽之中,他举杯轻抿了一口,不紧不慢道:“是也不是。”

    过去。

    人类迁移到第四星之初。

    当时的他们本以为顺利躲避了毁灭的浩劫,接下来迎接他们的将会是美好的新生活。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实地获取的数据远不如亲身体验来的准确,第四星虽然适合人类生存发展,可以利用的资源却着实有限,别说是做大做强了,连活着都成了一种幸运。

    所幸人类的适应能力强到可怕,靠着不认命的精神还是逐步进入了正轨。

    他们甚至利咬牙打造出一艘飞船用以外出探索,争取找到新的可能性。

    很快,那个新的可能性在星元180年到来了。

    外出探索的队伍在距离第四星不远的小行星附近,发现了一颗拥有着强烈能量波动的晶石。

    他们经过一番检测后确定该晶石没有危害,便将其带回了第四星。

    起初他们根本就不清楚该如何使用这神秘的晶石,直到一次意外,它落入了泥土之中。

    人类求而不得的生存资源,忽然如同病毒般,以晶石为中心持续向外扩散开来。

    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

    这晶石就好似蓝远时期常常聊起的童话故事中,那种可以窥探人类内心,实现人类愿望的超标存在。

    可往往,与愿望实现相伴而生的,是绝对无法逃离的惨痛代价。

    然而知道晶石存在的人,却将这件事瞒得滴水不漏。

    他们还划分出了明确的界线,建立起了不得随意出入的中星区。

    前五年,他们惴惴不安地等待着因为贪婪而降下的天罚。

    又五年,他们心稍稍放平,开始带领人类大量开采资源,进入飞速发展阶段。

    再五年,他们看着日新月异的科技水平,终于放下了戒心。

    最后五年,他们已经彻底依赖上了被命名为宇宙石的晶石。

    星元200年,虫洞开启。

    代价终归还是来了。

    聚集于中星区的秘密拥有者们,看着大肆吞噬人类血肉的凶残虫兵,不敢将其与宇宙石联系起来。

    “为什么不敢?就算虫洞的出现真的与宇宙石有关,

    那也不代表我们就是罪人!”

    “第四星能够在短短二十年间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全都是因为宇宙石的功劳,也是我们的功劳!我们为人类社会作出如此大的贡献,我们何错之有!”

    有人拍案而起,不愿承认自己做错了事。

    他甚至无所畏惧道:“反正事已至此,宇宙石是不可能归还回去的,小小虫族敢来进犯人类,杀光了便是!”

    这一杀,人类杀了快三百年也没杀尽。

    中星区在星元250年左右成立了专门的虫洞研究院。

    他们对外说是想办法解决虫洞,实际上是在研究宇宙石与虫洞的关系,及宇宙石是否具有可替代性。

    研究到最后,他们确定了两件事。

    第一,宇宙石的确是属于虫族的。

    第二,宇宙石具有不可替代性。

    结论便是,想要停止人类与虫族的战争,唯一途径只有归还宇宙石。

    “所以呢,为什么不还?”

    原徕了解到宇宙石与虫洞的由来后,免不了有些恼火。

    她想到自己费尽心思组建的研究团队,累死累活几年,到头来敢情研究的都是空气。

    中星区这群人真的是自私自利到了极致。

    “想还,但不敢还。”关建望向窗外,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怕还了之后,人类社会会倒退三百年,更怕还了之后,虫洞依然存在,届时我们无所依仗,只有死路一条。”

    “不还,那也只有死路一条。”原徕冷冷反驳道。

    “怎么说?”

    “可能是我杀多了虫族,也可能是艾尔森弄到的那块宇宙石没有做任何隔绝,我第一次接触到宇宙石的时候跟虫族建立起了一定联系。”原徕面不改色地扯谎,“我看到了虫巢内部的景象。”

    关建手一颤,难得露出了点错愕的表情。

    “在你们将宇宙石拿走之前,虫巢一直处于封闭状态,依靠宇宙石提供的能源安然生存着,而你们拿走之后,虫巢内部循环生态遭到破坏,它们为了生存繁衍,只能够不断献祭同族来获取食物。”

    “但这种手段终归不是长久之计,于是它们就只能够循着宇宙石的踪迹来到第四星,将被宇宙石一点点供养出来的人类当做新的食物来源。”

    原徕这番难辨真假的话,令关建沉默了很久。

    他也没什么心思接着喝茶了,只问了个问题:“虫族真的无法被打败吗?”

    原徕深吸了口气,无奈道:“统长,您还记得这一次的大战吗?它们进化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当一个拥有能飞,能用毒,身体就是武器,体型庞大,刀枪不入等等特点的物种,某天得到了与人类相当的智慧,您觉得人类还能有几分胜算?”

    有些话她说得已经很含蓄了,再说下去她身为人类的立场都会变得可疑起来。

    但是她通过花自来的双眼,明确看到了虫族的恐怖之处。

    说得更难听点,虫族本身就是不属于人类认知范畴内的高纬度物种,人类得有多大的脸才能借用虫族的东西来将虫族给覆灭。

    无论如何,万物本该遵循自然而生,就算侥幸横跨了历史,空白也终将会以另一种方式被填补上。

    “而且我怀疑,虫族之所以突然加快了进化的速度,与另一块宇宙石被盗有关。”

    关建没反驳原徕的猜测,而是又问:“艾尔森拿走的宇宙石具体多大?”

    “拳头大小。”

    “那糟糕了。”

    “这是什么意思?”

    “宇宙石约莫有一个三岁孩童那么大,若能确定艾尔森取走的仅是另一颗宇宙石的边角,那就证明虫巢内部情况越来越不容乐观了,否则不会那么快就出现新的虫洞裂缝。”

    “你们怎么知道宇宙石的统一大小?难道”原徕脸色倏地变难看。

    关建没说话。

    原徕头又开始痛了。

    亏她还以为关建是个明事理的人。

    通过此事,她也大概猜到了关建不让艾尔森进入中星区的另一层原因。

    那老东西就是贪的具象化,在高层欲念动摇不止的时候,倘若他带着另一块宇宙石出现,后果将不堪设想。

    “放心吧,只是确定了位置。”关建摇了摇头,“艾尔森那块大概率是通过某个知情人拿到的。”

    原徕调整了一下情绪,反复告诫自己不能在统长面前发飙。

    “总之,我今晚想要向您传达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那宇宙石必须要还。”

    “虫族不是我们说灭绝就能灭绝的,军人的命也是命,没必要再继续造就无谓的牺牲了。”

    她站了起来,年轻的面庞上满是沉稳与坚毅。

    “我的提议是用小块的宇宙石来开启第一场关闭虫洞的实验,如果将它归还后,B区的虫洞裂缝消失了,那您就必须开始考虑归还大块的宇宙石,如果裂缝没消失,我们再从长计议。”

    “我几年前组建了一个研究团队,试图找出可以替代宇宙石的存在,目前为止已经进行了数不清的实验,也累计了一定量珍贵的实验数据,但凡中星区有需要,我可以无条件交出这些,还能再给您引荐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原徕静静注视着关建,等待着她想要的答案。

    关建闭了闭眼睛,无可奈何地答应了。

    他还能如何。

    艾尔森交待在原徕手中,小块宇宙石在原徕手中,天海酒店也在原徕手中。

    她知道了最大的秘密,命还硬得要死,谁能对她的提议说半个不字。

    “您也别太灰心,我这里有帮助政府重新建立威信的办法。”

    原徕微微一笑。

    关建眉梢一挑。

    他不觉得原徕有那么好心。

    这小子搞事情的时候可是把政府也算计进去了。

    但是在听完原徕的话后,关建再一次沉默了。

    他犹疑了许久,才沉声问道:“你想要什么?”

    原徕的笑容加深。

    二十分钟后。

    眼见着原徕的身影消失不见,守在暗处的统长秘书走了出来。

    他一边替疲惫的统长揉着太阳穴,一边谨慎道:“统长,她的野心是不是有点过大了?您就不担心”

    关建闭目休息,闻言淡定地摆了摆手。

    “她志不在此。”

    第172章 向下肃清

    星元499年1月8日。

    原徕找到了在岗位上活蹦乱跳的莫逆舟。

    对方似是早已料到了她的出现,波澜不惊道:“我不知道区长躲哪里去了。”

    “这个不用你操心,我只需要他明确的犯罪证据。”

    “你凭什么确定我会有?”

    “凭你想当区长。”

    “”

    莫逆舟摇了摇头,不禁失笑。

    她没有正面承认这件事,而是突然问道:“你妈回来了吗?”

    “嗯,这事怎么还需要问我?你没跟她联系吗?”

    “你不懂,三年没见了难免有点近乡情怯的感觉。”

    “你是心虚吧,当时就属你反对的声音最大,眼下她真把事情办成了,你可不得尴尬。”

    “你讲话还是这么直接。”莫逆舟胸腔震颤得厉害,已经很久没笑得如此开怀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话题绕回到正事上面:“你这个时间节点来找我,想必是已经见过上面那位了,区长的犯罪证据我可以给你,但你也知道,如果我坚持保他的话,能得到的好处可不少,你——”

    “你的政绩和年龄现在都还不够,等到满足了这些条件后,”原徕神情坚定地与她对视着,“你必将会成为第四星史上第一位女区长。”

    莫逆舟一怔。

    原徕这些话代表着什么,她再清楚不过。

    面见那位的时候,原徕大概率是提到过她了。

    在底层辛苦数十载,也远不如上层随意扶一把。

    莫逆舟知道自己又赌赢了。

    不枉她费尽心机给那下作的老东西当狗,所有苦楚,只原徕这一句话便足够抵消了。

    “好。”

    莫逆舟点点头,算是同意了这事。

    她临走之前似是猛地想起什么事,语气略微复杂:“对了,你要去看看他吗?不管怎么说,那件事终归是我做的不够厚道,他毕竟是你的人,我多少得跟你道个歉。”

    “谁?”原徕一时没反应过来。

    “柳从今,他运气好捡回了一条命。”莫逆舟见她这态度,知道自己这话说得多余了,“本来他刺破心脏是必死的,但好在他自己是个医生,懂得如何在有限的条件下给自己留下一线生机,只是”

    “你算计的人,你自己负责。”

    原徕耸了耸肩,丢下一句话后毫不犹豫地走了。

    莫逆舟没有再出声,而是静静看着对方消失不见后,唇角慢慢上扬。

    不动不该动的恻隐之心,很好——

    星元499年1月10日。

    原徕配合专案组抓到了躲藏在未开发地带的B区区长。

    他被扣押时看起来分外风轻云淡,好似笃定了警方拿不出什么证据来。

    直到莫逆舟笑眯眯地走出来。

    B区区长当即破大防。

    他愤怒地威胁莫逆舟,誓要拿出她的把柄带她一起死。

    莫逆舟完全不慌。

    因为有关于她的那一份档案,早已被原徕清空了。

    就算不清空,也对莫逆舟造不成太大的伤害。

    她找伎男顶多就是

    作风问题,而她使用禁药则完全是为了忍辱负重当卧底获取证据啊!

    她有错吗?

    有点,但不多,可以原谅。

    靠着铁证将区长送进去关起来后,政府开始名正言顺地抄他的家。

    当把区长手中现有的以及偷偷转移的财产全都找出来后,财务部部长眼睛都看直了。

    他迫不及待地按照法律法规将一部分财产退赔给受害者后,剩下的直接全部充公。

    B区区长这个大贪官落马的新闻很快就在全球扩散开。

    上面以他作为开端,高调开展了一场向下肃清的运动,在新年到来前誓要还星民一片和谐净土。

    拥有天海八楼进入权限的依然只有原徕一人。

    B区区长虽然也有权限,但他根本就不敢交出来。

    他怕这事传出去后,一进监狱就会直接暴毙。

    所以,政府明面上看着像是在四处调查,实则全靠原徕提供证据。

    天海背后涉及到的人实在是太多太杂,一些小虾米和罪不该死的人可以暂留观察,而一些死八百遍来回也不够的人,原徕能上报的基本都上报了。

    除此之外,她特意留了几个人没动。

    不为别的。

    她只为了能够亲手杀掉他们。

    和谐社会一切讲究遵循法律办事,针对抓不到的,受害者只能含泪默念恶人自有天收,针对能抓到的,受害者漫长的悲苦人生中最痛快的时刻,也不过是在法庭宣判结果时,看见罪犯脸上一闪而过的悔恨。

    没办法,现实是牢笼而不是刀,只量刑,不谈一报还一报。

    原徕从始至终都无法忘记当初何立死前说的那些话。

    一个在战场为了保卫星球而历经生死的军人,负伤退役后竟遭受了足以碾碎灵魂的折辱。

    比折辱更痛的是,城市中央的大屏在光亮处反复宣传天下公道,河清海晏,而身在暗处的她,声嘶力竭的求救声却一次又一次被吞没。

    原徕得知此事后,如何不恨?

    那是她出生入死的战友,更是她拼尽全力挽救回来的一条命。

    可人各有理,法律无情。

    参与残害退役军人的那群畜生,盘算到最后,居然没几个能判处死刑的。

    这个结果原徕无法接受。

    她不会放任自己坐在旁听席上去抓捕畜生脸上一闪而逝的悔恨。

    她玩命夺权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光明正大地行使特权。

    原徕找关建要了十个免责名额。

    免的不是获得该名额人的责,而是免她的责。

    只要上面一批准她提交上去的名单,那她就可以立刻动手去把人杀了。

    现如今肃清运动已经开始,原徕的名单也拟好了。

    她将军装脱下叠好,把身上的枪换成了刀。

    【总司:记得做干净点,别留下太多烂摊子】

    总司也是过来人,原徕的愤怒他能理解。

    因此名单几乎是一提交,他就马不停蹄地去催关建通过。

    【YL:呵呵】——

    星元499年1月11日。

    原徕活到27岁,第一次动手杀人。

    窗外夜色是那么浓稠,连颗星星也看不见。

    室内同样无比昏黑,鲜血喷溅得悄无声息。

    原徕看着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捂着破了口子的脖子,惊恐地倒在地上,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内心短暂掀起过一阵惊涛,但很快就又归于平静。

    她觉得自己在杀人之前应该放点狠话,或者细数一下对方的罪行。

    可在见到对方的第一眼起,她的大脑就直接变得空白,只想立刻了结了他。

    多废话一句,就是让他多在世上喘一口气,倒不如马上杀了。

    第二天,警方进入了凶案现场。

    接到秘密任务的老邢警溜达了一圈,将明显的痕迹悄悄遮掩住了。

    星元499年1月12日。

    一回生二回熟。

    原徕手起刀落,快得不可思议。

    老邢警淡定处理痕迹。

    星元499年1月13日。

    “你,你是原司令——”

    罪犯的妻子意外撞破了现场。

    她又惊又惧地看着还剩一口气的丈夫,纠结片刻后毅然决然道:“快走,我就当没见过你!”

    “嗬,嗬”罪犯愤怒地嘶吼着。

    原徕蹲下又补了一刀。

    确定人彻底断气后,她从容地擦拭掉脸上的血点,语气平和道:“他贪污受贿,私自篡改退役军人的信息,背地进行人口/买卖,我是奉军部之命来将他处理掉的,并非滥杀无辜。”

    “好,好的”

    原徕又看了她两眼,淡淡吩咐道:“不要移动现场,现在去报警吧。”

    “啊?好的!”

    已经想杀丈夫很久的妻子,正在考虑是否要顶罪。

    冷不丁听见原徕的话,她叹息一声后,也只能照做。

    老邢警又来了。

    妻子全程很紧张地盯着她,生怕被看出点什么。

    老邢警:“”

    上这破夜班本来就够烦了。

    星元499年1月14日。

    原徕顺利解决名单上第四人。

    星元499年1月15日。

    原徕顺利解决名单上第五人。

    星元499年1月16日。

    老邢警看着越来越找不出破绽的凶案现场,开始不淡定了。

    星元499年1月17日。

    原徕越杀越平静,眼底多了几分煞气。

    她没有回复原路漫轰炸式的讯息,利落收拾好现场后,神不知鬼不觉地融入了黑夜中。

    星元499年1月18日。

    原徕顺利解决名单上第八人。

    星元499年1月19日。

    原徕顺利解决名单上第九人。

    星元499年1月20日。

    冷冷看着最后一个人咽了气,原徕心中的烦躁与痛楚,终于得以消散了。

    第二天老邢警在检查过现场后,第一次面色凝重地联系了上级。

    她眼睁睁看着原徕的杀人手法从生疏到熟练,直至如今的完美无缺。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是谁,这案子短时间内她怕是根本就破不了——

    原徕换回了军装,把裁决罪犯时穿的十套常服都塞进了一个袋子里。

    她去了埋葬着何立的地方,蹲在人家墓碑前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只能默默把衣服烧了过去。

    片刻后,她将残渣清扫干净,拿出了新鲜的花束放着。

    “”

    原徕还是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她与何立并非至交好友,两人之间的羁绊也并不深。

    若非何立死前那番

    震撼人心的发言,她或许也不会那般无法释怀。

    “你的所思所想所愿所恨,我都解决了。”原徕张开口,声音有点发涩,“如果人真的能够有下辈子,那就好好当个幸福的普通人吧。”

    一阵清风缓缓拂过,吹动了原徕额前细碎的发。

    她有些发愣,随后长舒了一口气,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

    途中,总司突然发来一些莫名其妙的讯息。

    【总司:你人在哪?】

    【总司:名单上的人应该都解决了吧?】

    【总司:没有我们不知道的第十一个人吧?】

    【YL:呵呵】

    原徕返回到了B区,下了飞行器就直奔天海酒店。

    现在大部分发臭的源头都解决了,只剩下这座庞大的腐烂物了。

    天海前几天就已经进入了无限期停业,五楼六楼七楼里里外外都彻查了一遍。

    主动犯事的统统抓起来吃星球饭,被胁迫犯事的从宽处理,剩下的悲惨受害者,一律给予了赔偿金以及后续的一些心理问题咨询帮助。

    但是要彻底整顿干净,还需要天海目前的掌管者配合。

    政府曾派人去跟对方进行了友好交涉,奈何对方神经兮兮的,一直吵着闹着要见原徕。

    原徕那时正奔波在外忙着砍人,哪有功夫理会疯子。

    现在虽然闲了下来,仍旧是不想跟对方碰面。

    原因无他。

    那疯子是艾因。

    他继承了艾家二老和艾尔森的所有遗产,一跃成为天海酒店最大的股东。

    只可惜这位背靠着金山银山的年轻富豪精神方面出了问题,失去了最基本的沟通能力。

    “原司令求你了,你就委屈一下吧,让他安静下来把这些文件签了就行。”

    该事件负责人苦哈哈地恳求着原徕,只差给她跪下了。

    原徕瞄了眼文件,发现政府抄完区长的家后,把艾家也给抄了一半。

    为了早点让这充满罪恶的垃圾酒店关门大吉,她无奈地答应了对方的请求。

    “人在七楼哈。”负责人毕恭毕敬地把原徕送进了电梯。

    转眼七楼到了。

    形销骨立的艾因呆呆傻傻地坐在沙发上,像一只报废老旧的机器人。

    他听见脚步声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一个劲抚摸着怀里的玩偶小熊。

    在一旁打瞌睡的保镖迷迷糊糊地看过去,猛地跟原徕对上了视线,顿时后背一凉,瞬间清醒。

    “我的小宝宝,你知不知道你的妈妈是谁?”

    “猜对啦!你的妈妈是原徕!就是很会打仗的那个原徕!”

    “她说她为了你会一辈子对我负责的,只要你在这里,她很快就会来找我啦!”

    恐怖魔咒般的呢喃不断从艾因口中传出,那含糊不清的尖细声音听得人汗毛直立。

    他与枯柴无异的手覆盖在小熊柔软的身体上,动作看似很轻,可不管怎么看,他都像是随时会失控暴起将玩偶撕碎成渣。

    保镖搓了搓发冷的胳膊,朝着原徕点了下头:“原司令”

    这三个字才刚落地,艾因便唰地一下站了起来。

    他转身朝向了原徕站立的位置,倏地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原徕,你来找我啦。”

    艾因把刚刚还视若珍宝的小熊随手丢开,大步扑向了原徕。

    他用力圈住原徕的腰,抬起头笑得有些痴,瘦成巴掌大小的脸蛋美丽如初,甚至更较从前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的,快看快看,这是我们的孩子——孩,孩子呢?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去哪里了?我要我的孩子!!!!”

    艾因还没正常两秒就疯了起来。

    他围着大厅像瞎子一样四处打转摸索,愣是跨过了小熊一次又一次。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忧愁的保镖捡起小熊递了过去,结果被艾因狠狠打了一巴掌。

    “这不是我的孩子!我和原徕的孩子怎么可能是一只熊!你这个贱人!说!你把我的孩子藏到哪里去了?不对,你是不是把我的孩子卖掉了,你是不是想勾引原徕再生一个孩子,你这个贱人!!!”

    神情癫狂的艾因跟保镖打了起来。

    与其说打,不如说是他单方面在胡搅蛮缠。

    保镖绝望地看向原徕。

    原徕闭上眼睛叹了口气,打了通音讯出去。

    “絮姐,救我。”

    半个小时后,封子絮来了。

    “徕徕妹妹,发生什么事啦?哦哟~”

    封子絮看着在原徕怀中瑟瑟发抖的艾因,饶有兴味地挑了下眉。

    她像看猴似的绕着原徕转了一圈,笑得格外幸灾乐祸。

    “他有点精神失常,你有办法让他清醒过来吗?半小时也行。”

    原徕握住艾因的肩膀,本想把人推开。

    可她只要一动,对方就死命地挣扎,浑身骨头嘎吱嘎吱作响。

    原徕听到这声音有点瘆得慌,生怕一用力就把人给掰折了,便只能任他这么抱着了。

    封子絮眯着眼睛和艾因对视了片刻,而后站起来意味深长道:“有点棘手啊,建议送到我那儿坐坐。”

    “你过来,”原徕给了保镖封子絮的诊所地址,“把人送过去。”

    “好的。”

    “我不要,我不要离开你,你又要抛弃我和孩子了吗!不要,原徕我还害怕,你别不要我——”

    保镖一碰艾因,他就可怜兮兮地哭求,死扒着原徕不放。

    奈何原徕是铁了心要摆脱他,直接三两下把人给撕扯开了。

    “原徕,原徕,原徕,原徕!!!!!”

    凄厉的叫声顿时响彻整个七楼。

    原徕摁住突突突狂跳的太阳穴,疲惫地问道:“他到底什么情况。”

    “装的。”

    封子絮没有半分犹豫。

    原徕:“?”

    “这种人抗压能力早就被磨练到逆天了,两个根本就不爱你的人,在把钱都留给你之后去死,换做你,你会崩溃成这副鬼样子吗?反正我顶多就是被吓两天,之后数着钱牙都能笑掉。”

    “可是他也流产了。”

    “你跟他有感情基础吗?孩子是已经七八个月成型了吗?以上情况都不存在,那足以让他崩溃的原因顶多也就是失去了一样能够牵绊住你的东西,但这也同样不至于崩溃到精神失常哈。”

    原徕无话可说。

    “精神失常的人基本都是不具备条理性的,说话也会跟梦游一样前言不搭后语。”封子絮拍了拍原徕的肩膀,“而且你仔细想想,他说的话是不是都仅针对你一个人?除此之外,你不觉他这幅模样跟谁很像吗?”

    “谁你是指艾兰?”原徕皱起眉头。

    “嗯,他在有意模仿艾兰。”

    “为什么?”

    “你就当他是严重缺爱吧。”封子絮不想说些枯燥无聊的话,便给出了最简单的理由。

    原徕有被恶心到。

    她踌躇了片刻,突然问道:“我现在去拆穿他还来得及吗?”

    “过两天吧,我再观察观察。”

    “行。”

    “诶对了,你有空的话可以过来把艾兰接走了。”

    “他情况好转了?”

    “等你见到他就知道了。”

    “那不用等了,就现在吧。”

    正巧现阶段大部分事情都告一段落,原徕也没什么可忙的了。

    等把艾因的事情处理好了,她就能回去陪着原路漫了。

    原徕即将上电梯时,恰好有人打来了音讯。

    她低头看了一眼,默默咽了咽口水。

    接通。

    “原徕你个小兔崽子十几天了都不回老娘的讯息你是死外面了还是找到新妈了啊!我#@%……”

    一连串不停歇的骂,给原徕人都听麻了。

    封子絮听不见声音,但光是看原徕的表情就能猜到光讯表另一头是谁。

    “原姨?”

    原徕有气无力地点头。

    “真是委屈她演了三年的陆曼啊”

    原徕摆摆手让努力憋笑的封子絮先走,独自一人走到角落里挨骂。

    等对方骂爽了,她才好声好气地解释道:“妈,我这几天太忙了,不是故意不回你讯息的。”

    “手忙断了?”

    “那倒是没有,我主要是怕你聊起来没完没了了。”

    原路漫听到这话险些被气笑了。

    但自家孩子骂两句就得了,过分苛责没必要。

    因此她收敛起脾气,正经问道:“事情都处理差不多了吗?23号能回家吗?”

    “能的,就算用爬的我也会爬回家去。”

    “少贫嘴,忙去吧。”

    结束音讯后,原徕阴沉沉的心情好转了些。

    她看了下今天的日期,提前买了张明天晚上回A区的票。

    时间还真快,不知不觉就到了新的一年。

    23号那天,她就要变成28岁了。

    第173章 爱恨交织

    封子絮诊所。

    封子絮先到了一步,让保镖把演上头的艾因扛到某个小房间里关起来。

    叽叽喳喳的声音彻底消失,她和保镖都畅快地松了口气。

    十几分钟后,原徕到了。

    她一见面就问封子絮:“我真的不能现在就拆穿艾因吗?”

    “能,当然能,”封子絮微微一笑,“只要你能忍住不掐死他。”

    原徕沉默了。

    她忍不住的。

    “算了,明天总行了吧?再晚我就要回A区了。”

    “行行行,不聊他了,我去叫艾兰出来。”

    “好。”

    原徕找了个舒适的椅子落座,随手把玩着封子絮的茶具。

    想到马上就要看见变得跟普通人差不多的艾兰,她就不免出神。

    很难想象啊,那个拥有着清澈眼眸的人,忽然正儿八经地喊她一句原司令。

    噫,好怪。

    “扭捏什么呢,赶紧下楼了,你做梦都嚷嚷着想见的人就在那里等着你。”

    “可,可是”

    封子絮的声音隐隐约约自楼梯口传来,其中还掺杂着几声嗲气的哼唧。

    原徕投去视线,托着下巴等了半分钟才看到一片衣角掠过。

    不知道在害怕些什么的艾兰,双手死死扣住扶手死活不探头,直到被封子絮推了一把。

    他踉踉跄跄地出场,在触及到原徕的眼神后像是被烫到了一般,湖蓝双眸瞬间变得湿润起来。

    原徕认认真真打量了一番艾兰,愣是没看出来哪里有什么不一样。

    外型没有发生改变,兴许言行举止大不相同了,等艾兰张嘴说话她就知道了。

    “徕徕。”艾兰轻声唤道。

    坏了。

    “封子絮!!”原徕拍案而起。

    封子絮匆匆赶来,一脸疑惑。

    “这叫治好了!?”

    “对啊,他好了啊。”

    “兰兰你过来,”原徕勾勾手,一把搂住开心飞奔过来的小狗,“你自己看看,他跟之前有什么不同吗?啊?”

    “不同啊,他这不是开心

    了不少吗?”

    “你明知道我指的不是那个,你!”

    “哎呀,我知道啦。”封子絮不甚在意地耸耸肩,“我一向尊重患者的个人意愿,只要不影响他的日常生活,他喜欢什么样就什么样咯,而且啊——”

    她故意拖了个长音,促狭地挑了挑眉。

    “他选择不做一个清醒的人,是因为他觉得,你会更喜欢从前那个犹如一张白纸的他。”

    原徕闻言一愣,垂眸看着黏黏糊糊的艾兰。

    他好像完全忘了在家属院发生的事情,望向她的眼神中只有熟悉的依恋。

    “我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的,他既有沟通能力,也有学习能力,同时保持着孩童般的单纯心性,只要能够释怀过去的那些苦楚,在你的庇护下一辈子开开心心到老并非什么难事。”

    “哦对了,始终维持这幅状态的前提是,你别故意拿他那两个妈和一个爸的照片去故意刺激他。”

    封子絮把该嘱咐的都嘱咐了,就看原徕怎么想了。

    她个人是认为艾兰在无需为衣食住行发愁的情况下,永远当个单纯小孩挺好的。

    毕竟大人的烦恼可是非常非常非常多的啊。

    “你说的也是,倒是我想法狭隘了。”

    原徕觉得好的,艾兰未必喜欢。

    既然是他自己作出的选择,那她尊重便是。

    “对了,你这里还有空房间吗?”

    “干嘛。”

    “我要在你这睡。”

    “房费一晚上八万哈。”

    “抠死你得了。”

    “现在一晚上八十万了哈!”

    “八千转过去了。”

    “那你还欠我七十九万两千。”

    “滚吧你!”——

    深夜。

    原徕抱着小暖炉一样的艾兰,有些睡不着。

    她慢慢松开手想换个姿势,没想到竟不慎惊醒了对方。

    “徕徕,你要去哪里?”

    艾兰猛地睁大眼睛,不安地拽住原徕的衣角。

    随后他似是察觉到自己这样不太好,便又依依不舍地放开了。

    “你,你走了,还回来吗?”

    关于家属院的那些记忆,在艾兰的脑海里已经变得很模糊了。

    可他却能清晰记得原徕陌生冰冷的眼神,分别的十几天里,时常令他在睡梦中吓哭。

    “我不走,我就是换个姿势。”

    原徕揉了揉艾兰蓬松的头发,神色带着几分温柔。

    她抿唇沉默了良久,终是没忍住问道:“你真的都忘了吗?”

    “什么?”

    “你不怪我吗?”

    “嗯?怪是什么?”艾兰不解地歪了歪脑袋,声音很甜,“我不会怪你,我只会喜欢你呀。”

    原徕闻言动作一顿,刹那间什么乱七八糟的情绪都清空了。

    她捧住艾兰发烫的小脸蛋,低哑着声音引诱道:“要亲亲吗?”

    “要!要!”

    他迫不及待地将唇送过来,兴奋地勾住了原徕的脖子。

    原徕微微垂下头,轻吻住艾兰湿软的唇瓣。

    昏黄灯光下的她没了冷峻肃杀之色,只慵懒地垂着眼眸,周身气氛性感暧昧到让人腿软。

    艾兰被强硬地压在下面,几乎快融化成了一滩水。

    他难耐地蹭着原徕的腰身,含着眼泪热烈索求道:“徕徕,我还要做/爱。”

    真是什么都叫他给学会了——

    星元499年1月22日。

    封子絮撞见晨起的原徕,睡意迅速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用一种见鬼的眼神看原徕,没忍住吐槽道:“我认识的人里面,就属你小子最禽兽不如。”

    原徕穿着件紧身的黑色背心,强壮结实的肌肉一览无遗,暧昧红痕也同样醒目。

    她懒洋洋地将前额刘海朝后薅去,打了个哈欠后不咸不淡道:“我禽兽不如,那你就是臭不要脸。”

    封子絮翻了个白眼,不想跟她继续拌嘴:“下来吃饭。”

    吃过饭后,原徕提了一嘴艾因。

    封子絮朝楼上努了努嘴:“左手第二间,去聊吧。”

    这句话说完她觉得不够,又额外加了一句:“哎,我昨晚辛辛苦苦帮你开导人,你小子倒好,在我的地盘”

    “再说转账取消。”

    封子絮不吭声了,优雅地泡起了茶。

    她给一脸茫然的艾兰倒了一杯,淡淡道:“快喝吧傻孩子,别看她了。”

    原徕摇了摇头,转身上楼。

    进屋后,原徕看见那个昨日还疯疯癫癫的人,此时此刻静得出奇。

    艾因一直在望着窗外发呆,听见开门声也没回头。

    许久之后,对方始终未曾出声,他倒是先装不下去了。

    “原徕,要我签那些文件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艾因转过身,是熟悉的阴沉模样,“我要你和我结婚。”

    原徕:“?”

    原徕:“你有病啊?”

    “我可以再给你加一些条件,无论你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就算你在外面找小三小四小五,或者是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养着艾兰那蠢货,我都可以装作不知道。”

    艾因走近了几步,眼底的执拗真的快成一种病了。

    “只要你跟我结婚,不管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

    原徕没立刻搭理他,而是瞥了眼他身后那金灿灿的太阳。

    明明有半数的光都洒落在了他身上,怎么就照不亮他这个人呢。

    “你的理解可能出现了些许偏差,以至于让你觉得可以拿这点不入流的破事来要挟我。”原徕和艾因对视着,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政府本可以强制执行,但碍于艾尔森当下的名声,所以才会对你多几分容忍。”

    “如果他们明确查出你是在装疯卖傻拖延时间,那这些文件根本就轮不到我来找你签,你明白吗?”

    “不明白,我不明白!”艾因激动地喊叫起来,表情变得无比狰狞,“你明明答应了我外婆会一直护着我的,你既然拿到了好处,那就不能够说话不算数!!”

    “看来你耳朵也出问题了,我说的是,只要你怀着我的孩子,那我就会一直护着你。”原徕视线落在他平坦的小腹上,“那么,你有吗?”

    艾因脊背一僵。

    他下意识捂住了腹部,痛苦地解释道:“那全都是意外,我也不想那样的。”

    “原徕,我好歹也怀过你的孩子,你就不能可怜可怜我吗?”

    “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把我所有的财产都给你,主动回归家庭重新怀孕给你生孩子。”

    “如果你只喜欢艾兰那样的,我也可以变得跟他一样,我也能够讨你欢心的!”

    “求你了原徕,能不能别丢下我,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条理清晰,沟通能力正常,确定他没有任何精神疾病。”原徕忽然拿起光讯表,朝着音讯另一头的人说道。

    她半点不顾艾因抛弃尊严狼狈乞求的模样,残忍无情到了极点。

    艾因的眼泪瞬间喷涌而出。

    他跌跌撞撞向着准备离开的原徕跑去,奈何身体太过于虚弱,随便一点杂物都能将他重重绊倒在地,浑身疼到怎么爬也爬不起来。

    “原徕,你别走,你如果一定要走,那就把我一起带走好吗?”

    “别留下我一个人,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原徕”

    艾因拖拽着单薄的身体,艰难地向着原徕爬去,眼泪糊得满脸都是。

    他的人生已经空虚悲哀到再也找不到半点活下去的意义,如果连最后一点渴求也失去,他真的会死掉的。

    “别走,你真的都忘了吗?你叫过我宝宝,你说过再也不会打我骂我,如果我能怀上你的孩子,你还会对我负责,疼爱我一辈子的,你真的都忘了吗原徕”

    百般疼痛刻在身上,一次温柔烙□□底。

    艾因疯狂回忆着那晚原徕的怜惜模样,再猛一对比现实的残酷,越来越想不开。

    无奈他的乞求声多么响亮,想走的人终归还是留不住。

    艾因躺在地上,脸色煞白地看着天花板。

    装疯卖傻不行,摇尾乞怜不行,说白了一切都怪他那不争气的肚子。

    但凡孩子还在,原徕也不至于这样对他。

    不,不,不该怪他的肚子。

    他该怪罪的,明明就是那两个可恶的老东西。

    都怪他们非要死在他的面前,害他受了刺激没了孩子。

    对!都怪他们!都怪这两个老东西!!!!——

    原徕又订了一张票,准备带艾兰一起回家去。

    “要回艾家一趟吗?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带走?”

    “有的有的。”

    “行,那就回去。”

    告别了封子絮,原徕带着艾兰回了艾家。

    过去守卫森严、仆人遍地的大宅子,如今里里外外一片灰蒙蒙的,冷清得很。

    护卫没胆子阻拦原徕,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俩四处搜罗。

    他试图联系了一下不知身处何处的艾因,不出所料,依旧无人应答。

    艾家彻底玩完了。

    收拾好零零碎碎的东西后,原徕带着艾兰在周边最后逛了一圈。

    她一边给他买小零食吃,一边问道:“以后就跟着我生活在A区了,会觉得害怕吗?”

    “跟徕徕在一起,不怕!”

    艾兰笑得见牙不见眼,嘴边的零食渣子簌簌往下落。

    启程的前一个小时,原徕收到了一条讯息。

    【柳从今:我想和你见一面】

    她思索了片刻,还是将定位发了过去。

    五分钟左右,柳从今到了。

    原徕带着艾兰坐在人并不多的甜品店里,并未第一时间将他认出。

    是他站在桌边主动出声打了招呼,她才反应过来。

    “原司令。”

    很疏离的称呼。

    “坐,吃点什么?”

    原徕疑惑地看着柳从今,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将自己包裹得那般严实。

    极度爱美的他,今天不仅戴了帽子,还戴了口罩和墨镜,全身上下穿得灰扑扑的。

    这可能是什么新的时尚?

    她不理解。

    “不了,聊几句我就走。”柳从今拒绝了她的好意,多层遮掩下的脸上也不知是何种神情。

    “说吧,你想聊些什么。”

    “你是不是从始至终都知道我在骗你。”

    原徕端起咖啡的手一顿。

    大概猜到了对方见面的目的,她也没什么心思喝了。

    “对,我全都知道。”

    原徕直白道。

    “从你踏进商家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是艾尔森派来的人。”

    柳从今交握的双手一颤,声音不禁有些发紧。

    他明知道真相会对自己造成多大的伤害,却还是坚持问了下去。

    “所以,我明面上说爱你,实则只想拿你换我的前程,你一直都知道?”

    “是。”

    “那你离开商家前,曾经温柔小意地对待我是骗我的?”

    “是。”

    “我们重逢之时,你不计前嫌原谅我,还表现出对我留有余情的样子,也是骗我的?”

    “是。”

    “那,艾因揭穿我的谎言,与我生了嫌隙,而你执意与我决裂,却又让我撞见你毒/瘾发作,逼着我心生愧疚不得不归属于你的阵营,这些,全部都是你有意推动的?”

    “是。”

    原徕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姿态是那么的平静淡然。

    她丝毫没想过自己一个又一个的是,会将眼前人的心伤成什么样。

    “”

    柳从今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想让自己镇定。

    可他肩膀却颤动得格外厉害,连声音都带上了细微的哭腔。

    “原徕,你好狠的心。”他的语气再也听不出半分爱意,滔天的恨已经占据了他整颗心,“你怪我嘴里没有一句真话,怪我总是在骗你,可你又是怎么做的?你知不知道我的——”

    我的脸。

    我的心。

    我的尊严。

    我的一切一切,都葬送在了你的手中。

    “所以呢,你想表达什么?怪我没被你骗到,却反骗了你?”原徕不曾愧疚,也不曾动摇,“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不是事先知道了这一切,我的下场会如何?也罢,像你这样的人永远学不会换位思考。”

    “既然是你为了谋取利益主动入局,那就别在输了以后摆出受害者的姿态要我偿还。”

    “但凡你能够不那么贪,在天海完全避开我,有何至于走到今天这步田地?”

    “总而言之,你发现了研发基地立了大功,之前做过的种种错事就都一笔勾销。”

    “而你跟我之间,从此两不相欠,也没什么再见面的必要了。”

    她的声音很冷,像雪一样。

    本以为用心捂着捂着,她会变成柔情的水,温热的汤。

    可一抬头才发现,能够遇见她的人,从始至终都没走出过那个冬天。

    还没能将她捂热,自己竟先冻死了。

    柳从今安静地落了泪。

    依照他过去的性子,他该闹,他该不择手段争取他应得的东西。

    光彩照人、明艳美丽的他就不该如此卑微沉默。

    可是。

    “徕徕,那是什

    么?”

    好奇的艾兰亲昵地扯了扯原徕的衣角,指向了不远处。

    刚才还满脸薄情的原徕,眉梢顿时舒展开,任由对方痴缠着。

    柳从今怔怔看着艾兰那头色泽动人的金发,光洁无瑕的脸蛋,水润漂亮的蓝眸,什么想法都没了。

    他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他不想再看了。

    嘭一声巨响,椅子被推翻在地。

    原徕抬头,只能看到一道匆忙逃离的背影。

    她不甚在意地低下头,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冲出甜品店的柳从今,站在阴暗的角落里疯狂地喘着气。

    他自暴自弃地将所有遮挡物都扯下,几乎是粗暴地揉搓着脸上的疤痕。

    那些凹凸不平的痕迹,那些恶心丑陋的红粉新肉。

    柳从今终于抑制不住地痛哭出声。

    他该鼓起勇气讨要赔偿的,他该将咖啡狠狠泼在原徕脸上的。

    可一想到会被她看见他容貌尽毁的丑态,他就变得胆小如鼠。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他不能够自私自利到底,或者早些明白沉没成本不参与重大决策。

    但凡他少动心一分,他都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更不会落得一个——

    两不相欠。

    好一个两不相欠啊。

    【原徕这人,最是无情了。】

    【我是不可能会对这种人动心的。】

    第174章 回家找妈

    星元499年1月22日,晚上十一点。

    原徕带着艾兰回到了A区的家。

    她看了眼光讯表,不太想在这个时间点去打扰原路漫。

    可转念一想,她若是不老老实实去问声好,第二天猛地窜出来绝对会被骂个狗血淋头。

    原徕叹了口气,上楼去敲响了原路漫的门。

    怎料竟无人回应。

    原徕诧异地挑了下眉,转头问了老管家一声。

    得知原路漫大晚上不睡觉在制药室里埋头苦干,她的心脏不禁一沉。

    其实一开始决定做局弄死艾尔森的时候,原徕曾坚决反对原路漫以身犯险。

    毕竟她正处于很容易犯各种小毛病的中年时期,艾尔森那老东西手段又阴得很,但凡她不慎碰到点什么避无可避的意外,都将可能会成为未来不可逆的病根。

    奈何原路漫犟得很,谁劝也不好使。

    她靠着一张嘴辩赢所有反对的人,坚定不移道:“只能是我去,不然我不放心。”

    此话一出,周围人都沉默了。

    原路漫跟原徕虽不是亲母女,性格却很像,她们即便再怎么信任身边人,最信任的也永远只会是自己。

    但凡她们认定了某些事只有她们才能办好,那无论是谁来顶替位置,都将无法被她们所接受。

    不过说来说去,原路漫坚持入局的主要原因其实就只有一个——

    她不敢把原徕的命交付到别人手中。

    “妈。”

    时隔三年,原徕终于能够正大光明喊妈了。

    看着不知何时把头发剃成圆寸的原路漫,她脚下跟灌了铅水似的,每一步都走得沉重而缓慢。

    “哟,还知道回来。”

    原路漫听到声音并未抬头,而是一脸专注地盯着手上试剂。

    原徕抿了抿唇,有点不知道该从哪个话题切入。

    正当她犹豫的时候,跟随在后的艾兰忽然冲上前兴奋呼唤道:“陆姨!”

    原路漫愣了下,终于扭头看过来。

    “你真把这小子带回来了??”她将试剂放下,起身走过来,一脸饶有兴味地打量着艾兰,“精神头还挺足,那天看到他一副天塌了的样子,我都怕一个不注意他就找个地方跳了。”

    “陆姨,你的头发去哪里了?”艾兰没听懂原路漫说的话,目光一直聚焦在她的脑袋上。

    “掉得太厉害了,都被我剪光光了,”原路漫潇洒地摸了下头,“怎么样,姨这样帅不帅?”

    “帅!我也要剪光光!”

    “你确定吗?徕徕最讨厌光头男了。”

    “那我不剪了,不剪了。”

    艾兰慌里慌张地护住脑袋,紧张地瞥了原徕一眼。

    原徕没去注意他的小动作,而是直勾勾盯着原路漫,问道:“你进入第二阶段了?”

    “那倒是没有,单纯就是年纪大了身体素质不太过关,脱发可太正常不过了。”原路漫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看得很开,“你别皱着个眉头看我,你老娘我没那么容易死,反而是你,我都说过让你演得差不多就行了,结果差点把自己小命都给玩没了,他爹的,说起这事我就来气!”

    原路漫的心情本来十分平和,说着说着火气却猛地就上来了。

    当初原徕在艾家地下室硬抗毒/瘾,扛到心理防线溃败,对着她喊了声妈,差点就给她喊破防了。

    没人能够理解那时的她内心有多么煎熬痛苦,她不仅要一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被折磨到没了人形,还要一边装作若无其事地跟艾尔森商量该怎么对付原徕,内外割裂到几乎要逼疯她。

    自从给原徕注射药剂后,她几乎就没睡过一个整觉,失眠了一夜又一夜,头发大把大把掉。

    所幸她们的苦头没白吃。

    亲眼看着那老东西在胜利前夕功亏一篑,死状凄惨,别提她心里有多爽了。

    “别气了别气了,我现在这不是好好的吗?”

    原徕没料到炮火那么快就打到自己身上来了,底气瞬间就虚了。

    原路漫可是记仇的一把好手,她长这么大绞尽脑汁硬是没能逃过一顿揍,可想而知她有多慌了。

    “好个锤子好!”面目狰狞的原路漫一掌就过来,给原徕后背拍得震天响,“我千叮咛万嘱咐那个毒素绝对不可以硬抗超过两天,结果你是怎么做的?四天半?你想死吗你个兔崽子!”

    “我这不是为了让艾尔森相信我是真服软了吗”

    “他个老东西又不懂制药,我三言两语糊弄过去就行了,用得着你玩命吗?啊?”

    “我”

    “还敢顶嘴!?”

    “”

    “等明天生日过完了,你得给我请上半年的假,必须得把毒彻底给戒掉!”

    “半年是不是有点久了?”

    “嗯?”

    “没事我明天就跟上面商量一下。”

    “还有,”原路漫表情微妙地指了指窗外,“你这几天是不是在外面干什么大事了,为什么突然有那么多人专门被派来盯着你?”

    “没,我能干什么大事,我顶多就是奉总司的命在外打击犯罪。”

    原徕避重就轻地解释了下,没敢说自己在十天内亲手连杀了十个人。

    她能理解上面担心她会失控,更怕她会爱上这种轻松夺取一个罪人性命的感觉。

    但这种担忧对她来说完全没必要,她杀人并非是为了泄她自己的愤,而是为了告慰何立及所有与其有相同遭遇的退役军人,她最大的私心也不过是越过法律提前了结人渣的性命罢了。

    而且说句难听的,被人血喷溅在脸上的感觉,她早就在战场上经历过上千次了。

    粘的,热的,绝望的,一点都不好受。

    她非常不喜欢。

    “按你这么说,这些人都是派来保护你的?”原路漫将信将疑地看着原徕。

    “那倒也不是,呃,简单来讲,他们应该是怕我过度打击犯罪。”

    “我就知道你没憋什么好屁。”

    原路漫翻了个白眼,重新将视线投向正在左顾右盼的艾兰。

    她悄悄挪了两步朝原徕凑近,压低声音说道:“虽然他确实很可怜,但你这么光明正大地把人往家里面带,你就不怕明天小柿子看到了跟你闹啊?”

    “他跟我闹什么?”原徕有点莫名其妙。

    “你不是打算解决掉艾尔森后就正式跟小柿子在一起?”

    “没有的事,你别瞎掺和,”原徕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前段时间来基地的时候我当面跟他说清楚了,我估摸着自己这辈子都没办法稳定下来,他一直吊在我身上也是浪费时间。”

    “怪不得他突然把头发给弄了,啧,敢情是被你戳到心窝了。”

    “你套我话啊?”

    “什么套不套的,这叫母女之间的正常情感交流。”原路漫一把揽住了原徕的肩膀,“我跟你说,你爱谈不谈的我才懒得管,但你绝对不能欺负小柿子,你释姨和小柿子在背后可没少帮咱们的忙,三年来还把咱公司的利润拉高了几个点,这份情无论如何都得记着。”

    “我明白。”

    “诶对了,我说这话可不是为了逼你什么,你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千万不要因为一个人对你有恩而牺牲了自己的幸福,这样对双方来说都是折磨。”

    “我懂,我都懂,”原徕摇了摇头,满眼都是笑意,“行了妈,你早点休息”

    不曾想她话还没说完,艾兰忽然傻傻地重复了一句:“妈?”

    原路漫愣住。

    她指了指自己,犹疑道:“你是在叫我?那诶!”

    原徕:“?”

    原徕:“妈我求你别闹了。”

    “陆姨是,徕徕妈妈???”艾兰大脑有点烧起来。

    “嗯,她是我妈妈。”原徕点点头,正式介绍了一下原路漫的身份,“她姓原,叫原路漫,你以后别叫她陆姨了,叫原姨就好。”

    “我可以,不叫原姨吗?”

    “啊?那你想叫什么?”

    “我也想叫妈妈。”

    原徕:“?”

    “陆姨,嗯,原姨是徕徕妈

    妈,我喜欢徕徕,那原姨也是我妈妈。”

    艾兰羞涩地扯了扯衣角,略微紧张地瞥了原路漫一眼。

    “我突然懂你为什么喜欢这小傻子了。”原路漫朝着原徕不怀好意地笑了下,转而伸手揽住了艾兰,“可以啊兰兰,既然你想跟徕徕一样喊我妈妈,那我明天就带你去上户口,让你当徕徕的弟弟。”

    “好诶好诶!”

    “等你变成徕徕的弟弟后,就不能跟徕徕亲亲抱抱睡觉觉了,甚至还只能看着徕徕跟其他的男孩子亲亲抱抱。”

    “啊!那,那我不要当徕徕弟弟!”

    “如果你不肯当徕徕弟弟,那你就不能喊我妈妈。”原路漫松开艾兰,扭开脸佯装生气,“你自己选吧,要徕徕,还是要妈妈。”

    “我,我可不可以,不选”

    “不行,必须选。”

    原路漫强硬地丢下这句话后,直接拍拍屁股开溜了。

    她丝毫不管红了眼眶的艾兰和面无表情的原徕,走得十分潇洒。

    原徕看着快要哭出来的艾兰,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克住她,让她敢怒不敢言的,也只有她妈了。

    “徕徕,我,我是不是让原姨生气了?”艾兰嘴唇颤抖得很厉害,硬憋了一会儿实在憋不住,终是哇一声哭了,“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想要跟徕徕在一起,喜欢徕徕,也想喜欢徕徕喜欢的人。”

    “我想要叫原姨妈妈,可是我,我不想要当徕徕的弟弟呜呜呜呜”

    他哭得梨花带雨,鼻尖泛粉,狗狗眼湿漉漉的,看着格外惹人怜爱。

    原徕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只能硬邦邦道:“她是开玩笑的,你别当真,走吧,我带你去睡觉。”

    艾兰扁着嘴,显然是没能缓过劲儿来。

    但他还是听从原徕的话,忍住眼泪离开了制药室。

    “你就在这间房睡吧,等明天需要什么再慢慢给你添置。”

    原徕将人带去客房后就准备离开。

    怎料她才刚抬脚,对方就急切地从背后抱了上来。

    “徕徕,别走,我害怕。”

    “别怕,这里很安全,不会——”

    原徕拿开艾兰的手,转身耐心地安慰。

    然而她话只说了半句,剩下的便都淹没在了艾兰脆弱的眼神中。

    “徕徕,晚上我想跟你睡觉。”

    艾兰瓷白的皮肤染着些许红晕,鸦黑睫羽被泪水压得沉沉下垂。

    他不会撒嗲,却也最会撒嗲,用微微仰望的角度注视着原徕,渴盼宠爱的欲望是那么直白又浓烈。

    原徕没辙了。

    “行,我不走,快去洗个澡准备睡觉吧。”

    “好!!”

    艾兰破涕为笑,飞快地冲进了浴室里。

    原徕舒舒服服地窝进沙发里,浏览起了近来的新闻。

    民众对于政府向下肃清的行为很是高兴,尤其在政府将抄来的一部分小钱拿去大张旗鼓地搞了城市建设后,民众的称赞声变得更为响亮了。

    原徕意味不明地嗤笑了声。

    叮,一条新讯息突然弹出。

    【小柿子:回家了?】

    【YL:嗯】

    原徕有点意外,她以为按照释如辞那性子,被拒绝后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愿意私下与她联系。

    【小柿子:现在有空吗?】

    原徕更意外了。

    她本想回复一句好,可下一秒,一具带着温热水汽的身体便坐进了她的怀里。

    “徕徕,我洗好啦。”

    艾兰扭了扭饱满的臀部,将自己更深地塞进去。

    他搂住原徕的脖子,轻轻地在她面颊上亲了亲。

    “徕徕,我喜欢跟你亲亲,我不要当你弟弟。”

    “选好了?不想要认原姨当妈妈了?”原徕捧住他的脸,抬起下巴含住他的唇肉吮吸了两下。

    “也,嗯,也想要妈妈。”

    “不能够贪心。”

    艾兰闻言眸中水光一闪,颇为委屈。

    但他纠结来去,最喜欢的果然还是原徕。

    “那,那我选你。”艾兰被亲得气喘吁吁,还不忘哼哼唧唧地表忠心。

    原徕还能说什么呢,原徕只能继续亲他了。

    她一边圈住艾兰的腰肢亲他,一边歪着头看光讯表。

    释如辞那边见她迟迟没回复,又发过来了几条讯息。

    【YL:明天吧】

    她现在实在是抽不出空来。

    另一边。

    在原家外面侯了许久的释如辞,看到最新收到的讯息后,在原地站了很久。

    他怀里抱着准备多时的生日礼物,整个大脑都是空白的。

    以前原姨不在,原徕无心过生日他能理解。

    现在原姨好不容易回来了,他还以为,原徕能记得他们一直以来不曾说出口过的约定。

    过去每一年,释如辞都是第一个跟原徕说生日快乐,第一个送她生日礼物的人。

    果然。

    把话说开后,她连装都不装了。

    释如辞闭了闭眼睛,将所有上涌的苦楚都硬生生忍了回去。

    他没有哭,而是一路抬头挺胸,面色平静地走回了家。

    算了。

    第175章 她的生日

    星元499年1月23日。

    原徕二十八岁生日当天。

    她一向不喜欢办什么隆重的仪式,更不喜欢搞什么宴会听一堆乱七八糟的人对她各种奉承。

    这种日子说普通也普通,说特殊却也没特殊到哪里去,如果非要庆祝的话,她顶多就是凑一桌亲近的人吃顿饭便算过去了。

    “小炮仗,生日快乐。”

    释世安拿着四份礼物上门来,见面便给了原徕一个拥抱。

    她把东西放下后,一一介绍道:“这份是我的,这份是如权准备的,这份是如权的一个朋友准备的,似乎是B区某个科技公司老总的独生女,名字叫凤连,最后这一份是叶翎给你的。”

    释如权这个时候还在学校念书,没时间回家很正常。

    而凤连跟释如权是朋友,从她那里得知原徕的生日也不是什么难事。

    因此原徕只问了叶翎的事:“叶翎什么时候回去的?”

    “月初回去的,”释世安语气不咸不淡,“说是要回去筹办她丈夫的葬礼,顺便把公司接管了。”

    “死的时间点还挺刚好。”原徕想起商成才在天海四楼赌红眼的样子,缓缓勾起唇角。

    叶翎从相夫教子的环境中脱离后,脑子倒是活络了许多,下手也足够狠。

    就是不知道她未来会如何处理那偌大家业,膝下唯一的孩子可不是什么聪明人。

    原徕本还想问点别的,一抬头却发现

    释如辞也来了。

    她看着他变了,却又好像没多少变化的模样,有些发愣。

    “生日快乐,”释如辞将礼物递过来,高高束起的黑色马尾轻甩过肩头,冷清隽秀的脸庞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希望你能喜欢我的礼物,姐姐。”

    “嗯?谢谢。”

    好些年没从释如辞嘴里听到这称呼,原徕霎时间还怪不习惯的。

    不过她面上并没有显露什么情绪,只是淡定地将两人领到客厅去坐。

    “来啦安安,小柿子。”原路漫下楼打了声招呼。

    “逆舟今天来吗?”释世安点点头。

    “不来,最近猛地空缺出一堆位置,她忙得脚底都快磨出火星子了。”

    “这倒也是。”

    原徕一边听长辈唠嗑,一边低头处理光讯表疯狂弹出的讯息。

    她们刚说到莫逆舟,莫逆舟的讯息随之便来了。

    【莫逆舟:小炮仗,我这边实在是忙得脱不开身,只能线上祝你生日快乐,顺便帮我跟你妈问声好】

    【莫逆舟:周围盯着你的人我已经处理掉了,就当做是给你的生日礼物吧】

    【YL:谢谢莫姨】

    片刻后,封子絮姗姗来迟。

    这家伙双手是空的,肚子里倒是装了一箩筐的话,跟在场几个人一一打过招呼后,便一脸兴奋地凑过去跟原徕咬耳朵。

    “艾因那小子我彻底帮你解决掉了!”

    原徕:“你杀人了?”

    “要是哪天我想杀人了,第一个一定先杀你。”封子絮拿手肘捅了原徕一下,“你昨天走之后,我又试探了他一遍,发现他根本就没有断绝纠缠你的念头,于是我就好心开导了他一番,你猜结果怎么着?”

    “放弃了?”

    “没有。”

    “那你说个屁。”

    “啧,虽然没放弃,但是我让他换了种方式来追求你。”

    “哈?”

    封子絮阴测测一笑,压低声音道:“你知道梦男吗?就是爱你却不敢轻易触碰你,还屁颠屁颠追在你身后拼命砸钱的那一种,有不少缺爱的群体长大后会变成这幅模样。”

    原徕眉头一皱:“所以?”

    “所以你放心,从今天起不会再有只说不做还喜欢发神经的傻吊缠着你,只有一个愿意哐哐为你花钱的艾梦男因!怎么样,喜欢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吗!”

    “”

    原徕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想打封子絮一顿。

    她推开试图继续讲述自己丰功伟绩的封子絮,赶忙宣布开饭。

    落座前,原徕吩咐了老管家一句,让人去把还在睡梦中的艾兰叫起来吃饭。

    他昨天长途奔波后又被她折腾了半宿,这一觉睡到了大中午还不见醒。

    “小炮仗,你这次回来准备待多长时间?”释世安忽然问道。

    原徕跟原路漫对视了一眼,没明确回答:“看情况吧,应该会比以往待得久一些。”

    “也好,你也是该好好休息休息了。”

    五分钟后,艾兰风风火火地下楼,脸上满是明媚灿烂的笑容。

    然而在看见饭桌上多了两个陌生的人后,他又变得含蓄起来,小步小步地凑近了原徕。

    “徕徕,管家阿姨说,今天是你生日,生日快乐。”

    “嗯,快坐下吃饭吧。”原徕替他拉开了身旁的凳子。

    封子絮本想跟艾兰聊两句,但是在看到释如辞的眼神后,当即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默默将饭碗端起来遮住半张脸,嘴角因为饭桌上的暗潮涌动而疯狂上扬。

    “这位是?”

    释世安虽然知晓原徕她们的计划,却从未过问细节。

    面对突然冒出来的貌美男青年,她没忍住用余光扫了眼释如辞。

    “他,嗯,算是我半个弟弟吧。”

    原徕直接将艾兰带回家,单纯是没想好该如何安排他。

    眼下也不好用些乱七八糟的身份来搪塞别人,便只能这么说了。

    原路漫听到这话,也把碗举高了。

    果不其然,还没等释世安应声,艾兰就先一步红了眼眶。

    他神色不安地看着原徕,鼻子吸了又吸,泪水已经悬在边缘准备就绪了。

    “我昨晚明明说,不要当弟弟,你不能,欺负我”

    艾兰性子被原徕一步步惯得嗲纵了许多,过去唯唯诺诺不敢多言的模样几乎消失不见。

    他也顾不上周围还有旁人看着,有什么委屈直接都朝原徕一股脑地说出来。

    释世安素来比原路漫稳重,见到此情此景,也没忍住端起了碗。

    她还悄悄对着原路漫使了个眼神,意有所指地伸手敲了敲脑袋。

    原路漫立即点头回应。

    释世安悬着的心就此死了。

    如果艾兰是耍心机故意为之,那她们还能回两句嘴。

    奈何他是真的不通人情世故,且他敢当众做些失态的行为,说明在背后没少被原徕哄过。

    周围的气氛有些诡异,原徕却好似无所察觉。

    她拿起纸巾给艾兰擦了擦脸,侧身在他的耳旁轻声说了句话。

    “你是半个弟弟,不是整个弟弟,我们还是可以亲亲抱抱。”

    话落。

    艾兰水汪汪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

    他朝着原徕展露笑颜,一副我全都明白了的样子。

    原徕没能立刻反应过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艾兰忽然扭过头,对着置身事外的原路漫甜甜喊道:“妈妈!”

    哐当一声。

    释如辞手中的汤匙坠入碗中,放凉的汤不慎洒了大半出来。

    新换的白色毛衣染上了难看的污渍,他猛地站起来说道:“抱歉原姨,我回去换件衣服。”

    “诶诶好”原路漫人还有点懵。

    封子絮瞄了眼表情怪异的释世安,朝原徕抬了抬下巴:“徕啊,你要不去看看如辞?我看他刚才碗里的汤还冒着热气,手似乎都给烫红了。”

    原徕一顿。

    她和封子絮对视了一眼,瞬间心领神会。

    “那妈,释姨,我过去看看小柿子,你们先吃。”

    “诶诶好你去,你快去。”原路漫迫不及待地挥手赶人。

    “徕徕”艾兰也想跟着。

    “兰兰,徕徕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处理,等会儿会回来,你愿意先替徕徕陪妈妈一起吃饭吗?”

    原路漫好说歹说也是跟艾兰相处过一段时间,拿捏他易如反掌。

    “我愿意!”艾兰郑重点头。

    “所以,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等释如辞和原徕都走远后,释世安才询问起艾兰的事。

    “这事儿吧,先简单也不简单,说复杂也不复杂,所以”原路漫对着封子絮一笑,“子絮你来说吧。”

    封子絮:“啊?我吗?”——

    “小柿子,是我。”

    原徕敲了敲释如辞的房门,靠在一旁抱臂候着。

    她隐约感觉到对方似是生气了,这门怕是一时半会儿的开不了。

    可意外的是,释如辞竟马上就开门了。

    “有什么事吗,姐姐?”他唇角含着一缕浅笑,整个人莫名生分得很,“等我换完衣服就回去了。”

    “子絮说你手烫到了,还好吗?”

    原徕作为经常阴阳怪气别人的家伙,怎会听不出释如辞话中的埋怨。

    但只要对方不挑明,她就不会主动给自己找麻烦。

    “没事,多谢关心。”

    释如辞的情绪肉眼可见得更加糟糕了。

    “既然没事那我就先回去了,还是我等你换完衣服一起过去?”原徕体贴问道。

    释如辞两侧腮帮子动了动,拼命地隐忍着什么。

    他最后深吸了一口气,冷淡道:“你先回去吧。”

    “好。”

    原徕转头就走,一秒都没打算多留。

    释如辞眼神晦暗地盯着她的背影,内心燃起的大火几乎要烧光了他的理智与逞强。

    一步,两步,三步。

    她没回头。

    四步,五步,六步。

    她还是没回头。

    为什么。

    为什么不回头,为什么不解释。

    为什么追到了他面前来却

    只说那么几句不痛不痒的话?

    该死的

    “原徕,你给我站住!”

    释如辞终归还是没忍住崩溃出声。

    他大步冲上前去,死拽着原徕不肯放手。

    “我问你,他是不是那个怀了你孩子的男人!?”

    原徕叹了口气,目光平静地看着他。

    “不是。”

    “那你为什么带他回家?为什么纵容他喊原姨妈妈,你说话啊!”

    “你冷静一点,”原徕搀扶住摇摇欲坠的释如辞,这么多年来,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永远都是温柔的,“他不具备独立生活的能力,而我对他又有所亏欠,所以我才会带他回来。”

    “你撒谎!你明明就是喜欢他!”

    释如辞身形单薄,人又生得如仙般清冷俊逸,依靠在原徕怀中痛苦流泪的模样漂亮到惊人。

    他眼尾泛红,咬着唇不愿泄出太多脆弱,可又抑制不住地发出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原徕,我们认识二十年了,你别想骗我。”

    “我从来没见过你对谁那么温柔耐心过,从他出现起,眼睛里就只能看得见他!”

    “我真的不是喜欢他,”原徕不知道该怎么讲,“这种事情我没有必要骗你。”

    感情的事最难解释清楚。

    在有心人眼里,可能随便说两句话都是在交流爱的信号。

    委实无解。

    “好啊,你若非要说是亏欠,行,那就亏欠,”释如辞惨淡一笑,“那我呢?你就没有一分一毫亏欠我?”

    “有,我欠你最多。”

    “既然你都承认了,那我是不是也能贴着你坐?住进你的家?当着众人的面叫原姨妈妈?可以吗?啊?”

    “小柿子,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释如辞恶狠狠地推开原徕,愤怒值暴涨到了极点。

    他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吼叫道:“我跟那些男人有什么区别!为什么他们一个个能陪着你,能跟你上床,能回你的家,还能怀上你的第一个孩子,为什么我就不行,为什么我不行!!!”

    “我等了你那么多年,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我已经把我能给的都给你了。”

    “到底是为什么,他们都能得到的东西,偏偏我千求万求死都求不到,甚至临到头你连点奢望都不肯给我留。”

    “原徕,原徕,你就不能稍微可怜可怜我吗?啊?”

    释如辞跌坐在地,哭得情难自禁。

    谁能想到在商场上杀伐果断的小释总,在感情里也不过是一条可怜虫。

    原徕静静站着,脊背永远挺直。

    她没有蹲下去将人扶起来,而是居高临下地反问道:

    “小柿子,有些东西真的是我不肯给你吗?”

    第176章 过分贪心

    “小柿子,有些东西真的是我不肯给你吗?”

    释如辞的哭声倏地停止。

    他看起来不太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眼神破碎又迷茫。

    “我怨我能跟别的男人上床,能带他们回家,还能让他们怀上第一个孩子,却独独就是不肯公平对待你,”原徕的语调不急不慢,平静异常,“可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对我说过什么?”

    “你要我喜欢你,要我身心都接受你,否则绝不愿意和我发生任何关系。”

    话音落下,释如辞表情空白了一瞬。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无从反驳。

    “所以,”原徕很清楚,无用的留情大多时候只能平添烦恼,因此她直接把话说绝,“是我不想给吗?明明是你想要的太多了。”

    “”

    释如辞罕见得沉默了。

    他垂眸盯着地板很久很久,直到原徕以为他不会再出声时,他突然说:“很多吗?”

    “我要的很多吗?我只是想要你也喜欢我一点点而已。”

    “我不想费尽心思追在你身后那么多年,却落了个一夜情对象的下场。”

    他看起来真的是被伤透了心。

    奈何原徕并不为此动容。

    她甚至进一步扒开了他可怜的伪装。

    “小柿子,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对彼此了解的程度仅次于我们的长辈,对方说出口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太好分辨了。”

    “你要求成为第一个为我怀上孩子的男人,却因为觉得我不喜欢你,所以不肯让我碰你。”

    “不管你多么自相矛盾,这些年来我都随你开心,不愿意当面说你不爱听的话。”

    “可你千不该万不该,说你只贪图我一点点喜欢。”

    原徕向着释如辞走近,也蹲了下去。

    她强硬地掐住他的下巴,迫使他用布满泪痕的脸朝着她。

    “我问你,那一点点喜欢,我真的没给你吗?”

    真的没有吗?

    原徕从小便是光芒万丈,众星捧月,身边形形色色的男人数不胜数。

    他们找准机会脱了又脱,搔首弄姿,手段百出,却没一个能让她的目光多停留哪怕一秒。

    除了释如辞。

    他从小就出落得漂亮水灵,往人群里一站像落了凡尘的仙似的。

    最重要的是,他温柔贤惠,大方善良,总能将身边人照顾得格外妥帖。

    原徕以前皮痒被原路漫追着揍的时候,释如辞闻声会立刻泪眼汪汪地冲出来拦着。

    有一次她俩干架干上头了,释如辞虎头虎脑地站中间,结果被一个肘击打掉了一颗大牙。

    原徕和原路漫都懵了。

    还没反应过来的释如辞弯腰捡起大牙,傻乎乎地朝着她们咧嘴一笑:“原姨,别打姐姐啦。”

    原路漫看着他牙齿上那个黑黢黢的大洞,想笑得要命。

    原徕却觉得他这幅样子很是可爱,让她心里软软的。

    “小柿子,你那个牙”原路漫憋着笑问道。

    “没事的没事的,这颗牙本来就快要换掉了,一点都不疼!”

    释如辞拍了拍胸脯,抬起下巴表示自己超级坚强。

    然而。

    原路漫一走,释如辞就碎了。

    他委屈巴巴地窝进原徕怀里,软着声音问道:“姐姐,原姨有揍疼你吗?”

    “我没事,”原徕悄悄摸了摸高高肿起的屁股,眯着眼佯装风轻云淡,“你牙疼不疼?没关系,在我面前你不用假装坚强,男孩子想哭就哭,一点都不丢人的。”

    这话刚说完,释如辞的眼泪便喷涌而出。

    他两只小手紧紧拽住原徕的衣服,稚嫩的小圆脸皱成了包子。

    “疼,牙好疼,好疼嗷呜呜呜呜呜”

    “很疼吗?要不要我带你去找医生?”

    “医生?是,是牙医吗?”

    “嗯嗯。”

    “不要不要,我不要牙医!”释如辞一脸惊恐地摇头,眼泪流得更凶了,“我其实就一点点疼,只要姐姐抱抱我就好了,等一下下就不疼了!”

    “真的吗?”原徕将信将疑。

    “真的真的!”

    “那好吧。”原徕把释如辞抱得紧紧的,等他缓过劲来不哭了之后,才压低声音补上没说完的话,“其实我知道你是怕牙医才这么说的,既然这样,那下次释姨要带你去找牙医的时候,你喊我,我一定来救你!”

    “姐姐你真好。”释如辞快感动坏了。

    等这一天来临的时候,原徕真去英雌救美了。

    结果就是两个人被各自的妈抓着揍了一顿,谁也没救成谁。

    后来他们就都长大了。

    释如辞十八岁成年那天发生的事,让原徕对他一直怀有些许愧疚。

    因此她答应了他无理的要求,任由他发些小脾气,纵容他以伴侣的身份去压制其他男人。

    可是。

    像原徕这种直来直去的脾气,光是愧疚与熟稔,真的足以支撑她对释如辞好到如此地步吗?

    不可能的。

    原徕人生的第一追求虽然从始至终都是力量,没办法理解要死要活的喜欢和爱是什么,但自从她知道释如辞的心意与执念后,也曾幻想过和他好好在一起的画面。

    所以,释如辞想要的一点点喜欢,她其实很早就已经给他了。

    一个对家人对朋友毫无保留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完全无情的人。

    “”

    释如辞与原徕对视着,眼神渐渐变得灰暗。

    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摇头显得太假,点头便是承认了他的不知足。

    “为什么不说话?”原徕问。

    “我还能说什么?”释如辞情绪变淡了,整个人透露出一股绝望感,“你不都已经把我看透了吗?”

    “我承认,我就是仗着你对我的特殊,才敢生出跟你成为法定伴侣的大胆想法。”

    “我以为我再努力一点,再为你多帮忙一点,再耐心等你更喜欢我一点,这个愿望指不定就能实现。”

    “可我真的,我真的把我能做都做了,这么多年来小心翼翼地盼着你,结果你,你却”

    “拖了这么多年才下定决心劝你放弃,是我的问题。”原徕没有否认自己的问题所在,“但我也说了,只要你有任何需要,我都会尽力补偿你——”

    “我什么补偿都不需要。”

    释如辞打断原徕的话,眼底炙热的爱意几乎要将她烫伤。

    他没再哭泣,而是鼓起勇气掏出心脏最后乞求一次:“我只想要你。”

    “我想要成为你唯一的丈夫,想要成为唯一一个拥有你我共同结晶的人。”

    “就算,就算你不想要结婚也

    可以,那我也想当被你公开承认的男朋友。”

    “这很难吗?原徕姐姐,你告诉我,这真的很难吗?”

    很难吗?

    “很难。”

    原徕松开了释如辞,毫不犹豫地给予了答案。

    刚从军校毕业准备入伍那段时间,她若是听到这个问题,一定会直接摇摇头说不难。

    入伍两年后,被女花的“诅咒”摧残过的她,逐渐开始变得迟疑。

    等到她第一次决定找个男副官当固定发泄对象的时候,她的答案,与现在的她将一模一样。

    原徕本身对女男情事并不热衷,否则也不会第一次就闹出乌龙来。

    但若是要她为了一段没那么深刻的感情,不顾精神肉/体上的双重折磨,坚持忍住欲望搞什么该死的纯爱,那她脑子离坏掉也不远了。

    第一次战后开荤的时候,她也不是没有问过自己,真的不能忍住,或者自我疏解吗?

    可没过多久她就再一次问自己,释如辞对她来说有重要到远超一切,包括她的身体健康吗?

    答案显然是没有。

    但那时候的尚显青涩的原徕选择避开了回答。

    直到她尝到了权力的滋味,心境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只有蠢货才会为了虚无缥缈的东西委屈自己。

    如果谈情说爱带来的只有束缚而不是进步,那她何必委屈自己碰这种没用的东西?

    “我不会结婚,也不会恋爱,简单来说就是我不会跟任何一个人确立关系。”原徕将释如辞的痛苦尽收眼底,却没生出一分怜悯来,“一开始没有直接拒绝,是因为这个想法暂未在我心里扎根,等到彻底明确后,我就借着合适的机会把话都说开了。”

    “小柿子,我从没想过要伤害你,但你想要的东西我真的给不了。”

    “我妈不在的时候我很少回家,我妈在的时候,我一年到头也就回来两三趟,我压根就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照顾所谓的伴侣及未来的孩子。”

    “所以,我可以是你的姐姐,你的底气,却唯独没办法和你成为恋人。”

    “如果我说,我不在乎这些呢?”释如辞还是无法轻易死心,“我等了那么多年,不差这点时间,我能理解你很忙碌,我可以一直在家里等着你的,孩子和原姨我也都会帮你照顾好——”

    “我会出轨。”

    原徕用四个字将他堵得哑口无言。

    “我的需求比一般人重,我的男下属,我的男上级,甚至是军队外的男人,很多都是我的床伴。”

    “我不会因为你一个人而放弃他们,也就是说,即便我们确定了关系,你也不会是我的唯一。”

    “如果你连这都可以接受,那我还是要说,我们不合适。”

    “因为,”原徕站了起来,毫不掩饰地展露出了上位者的专断与自我,“我不喜欢出轨这个污点。”

    为了建立一段感情,而将各取所需的关系扭曲成人人不耻的出轨,她何必呢?

    “”

    释如辞失去了所有开口的欲望。

    他摇摇晃晃地扶着墙站起来,低声道:“你等我一下。”

    话一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进了房间。

    原徕靠着墙掐了掐眉心,不免有些烦闷。

    她无意将话说得那么难听,可释如辞的偏执着实超出了她的想象。

    那么高傲的一个人,对着她又是哭又是求,几乎要把自尊都碾碎了。

    无论是碍于原释两家的关系,或者原徕与释如辞之间的深厚情分,她都不能眼睁睁放任他自毁。

    话难听就难听吧,有用就行。

    五分钟后,释如辞出来了。

    原徕正在出神,没有第一时间看向他。

    结果下一秒,她的眼前忽然有数不清的黑发纷飞而起。

    “小柿子!?”

    释如辞拿着剪刀把自己的长发给剪了。

    他面无表情地把剪下来的头发朝原徕丢过去,并说道:“全都还给你。”

    “我一点都不喜欢留长头发,也一点都不喜欢染头发。”

    “我超级讨厌去公司开会,讨厌跟那些老家伙斗得你死我活。”

    “我不会再帮你,也不会去喜欢你喜欢的东西了。”

    满天洒落的黑发,有不少落在了原徕的白发上。

    她凌厉的眉眼有些怅然,最后却挺直了腰板,温声道:“好。”

    释如辞身形一晃,差点再破防一次。

    他死死掐住自己身上的肉,一脸绝情道:“以后在长辈面前,我们该怎么样就还是怎么样,但是私底下就不要再联系了,我可不想被扣上什么死缠烂打的名头。”

    “好。”原徕点头。

    “之前你从艾尔森那里抢过来的项目,利润我不分你。”

    “好。”

    “你的生日会我也不想去了,你自己找理由跟原姨说。”

    “好。”

    “”

    释如辞受不了了。

    他指着楼梯口暴躁地怒吼道:“就会好好好,我现在不想看到你这个人渣王八蛋,你给我滚,滚!!!”

    “好”原徕顿了下,稍微改了下口,“我走,你别生气了。”

    “滚!!!”

    原徕走了。

    释如辞强装出来的无所谓瞬间碎裂。

    他崩溃地揉乱了自己残缺的头发后,躺在走廊冰凉的地板上一动不动。

    【小柿子,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对彼此了解的程度仅次于我们的长辈,对方说出口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太好分辨了。】

    但凡她能再拆穿他一次,他就要放弃所有也成为床伴的一员了。

    可她没有。

    她是真心希望他好。

    释如辞闭上双眼。

    那就如她所愿吧。

    第177章 地下一层

    原徕回到家后,饭桌上的三人默契结束了唠嗑。

    艾兰猛猛吃饭吃得有点晕碳,早早就又回房间睡觉去了。

    原路漫朝她身后张望了下,疑惑道:“小柿子呢?”

    “他不过来了。”

    原徕说完这句话后,已经做好了被追问的准备。

    怎料释世安竟率先开口结束了这个显然不会太愉快的话题:“那我们就自己吃吧。”

    饭后。

    原徕单独留下了释世安,想要进一步聊聊。

    她心里很清楚,释世安在后方尽心尽力帮她良多,除了她们交情深之外,多少也有点释如辞的原因在。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释如辞对原徕抱有的是什么感情。

    “释姨,我和小柿子——”

    “先打住,如果你要告诉我,你没办法接受如辞的感情,为此觉得有些对不起我,那就不用说了。”释世安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你们的感情我不插手,适合就适合,不适合那就不适合,你也别觉得我不遗余力帮你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如辞,我做,只因为我想。”

    “可是”

    “要事当前女男私情不足挂齿。”释世安的表情很认真,“你好不容易才熬过来,现在最该做的事情是将自己的身体养好,要不是听子絮和漫漫说,我都不知道你一个人在外吃了那么多苦头。”

    她伸手拍了拍原徕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别为了拒绝一个男人而感到愧疚,相反的,我觉得你这正是很有担当的表现,如果你在无法保证忠诚的情况下盲目答应,或者明明不喜欢却硬拖着不肯正面回复,这种没品的行为才会让我看不起你。”

    原徕没想到释世安看得那么开,甚至隐约还有点偏袒原徕的意思。

    她虽然没太明白对方为什么会是这个态度,但确定两家的关系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她就放心了。

    “我知道了,谢谢释姨。”——

    星元499年1月26日,凌晨一点。

    到了原徕注射药剂的时间,原路漫给她端来了一碗黑乎乎的

    药。

    “妈,这是?”

    原徕不怕苦,但看着像是从臭水沟里捞出来一样的药水,她实在是下不了一点口。

    “帮助你清除体内神经毒素的药,快,趁热喝了,不然一会儿凉了味道更恶心。”

    原路漫把碗塞进原徕的手中,语气急切得仿佛干了什么亏心事一般。

    原徕撇了撇嘴。

    没人比她更了解她妈。

    正经事不出纰漏,恶作剧全是破绽。

    可她能怎么样呢?

    干了干了。

    原徕直接仰头一鼓作气把半斤重的药水全喝了。

    刹那间,她的口腔里仿佛塞满了蛇胆熊胆猪胆牛胆羊胆,又苦又臭,又腥又浓,有种十年前没消完的饭忽然从胃部角落里被反刍到嘴里的感觉,恶心到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原徕差点吐了。

    原路漫一巴掌糊了上来,硬生生把她的嘴给堵住。

    “这是老娘辛辛苦苦熬了三个小时的药,全都给我咽进去!”

    “头一个月,你每天晚上都要喝一碗,赶紧给我克服了!”

    原路漫口中每蹦出来一个字,原徕眼底的光就越微弱一些。

    她拼命忍住想吐的生理反应,将涌上来的酸水混合着药全都压在了胃里,整个人完全蔫透了。

    “妈,我想喝口水”

    “忍忍,马上喝水会稀释药液。”

    “”

    原徕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先别急着睡,”原路漫把原徕的眼皮扒开,让她打起精神,“药效半个小时左右会开始起作用,但是毒/瘾该发作还是会发作,从今天开始,就真的要全靠你个人的意志力来戒掉神经毒素了。”

    “接下来半年要待的地方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就在地下一层。”

    “除了清醒的时候让管家带你出来晒晒太阳,其余时间能待得住就待着,别到处瞎跑。”

    “我知道了,那你呢?”原徕一边咽口水一边点头。

    “我会待在三楼,”原路漫从兜里掏出一管色泽清亮的药剂,面不改色地喝了,“我注射的剂量比你少一半,依赖性比你弱,毒/瘾发作时的破坏力也没你高,暴走风险相对比较小,没必要往死里关着,而你不一样,咱家除了地下一层就没地方能扛得住你造了。”

    原徕刚想问,原路漫喝的东西凭什么跟她不一样,闻言只能默默把话吞了回去。

    “一会儿记得下去,不然到点发起疯来,这家里可没人能拦得住你。”

    把该交待的话都交待完之后,原路漫转头去了制药室。

    想起原徕苦到皱巴巴的脸,她纠结再三后,拆开已经配备好的草药包,取走了半两黄连。

    虽然她下定决心要给原徕一个教训,但看孩子苦成那样,终归还是有点不忍心。

    黄连取走了半两,还剩下四两半,应该不会那么苦了吧?

    时间很快来到凌晨一点半。

    原徕绕着重装过的地下室绕了一圈,发现这地儿跟监狱的差别就是舒适度高低的问题,墙面全包了高密度弹性材料,隔音效果和防护效果都一绝。

    地下室的面积明明跟一楼一样,但这里却只有马桶、洗手池及一张床,除此之外便什么都没有了。

    看着如此空旷的地下室,原徕心也空空的。

    她躺上床,庆幸原路漫没把她的光讯表一块儿收走。

    长期待在光线不足且单调密闭的空间里,不用多久人就会疯掉。

    原徕悠哉悠哉地翻了会儿新闻,在看到一则购物广告的时候,才猛然意识到新一年到来了。

    自从虫族出现后,每年的一月三十一日就被定为了新生日。

    新生日跟蓝远时期庆贺新年的节日含义其实差不多,只不过后者的侧重点是为了迎接新一年的道到来,前者的侧重点却是为了接地气地感慨【真好啊,又多活了一年】。

    战火不息,威胁不止,多活一年,多赚一年。

    原徕看着密密麻麻的字,身体感到有点疲惫了。

    可诡异的是,她却又莫名觉得自己变得越来越精神了。

    等等,这感觉好熟悉。

    原徕心脏一震,猛地翻身对着地板干呕了一声。

    她能够确定地下室也装了恒温系统,可为什么她却止不住地打冷颤?

    头晕、恶心、发冷、心绞痛、胃痉挛、情绪失控毒/瘾发作了。

    原徕艰难地看了眼光讯表上的时间,惊觉现在距离她平时的注射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原路漫研制的解毒剂在一定程度上确实做到了抑制毒/瘾及弱化毒素,但原徕已经半只脚挂在了二阶段边缘,解毒剂起始的这点帮助对她来说几近于无,时隔近五个月的反抗,令她所承受的痛苦几乎是成倍增长。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疼到几乎窒息的原徕,瞳孔逐渐变得涣散空洞。

    十分钟后,她直接彻底失去了理智。

    杀。

    杀人。

    想杀人。

    好想杀人。

    原徕健康的第一人格被关押起来,有毒素操控的残暴第二人格被释放了。

    她从床上焦躁地爬起来,准确无误地找到了地下室的大门,一边狂敲一边怒吼:“药呢!药呢!药呢!药呢!我的药呢!我的药呢!!!!!”

    听从原路漫命令,时刻观看地下室监控的老管家和小管家直流冷汗。

    双目猩红的原徕一拳又一拳,一脚又一脚地攻击着升到最高级的智能防爆门,坚不可摧的钢板似乎在她不知疲倦地摧残下,隐隐出现了凹陷的痕迹。

    小管家慌了:“姥姥,这门不会被小姐拆了吧?”

    老管家镇定道:“别怕,这门是家主花了几百万专门定制的,通常来说人类的力量是不可能——”

    小管家更慌了:“姥,姥姥,门,门好像在晃。”

    老管家也不淡定了:“我问问家主有没有备用的门。”

    可惜就在她想要联络原路漫的时候,三楼监控画面显示本来正在平静看书的人,忽然也发作了。

    老管家和小管家默默抱成了一团。

    她们对原家忠心耿耿,但这并不妨碍她们害怕。

    值得庆幸的是,原路漫在建筑防护等级上下足了血本,她那老胳膊老腿的,没折腾一会儿就疼晕了。

    而原徕即使依然精力旺盛,却也拿防爆门无可奈何,只能在室内各种抓狂咆哮捶墙踹地。

    凌晨四点左右,原徕的理智恢复了少许,终于变得安静点了。

    可惜情况并非是迎来了好的结果,而是急转直下。

    原徕呆坐在地上,鼻血滴滴答答地流。

    她眼神无助地朝着四周扫视了一圈,举起断了好几根手指的手,合拢在一起接住血滴子。

    半个小时后,啪嗒一声,她也疼晕过去了——

    星元499年1月26日,早上七点。

    原徕醒了。

    感觉到身体如同被飞行器撞飞了上万次般的疼,她又闭上了眼睛。

    睡过去睡过去赶紧再睡过去一下。

    “”

    原徕睁开了眼睛,一脸麻木。

    她现在手里边没有镜子,无法看到自己浑身是血的惨状。

    但是她稍稍一转头,打量了一圈四周被破坏过的痕迹,也大致能猜出个七八分。

    墙上、地上、门上到处都是干涸的血迹。

    唯一一张靠着窗户的床,也被她拆成了碎片。

    原徕头疼欲裂。

    按理来讲,戒毒的手段其实有很多种,怎么着也没必要让病人自杀式发疯。

    例如不讲道德一点,毒/瘾发作时直接将人敲晕,或者温柔一点,用一些镇定麻醉的药物来使人陷入睡眠。

    这些方法原路漫不是没想多,奈何经过多方实验,没一种适合原徕。

    原徕的身体素质实在太好,在她毒/瘾发作时敲晕她几乎是不可能办到的事。

    用在她身上的神经毒素剂量是

    普通人的双倍,同理,对她使用镇定麻醉的药物也需要双倍,而这种药物用多了也一样会成瘾。

    所以她只能慢慢喝药排毒,慢慢地熬。

    几分钟后,地下室的门开了。

    眼下青黑一片的原路漫带着医生走了进来。

    原徕仰头看着原路漫,虚弱地问了声:“妈,你没事吧?”

    “”

    原路漫吞了吞发苦的喉咙,低头沉默地注视着原徕。

    两只手血肉模糊的,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是干净的。

    可饶是把自己搞成了这幅模样,原徕看到她时依然能扯出一抹笑来。

    原路漫笑不出来。

    早上去看监控回放的时候,她更笑不出来。

    过去定下计划的时候,原路漫满脑子预设的全都是美好的未来。

    那时的她全然忘了,当她把重担压在原徕身上时,对一个刚从军校毕业没两年的孩子来说,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

    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箭。

    等她想认真问问原徕的意愿后,她已经失去了母亲的身份。

    她还亲手为原徕注射了毒素。

    看着万恶的液体从针管里全都流进原徕体内,她终于开始后悔。

    而在亲眼看着原徕被艾尔森折辱威胁时,她后悔的情绪达到了顶峰。

    时间还能倒回吗?

    静静看着原徕自残,听着原徕痛苦咆哮的原路漫,脑海内突然冒出了这个想法。

    如果时间能倒回,她当初是否就不该把原徕带回家?

    毕竟,谁家的妈会舍得对孩子这么坏啊。

    她甚至坏上加坏,故意喂倒霉孩子吃五两黄连。

    越想越愧疚难捱。

    唉。

    晚上还是让老管家熬药的时候再去掉半两黄连吧。

    “我没事,你还能动吗?先让医生给你治疗一下。”

    原路漫想要蹲下搀扶人,结果一个腿软差点给摔了。

    原徕没忍住嘿嘿笑了一声,调侃道:“真成老太太了,站都站不稳。”

    原路漫:“”

    去个鸡毛的黄连。

    昨天拿走的半两也必须全都加进去!

    第178章 受伤的她

    星元499年1月31日,新生日。

    再度成功抵御了虫族的入侵,全球上下大肆庆祝新生日的到来。

    各区军人的英勇事迹被广为宣传,不少人家中都挂着一面军旗,以示敬重的同时也是为了祈求平安。

    科技发展至今,稀奇古怪的迷信行为虽所剩无几,人类对外寄托信仰的习惯却始终不曾改变。

    面对这一年一度的重大节日,一年到头忙得脚不沾地的释世安也难得给自己放了两天假。

    释如权从学校那边赶了回来,看到变成短发的释如辞后满脸惊奇地问道:“哥,你失恋啦?”

    这几天不止一次被这么询问的释如辞:“”

    “没有,我只是单纯想换个发型而已,长头发太麻烦了。”他面不改色地撒谎。

    “别装了,你留长发都快十年了,以前别人摸两下你都要生气,结果这段时间又是染头发又是剪头发的,你可别想随便找个破理由搪塞我。”释如权竖起两根手指头在眼睛前面来回晃着,半点面子都不给自家兄长留,“说吧,你是不是跟原徕姐吵架了?”

    “没有。”

    “你每次撒谎视线就飘忽。”

    “释如权你烦不烦?”

    “呵,你不说我就自己找原徕姐问去,”释如权鼓了鼓腮帮子,“肯定又是你这臭脾气先挑的事!”

    她像安装了扩音器的苍蝇般围着释如辞嗡嗡吵闹,给对方气得青筋暴跳。

    所幸释世安及时出现,用一个严肃的眼神阻止了一场兄妹自相残杀的惨案。

    “妈,咱今天怎么过?什么时候去原姨她们家玩呀?”

    释如权看到释世安后不敢再瞎闹腾了,问了句今天的安排。

    “今年我们自己过节。”释世安优雅落座,端起刚泡好的热茶喝了一口。

    “啥?不跟原姨她们一起吃饭了吗?我都三年多没见过原姨了,好不容易才回家一趟”

    “原徕受伤了需要静养,近期不要去打扰她们。”

    “什么!!!!”释如权猛地瞪大眼睛,也顾不上失落的情绪,像只急躁的潦草小狗一样围着释世安各种打转,“妈妈妈你快告诉我,原徕姐怎么受伤的?伤得重吗?需要我过去搭把手吗?”

    刚准备上楼的释如辞,默默停住了脚步。

    他转过头来,面无表情道:“她从生日那天起就没离开过家,怎么会莫名其妙就受重伤了?”

    “你怎么知道她没离开过家的?”

    释世安和释如权齐刷刷看过来。

    释如辞一僵,不自然道:“我猜的。”

    “无论如何,这事是你们原姨和我说的,她断不会拿原徕的性命来跟我开玩笑。”释世安没有追问,只是轻描淡写地带过去,“既然我说给你们听了,你们自己清楚就好,别对外人提起。”

    “知道了妈诶不是,你还没跟我说原徕姐她到底伤得重不重啊!”

    “不好说,但应该是不会危及生命。”

    “那还好,不对,这也不好,病痛就该全部远离原徕姐!”

    “”

    释如辞安静听着她们的对话,心底没忍住嗤笑了一声。

    他转身就上了楼,似乎毫不关心原徕受伤的具体情况。

    受伤?需要静养?不知道情况严重与否?无法面见他人?

    释世安的话听起来怪异得很,逻辑上根本就说不过去。

    她这副说一半藏一半的模样跟三年前敷衍释如辞时完全重叠,半点不在乎他人有多忧虑不安。

    反正释如辞不是相信原徕真的受伤了。

    她们大概率又是要关上门做点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他只是个不配拥有知情权的外人罢了。

    习惯就好——

    星元499年2月10日。

    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传遍了A区军事基地上下。

    “你说什么!老大她执行任务受了重伤需要在家休养半年!???”

    简秋猛地拍案而起,来不及顾虑眼前人是她上级的上级。

    曲行令听到这个消息的震惊程度不亚于简秋,甚至怀疑过是谣言。

    但亲口将此事告知他的人是军部总司,他就算再怎么不相信也得信了。

    “是,接下来半年我会暂时接管原徕的工作,但不会全权负责,有一半都得交给你来协助处理。”

    “我明白,但是在此之前您能不能给我批

    个假啊,我想去看看老大。”

    简秋老老实实坐了回去,脸上新添几丝惆怅。

    “你见不到她的,”曲行令无情驳回了她的请求,“上面已经派了支队伍把她保护起来了。”

    “她到底是执行了什么秘密任务啊话说,带队的人是谁?”

    “余独白。”

    “哦老余什么!???”简秋又一次拍案而起,情绪激动程度更甚之前,“凭什么他能去保护老大,而我却连见老大一面都难!我俩都是老大的副官,这不公平!”

    “这是原司令自己指定的。”

    “老大她不爱我了”

    “她说你综合能力比余独白强,留你在军队她才能放心养伤。”

    “我果然还是她最爱的副官。”

    简秋听到曲行令这话爽得眯起眼睛,嘴角根本就压不住。

    曲行令摇了摇头,将重要事项交待完之后便准备离开。

    临走之前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说道:“我过几天应该会代表军部过去看看她,你有什么话要对她说吗?”

    简秋愣了下,思索许久后只是爽朗一笑:“没什么,您就帮我跟她说,军队里一切有我,让她安心养伤就好。”

    “好。”——

    原徕受伤的消息并非机密,很快就从A区军事基地传了出去。

    中星那边虽没有针对此事做出任何回应,却默许了好几家媒体发表相关新闻稿。

    第四星的公共社交平台很快就乱成了一锅粥。

    去年原徕停职之后,她和政府的关系一度很紧张。

    不少人借此机会发表带有侮辱性的擦边言论,竟没一个遭受到处罚。

    正因如此,素来只会动手不会动脑的群体,认定了原徕还是那个被政府暗中压迫的倒霉鬼,无所顾忌地在“众目睽睽”之下激情开喷。

    【海阔天空:受什么伤了?连张图都没有就乱讲,这个女的副司令怎么老是一堆破事,不行就赶紧卸任滚回家结婚生孩子去,一天天不是停职就是受伤,闹这么大动静也没看她作出什么贡献来】

    【口口是精华:女的就是娇气,想当年张司令摔断了一条腿都坚持上战场,这女的随便受点小伤就又是叫疼又是要修养的,我真的怀疑她之前最佳指挥官称号是怎么拿到的,难道是(坏笑)】

    【猫猫头:你们男的疯了吧?怎么什么吊话都敢讲?】

    【快乐小金毛:网警不管呗,原司令但凡长了根吊,这群人秒被上门枪毙的】

    【三百一根:也是难为她靠着自己一拳拳干到了司令的位置,到头来却要被她保护在身后的人嘲讽什么贡献都没作出,这环境真是让人绝望又恶心】

    【猫猫头:别放弃啊,再试试看,万一呢@中星区网警】

    【三百一根:中星区连个正式回应都不给,怎么可能会管这些】

    【中星区网警:@口口是精华@海阔天空,已封号处理,另请收到警局讯息的封号用户,三日内主动到警局投案自首,如若不从,罪加一等】

    【三百一根:?????】

    【你的大爹:这话是什么意思???随便评论两句就要进局子?这网警跟原某人有关系吧?】

    【中星区网警:@你的大爹,已封号处理,恶意造谣言论超过一万浏览量,请三日内主动到警局投案自首,如若不从,罪加一等】

    短短两三天时间,网警抓了很多冒头的典型,无一例外全都蹲了局子。

    而该公告一经发出,不少人都悄悄注销了账号迅速跑路。

    眼见事态发酵得差不多了,中星区终于出面证实了原徕出任务受伤一事。

    不仅如此,他们话里话外还对原徕多有赞赏,态度比之从前那叫一个天差地别。

    民众沉默了。

    被迫沉默的。

    他们哪里还敢乱讲话,生怕一不小心也被请进局子里喝茶。

    同一时间里,释如辞也沉默了。

    他观看完这场荒唐的网络大战后,站在窗边望向了原家的方向。

    她居然真的受伤了。

    要去看看她吗?

    算了。

    她怕是用不着他来关心——

    星元499年2月15日。

    曲行令来到了原家。

    余独白对着他恭敬地行了个军礼,却没有立刻放行。

    直到经过仔细询问,确认原徕现在的状态可以清醒与人沟通后才让开了道。

    原家的占地面积不算大,也就一栋带着小庭院的别墅。

    余独白那一队人包含他在内也就七个,换班休息的地方被安排在了别墅二楼。

    曲行令进入一楼大厅时正巧看到有睡眼惺忪的士兵从楼上走下来,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

    “打起精神来,谁教你工作时这么消极懈怠的!”

    曲行令严肃呵斥道,当即给对方吓得脸色花白。

    “曲,曲司令!?”士兵忏愧地低下了头,“对不起,我下次不会再这样了。”

    “把你的姓名及所在连队告诉我,你——”

    “好了长官,小事一件,别大动肝火了。”懒散的声音忽然响起,原徕穿着舒适家居服倚靠在墙边,朝着惶惶不安的小士兵摆了摆手,“回到你的位置上去吧。”

    “谢谢原司令!”士兵不敢多逗留,一溜烟就跑没了影。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你的状态怎么那么差。”

    曲行令本想调侃原徕两句,但目光一落到她身上,话便自动拐了弯。

    原徕的脸色很苍白,小麦色皮肤都掩盖不住她的病容。

    人看着虽没有清减太多,可浑身上下那股子没精打采的劲儿却无比明显。

    到底是什么任务,竟将她折磨成了这般模样?

    “不想被我打的话,最好别拿那种可怜的眼神看我。”原徕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朝着曲行令走过去,“你见过哪个受伤的人还能活蹦乱跳的?没死就不错了。”

    “你到底替上面执行了什么任务?为什么会伤成这样?不对,”曲行令话锋一转,敏锐地挖掘起了真相,“你真的是因为执行任务而受伤吗?”

    原徕闻言笑了下,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

    褪去肃杀之气后,她一头白色短发软软地垂着,看着格外人畜无害。

    “长官好聪明,一下子就找到了关建问题所在。”

    “你别扯开话题,如果你有任何需要我帮助的地就尽管说,包括弄走某些人。”

    曲行令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越看越觉得政府派来那队人的目的比起保护,更像是监视。

    这段时间经过一系列的事情,他虽然依然尊敬政府,却再也无法盲目信任了。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现在跟上面可是姐俩好,关系比以前密切了不止一星半点。”原徕似笑非笑地看着警惕的曲行令,“有空就看看新闻吧,他们护我就跟狗护骨头似的,龇牙咧嘴,可凶了。”

    “那你”

    “我的确是受伤了,原因就不方便跟你多说了,至于余独白他们,是我要求上面把人调给我的。”

    原徕受伤的消息一出,少不了有心人的打探和造访。

    她目前的身体没办法做到时刻应付突发状况,所以拿政府做借口把所有人挡在外面最省心。

    另外,既然要在公众面前重塑她和政府的关系,那就总得展现出一些政府重视她的证据。

    因此余独白他们的存在看似是行保护之名,实则是为了来当盾牌和展示物的。

    这事没什么技术含量,还枯燥得很,不怪刚才那士兵觉得无聊透顶。

    所幸短则半月,长则一月,等人们的关注点彻底转移到其他地方后,他们就可以离开了。

    原徕一直都是个很有注意的人,曲行令明明对此再清楚不过。

    他感觉自己刚刚的担忧显得很蠢笨,也很莫名其妙,一点都不像自己平日里的行事风格。

    难道这就是关心则乱?

    真是形容精准却又极度讨人厌的词语。

    “既然你没什么事,那我就,不再多问什么了。”曲行令垂下眼眸,不愿再和原徕对视,“对了,简

    秋让我带句话,她让你好好养伤,军中事务一切有她。”

    “好的,你替我告诉她,但凡我回去后发现有一点纰漏,我会把她吊起来打。”

    “”

    曲行令不是很能理解此等残暴的上下级关系,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

    把人送走后,始终在强撑的原徕没了笑意,跌跌撞撞地往地下室走去。

    封子絮适时出现将她扶住,皱着眉头说道:“你头两个月非必要情况下就别出来见人了。”

    “知道知道。”

    “诶,我刚刚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你想不想听。”

    “什么?”

    “我发现你的上级,那位曲司令,他喜欢你。”

    原徕顿住了脚步。

    她撩起眼皮瞥了封子絮一眼,平静道:“没有的事,别乱讲。”

    封子絮挑了下眉,秒懂。

    “嘛,以你们的关系来看,确实‘没有’比‘有’好一些。”

    “啰嗦。”

    把原徕送进地下室后,封子絮回到了监控区域守着。

    本身看顾原徕这活不该由她来做,但原路漫给的钱实在是太多了。

    也正因为她是唯一一个愿意收钱办事的人,从不喜欢欠人情的原路漫才会选择她。

    若非要再找个缘由的话,那大概就是她安抚艾兰也很有一手。

    “封医生,徕徕什么时候可以好?我想她了。”

    艾兰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盯着光屏里正在闭目养神的原徕,语气哀愁又可怜。

    “想徕徕的话,你可以给徕徕打音讯,她一定会接的。”

    “徕徕在睡觉,我不吵她。”

    “真是个好孩子,等徕徕好起来了,她一定会表扬你的。”

    “真的吗?”

    “当然了,你看,你听徕徕的话一直待在四楼不乱跑,就算想徕徕了也不会去打扰她,”封子絮露出了温柔的笑容,跟哄小孩一样,“如果你能坚持下去的话,徕徕知道了不仅会表扬你,还会给你奖励的。”

    “我一定会坚持的!”

    艾兰坐在椅子上,扑闪着一双澄澈的蓝眼睛。

    他满脸眷恋地盯着原徕看了好久,等到挨过那阵思念的瘾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封子絮叹了口气,打开光讯表想处理一下新讯息。

    怎料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竟有人不知死活在原家门口闹了起来。

    “我要见原徕!!!!”

    得知原徕受重伤后,不顾叶翎劝阻,毅然决然请假跑来A区的商则叉腰大吼道。

    余独白一脸无奈地看着他,语气却难得强硬:“少商先生,司令受伤正在静养,现在不方便见外人。”

    “我就看她一眼,我想知道她到底伤得有多重!”

    商则没想闹腾,主要是网上言论传得很离谱,有人说原徕昏迷了,还有人说她意外截肢了,愣是吓得他做了一晚上噩梦,凌晨五点半就给惊醒了。

    他作为一个在读医学生,成绩虽然没有到名列前茅的地步,可是分析病情轻重还是没问题的,为了让自己能心安一些,也为了能见原徕一面,他无论如何也要进去。

    “商先生,你真的不能进。”

    身材高大的余独白站在商则跟前,衬得他跟墙角下的小鸡仔似的。

    周围另外几名士兵也用不善的眼神看着他,愈发让他感到无能无力。

    商则深吸了一口气,换了种态度跟余独白说话。

    “余独白,我们好歹也认识过一场,不管怎么样你总该替我问原徕一声,而不是擅自做主拦住我吧?万一原徕她就刚好想要见我呢?你说是不是?你问一问吧,但凡她说一个不字,那我就走,行吗?”

    余独白为难地抿了抿唇。

    就在他摇摆不定时,耳机里突然传来了封子絮冷漠的声音。

    “赶走他,立刻,马上!”

    封子絮紧紧盯着疑似又要毒/瘾发作的原徕,一股无名火窜上了心头。

    之所以需要有人长时间盯着监控,是为了避免原徕失去理智过度伤害自己。

    一旦地下室的医疗监测机器响起监测目标生命垂危的警报声,就需要有人立刻释放大量麻醉气体来弄晕她。

    这活长时间干下去就是一种折磨,天天睡也睡不好,还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的。

    最重要的是,地下室里关着的那位还是她封子絮最好的朋友。

    亲眼看着原徕吃尽苦头,跟用耳朵听完全是两码子事。

    封子絮刚开始干这活还觉得轻轻松松,后来看见原徕一拳一拳砸着墙,那血花一朵一朵地往外喷溅,整个人像头被无形绳子勒住脖子的野兽一样压抑暴躁,心态直接完全变了。

    印象中的原徕有多光风霁月,面目狰狞嘶吼着药呢的她,就显得有多割裂。

    封子絮难受得要死,却又不能不看,短短几天下来精气神就减弱了不少。

    钱不钱的在此事面前已经不重要了,她现在就希望原徕能平安渡过这一劫——

    可这些男的怎么就这么烦呢?

    那存着私心上门访拜,被迫让原徕离开地下室的曲行令很烦人。

    在外头吵闹个不停的商则,以及办事不够利索的余独白很烦人。

    想要人哄的艾兰也很烦人,不停给她发讯息问东问西的艾因更他爹的烦人!!

    原徕都这样了,这群男的就不能消停会儿吗?啊?

    “抱歉,我不能让你进去,请你赶紧离开吧。”

    余独白的态度终于变得坚决了起来,面对商则不再有一丝动摇。

    过去的那些愧疚与情分,跟原徕相比根本就无足轻重。

    “我不——”

    “再妨碍军人办事,一律按照罪犯处理!”余独白冷下声。

    商则被吓得一颤,眼眶立刻就红了。

    他委屈巴巴地退开了些,站在路边给叶翎打了通音讯。

    “妈”

    一张口,眼泪就掉了。

    “怎么哭了?”叶翎停下翻看文件的动作。

    “妈,我,我跑到A区来了,我在原徕的家门口。”

    “哈?”

    “他们,呜呜,他们拦着不让我见原徕。”

    “哈???”

    “可是我,我还是想要看看她到底好不好呜呜呜”

    “”

    叶翎摁住太阳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本以为商则去军队当了自愿者能稍微成熟一些,没想到还是这德行。

    奈何这倔犟的不孝子是她自己生的,那她就得自己受着。

    “那你现在是想干嘛?想要回家还是?”

    “我想见她。”

    “原司令她受伤了需要静养,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你真喜欢她那你就要为她考虑,明白吗?”

    “那,那我该怎么做?”

    “回家。”

    “不要。”

    “”

    叶翎压着火气联系了释世安。

    对面一接通,她语气瞬间变得卑微:

    “世安,求你帮我个忙。”

    第179章 我要见她

    “是这样,商则跑原司令家门口去了,我估计他没见到人是不会死心的,你帮我找个信得过的人盯着他,随便他爱去哪里去哪里,爱干嘛干嘛,只要别让他死在外面,其余的一律都不用管他。”

    听见叶翎的话,释世安有些意外地停下手头工作。

    她用眼神示意等待汇报工作内容的下属先离开,而后不确定道:“真不管他?”

    “是的,跟你待过一段时间后我多了不少想法,若非我对他太容易心软,一次次在他闯祸后给他兜底,他也不至于养成现在这无法无天的性子,”叶翎对着商则泛滥了多年的母爱,在这一刻终于要变得强硬起来,“硬闯一区司令的家,放眼整个第四星有多少人敢做这种事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释世安察觉到她坚决的态度,也不多说什么了。

    “那就麻烦你了。”

    人情债再添一份,叶翎对此已经麻木了。

    她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出神许久,而后苦笑着继续投入到工作中去。

    结束音讯后,释世安立刻联系上了近几天休息在家的释如辞。

    自从艾尔森被搞死了之后,蓄意下绊子的势力消失,如今倒是能多喘几口气了。

    “商则也就是你叶姨的那个儿子,现在正在原徕她们家门前待着,你让管家收拾间客房出来,暂且先把人带回家安置。”

    “知道了。”

    释如辞觉得释世安这吩咐来得很莫名其妙,却懒得细问。

    他如今整个人心烦意乱得很,连最重要的工作都暂且搁置到一旁,又怎会浪费力气去了解无关紧要的人。

    五分钟后。

    释如辞看着被寒风吹得面颊发红,却硬是不肯离去的商则,眼神冰冷又厌烦。

    他走到对方的跟前,挡住那道执着于往里探的目光,相当不客气道:“不要站在外面增加别人的工作量,司令的居所不是你这种人想进就能进的,与其傻站着表演苦情戏,倒不如赶紧离开给自己留点脸面。”

    “你有病啊?!我站在这里关你什么事,还有,什么叫做我这种人?我这种人怎么你了!!”

    迟迟等不到叶翎的消息,反而意外等来了释如辞的指责,商则当场就炸毛了。

    他个子矮了对方一截,气焰却是对方两倍高,面子里子往地上一丢就是开骂。

    “你以为我乐意管你?”释如辞的情绪没多少起伏,也无意与对方展开不必要的争吵,“是你的母亲主动来寻求我们帮忙的,但凡她在你心里稍微有点分量,你都不应该瞒着她出现在这里,更不应该在受到警告后,还执迷不悟赖着不走,甚至要求你的母亲替你想办法,把风险全都推到她的身上去。”

    “你放屁!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就算真出什么事了,我也不会牵扯到我妈的!”

    商则做事素来不过脑子,全凭一腔冲动之情,被释如辞当面这么一顿数落,气得直跺脚。

    可对方说的话虽然难听,却基本挑不出什么错来,这也就导致他更加破防了。

    “没读过书的三岁小孩都知道军民有别,你倒好,”释如辞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打死不肯认错的商则,“被长辈圈养在舒适的小圈子里太久,便以为身边即世界,金钱能换一切,连最基本的阶级概念都消失了。”

    “我告诉你,如果今天拦在门口的人是别人而不是余副官,你早就进去吃牢饭了。”

    “你要是再接着胡搅蛮缠,别说是你了,连你的母亲也会因为你的任性妄为而遭受严重波及。”

    “不可能,原徕她不会这么对我的!”商则有点慌了。

    释如辞冷笑了一声。

    “你在她的下属面前一直直呼她的大名,对她半点尊重都没有,凭什么那么笃定她会对你搞特殊?”他步步紧逼,当众毫不留情地将商则的颜面击碎成渣,“还是说,你一个连她面都见不到的人,实际上跟她有着旁人都不得而知的亲密关系?所以,你有吗?”

    “”

    商则后撤两步

    ,巴掌大的小脸血色尽失。

    他两片唇瓣抖得很厉害,眼见着就要哭出来了,却猛地又憋了回去。

    原因无他。

    眼前这该死的家伙可是他最强劲的情敌,他绝不可以露怯!

    “我没有,难道你就有了吗?”商则狠狠咽了几口口水,攥紧拳头开始了反击,“之前在我家摆出一副原,原司令伴侣的样子来,故意在她面前装得对我很大度,可实际上呢?你跟她根本就没有在谈恋爱!”

    “如果我追着她叫做胡搅蛮缠,那你这种自封身份的行为就叫做臭不要脸!自作多情!卑鄙无耻!”

    随着他话音落下,周遭猛地沉寂下来。

    无意参与进谈话中的余独白,在释如辞来之后就让手下士兵散开巡逻,自己则安静地抱臂在一旁想事情。

    谁曾想商则聊着聊着突然就抛下了一记惊雷,迫使他费了好大的劲才控制住表情。

    释如辞和原徕没恋爱?他都是装的!?

    啊

    真是太好了。

    “呵。”

    这些不痛不痒的话撼动不来分毫释如辞的情绪,他穿着长款风衣站在冬日的灿阳下,人明明沐浴着暖暖的日光,神情却像手心里的一捧雪般,冰冻刺骨。

    他很漂亮,就算剪短了头发,就算因为失眠而面容憔悴,他依然漂亮得惊为天人。

    商则满脸厌恶地瞪着释如辞。

    对方的姿态一如当初见到他时那么从容优雅,唯一的不同大抵就是变得刻薄了。

    “我从始至终都没主动承认过我和她是恋爱关系,一直以来都是你自己在胡乱加以揣测。”释如辞歪了歪头,语气似是怜悯又似是嘲讽,“仔细想想你也是挺可怜的,随便一点亲密接触都能让你误会成是喜欢的信号,为此不惜大老远地跑过来又哭又闹。”

    商则被气得面红耳赤,牙龈都快咬碎了。

    亮晶晶的眼泪悬挂在眼眶边缘要掉不掉,鼻子粉粉的,看起来可怜死了。

    “我一点都不可怜!可怜的人明明是你才对!”他用指甲深深扎进掌心中,靠着尖锐的疼痛来保持冷静,“你仗着原,原徕跟你之间有那么点青梅竹马的情谊,端着姿态装腔拿调,一个劲在其他男人面前展现你对于原来而言有多么与众不同,看似是不经意,实际上却显得你自卑又怯懦!”

    “你没胆子像我一样直白地追求原徕,又不想在她身边失去存在感,于是就装包容,装大度,一副只要原徕还肯回家你就不介意她在外偷吃的样子,可她真吃了你又不高兴了,哈,让我猜猜,你那头长发不会就是因为跟原徕闹脾气失败故意剪掉的吧?”

    商则怒极了就会疯狂打嘴炮,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一顿输出。

    他其实并不了解释如辞这个人,但他很了解喜欢原徕的心情,干脆就借此无差别攻击起来。

    意外的是,他还真就攻击对了方向。

    “哇哇,还真被我说对了啊!”商则看着释如辞僵硬的神情,当即痛快地为自己鼓起掌来,“释如辞你幼不幼稚啊,这种小孩吸引家长注意了的招数我八百年前就用烂了,你一个成年人不会还觉得剪个头发就能换取原徕的关注和心疼吧?还是说你对她的吸引力已经弱到需要你靠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来维系了?”

    “头发我想剪就剪,跟她没有任何关系。”释如辞冷声反驳。

    “是吗?可惜我不信呢。”

    商则战意满满地插着腰,有种被欺压了多时,终于轮到他占据上风的爽感。

    他抬起下巴轻蔑地望着释如辞,仿佛已经将对方的破绽都看透了:“我刚刚没有意识到,现在才反应过来有件事不太对,按理说你答应了我妈的请求把我劝走,只要把这其中利害说清楚了,我绝对不会再坚持的。”

    “可是你却偏偏选择用了最不好收场的方式,像是要泄愤一样对我各种嘲讽,让我再来猜猜,释如辞,你该不会在得知原徕受伤后也一面都没见到她吧?”

    释如辞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去。

    商则勾起唇角,得意洋洋道:“看来我又猜对咯。”

    “原徕她也拒绝你咯,所以你才会装不下去露出尖酸刻薄的嘴脸来呀。”

    “要是她还知道你表面冰清玉洁,无欲无求,背地里却偷偷创办了一个男花网站,时不时在上面跟个变态一样发表各种意淫她的文字,恨不得跟她关起房门来做个三天三夜,她一定会更恶心你——”

    “你给我闭嘴!!!”

    释如辞的忍耐度瞬间清零,一拳就朝着商则打了过去。

    他眼尾一片殷红,面容上的愤怒与绝望交织在一起,失了所有理智。

    原家大门的监控是可以听见声音的。

    而原徕的光讯表里连同了每个角落的监控。

    他好廉价啊——

    封子絮注意力全在原徕身上,冷不丁瞥见门口突然打起来的两人,有点搞不清状况。

    所幸有余独白在,三两下就将互啄的菜鸡们给摁住了。

    刚才隐隐有发作迹象的原徕,莫名稳定住了。

    她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光屏中门口的监控画面,沉默了许久。

    封子絮眯了眯眼睛,问了句:“你还好吗?”

    “还好。”

    原徕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闷,却还算平稳。

    她一只手撑在后背与床板的夹缝之间,忽然提出要求:“我要见释如辞。”

    封子絮一愣。

    “现在不合适,你随时都有可能发作。”

    “我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你不用担心,”原徕面不改色,没有半点失控的倾向,“我要趁这个机会,让他彻底对我死心。”

    “你这”

    “放心吧。”

    封子絮将各项检测数据谨慎确定了一遍,又持续盯了原徕的心率长达一分钟。

    见她始终保持在一个相对镇定的状态中,封子絮也找不到理由拒绝了。

    原徕从不轻易做自己没把握的事情,更何况对方还是她的小柿子,在戒/毒期间对她高度掌控和防范,对她的身心也很不利,有些要求能应就应吧。

    不过封子絮有点好奇,释如辞和商则到底争吵了些什么玩意儿,都给原徕气得都连名带姓地叫人了。

    早知道刚才就偷听两句了。

    “行,但你不能够出地下室。”

    听见封子絮应允之后,原徕的神色依然没有变化。

    她只是悄悄吸了吸

    气,确保鼻腔中已经染红的软烂纸团不会突然暴露出来。

    第180章 暴走囚兽

    余独白从内嵌耳机中听见封子絮的指令后,神色有些微妙。

    此时的他正一只手掐着一个人的后脖颈,轻松化解了险些失控的场面。

    “你确定吗?是老大亲口要求的?好吧我知道了。”

    余独白确定无误后,松开了手。

    单方面挨了一拳的商则,在得到自由后立即张牙舞爪地朝着释如辞扑过去。

    他这人最是小心眼,没能当场报回来的仇会膈应得他好几天都睡不着。

    关于网站那事,他前段时间见上面的内容许久没更新,便找专业的人查了查。

    在得知站长的真实身份后,他其实从没想过要把这种羞耻的东西摊开在明面上讲。

    奈何释如辞非要来招惹他,那就别怪他了。

    “够了,住手!”余独白及时拽住商则的后衣领,给他那弱不禁风的小身板拽得一个踉跄,“刚刚司令那边向我传达了讯息,她并不想见你,请你立刻离开!”

    气势汹汹的商则听到这话,整个人瞬间就蔫了。

    他就像只被剪了爪子的家猫般,缩着脑袋小心翼翼地问道:“她亲口说的?”

    余独白也不清楚,跟他对话的人一直都是封子絮,因此他并未作答。

    商则扁了扁嘴,奋力挣开余独白的钳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抹了把脸。

    由于不想在情敌面前显得太可怜,他便故意挽尊道:“没事,可能是她现在状态不好,那我就过两天再来——”

    “释先生,司令要见你,请跟我来。”余独白看向了释如辞,示意他跟自己走。

    释如辞和商则都愣住了。

    “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商则捂住脸上阵阵发痛的伤,几乎是崩溃地怒吼出声,“凭什么,凭什么就赶我一个人走,凭什么他就可以进去找原徕??我还被他打了一拳诶!!这不公平!!!!”

    “混蛋原徕你听到了没有,这不公平!!!!!”

    受尽委屈的他声音尖锐地控诉着,就差要躺在地上打滚撒泼了。

    释如辞见状并未出现任何痛快的神色,相反的,他脸色苍白得可怕。

    就凭他对原徕的了解,在刚刚那场对话过后的会面,必然不是什么好事情。

    嘴上喊着让原徕别碰他,总是作出一副高洁如月的姿态来,实则背地里夜夜春情入梦,醒来时还无法克制地写下一字又一字与她抵死缠绵的暧昧文字。

    他还有什么脸去见原徕。

    余独白喊来下属,让他把气到发疯的商则拦住,自己则带着释如辞进去。

    “不准走,该死的,余独白你把话给我讲清楚,你是不是看我不顺眼故意骗我的,你给我站住!!!”商则被身强体壮的士兵高高拎着,双手双脚倔犟地扑腾着,“可恶,你放我下来,只要你放开我让我进去,我给你十万!二十万!三十万!一百万行不行!!!”

    士兵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地将他扔了出去。

    商则一屁股摔坐在地上,终于没忍住嗷嗷大哭起来。

    他知道自己再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便将怨气都聚集到了释如辞一个人身上去。

    “释如辞,就算你能够见到她又怎么样,像你这种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的家伙,她以前不会喜欢你,现在不会喜欢你,看穿了你恶心下流的真面目后,她未来更不可能会喜欢你的!!!”

    “”

    释如辞没吭声,清冷的眉眼却染上了几分哀愁与灰败。

    然而,他再多的情绪在见到原徕的那一刻起,统统都不由自主地变成了震惊。

    封子絮打开了地下室的门。

    她让余独白紧跟在释如辞身后,杜绝意外发生。

    “她,她不是受伤了吗?怎么会在地下室”

    释如辞眉头紧锁,敏锐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味道。

    余独白沉默不语。

    这是他来原家这么多天,第一次被允许面见原徕。

    他同样也很奇怪,传言重伤在身的原徕为何会待在这种地方。

    地下室很空荡,空荡得可以说是有点诡异。

    偌大的地方竟只有一张床和一小片洗漱方便的区域。

    原徕正背对着他们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

    “姐姐姐?”释如辞轻声呼唤道。

    原徕恍若未闻,毫无反应。

    释如辞想再叫一声,背后的地下室门却冷不丁地合上锁死了。

    他被吓得心脏狠狠震动了下,待回过神来,那个让他爱恨不得的人终于起身了。

    原徕的动作很缓慢,素来挺直的背拱起了一个紧绷的弧度。

    她始终垂着脑袋,没有用正眼去看不远处的两人。

    直到一声轻轻的叹息落地。

    待在监控室的封子絮眼皮一跳,手臂上汗毛忽然竖立了起来。

    刹那间,所有检测仪器如同齐齐坏掉了一般,尖锐的警报声骤然响起。

    原徕朝着离她最近的释如辞抬起头,露出了布满血丝的猩红双眼。

    再也无法被堵塞住的鼻血倏地留下,像两道残忍的利刃般,飞快地穿过她高高勾起的唇角。

    释如辞瞳孔一缩。

    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就要怀疑眼前人不是原徕了。

    “药”

    原徕晃着缠满了纱布的双手,吐出了一个模糊不清的字。

    她的面庞比起生日那天消瘦了不少,眉梢眼尾全是阴森森的戾气。

    “药”

    “药”

    “要什么?姐,姐姐,你怎么了?”释如辞心有惶恐,但第一反应还是靠近原徕。

    余独白一把将人拽住,多年练就的危机预感能力让他立刻进入了战斗状态。

    他本来还想观察一下情况,怎料封子絮却突然焦急地大吼道:“走!!快离开地下室!!!”

    同一时间,双目无光的原徕似有所感,如同饥肠辘辘的凶兽般猛地冲向了释如辞。

    “给我药!!!!!!”

    反应迅速的余独白扛起释如辞就往门□□冲而去。

    奈何他本身能力就略逊于原徕,现如今再加上一个释如辞,被反超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

    疑似在彻底失去理智前就给自己安排好了整个计划的原徕,第一步聪明地选择了堵门。

    她死死盯着满脸防备的余独白和手足无措的释如辞,一点点将他们从唯一的逃生口逼退。

    “给我药。”

    她一步又一步地走向余独白,明明是孤身一人,强大气势却如千军万马。

    “余副官,你听好了,原徕会选择叫释如辞进来,说明在她的潜意识里这个人是最好掌控的,她等下首选的攻击目标也绝对会是释如辞。”封子絮语速极快,恨不得一分钟讲个八百字,“他身体素质不比你们,但凡被原徕抓到都很可能有生命危险,所以——”

    “从现在开始我会释放大量的麻醉气体,大概两分钟左右,我需要你拖住原徕,让释如辞找准机会往门口跑,如果没办法出来,那就让他往卫生间跑,那里能隔绝掉大部分的气体。”

    “简单来说就是你需要在昏迷之前确保释如辞是安全的。”

    封子絮无比庆幸自己让余独白跟过去,否则都不敢想释如辞会落入到什么处境当中。

    她活了三十几年纵观各式各样的人,也只有原徕能够离谱到让她语塞,明明人都快不行了,居然还能硬生生忍住发作的痛苦把人骗进去。

    太可怕了。

    等眼前的事顺利解决后,她一定要臭骂原徕一顿。

    “我知道了。”

    余独白沉声应答,眼神

    紧紧锁定原徕。

    他将惶惶不安的释如辞放下地,低声道:“我拖住老大,你找机会往门那里跑,如果没办法靠近门,那就抓紧时间跑到卫生间去把门关紧——走!”

    余独白用力推开释如辞,主动扑向了开始发动攻势的原徕。

    他敬她也爱她,亲眼看到她这副模样内心痛苦不堪,可是为了阻止悲剧发生,他必须要拼尽全力对抗她。

    释如辞的呼吸无比急促,但关键时刻并未掉链子。

    他清楚现在不是探寻真相的好时机,犹豫不决只会连累别人,因此他一站稳就狂奔向了地下室的门。

    怎料。

    嘭的一声。

    释如辞不敢回头,拼命伸手去触碰大门。

    可下一秒,他身后忽地卷起一道无声的风,熟悉的气息几乎要笼罩住他整个人。

    “老大,不要!!!”

    没几下就□□倒在地的余独白秒爬起来,眼看着原徕就要抓到人,着急地喊了一声。

    他本以为事态会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万万没想到的是,释如辞突然蹲了下去,直接让原徕捞了个空。

    余独白:“”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原徕的表情好像空白了一瞬。

    蹲下的释如辞没有僵愣在原地,抓住机会就调头往卫生间冲。

    他一点都不敢看原徕的脸,怕自己会难过痛哭,更怕自己会放弃挣扎。

    余独白暗中舒了口气,重新跟原徕缠斗在一起。

    地下室三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很紧绷,没有一个注意到室内的麻醉气体浓度正在往上飙升。

    释如辞顺利躲进卫生间后,立刻就脚软地滑坐在地。

    他一边听着砰砰砰的心跳声,一边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嘭、嘭、嘭。

    拳拳到肉的声音,压抑疼痛的声音,疑似骨头断裂的声音。

    释如辞捂住了嘴,额角的冷汗流了一滴又一滴。

    一分钟后。

    外面安静了。

    头脑变得有些晕晕乎乎的释如辞,狠狠掐住大腿让自己打起精神来。

    他想要开条缝看看两个人的情况如何,但残余的理智又告诉他没能力就老实听话别惹事。

    可惜。

    他不去,也自有人会来。

    有一道脚步声逐渐靠近了卫生间。

    不可避免也吸入了些许麻醉气体的释如辞,无法冷静地分辨来者究竟是谁。

    他只能默默祈祷,要么是反抗成功的余独白,要么就是已经清醒的原徕。

    嘎达。

    没有上锁功能的卫生间门被拉开了。

    一道阴影如倾倒的大厦覆盖了下来。

    释如辞抬起头。

    他正对上了原徕的视线。

    是那个高大、强壮、疯狂、残暴、毫无理智的原徕。

    “”

    释如辞露出了一抹苦笑。

    原徕下半张脸全是鲜红的血,形容如炼狱修罗。

    她不曾停顿过一刻,弯下腰就将没有反抗之力的释如辞拖拽起来。

    “姐姐,原徕,你到底,怎么了”

    原徕的力道很大,几乎要把释如辞的手腕捏碎。

    可他却丝毫不在乎这些,只是泪眼婆娑地和她说话。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一个铁血理性的军官沦为癫狂的囚兽,蜗居在这见不得光的地方独自煎熬。

    谁能来告诉他啊。

    他该如何才能救救她。

    “呃!”

    释如辞纤细的脖子被粗壮结实的手臂牢牢卡住。

    他的背部贴着原徕的胸膛,毫无意外地成为了她的人质。

    “给我药。”

    原徕精准无误地通过监控和封子絮对视着。

    封子絮看了眼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余独白,在心底把艾尔森的祖宗十八代咒骂上了天。

    没其他路可选的她打开了话筒,柔着声音说道:“好的,我现在就把药给你送过去,但你一定要确保你手上的人没事,只有他没事,你才能拿到药。”

    “快点,给我药!”

    原徕听不进去一点点,慢慢加重了力量。

    释如辞白净漂亮的脸很快就涨红成一片,生理泪水不断地往下流。

    “姐姐,原徕,小炮仗,我,我是,我是小柿子啊,你忘记我了吗”

    释如辞断断续续地说道,死到临头了还在期待一个奇迹的发生。

    那些人文作品里不是常常都有失控的主人公被爱人或者亲人唤醒的桥段吗?

    万一呢?

    万一他也可以做到呢?

    “去死。”

    冷冰冰的两个字当头砸了下来。

    被破坏欲侵占了整个大脑的原徕,周身杀气腾腾。

    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一心只想让怀中这具温热的躯体被她摧残破碎。

    释如辞长睫一颤,心死了。

    他静静落着泪,像精巧美丽的人偶般乖乖地依偎在爱人的怀中。

    “原徕,我很爱你。”在失去意识之前,释如辞有气无力地留下最后的告别,“不论是染头发、剪头发、发脾气还是不让你碰我,都是因为,我想让你看着我,只看着我。”

    “我真的,很爱你,非常爱你啊”

    “”

    看着齐齐软倒在地的两个人,封子絮冲到嗓子眼的心终于归位了。

    满头大汗的她在反复确定原徕是真睡着了之后,才开启净化系统将残余的麻醉气体抽走。

    该死的原徕,该死的原徕啊。

    她一定要找这家伙加钱!加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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