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单的话太过直白, 让向宜感觉到自己的脸热。
或许是向宜又把头蒙回被子里,庄单觉得她的行为有一点儿可爱,嘴角也忍不住向上弯了弯, 但又想到向宜应该不会很喜欢自己这样,所以在她还没有察觉的时候又摆正了自己的表情,像是什么也没有看到。
想到向宜昨天晚上醉过宿,还吐了许多东西, 早上起来胃应该不太舒服,庄单没有想很久就询问了向宜, 说:“你今天是不是要在家休息?”
向宜的眼睛冒出来一点儿,嗯了一声,像是在反映庄单的话, 才道:“对, 我今天没什么事情。”
“好的,那我现在出去买早餐。”庄单看了眼时间, 又问向宜, “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才醒没有很久, 向宜的胃口并不算好,更何况只要她仔细闻,其实还是能够嗅到房间里很轻微的酒气,她实在觉得自己没脸再要求什么,听到庄单的询问也只是摇摇头,很轻地回应庄单,道:“没有, 你看着买吧,我都可以。”
在学校里,向宜吃的早饭拢共就那么几样, 庄单心里大概有数,也就没有再过多追问,点头,说:“那我先下去,你可以再休息一会儿。”
可能是看到向宜准备起床,要回自己的房间,庄单又看了过来,补充,道:“在我的房间就可以。”
向宜一愣,没想到自己还可以呆在这里,掀被子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因为昨天晚上床单脏了,我想着给你洗干净,但现在还没有干。”庄单说,“我也不太清楚你的新床单放在哪里,所以也就没有换。”
向宜哦了一声。
“向宜,你的床垫有一点儿太重了。”庄单很好心地说,让向宜忘记了之前床单都是她一个人换的。
“等我回来给你换床单吧。”庄单问向宜道,“好吗?”
说不清为什么,房间是庄单的,但向宜就是听出了一点儿恳求的意思,她没有拒绝庄单,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说“知道了”,也没有了要再离开的意思。
没有很久,庄单就出了门,去买早餐。
说是再休息一会儿,但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向宜根本睡不太着。
说起来两个人住在一起也有一段日子,在此之前,向宜更多地站在门口观察,无论如何仔细,内里总是有许多她没有注意到的死角,这算是向宜第一次正式地进入庄单的房间。
因为是主卧,庄单的房间比向宜大一点儿,但庄单布置房间却比向宜简单许多,除了房间本来就带有的床跟衣柜,庄单只在里边添置了一张升降桌。就连床单跟被罩也都是最简单的灰调组成,看上去就没有活力,很是枯燥。
在床上窝了一会儿,向宜就起来,走到了升降桌旁边。
还记得那会儿自己没有选定合适的房子,但以防备课的时候总坐在椅子上对腰很不好,向宜就在网上看起了办公的桌椅,当时的她查过这个牌子的升降桌,口碑也好,样子漂亮,她也喜欢,但就是价格很贵,让人迟迟不能轻易下单,要不是现在自己的房间有一个太合适她办公的桌子,向宜觉得放在庄单房间这张的升降桌应该还存在在她的购物车。
向宜摸了摸桌子,在想,庄单还是挺会享受。
庄单不在,但允许她在他的房间,这会儿自己心仪的升降桌又在眼前,没忍住,向宜想要研究一下升降桌的使用。
然而,到底不是自己的东西,向宜当时也就只是在网上觉得好看,并没有很深入的了解过,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启动的地方。
就在寻找有没有遥控器的时候,向宜看到了桌子边上的灰色丝绒的记事本。
记事本看起来低调又精致,正面用烫金技术印了一行英文,也不张扬,但向宜就是认出了上面的文字,是一家心理治疗机构。
那会儿杨洁的硕士论文跨了学科,涉及了一些心理方面的东西,为了更好的研究,杨洁还搜过不少西城的心理治疗机构,其中就有这么一家。
杨洁跟她说过,这是一家专门治疗情绪管理的机构。
向宜盯着封皮开了好几秒,在想这个记事本为什么会出现在庄单的桌子上,而且就凭使用痕迹,向宜也能知道这并非近期才发生的事情。
脑袋里不断地有小人在打架,感性告诉向宜应该不等庄单回来就一探究竟,但理智也跟她讲自己这么做非常不道德。
提着两碗豆浆跟甜饼油条回来的时候,庄单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向宜。
原本以为向宜还会再睡一会儿,庄单走过去,低头,更没想到会看到了茶几上的灰色丝绒记事本。
“庄单。”向宜抬起头,发现自己在叫庄单的时候,他的表情有一点儿僵硬。
“嗯。”他的声音听起来也比平常要钝一点儿,沉默了下,庄单才举起手上的早餐,说,“我买了早餐回来。”
向宜并没有意外庄单会说这句话,正如过去一样,她已经很了解庄单的脑袋里在想什么,所以她也只是点头,问庄单:“是甜饼吗?”
“对的。”庄单看着向宜,似乎有一点儿纠结,把东西放到一边的餐桌上,才说,“还有豆浆,我没有让老板加糖。”
早餐都是打包好的,开盖就可以吃。庄单把塑料袋解开,摆放在了桌子上。
向宜只是又看了一眼记事本,就收回视线,走到了餐桌边,拿起了庄单准备好的勺子跟筷子,把甜饼泡在没有加糖的豆浆里,低头,吃了起来。
向宜没有说话,庄单看着她,心里却萌生出一种巨大的不安,就像前几次一样,向宜其实并不像原来一样让他不知所措,困惑于自己到底应该做什么,但庄单还是感到了害怕,他想要很紧地抱住向宜,但也不要像藤壶,对向宜造成伤害。
可能是为了散味,向宜开了窗户,房间里也不像以往一样暖和。
庄单觉得身上有些冷,更想要靠近向宜。可向宜一点儿也没有再看他的意思,似乎觉得自己买的早餐真的很好吃,她埋头,专注地吃自己的饭就已经足够。
“向宜。”像是没有不能再忽视的,庄单还是叫了她的名字,他的声音很轻,也带了试探,问,“你放在茶几上的本子是我房间里的本子吗?”
终于,向宜抬头,看了他一眼,回答:“对。”
“好的。”庄单又问,“那你有没有看?”
向宜怔了下,咬甜饼的动作一顿,又垂下眼,继续喝了一口豆浆,才开口,像是很随意地问他:“庄单,你是不是不想让我看啊?”
“”庄单从不跟向宜说话,所以他很轻地嗯了一声,没有隐瞒地承认,“有一点儿不想。”
向宜眼睛更低一点儿,哦了一声,仿佛对这个答案早有预料,也并不在意,又抿了一口豆浆,刚想告诉庄单自己并没有看他的记事本。
因为从根本上来说,这是庄单的秘密。
在恋爱时,向宜从不认为两个人有过根本的走近。
庄单对任何人也好,对任何事也好,他总有自己的相处逻辑。
他认为拥有距离,不干预,也不插手别人的生活才是正确的、也对彼此更好的方式,他会很敏锐地察觉到一个人对什么样的事情产生兴趣,并且觉得跟别人讲述对方可能不太感兴趣的事情是非常没有必要的,会耽误彼此的时间。
庄单不会经常地跟她讨论自己现在的工作、也不会具体地介绍向宜她不认识的陌生人,他总是很沉默,让向宜知道自己也包含在任何人之内,并接受他也会自然对她有所隐藏。
现在,他们已经分手,向宜觉得自己更不应该过多的干涉
哪怕
哪怕是她想要找一个理由去喜欢庄单。
但没有等向宜证明自己的清白,庄单已经开了口,说:“但如果你想看的话,我可以给你看。”
向宜看着他,愣了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庄单也静了很久,他似乎是在思考接下来的行动,也似乎是在观察向宜的反应,可能是觉得自己还是个很有操守的人,没有看里边的内容,所以庄单起身,走到了茶几那边儿,也拿来了记事本。
他重新站回到餐桌旁边,但更靠近向宜这一边,低声,又问她问题,说:“向宜,你想看吗?”
向宜不知道怎么了,忽然觉得心里酸酸的,她看着庄单,多了一点儿不自信,所以声音也很小地嗯了一声,说:“有一点儿。”
没有再出现向宜想象中的画面,记事本就递了过来。
没有很久的停顿,向宜就拿到了,记事本的质感很好,摸起来很舒服。
“好的。”庄单在一边抿唇,他看着向宜,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但语气带了一点儿小心,似乎还有些紧张,叫她的名字,又道,“向宜,但你看完了以后能不能别太讨厌我啊?”
第32章 32 “接吻了。”
记事本是庄单从四月初开始用的。
三月中旬, 因为连续失眠一周以上,从穗城回来的庄单决定去看医生。
他原本只是想要开一点儿安眠药,就跟过去一样, 认为只要自己可以把这件事情熬到像完全没有存在过就会好,但他的医生告诉他,就他现在的情况而言,已经不能再忽视, 自己必须立刻接受心理治疗。
于是没办法的庄单被迫接受起了心理治疗。
最开始的时候,医生询问他的感受如何, 庄单说自己除了不能入睡,没有什么其他异常。
“如果让你用一个词形容今天的心情呢?”医生试图引导庄单。
“心情?”庄单愣了下,像是听到一个很陌生的词, 想了下, 才告诉他,“没什么心情吧, 每天都是一样的, 我也不需要有什么没有用的情绪。”
“你是怎么定义有没有用的呢?”医生问庄单。
庄单抿唇, 坐在沙发上,有一点儿说不上话。
那天医生跟庄单聊了很久,还询问起他的家庭情况。
庄单否认了医生说自己的家庭很好,也不承认自己的家庭很差,他告诉医生自己跟父母的相处和一般家庭没什么区别。
但医生还是察觉到了庄单的抗拒。
因为尽管他更多使用一些不带情感色彩的词语,或者更多的中性词,也还是会表露出自己对家或者亲密关系的疏离。
大概是在第三次治疗的时候, 医生把记事本递给了庄单,并要求他记录下当天的事情,同时用颜色涂满左上角的空白小人图案, 去表达自己当天的感觉如何。
为了能早一点儿恢复正常的睡眠,庄单对任务并不抗拒,但每次交上来的时候,医生发现那些小人的颜色无一例外,全部是灰色。
“怎么又是灰色?”医生看着记事本上的人物图标,又看向坐在旁边的庄单,说,“你不能总交一样的东西上来,庄单,这对我们的治疗不会有帮助。”
像是并没有找到两者的关联,庄单也没有明白医生的话,询问:“不是您说要记录下每天的事情跟心情吗?”他表明自己很认真,“这些并不是一样的东西,我有认真在写的。”
医生本来想问庄单是不是在敷衍自己,抗拒治疗,尽管他交上来的记录并不一样,但因为记录事情不是流水账,写下自己今天学了什么,做了什么,又或者见到了什么,一份正常的记录哪怕没有直接了当的讲述自己最真实的情绪,也总会在写下文字的时候不经意间流露出来,可过去那么久,庄单的记录里什么情绪都没有,这是很少见的。
见庄单的表情似乎是真的迷茫,想了想,医生才问他:“如果不限每天发生的事情,这一年之内,让你有欲望把图标上的人物涂成别的颜色是什么时候?”
庄单啊了一声,医生也很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情绪上的转变,像是终于找到了突破口,又问:“是最近吗?”
“”
“这件事会让你觉得烦躁吗?”医生说,“你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不是。”这次庄单回答得很快,说,“我没有烦躁。”
医生问庄单如果不是烦躁又会是什么感觉,庄单也讲不清楚,他只是说自己觉得心脏很不舒服,很想要忽略,但又没有办法。
“因为分手对我们来说应该是一件好事。”庄单说,“我不应该因为正确的事情感到难过。”
这算是两个人第一次真正涉及到需要治疗的部分,医生肯定了庄单可以产生难过的情绪,并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又问了庄单有关分手的事情。
或许是处理好了情绪,庄单才继续,说:“其实很正常,因为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对方经常会不高兴。”
“为什么这么说?”医生问他。
“因为我很差劲。”庄单先说,他知道自己对情感的反应有所欠缺,和正常人太不一样,他不会关心向宜,也让向宜觉得他们很难建立起情感的链接,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人,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有很劣等的行为,他解释,道,“我不知道怎么说让她喜欢的话,我记得有一次她穿了一双很漂亮的皮鞋,浅褐色的,上面有贝壳的图案,当时我们说好了一起去了学校旁边的公园散步,但没有很久,她说想要坐一会儿。那会儿我以为是自己走的太快,没有顾及到她,问她怎么了,她告诉我,自己新买的鞋子很不舒服,很硬,她觉得自己可能被磨破了皮。”
“鞋子很好看,但磨破皮很疼,所以我告诉她以后不要再穿了。”他说,“不管做人做事都应该是这样的,伤害到自己就应该远离。”
“但她看起来并没有理解,还问我喜欢不喜欢。”
“我不喜欢让她受伤的东西。”庄单的语气不太愉快,想了下,又补充道,“哪怕是因为我,也更不能是因为我。”
过了好一会儿,或许是真的无助,他的眼睛也像是无家可归的小狗,湿漉漉的,很难过的,庄单告诉医生:“但我像是她痛苦的来源。”
也许是因为这一天的治疗,庄单的记事本上颜色变多了起来。
五月中,庄单的小人不再全部是灰色,偶尔的时候也会出现蓝色或者很浅的粉色,但这样的情况也仅限于治疗结束,在他们聊过向宜以后。
从第一次真正治疗到现在,医生已经从庄单那边儿知道了向宜的名字,并且也听说了许多他们之间的故事。
庄单告诉医生,自己的师弟告诉了他向宜留在西城的消息。
医生有一点儿意外:“我还以为她会去穗城。”
庄单也说不上来向宜为什么没有去,又讲向宜之前说喜欢穗城,也不能代表她一直喜欢穗城,不知道为什么,医生感觉到庄单在说完这句话以后情绪变得有些低落,不过很快,他又调整过来,说:“人的行为会发生变化,这是很正常的。”
“那你什么时候去读博?”医生记得庄单跟自己说过拿到博士名额的事情。
“不。”没想到庄单摇头,说,“我已经放弃博士名额了。”
医生有一点儿意外,更多的是遗憾,就按他对于庄单的了解,如果不涉及情感问题,他认为庄单的严谨,让他很适合学术工作。
但庄单对穗城并没有很执着,所以即使那边儿的博士导师给他来过好几通电话,也不断联系他,都没有让庄单再产生去穗城读博的想法。
相比于医生,家里知道他不去读博以后的反应反而冷淡得多,像是很早就能预计到最后的结果,庄母告诉庄单,说如果他不去读博的话,她会让庄父会给庄单安排一个合适的工作。
庄单并不知道自己适合什么工作,但显然除了机械性的处理工作,庄父觉得庄单并不能胜任很多事情,所以最后还是把他塞到了本地的研究所,也在边上帮他购置了一套房子。
庄单去了研究所工作,但并没有住进父母让他住进的房子。
他告诉庄父和庄母,他已经在看房子,并且如果有合适的,他会决定租下,如果一切顺利,自己会在七月搬家。
庄父庄母并不理解庄单在胡闹什么,明明有很好的房子,但他像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傻瓜,把精力花费在不该花费的地方。
但他们最终也没能再改变庄单的选择。
八月初,庄单才搬了家,尽管时间比他预计的晚了许多,但过程又比他想象得还要顺利一些,向宜没有拒绝自己的入住,并且在之后的有些时候还会产生出像过去一样依赖他的行为,她分享给他自己的生活,不管高兴的,还是不高兴的。
九月时,他们甚至还短暂又小心地拉了彼此一会儿。
庄单也记得他们坐在沙发上,靠得有一些近,就像过去恋爱一样,他能闻到向宜身上有很好闻的橘子味。
尽管灰色还是时常出现,但庄单的小人也确实出现了更多的颜色,有时候是有很奶的黄色,有时候是更漂亮的粉色,在偶尔的时候还会有很重的蓝色跟浓烈的红色。
向宜坐在餐桌前,在翻庄单递过来的记事本,发现庄单的表情又变得紧张,似乎是觉得她要翻到了什么关键地方,有一点儿想伸手,把原本说好给她看的记事本再拽回来。
向宜没让庄单得逞,她的视线落到记事本上的日期,是前几天。
她记得那天是自己觉得好久没有在家做饭,才到超市没多久,庄单就告诉自己他忽然要回家,那会儿自己才答应了林行清一起去吃饭,没想到会被庄单发现,两个人从吵架到莫名其妙接起了吻。
也许是这一天的事情都很混乱,所以庄单的小人也很复杂,从粉色变成黄色,又带了一点儿蓝色,还有红色的斑点,它们相互融合,拼凑在一起。
跟以往记录的行为不一样,向宜看到了上面的字:接吻了,但还是不高兴,我觉得有一点儿难过,也很嫉妒。应该是吃醋。
第33章 33 “但我就是属于你啊。”
说不上来为什么, 向宜想到了很久之前的一次经历,那会儿他们已经在一起半年,向宜在实验楼门口等庄单。
庄单应该是被导师留下, 出来的时间比预计的要长。
向宜站在门口,抬头,发现天空中砸下很大的雪块,惊呼一声, 才想举起手机,给庄单拍一张照片, 就感觉边上有人很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向宜以为是庄单,转身,脸上的笑意还没消散, 就发现对方完全是一个她没有见过的陌生面孔, 愣了下,问:“怎么了?”
对方说自己已经站在后边一段时间, 感觉向宜一直一个人, 询问她是这个学院的还是在等人, 又问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加一个微信,两个人可以做朋友。
向宜不是傻瓜,自然明白这其中的缘由,所以很快就说了自己站在这里的原因,她告诉对方,自己不是这个学院的人, 只是因为在等男朋友,才站得久了点儿。
因为向宜说得很清楚,对方也没有再要微信的打算, 摸了下鼻子,正准备掉头离开,就见到从楼上下来的庄单。
庄单似乎是见过问向宜要微信的男生,但两个人的关系看起来并不相识,所以也没有打招呼,只是走到向宜面前,问他们刚才在做什么。
“没做什么。”向宜很自然地抱住了庄单的腰,也用脸去贴他的毛衣,没有隐瞒地回答,“就是他问我一个人站在这儿很久了,想认识一下。”
庄单哦了一声,看起来并不是很在意。
中午了,两个人说好一块儿去食堂吃饭。向宜挽住庄单的胳膊,原本想说幸亏庄单下楼的时候带了一把伞,现在两个人撑在伞下,就不会被雪块砸湿,但可能是被老师训了话,向宜觉得庄单的状态有一点儿不好。
所以从实验楼到食堂的路上,两个人都没有太讲话。
直到经过食堂前,庄单感觉到台阶有一些话,才提醒了向宜一句要抓他抓得紧一点儿,不然会滑倒。
向宜点点头,捉住庄单的手。
“但你刚才也没说。”庄单回握住向宜的手,感觉有一点儿冷,就握得比平常更用力了些,道,“你跟他认识了吗?”
也就是这个时候,向宜的嘴角开始上扬,她问庄单:“你吃醋了啊?”
“没有。”庄单回答。
“真的没有吗?”向宜不信。
庄单点头,说起自己觉得吃醋是很没必要的情绪,也说这到底只是占有欲作祟,觉得这个人应该属于自己。
“但我就是属于你啊。”向宜很自然地说出口,也有些不理解,“如果喜欢的话,在一段亲密关系里,吃醋不应该是很正常的吗?”
“没有谁会一直属于谁的。”庄单这么说。
“那你觉得我不应该一直属于你?”向宜偏过头,看着边上的庄单,问,“你也觉得我也会喜欢上别的人。”
“”庄单啊了一声,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但向宜的视线又让他避无可避,像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他还是说了,“如果你不想跟我在一起也是正常的。你可以遇到很多比我好的人,他们也一定会喜欢你,有一天你想喜欢上他们的话也没有问题。”
“哦。”向宜回答。
“向宜。”庄单说,“你跟谁在一起都会幸福。”
“”
他垂下眼,手上的力气松一点儿,只是很轻地在碰向宜的指尖,似乎希望她捉住自己,但更希望她是快乐的,所以对她说:“你应该更自由的。”
向宜忘记两个人后来又说了些什么,但恋爱时,向宜确实总是问庄单许多的问题,大部分的问题也全是围绕“爱”来开展。
她好奇这份感情的深浅,也在意两个人之间的羁绊,所以才不断地寻找庄单吃醋的痕迹,以为这样就能证明她也可以拥有庄单的全部。
庄单不喜欢抽象的问题,也不喜欢纠结于情绪的变化,很多的时候,他都不能给予向宜满意的答复。
就像现在,庄单的手放在记事本上,想堵住一点点颜色,他看着向宜,也想让她看看自己,很小声地对她说:“对不起,我不应该不高兴。”
向宜没说话,她的视线还停留在笔记本上。
“因为我们已经分开了,跟谁做朋友是你的自由。”他说。
从停电事件以后,庄单就感觉到了向宜对自己的态度,尽管并没有骂他,也没有打他,甚至他提出问题,向宜也一定会回答,但跟以往很不一样,他就是能感觉到两个人的关系变得更加糟糕。
顿了顿,庄单又接着说:“但那段时间我的状态很差,总是觉得很不安,所以才做了很多的坏事。”
“庄单。”向宜抬起头,看着庄单的眼睛,问他,“你为什么总觉得自己在做坏的事情?”
餐桌前,庄单垂下眼,不太愿意承认地说:“因为我总是让你痛苦。”
从认识向宜的第一天起,庄单就没有在她的身上感觉到过痛苦。
她会发现生活中很多细微可爱的趣事,也会与周围的朋友真挚地交心,她总是笑的,身上也全部是积极的、正面的、阳光的样子。
但在跟他在一起以后,向宜忽然有了许多转变,她多了许多忧愁,也开始会有烦恼,很多的时候,庄单都不知道应该要怎么解决,只能期望自己再做得更好一点儿。
庄单像是没有爱人天赋的白痴,尽管已经在努力,但他还是没能达到够好的标准,也永远在让向宜感到痛苦。
他也知道,自己不该再出现在向宜的生活里,可在选择房子的时候,他还是租在了这里。
庄单的头更低了点儿,对向宜说:“我本来以为我会好很多,对自己的情绪也有了一定的了解,不就会再出现之前的问题,但好像还是不行,我还是做的很差劲。”
“没有。”向宜看着庄单,不想让他这么说。
“向宜。”但庄单没有再看她,说,“我不希望你会痛苦。”
向宜知道现在这个场景自己应该说的是“你并没有让我感到痛苦”,但话说出口,她讲得却是:“但爱总是痛苦。”
果然,庄单愣了愣。
两个人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揪在了一起,向宜觉得她一开始是为了让庄单开心一点儿,想拽他的袖子,但现在却在握他的手指。
向宜知道庄单的一切缺点,分手时,他深深的伤害了她,不愿意再见她,也让她觉得自己很坏,她的一颗心完完全全被伤透,在肯定自己与否定自己间来回跳跃,他不懂情趣,也不会哄人,那些不合时宜的话总是让她感受难过。
无论从哪里去看,庄单似乎都是一个不够合格的恋人角色。
向宜她知道自己不应该重蹈覆辙,但情感上总是控制不住想要陷落。
她无法拒绝庄单,总想再靠近一点儿。
哪怕现在对方已经告知自己,他绝非一个完美的选择,自己也知道不应该再跟庄单有什么接触,但她还是不想让他这么认为自己。
“没有完美无瑕的、只有正面而没有负面的爱。”向宜告诉庄单,“爱很多变,也有残缺,就是会带来痛苦。”
庄单抬起了一点儿眼,跟向宜对上视线。
四目相对,向宜又说:“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会难过,也会感觉到悲伤,这是事实,但我从来不认为这是坏的、不好的事情。”
“不是吗?”庄单问她。
“不是的。”向宜给予他肯定的答案,“这是一件再简单、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是因为在我喜欢你,我想要证明你也会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我,所以我没有办法地伤害你,也伤害自己,以此来证明自己在你心中的重要。”
“你很重要。”庄单说。
似乎能预料到他的反应,向宜没忍住,笑了下,说“知道”,但她不清楚庄单是否能够明白自己话语里的真正意思。
她只是很认真在说,想要告诉庄单,好的是爱,坏的也是爱,爱不设限,没有局限。
“爱”不仅是可以带给对方治愈的、温暖的、一切美好的东西,也可以是摧毁、破坏、让一切颠覆的坏蛋。
爱包含许多,也总是多变,但也正因为如此,才不断有人愿意陷入爱的困境。
何况她从来没有怪过他自以为的“差劲”。
“如果一直感受到好的情绪,那么即使再多也只会觉得无聊,相反,正因为有了这些坏的情绪,我可以感觉到痛苦,跟你在一起的日子才会觉得幸福,也无比珍贵。”
面前的豆浆要凉了,但两个人谁也没在意。
向宜感觉到庄单很快地闭上了眼,没有看她,却发觉他的睫毛根部有一些湿润,眼泪也很快地滚落下来,滴落在餐桌上。
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向宜的脸不自觉地也贴上去,像是陪伴,也像是在表示安抚,很轻地蹭了蹭他的手背。
“庄单,在我眼里,在任何人眼里,你从来不是坏人,也没有一点儿差劲。”向宜说,“你一直很好。”
第34章 34 “那就再牵一会儿吧。”
也就是从这天起, 两个人并没有和好,但向宜觉得她跟庄单的距离比他们在一起还要更近一点儿。
十一月中,庄单开始经常性地跟向宜说起自己想做的事情, 有时候也许只是决定了晚上吃什么,他也会告诉向宜。
可能是很久没有喝过酒,前段时间又吐过,向宜总觉得自己的胃口不佳, 如果不是因为相信庄单的人品,向宜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到了孕期。
与此同时, 庄单从外边带回来的饭菜也更多变成了清淡的汤水。
在不知道第几次免费蹭了庄单带回来的晚餐以后,向宜吃掉最后一个虾饺后,终于放下了筷子, 庄单问向宜:“吃完了吗?”
“嗯。”向宜很满足地笑了下, 摸起自己的肚子,感觉很胀, 还忍不住轻轻打了个嗝, 告诉庄单, “现在感觉撑撑的。”
庄单看着向宜,觉得很好玩,也就没忍住模仿她说话时候的语气:“感觉撑撑的。”
因为庄单说话的语气并不会有很大变化,所以向宜很容易就分辨出了庄单在学自己的样子。
以为他是在笑话自己,向宜抬起头,才瞪了他一眼,就听见庄单又问:“向宜, 你怎么吃那么饱?”
“因为很好吃啊。”向宜理所当然地告诉他,“而且这家店不是很难买吗?你下大雨买回来的,当然要吃完。”她伸手, 用拇指跟食指捏了捏,歪头,用有一点儿傲娇地语气承认庄单讨到了自己的欢心,“也算是给你一点点面子吧。”
“你觉得好吃,我就还会再买。”庄单显然不觉得自己做了多么值得给面子的事情,他低头,边整理边上的外卖盒,边告诫向宜,说,“但你下次不要再吃撑了,会不舒服,对你的身体也很不好。”
向宜哦了一声,庄单又担心她不舒服,要她站起来一会儿,用手掌以顺时针的方向去揉自己的肚子。
向宜没有很大的耐心,才动了两下,作势就要往自己的房间里躲。
“向宜。”庄单把人又提回来,问,“你要去干什么?”
“就回房间。”向宜没想到自己的小动作会被发现,大脑转得飞快,赶忙补充,说,“现在应该是我的备课时间了。”
“好吧。”庄单抿了下唇,没有再阻止向宜。
说不上来为什么,向宜就是听出了一点儿不对劲,所以即使庄单放自己回房间,她也没有挪动脚步,还问庄单:“怎么了?”
“也没什么事情。”庄单说。
“你肯定有事情要说。”向宜似乎已经能够读懂庄单的口是心非,她问庄单,“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事情?”
庄单嗯了一声,说:“就是之前我跟你说过的一部电影,当时我们说要一起去电影院的。”
向宜愣了下,像是想起什么。
分手以前,庄单确实给她发过一部电影的简介,也告诉过她之后会上电影院,询问她是不是想看,但那会儿向宜看到是纪录片,其实并不太感兴趣,匆匆扫了两眼,想到可以跟庄单一起才答应下来。
没想到庄单还记得,向宜点了下头,说:“对的,它又上院线了吗?”
“没有,是我最近发现它在网上也可以看了。”庄单摇头,并且告诉向宜,“我充了视频网站的会员,可以很高清的看完整部影片。”他试图用一种很具有诱惑性的口吻让向宜提起兴趣,说,“如果拉上窗帘,我觉得就跟电影院是一样的,可以享受一场沉浸的火山体验旅行。”
向宜没说话,看着庄单,他也停顿了一会儿,用手还在压实外卖盒,像是确保了里边的汤汁不会洒出来,才说话:“但你还要备课。”像是没有控制住自己,庄单抿了下唇,还是说了,“就不可以跟我一起看了啊。”
向宜觉得她太容易对庄单心软,他的语气不过低了一点点,自己就有点儿扛不住,如果放到古代,她肯定会为美色误国,是个不折不扣的昏君。
“我们在你的房间看吗?”向宜问他。
庄单点点头,眼睛也亮了起来,他的脸上浮现出期待的神色,说:“对的,我已经下载好了,不会有卡顿。”
庄单想要看的电影是一部关于火山的纪录片,其中的主要内容是讲述一对火山学家追随全世界的火山喷发和余波,火山学家本来就少,他们能相遇的概率也十分有限,但即使如此,两个人还是陷入爱河,并且靠自己手中的摄像机也拯救人类。
其实影片很多地方有有意思的小点,但事实证明,向宜对自然科学真的没有那么感兴趣,所以即使影片得过奥斯卡金像奖,她也有一点儿想打哈欠。
相比向宜,倒是庄单看得津津有味,眼睛一眨也不眨,要不是偶尔的时候,庄单会跟向宜讲解一下火山背后的知识,以及这部纪录片导演拍摄的一对主人公背后的故事,向宜觉得他八成已经忘了自己还存在在他身边。
“他们拍摄了很多这样橙红色的岩浆。”庄单说,“但朋友去世以后,他们才开始研究灰色火山,灰色火山很危险,会让一切失去色彩,也会毁灭这世界上的许多,它伤害人类,但也创造奇迹,是沉闷的灰烬,也是地球的心跳。”
向宜知道庄单在说火山,也听他说过许多似乎并不为表达爱意的科普,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想到了电影中段的台词“理解是爱的同义词”。
庄单总是沉默着不说话,像是悄悄流淌的灰烬,围绕在向宜身旁,又隔了遥远的距离。
向宜以为自己从来没有感受过他的温度,但其实,每一刻,每一秒,他的脉搏都在为她而跳动。
影片进行到六十七分钟的时候,向宜终于忍不住垂下眼,但视线不知道怎么就飘到了旁边庄单撑在床单上的手。
庄单的手很好看,骨节分明,白净又修长,不同于向宜的手脚总是冰凉,庄单的手掌温度也高,总是烘得向宜暖阳阳的,像冬天趴在路边晒太阳的小猫,很容易就可以让她放松下来。
向宜发誓在她进入庄单房间以前真的只是想老老实实跟他看完这部纪录片,然后就回房间备课,但她的手脚太过冰冷,房间里的温度也不足以让她舒服,没忍住,向宜往庄单的边上靠了靠,想去蹭取一点儿热量。
庄单的手指是热的,只是贴在边缘就很舒服,他的指节很硬,但虎口又意外柔软,很容易就可以把拇指滑进隐匿的凹陷。
“向宜。”庄单看了她一眼,像是已经很难以忍受了,才没办法地把问题抛出来,道,“你在做什么?”
因为在看电影,也为了还原更好的场景,两个人一进房间就把窗帘拉了起来,现在没有开灯,他们完全凭借电脑里的光影感受彼此的表情。
向宜不想显得自己在主动贴近庄单,也不愿意很明显地表现是自己在两个人的关系上疯狂越界,所以她的脑袋没有转过去,眼神也没有动一点儿,看上去像是真的只是在很认真地看电影,而自己的手指就是不小心磕碰到了庄单的小拇指,并且缠绕在了一起。
“什么?”她表现得很迷茫。
“你的手。”庄单垂眼,看了向宜的手好几秒,才说,“是不是有一点儿靠太近了啊。”他想到向宜的话,觉得成年人的感情烂得很,没有在一起就接吻,他不想让向宜觉得自己在耍流氓,但又不想推开向宜的手,所以很犹豫地提醒她,“现在就像是在牵手。”
向宜哦了一声,像是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两个人靠得这么近,语气里带了一点儿虚假的抱歉,说:“我没注意到。”然后又责怪庄单,表明自己并不是真的很想这样,道,“都怪你,你的手实在太暖和了。”
“我一到冬天手脚就会很冷。”她理直气壮,对庄单说,“之前就总拉你的手取暖,还贴在你身上,我习惯了,人之常情,很难改变,你是知道的。”
向宜像是一个不讲理的小孩,没有松开手就说:“所以不能怪我。”
庄单没有说话,似乎真的在思考是不是自己的问题。
向宜担心自己把人PUA的有点儿过头,也怀疑庄单会不会识破她的小心思,有一点儿紧张,也有一点儿小心地在收自己挤在庄单指间的手,还没来得及完全地收回,手指先一步被庄单包裹进了掌心。
“我的手确实很暖。”庄单不再松手,他握得很紧,像是担心向宜会真的跑掉,又试探地询问,“向宜,你还要不要牵一下?”
心脏在跳动,向宜承认是自己在心动,但还是抿了下唇,语气很轻地哦了一声,看似并很不热切地点了下头,手指已经立刻又贴了回去,黏在了庄单掌心里。
“那好吧。”伴随两人交叉相握的双手,向宜没反驳他,说,“那就再牵一会儿吧。”
第35章 35 “好马不吃回头草。”
十一月底, 越临近学期末,向宜的工作越多了起来,不仅要判之前布置的作业, 还要整合并提交一个学期的教学工作。
为了方便工作,除了上课时间,向宜在家的时间也变得少了起来。
她的工作太多,找人闲聊的时间也就变少了许多, 一开始,杨洁还以为向宜又遇到了什么事情, 最近闷闷不乐,还给向宜拨过两通电话,询问她的近况如何。
周五下午, 向宜开完会, 没有直接回家,到了教研室又收到杨洁的消息, 吐槽自己的领导总是开会, 从早上到现在, 她已经进了三次会议室:【还好周五了,明天就不用再来这个傻逼公司。】
【我也是。】向宜说,【刚开完会。】
【你最近是不是很忙啊?】杨洁总听说向宜在学校,【感觉你都没什么自己的时间。】
【也不算吧。】向宜想了想,补充,【我前几天还看电影了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话题太过跳跃,杨洁忽地摁了好几个表情过来, 像是吃到了什么瓜,跟向宜八卦:【跟谁啊?你哥上次给你介绍的同学吗?】
【我记得是不是叫什么清的。】她说,【你还说过他人挺好的。】
没想到杨洁想得是林行清, 向宜噎了噎,发了好几个省略号过去:【不是他。】
【有别的狗了是吗?我就说我们宜宝怎么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呢!】杨洁很兴奋,【你终于也是开窍了,宝宝,我很欣慰啊。】
向宜发觉杨洁压根儿不想提庄单,回消息的速度更慢了。
打了删,删了打,消息一直正在输入中,还没酝酿好,对面已经明白了:【行了,你不用打了,我知道了,和庄单去的。】
【也没有去。】向宜无力地辩驳,【在家看的。】
【好马不吃回头草。】杨洁说,【结果你还是跟他和好了。】
【还没有呢。】向宜回她,又说,【而且我也不是马。】
向宜说:【我要做人!】
向宜担心杨洁会说自己,所以冷幽默了两句,就立马把话题切到了别的地方,说起自己最近肚子总会咕噜咕噜的叫,有时候上课还会忽然觉得想要打嗝儿。
杨洁知道向宜的胃不好,本科的时候就经常疼,关注点也拐跑,马上问:【你是不是胃又不舒服啊?】
【不是吧。】向宜有一点儿迷糊,【也没有疼过,就是最近胀胀的,不算什么大问题。】
杨洁不放心:【那也要去看医生!】
【过几天吧。】向宜说,【这段时间总来学校呢。】
杨洁说“好吧”,然后又说了几句,告诉向宜自己马上要进会议室,让她快点儿抽时间去医院,不然小病拖大病,会得不偿失。
向宜又跟杨洁说几句话,放下手机,才准备判作业,就又收到了林行清的消息。
两个人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联系,向宜都有一点儿忘记对方的存在,看到他的约饭邀请还有些恍然。
林行清说自己今天有事儿,正好到了向宜学校附近,想到了她,就问她现在还上不上课,如果可以两个人能一起吃顿便饭。
犹豫一下,向宜没有直接拒绝林行清,跟他说自己还要在教研室呆四十多分钟,把手上的工作完成才行。
【当然。】林行清表示理解,【工作最重要。】
可能是因为心里装了事儿,比预计的时间更早一点儿,向宜就做完了工作,跟庄单说了自己晚上不回家吃饭,才又给林行清发了消息,问他一会儿要吃什么。
林行清告诉向宜,自己已经在学校门口,她出来就可以知道。
本来还以为要过一会儿才能等到林行清,看到消息,向宜立刻就收了电脑,跟同事们打过招呼,离开了教研室。
学校门口,林行清的车已经停了好一会儿。
向宜不是第一次见到林行清的车,所以很快地就辨别了出来,并且敲了敲车窗玻璃,开了副驾驶的门。
她不知道林行清已经到了,不然也不会说自己要完成工作才出来,有些抱歉,道:“不好意思,早知道我就先不判卷子了。”
车上开了暖风,林行清见向宜坐下,转头,冲她笑了笑,说“没事儿”,又说:“我也是一时兴起,想到你的学校就在附近,说到底还是我打扰你。”
向宜已经记不太清楚多久没见林行清了,但她也没看出林行清跟上次见面有什么差别,觉得让他等了这么久有一点儿不好意思,只是问他:“你想吃什么?这次我也请你。”
“还是去我朋友推荐的馆子吧。”林行清没有接向宜谁请谁不清的话,说,“离这里不远,正好也符合你的口味。”
向宜很久没吃味道比较重的东西,想到川菜,忍不住有些心动,即使知道林行清吃不了太辣,还是没有拒绝:“好吧,川菜店也有不辣的菜,到时候我们也可以点一些的。”
两个人已经算是朋友,相处起来没有之前那么拘谨。
途中,林行清并没有抱怨向宜这段时间没有联系自己,更多地去问她最近在忙什么,向宜说起最近的工作,也会讲一些班上的学生情况,又说起之前她才开始工作,当时跟学生私下多联系一点儿都担心会出教学问题,丢了自己的工作。
林行清很耐心地在听,也用一种职场上的思维去回答向宜的问题,肯定向宜的行为很有远见,说起师生关系确实复杂:“何况你确实很漂亮。”
可能是因为林行清的夸奖太过突然,向宜才愣了下,有些不知所措,说:“是吗?”
林行清笑了笑,看上去并没有受到向宜乱答的影响,还反问她:“你是第一次听别人这么说你吗?”
“也不是。”向宜挠了挠脸,“之前也有人夸过,但我很少往心里去。”
“为什么?”林行清问她,“女孩子不应该都很喜欢听到这种夸奖吗?你还很少往心里去。”
“因为听多了也就觉得没什么了。”向宜说,“大家表示友好前都喜欢夸对方,有时候也不完全是真心的,更多情况下应该是想要获得什么。”
向宜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这话有一点儿耳熟,又忘记了在哪里听过。
“反正对我来说还好。”因为觉得解释起来很麻烦,向宜并不想跟林行清在这个事情上纠结下去,又说,“是不是快到地方了啊,感觉肚子有点儿饿了。”
好在林行清也不是向宜,总是揪住一个问题就想要知道答案,也问个不停,他让向宜看一眼导航,就换了话题。
还有不到五分钟,两个人就能到达目的地,两个人又聊了些别的,林行清又说了下他最近的工作,才要下车,向宜就收到了庄单的消息。
庄单应该才下班,看到向宜的微信就回了过来,问她是不是要跟同事一起。
向宜看了一眼边上的林行清,跟庄单说“不是”,又如实告诉他是跟林行清一起:【他今天正好在我的学校附近办事儿就给我发了消息。】
【好吧。】庄单的反应比之前好了一点儿的样子,但没过一会儿,消息又发过来,【那你还回家吗?】
向宜觉得庄单这个问题很废话,尽管知道应该回答一个肯定的答案,让庄单放心,但还是忍不住先逗一逗他,问:【那不是要看你吗?】
【庄单。】向宜说,【你想让我回去吗?】
没等到庄单的回复,旁边的林行清已经喊了向宜的名字,说:“小心台阶。”
从手机屏幕上挪开视线,向宜才反应过来自己撞到了什么,不太好意思道:“我没有看见,谢谢你提醒我。”
“在给你的室友发消息吗?”林行清问她。
“嗯?”向宜呆了下,如果不是林行清在她前面,她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偷看了自己的手机,吃惊,“你是有透视眼吗?视力怎么那么好,而且我的手机字体也不大。”
“因为很明显。”
“什么啊?”向宜放下手机,说,“我又没在脸上刻字,说我跟对方聊天。”
“还用刻字吗?”林行清说得直白,“你笑得很刺眼,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跟我笑。”
可能是习惯了林行清说话一向稳重,而且觉得自己也没做错什么,向宜听他的语气有一点儿不爽。
“我为什么要跟你这么笑啊?”向宜觉得他莫名其妙,“不知道你为什么好端端要说我。”
“抱歉。”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状态奇怪,林行清很快道歉,说,“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
林行清朋友推荐的川菜店确实不错,尽管地方很偏,也还没到饭点,大堂里已经坐满了人,幸亏他们来的时候,林行清已经给店主打过电话,两个人预定好了桌子,现在也不用排队。
可能是才发生过不愉快,他们坐在靠角落的地方,向宜看着面前的菜单也心不在焉,没两分钟,就把册子推过去,对林行清说:“你随便点吧,我吃什么都可以。”
菜单推过来,林行清却没有看。
“向宜,我刚才的语气有一点儿重,让你觉得不舒服了。”顿了顿,林行清说,“对不起。”
林行清的声音总是不急不躁,听起来像很有技巧的谈判专家,也很容易让人掉入陷阱,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向宜却听出了许多真诚。
她本来也不是什么不好哄的人,更何况对方也主动跟她道了歉,脸色缓和一点儿,向宜哦了一声,然后说:“没事的。”
“我知道我不应该说那些话。”可能是向宜的表情好了许多,林行清才解释起了自己为什么会那么表现,“因为你们,就是你和庄单,应该是有过一段感情的。”
向宜的大脑有一点儿懵,呆在原地。
“忘了吗?”林行清看着向宜,提醒她,“你上次吃饭的时候跟我说的,你们两个人现在的状态。”
向宜一直以为自己上次隐藏的还不错,也没有透露很多关键的信息,没想到还是被林行清所识破。
她在想自己以后要是再谈论这些是不是应该用“我有一个朋友”去开头,而不应该再是自己,又庆幸林行清还是个好人,没有把自己和前男友住在一起的事情跟向宇说,不然家里的电话早就打过来,够她烦一阵。
还没来得及感谢,就听见林行清又说:“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跟庄单分手,但也可以感觉到当时的你应该是很喜欢他。”
不知道是急还是羞,向宜说不太出话。
“没有找你的这段时间,我自己也想了很多。”林行清告诉向宜。
不清楚是长久以来的被动技能,还是向宜觉得他们之间的状况还是不太适合涉及感情,预感不太对劲,向宜啊了一声,接了一句“是吗”,就赶忙切了话题,揪回菜单,问:“你想吃什么?点一个辣子鸡丁吧。可以吗?”
“可以。”林行清说。
他很聪明,自然也能看出向宜笨拙的多技巧,没拒绝,但也可以很快把谈话再拉回了正轨。
林行清问向宜记不记得向宇说自己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又说自己也并非没有遇到过心动的女生,只不过那会儿除了学业繁忙,他还发现了自己心动的女生其实在异地也有男友,不过她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及。
如果不是那会儿两个人看完电影,回到学校,他还没有把她送到寝室楼下,就见对方急切地让他先回去,林行清也不会产生疑心。
可能是因为八卦,向宜才放松一点儿,并且听得很是认真。
林行清说被自己发现以后,对方很快地说自己那会儿已经分了手,只不过男生没办法接受,所以才会来学校找他,但还没等他完全地相信,对方的“前男友”不知道从哪儿找到了他的联系方式,并且将两个人的对话发了过来。
也就是这个时候,林行清才知道其实他们压根儿没分过手,总是隔三差五约他出门,也不过是对方觉得林行清带出去很有面子,更乐意沉溺在这场暧昧的游戏。
林行清没想过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尽管接受,但在后来遇到感情时也总是怀疑,不太愿意主动再靠近什么。
林行清的经历属实有一点儿惨痛,向宜倒吸一口凉气,还在想怎么安慰他。
“当时的我以为不会再遇到这种事情了,也觉得心动这件事是可以控制的。”林行清低声,说,“但现在才发现不是。”
向宜愣了下,对上林行清的视线。
他说:“其实根本不像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第36章 36 “记得回家就好。”
从林行清说他想跟自己当朋友, 向宜没有再想过双方还有发展的可能。
抬起头,向宜看了他一眼,不想让林行清把下一句话说出来, 提醒他:“你之前跟我说过的,只想和我做朋友。”
“嗯,我不否认。”林行清点头,说, “但更多的原因是你说了不想谈恋爱。”
那会儿的林行清知道向宜对恋爱反感,担心带给她更多的压力, 所以选择一个善意的谎言,让这会儿的向宜噎了一下,也说不上话。
林行清说他知道现在向宜跟自己的前男友住在一起, 这也并非向宜的本意, 两个人依旧要保持联系,他可以理解, 也愿意接受, 但他希望从今天开始, 向宜可以把他看作一个追求者,而不再是一起吃饭的朋友。
一顿饭还没有开始,向宜觉得已经到了结束的时间,因为自己统共就跟林行清吃了四顿饭,但有一半的经历都不算太好。
她看着面前的菜单,在想自己是不是可以直接离场,随即也在桌底下打起了车。
“向宜。”林行清在喊她的名字。
向宜才抬起头, 嗯了一声,问:“怎么了?”
她的目光还在桌下的手机屏,并且有一点儿绝望, 向宜没想到林行清带她来的地方这么偏僻,就算自己加价,磨叽半天,也还是没有一个愿意接单的司机。
向宜有些焦虑,手指不停在屏幕上进行敲打。
“我是不是不应该现在跟你说?”林行清问,似乎是察觉到了向宜的不安,语气听起来像是很为向宜着想,“或者说,应该在吃完饭以后再讲?”
因为还没有退路,向宜不想让两个人现在就闹得很尴尬,所以回答得也很含糊,说了“没有”,又像是逃避一样,胡乱地开始点菜,催促边上的店员让他快一点儿上。
等店员上完菜,向宜又埋头,不管一盘辣子鸡丁夹到的是辣子还是鸡丁,伴着米饭就往嘴里塞,似乎这样就没有空,两个人也不用再跟彼此聊天。
“慢一点儿吃。”林行清给向宜倒了杯温水,让她别急,并告诉她自己并不是这个时候就想让向宜做出什么决定。
向宜知道林行清在说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但却并不想表现得自己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所以又挖了一大勺麻辣牛肉,装傻,说:“不是,我真的饿了。”又说,“工作很耗费心力,我需要多吃一点儿东西补补。”
“是吗?”林行清看起来并没有信服向宜的说辞,“但你吃得也太快了些,看起来像是因为我。”
向宜抿了下唇,有些不高兴。
她不明白林行清为什么要这样,因为即使相处的时间并不久,向宜大概也摸清了林行清的脾性,知道他懂得进退,也不应该如此喜欢咄咄逼人,但今天的林行清显然出现很多的失误。
像是有一点儿烦了,向宜也不想再坚持给他面子,语气更变得冰冷,说:“因为我就是不想回答你的问题啊,我没有想跟你发生除了朋友以外其他的任何关系。你非要我把话说得很难听才行吗?你让我尴尬得很。”
向宜说这些话时,大脑像完全停止了运转,整个人木木的,也想不了太多。
说不清楚林行清是被吓到了,还是习惯了她被逼急了的坦诚,他的脸上反而多了一点儿笑。
“你到底笑什么啊?”向宜的大脑很乱,看着他的表情,也是真的想不通,没忍住,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跟有病一样。”
按照她的想法,见到这么不耐烦的自己,林行清应该摔桌砸碗,径直离开,但每次他都不恼怒,就像看小孩一样看自己,让向宜觉得她做任何事情都很幼稚,也像是胡闹。
向宜想提醒他自己对他的态度很差,自己也没什么值得他的喜欢,可林行清的声音依旧温和,甚至还顺了她的话:“确实。”
向宜愣了下,像是没有反应过来。
“其实是我自以为勇敢,觉得以身入局很了不起。”林行清笑了下,他的神色如常,只是没再看向宜,但不知道为什么,向宜从他的语气里感觉到了悲伤,“根本不是吧。”他说,“因为我连资格也没有。”
“向宜。”林行清说,“我从没有入过局,不是吗。”
“”
可能是因为吃得很快,向宜不太记得这顿饭是什么味道,除了水煮鱼,每道菜没嚼两下,她就囫囵地吞了下去。
她的胃有一点儿撑胀,让向宜觉得很是难受,但好在两个人没有再进行过更多的沟通,向宜又觉得可以接受。
吃过晚饭,林行清就带向宜上车,说要送她回去。
在回家的途中,向宜总算放松一点儿,就接到了庄单的电话,她本身想挂断,但庄单又打了一个,并且手机屏幕上还跳出了消息,问她为什么一直不回自己的消息,表明自己想知道向宜到底在做什么。
不想让庄单很着急,向宜瞥了一眼边上的林行清,顿了顿,还是接起了电话,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告诉庄单:“刚才在吃饭呢,没看手机,怎么了?”
“你都不回我消息。”庄单的声音有一点儿怨念。
“因为就要回去了。”向宜解释。
庄单哦了一声,又问:“那还要多久到家?”
“嗯。”向宜扫了一眼导航,小声回答,“大概还有十五分钟。”她强调一遍,“十五分钟之后我就到家了。”
可能是因为向宜的态度很好,又或者是时间确实接近,庄单不想显得自己很计较,也就没有再追问,说了句“那好吧”,让向宜快一点儿,然后又说:“我在家等你。”才依依不舍地挂断电话。
电话挂断,车厢又陷入了死寂。
林行清没有什么表情,向宜知道自己说什么也多余,更不想再往林行清心里添刺,干脆垂下眼,自顾自地看起了手机上的微信。
那会儿吃饭的氛围太过压抑,向宜压根儿没心思看,这会儿才发现在自己跟林行清吃饭的时间里,庄单确实给她发过微信,还不止一条。
向宜把聊天记录往上拉,发现庄单一开始的微信还很含蓄,只是告诉向宜,如果她想回来就可以回来,自己不会锁门。
等了一会儿,似乎是因为没有收到自己的回复,庄单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又或者他的表意不对,为了纠正,还引用了之前的内容,说:【向宜,我的意思是我会在家等你的。】
【你什么时候回来都行。】一秒不到,庄单又补充,【记得回家就好。】
尽管知道现在这个情况,自己不应该再做出什么表情,但向宜没忍住,还是弯了下唇角,继续往下翻。
【向宜,你是不是不太高兴啊?】庄单继续问她,并且做出让步,【你要是玩的很高兴,很不想回家的话也可以不回。】
但很快,信息又接了上去:【但最好还是不要。】
【我想让你回家。】
【向宜,你还是回家吧。】
【回家!】
庄单连发了好几个小狗的表情,看上去很是可怜。
【向宜。】庄单最后试探地问她,【我在家等你,好不好?】
说不清楚是短信带来了冲击,还是因为林行清就在旁边,向宜盯着庄单发来的消息,一边很有耐心地回里一个“好”,一边在想自己跟林行清在川菜馆时的对话。
林行清说他从未入局,是因为向宜从来没有考虑过会喜欢别的人。
那时候,向宜没有说话,但也没办法否认这一点。
因为跟庄单分手以后,向宜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都有表达自己已经不想再有感情,她觉得恋爱是没必要的存在。
很多的时候,向宜甚至认为自己可能已经失去了爱人的能力。
她不想有人来靠近自己,也不愿意再花费时间对别人产生期待,对结婚恢复了消极的态度,也对未来也不再抱有期望。
林行清告诉她:“向宜,你说你不需要感情是假的。”
“你不是不需要感情。”林行清说,“只是你的感情是至始至终,从前往后,都没有发生过任何转变。”
尽管知道对分了手的前任还有留恋并不算是一件好事,林行清的话也很是刺耳,但向宜必须承认他说了一句谁也知道的大实话。
向宜想她还是有一点儿喜欢庄单。
因为她还是会想要他在她身边,也愿意陪他看无聊的纪录片,因为她还是会为庄单产生情绪上的起伏,她的心也总是为他酸,为他胀,为他感到软乎乎。
所以她承认了林行清对她的评判,也承认了向宇说她的脾气确实很差。
“对不起。”向宜没办法地对林行清表示抱歉,也不再隐瞒自己的感受,“你是一个很好的人,但我真的没有办法,我已经没有办法喜欢上别人了。”
向宜知道自己固执、任性、耐心也很少,以至于相同的情况,一样的境遇,她一直也仅限于忍受并偏心庄单。
至于其他,她顾及不到,也不愿顾及。
第37章 37 “你今天晚上可以一个人睡吗?”……
十五分钟以后, 车子停在了向宜的小区门口。
现在已经过了小朋友在楼下玩闹的时间,小区门口也略显冷清,向宜愣了下, 看到了原本说好了会在家等她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路灯下。
林行清也注意到了庄单,转头,跟向宜说了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他在等你。”
向宜嗯了一声,低头, 解开安全带,又跟林行清说了一次抱歉:“今天跟你说的话很冲, 对不起,但如果可以我觉得之后不是必要,你跟我就不要再联系了。”
林行清没有反对, 并表现得很尊重向宜的决定, 说“明白”,但还是又说:“所以你已经想好了吗?”
向宜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什么?”
“要跟庄单和好。”林行清问她。
向宜没接话, 抬眼, 去看车窗外的人, 似乎是担心会打扰到在车里的两个人,又或者并不想看到两个人会产生什么亲昵的互动,庄单已经把身子背了过去,把空间留给他们两个人。
“其实我不知道。”向宜说。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不太确定,透露出一种事情不到自己眼前,她也不知道之后到底怎么选择的迷茫。
如果放在过去, 向宜一定会觉得两个人相互喜欢就应该在一起,但感情的事情并不如此简单,庄单对爱的需求有限, 到达了一定高度就有可能退缩,这让向宜感到担忧,她没有办法接受和好又分开,也不想再体会一遍自己否定自己的痛苦。
向宜没有跟林行清说这些话,但她觉得自己能想到最好的办法就是现在这样,跟庄单保持似有似无的亲密关系。
“先这样吧。”向宜看着不远处的庄单,也不知道在对林行清,还是对自己说,“现在这样也很好的。”
从林行清的车上下来,庄单也转过了身。
他的手里提了一个轻飘飘的垃圾袋,见到向宜,才慢吞吞地走过来,说:“向宜,你回来了。”
“不是说在家等我吗?”向宜问。
庄单嗯了一声,像是早就料到了向宜会问这个问题,所以把一边并不满的垃圾袋也扬了一下,告诉她:“我下楼丢垃圾,不是专门在等你回来。”
向宜看着庄单,哦了一声,说:“好吧。”
讲不出来为什么,可能是才跟林行清见面,又或者别的,庄单觉得向宜的兴致不太高,也不是很想跟自己说话。
把垃圾丢掉,庄单跟在向宜身后,也没有讲话。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单元门,向宜摁了电梯,侧眸,看了眼站在边上的庄单,对他说:“我今天晚上吃川菜了。”
庄单嗯了一声。
电梯从十楼下来的速度有一点儿慢,向宜扫了眼上边的显示标,似乎就是随口提起林行清的事情:“吃饭的时候,林行清跟我说了一点儿别的。”
电梯的反光面,庄单的视线跟向宜对上。
向宜好像并没有察觉到他的视线一样,垂下眼,说:“但我没有接受,也跟他说了,以后我跟他不要再见面了。”
身后的声音很低,在无意识地靠近,向宜听见庄单问她:“那是因为我吗?”
向宜先是说“不是”,然后又说“是”,她自己的思绪也很混乱,脑袋没抬起来,只是很无神地盯着电梯的缝细发呆一样。
面前的电梯门忽然开了,里面有一群喝醉酒的中年人,向宜下意识地想后退,手臂已经被身后的庄单抓住,拉她,躲在了自己身后。
庄单的手有些用力,隔着羽绒服也能感觉到挤压,向宜觉得自己的心脏也紧紧的,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一些想哭,侧头,用脸去蹭庄单的灰色运动外套。
“我是不是让你有压力了啊。”庄单轻声。
电梯里的人已经散掉了,只有不远处还残留了一点儿吵吵嚷嚷的调笑,但两个人谁也没动,庄单也任由向宜贴在他的身上。
“庄单。”跟分手时一样,向宜完完整整,叫了他的名字。
但跟分手时不一样,她的语调多了一点儿黏稠,像是很不舍得此刻,又必须做出什么重大的决定,说:“你讨厌的很。”
没想到向宜会说这个,庄单愣了下,想要看她,但向宜的头已经更低了点儿,完全埋进他怀里,她的双手不知道怎么就抱住了他的腰。
“我讨厌你。”似乎是很不爽,向宜又说一遍,才抬起头,她的眼睛很润,睫毛根部有一点儿湿,对上庄单的视线,像是委屈,又像是很无奈,看着庄单,说,“但还是有一点儿喜欢你。”
可能是太久没有吃辣,又或者是吃饭的速度太急,回去不久,向宜就感觉到了胃部有一些疼痛。
本科的时候,向宜的胃就不太好,那会儿学校药店的医生都熟了向宜这张脸,以至于如果有一段时间她不来买药,药店医生都会觉得奇怪。
跟庄单在一起以后,向宜的吃饭才变得规律。
她很少犯胃病,也更少去医院,时间已经过去很久,向宜不觉得自己的胃病会卷土重来,所以只打算出房间去接一杯热水,但没想到才从床上爬起来,眼前就冒起了白光。
还没来得及找稳支撑点,向宜已经先一步摔了回去。
庄单开门,看到了在床上蜷缩成一团的向宜,她的表情看起来很痛苦,手指还紧紧压在胃部,想也没想,庄单已经猜到了缘由,把水杯放到了一边,回自己的房间,去拿了先前准备的胃药,又进了向宜的房间,把人扶起来一点儿。
庄单叫向宜的名字,让她放松一点儿,靠在自己身上,又把手上的胃药喂给她,让她嚼碎。
向宜疼到已经听不太清庄单说什么,全凭本能在咬口中的药,直到熟悉的甜涩味充斥满她的口腔,自己从心理上先舒服了一些,整个人才放松下来,放心地歪在庄单身上,声音很虚弱地说:“谢谢。”
似乎担心庄单会怪自己,她又提前附上了免责申明,说:“我好久没胃疼了。”
庄单说“知道”,又问向宜:“好一点儿没有?”
向宜点点头,好像是撒娇一样地哼唧,说:“好一点儿了。”
似乎是因为庄单的手指总是很热,碰到了向宜的脸,向宜忍不住更凑近了一点儿,又把脸蹭在他的手心,抬起头,看着庄单,说:“庄单,你的手好暖。”
庄单嗯了一声,没有拒绝。
他指腹也贴在向宜的脸颊,很轻地在捧她的脸,问她:“向宜,你怎么跟小猫一样?”拇指刮她的嘴唇,像是代替了亲吻,庄单又说,“可爱的很。”
因为第二天还有课,吃过药以后,向宜觉得胃好了很多,用不着再去医院,耽误彼此的时间,所以庄单也只能打消了现在带向宜去急诊的念头。
又让向宜喝了一杯热水,等向宜起身,去卫生间的功夫,庄单才离开向宜的房间。
简单的洗漱过后,向宜回了自己的房间,发现庄单已经换好了睡衣,样子很乖的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
向宜看着庄单,又在想现在的时间,不确定他要做什么:“怎么了?”
“向宜。”庄单看着向宜,说,“你今天晚上可以一个人睡吗?”
向宜啊了一声,脑袋里瞬间冒出一些不该有的颜色,心里的想法很乱,硬着头皮,她嗯了一声,才说:“可以吧。”
走廊变得狭窄,似乎两个人下一秒就可以贴在一起,向宜觉得可能是胃疼引发的后遗症,她的脑袋也晕晕的,想要随时倒在庄单的怀抱里。
她在想两个人刚才的举动似乎是有一点儿亲密,也很是越界,觉得自己可能自己给了庄单什么样的误会。
“好的。”但庄单的表情看起来并没有很大的变化,他点了下头,又说,“那我今天晚上还是不会关门。”
向宜哦了一声,偏下眼,说不清楚自己该不该明白他的暗示。
她承认自己跟庄单表达了还是喜欢对方,也承认自己不反感跟庄单贴在一起,但没有确定关系就睡在一起,向宜觉得有点儿过于刺激。
“你也不要关门了。”心里还在挣扎,庄单已经对向宜说了原因,“不然我会听不太清声音。”
向宜愣了下,有一点儿没反应过来。
一点儿也没跟向宜的脑电波共振,他说得很认真,道:“如果你还能感觉到疼的话一定要叫我。”庄单告诉向宜:“不要一个人硬熬。”
向宜哦了一声,抿了下唇,不知道为什么,站在庄单旁边,忽然有一点儿不太想动。
但庄单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沮丧,还非常好心地帮向宜把走廊的灯打开,调成微弱的黄光,跟她说了“晚安”,也让她早一点儿休息,转头,就要回自己的卧室。
还没走到门口,睡衣的边角已经被什么东西拉住。
庄单僵在原地,先没有回头。
“庄单。”就听见向宜叫他,又扯了扯他的睡衣,她的声音很轻,说,“以防万一,要不你再陪我一会儿吧。”
第38章 38 “你这里好硬。”
两个人说不清楚是怎么贴到一起的。
起先, 庄单只是让向宜躺在床上,自己跟照顾胃疼的向宜一样坐在了床边,想等向宜睡着然后再回自己卧室, 但不过一会儿,两个人的手已经握到了一起。
被子里的温度还不高,向宜觉得手有一点儿凉,她探过身, 双手很自然地覆住庄单的手背,想了想, 似乎觉得还是不够,又小幅度地往上探了探,汲取他的热量, 问:“庄单, 你的手怎么总是那么暖和?”
向宜很满意他手掌的温度,对庄单的夸张也毫不吝啬, 说:“烫烫的, 很舒服。”
庄单僵在床边, 任由向宜的手往上贴。
因为涉及常识,他回答向宜的问题也不会很为难,如实道:“因为男生的基础代谢比女生快,代谢速度会影响体温的高度,代谢高,体温就高,尤其是生理周期, 女生体内还会形成黄体激素,黄体激素也会导致女生体温变低。”
向宜哦了一声,看起来好像认真听课的好学生, 也许是因为适应了小臂的温度,向宜又靠近一点儿,继续问他:“那人体不同的部位温度是不是也不一样?”她摆出一个亲身测验的结果,说,“你胳膊会比手掌热一点儿。”
“嗯,按理来说是这样的,一般来说手臂的温度是比其他部位低。”
还没说完,庄单感觉自己的衣角被掀起来一点儿,向宜的手也探了上来,似乎是真的很好奇不同地方的体温差,向宜很努力地进行起了研究。
“向宜。”庄单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点儿难以忍耐,可能是因为觉得她摸到的位置越来越靠下,他才抬手,捉住她的手,“你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啊。”向宜眨巴眼,说得无辜,“我就是好奇。”
因为向宜要休息,卧室没有开灯,但因为向宜怕黑,走廊还开了灯,从门边漫进暖黄色的光,打在庄单的脚边。
庄单转头,看着贴在他腿边的向宜。尽管握着她的手更紧了一点儿,也丝毫不妨碍她的指腹还在庄单的腹肌上打转。
“庄单。”向宜戳了戳那块比较硬的肌肉,问,“你怎么还有腹肌?”
“你不是喜欢这个吗?”庄单说,“我每天下班都会去健身房。”
向宜没想到庄单还记得自己研究生随口一句胡话,赶忙解释:“当时是杨洁问我是不是每个男生都爱说一句自己曾经是有腹肌的,我才问的你。”
那会儿自己认识的男生有限,联系最频繁的就是庄单,杨洁问向宜的时候,她的大脑连想也没有多想,直接就蹦出了庄单的名字。
当时的向宜只是想要印证一下这句话在男生圈子的适用程度,没想到庄单会问她是不是很看重这个。
向宜没觉得有什么所谓,多一块腹肌,少一块腹肌跟她也没有关系,但不知道为什么,想了想,还是回他:【感觉有腹肌的男生确实会帅一点儿。】
【是吧。】庄单似乎也很认可向宜的话。
【你是不是有腹肌?】向宜想起杨洁跟她说自己喜欢的男生还会专门拍照片,好奇,【那你们男生是不是都会给自己拍腹肌照啊?】
【也不是吧。】庄单回复,又问,【你想看吗?】
大脑里瞬间蹦出小小的恶魔,尽管向宜觉得有一点儿冒犯,但庄单的话又实在像是引诱,她决定把问题丢给对方,发了个小猫眨眼的表情包,才问:【我可以看吗?】
可能是向宜之色心,路人所知也,对话到这里就没再进行。
有好一会儿的时间,向宜都没收到庄单的回复,这有一点儿不符合庄单平常的表现,向宜不知道这是不是庄单没有装有,不想自己会这么大胆,让对方陷入了腹肌的困境。
她已经在思考要不要自己给庄单一个台阶,告诉他“反正你曾经‘拥有’过腹肌,现在发不出来也没什么关系”,正在打字,庄单的消息就回了过来,是一张还没缓存好的视频。
向宜先一步点开,视频里,庄单在操场上打球。
他站在人群中靠后一点儿的位置,有人把球传给了他,隔着大半个球场,他整个人半悬在空中,身子也微微后仰,大约是因为要投篮,他的球衣也被抬手的动作影响,衣摆很骚气地扬了起来。
没忍住,向宜暂停,放大一点儿,看到了庄单的小半块腹肌。
庄单的消息又发过来,说:【没有刻意拍过。】
【但当时经常打球,训练的时候会有朋友拍视频记录。】似乎只是不想让向宜很遗憾,庄单才去找了照片,解释,【只有这一段有一点儿。】他说,【发给你。】
那时候,向宜就知道了庄单有腹肌,包括之后很多亲密接触的时候,她也能体会到纣王为什么会快乐,不过现在两个人已经工作,工作的人都知道,就算自己有在注意饮食,也会专门运动,还是会肥胖不少,向宜觉得她都胖了一点儿,更以为庄单也早就没有腹肌了。
庄单的手压着向宜的手,他的掌心很热,嗯了一声,看起来并没有很在意这个话题是从谁哪儿开启,只是秉持了理工男的严谨,让她又碰了会儿,就问:“那你喜欢吗?”
“”自己不要脸摸是一种感觉,被别人拽着摁又是另一种感觉,索性房间里的光不是很亮,向宜觉得庄单也不会知道自己的脸很红,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才贴到庄单身上,小声说,“好吧,是有一点儿喜欢的。”
可能是因为这个姿势保持太久,对颈椎有一些不好,也可能是因为向宜蹭来蹭去,总是碰到不该碰的地方,两个人就这么变更了原本的位置。
躺在床上,向宜看着不知道怎么就撑在她身上的庄单,松开了抓在他衣领的手,指尖慢慢下滑,她的手又落在了庄单的腹部,撑着空档,伸手,往里探去。
“向宜。”庄单喊她的时候,声音也低了起来。
向宜嗯了一声,脑袋不自觉地仰起一点儿,方便看他,也方便他可以主动来亲自己。
庄单没说话,但与距离明显地缩短了好些,他的头碰在她的肩膀,鼻尖跟小狗一样蹭在向宜的脸颊,嘴唇也就此来不经意地触碰向宜的脖颈。
“向宜。”庄单的声音听起来很湿润,问她,“我可以亲你吗?”
没有必要说话,此时也不必有过多的言语,向宜低了点儿头,也用鼻尖蹭他的脸,像是拼图的组合,两个人很自然地贴合在了一起。
他们亲吻过很多次,每次的时间也很久,所以即使相隔一年也并不陌生,甚至因为前段日子才复习过,动作也更加熟练。
向宜很熟练地张开嘴,能感觉到庄单用了柑橘味道的牙膏,他的舌头略过她的唇齿,最后贴在她的上唇,很轻地吸吮。
她也轻咬他的下唇,让庄单吻得更深一点儿。
原本简单的亲吻渐渐跟梦境重合,庄单扣着她的下巴,一只手勾起她的腰,不知怎么就撑开了她的双腿。
他的膝盖贴在她的两腿之间,让向宜觉得自己身上很热,不需要庄单靠近就已经足够,但又舍不得庄单离开一秒,所以更努力地去触碰庄单,她的双腿无意识去磨蹭他的大腿外侧,双手也很自然地下滑去试探之前庄单不许她动的地方。
黑暗中,他们像藤蔓一样交缠。
“庄单。”向宜用手摸到了他的胯部,隔着睡衣,她往下压了压,可能是因为亲吻,声音意外地轻软的,说,“你这里好硬。”
也许是太久没有听到向宜如此直白的言论,又或许是被触碰时的身子真的会颤抖,庄单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一点儿不稳,嗯了一声,他没有反抗,顺从地被向宜抚摸,但也更用力地亲吻下来,找寻自己的存在。
从唇齿蔓延至脖颈,庄单的热气喷洒在上面,也带起一阵细碎的颗粒,向宜感觉很痒,又很润,整个人被放置在了流动的水波里,找不到方向,似乎是再也没办法忍受,她才说:“不要亲了。”
身上好像缺失了什么,向宜没什么力气,抬手,去推庄单的头,但并不是很管用,反而让两个人的距离贴得更近一点儿。
“庄单。”像是很迷茫,向宜喊他的名字,告诉庄单,“我好难受。”
没想到对方真的停了下来,向宜的视线渐渐开始聚焦,看着面前表情着急的人,听见他问:“是胃不舒服了吗?”
“没有。”完全不知道庄单为什么会想到她的胃,向宜小声辩驳,“不是胃疼。”
向宜回家那会儿疼得厉害,现在又说难受,担心向宜的身体,庄单不太敢乱动,让向宜指出自己现在哪里不舒服。
庄单的表情很严肃,整个人撑在向宜上边,来回检查她的神情。两个人的衣服还是乱的,向宜的睡衣甚至已经掀起了一半,不止露出纤瘦又白皙的腰部。
向宜不知道庄单是真的傻还是假的傻,她歪了下头,脸贴在庄单的手上,滚烫得要命。
事实证明,两个人太喜欢彼此,也习惯于彼此,一丁点儿触碰都会不可收拾,更何况他们也不只是片刻的接触,庄单会起反应的时候,向宜自然也会陷入相同的情形。
她的身上没什么力气,一些地方也有些颤抖。
“庄单。”似乎实在气不过,向宜侧过头,忍不住咬他一口,说,“你真的是白痴,大白痴。”
第39章 39 “当我爱你的时候。”
越界计划就此告吹, 庄单最后也只是躺在了向宜旁边。
“向宜。”庄单没忍住,戳了下向宜的脸,说, “你坏坏的。”
“哪里坏坏的?”向宜不太认账。
“都没有跟我和好。”庄单像个后知后觉才发现事情不对劲的笨蛋,开始认真复盘错误原因,“也让我差一点儿就说话不算话。”
“好了。”向宜不想提这个,伸手, 拍了拍庄单的肩膀,用很渣女的语气, 说,“时间不早了,我们明早还要工作呢。”
向宜让庄单赶快睡觉就不再言语, 庄单不知道自己是触发了哪个关键词, 向宜不愿意再继续进行他们的对话。
但向宜已经背过身去,没办法, 庄单只能从后面很用力地抱一下向宜, 然后说:“那好吧, 你早一点儿休息。”
“嗯嗯。”向宜仿佛真的跟睡着一样,声音有一点儿迷糊,道,“晚安,庄卡单卡。”
“晚安。”庄单小心地对应,“向西宜西。”
接下来的几天,似乎是为了避免庄单犯错, 两个人都没再睡到一起。
周五,向宜没有课,不用去学校, 很自然地睡到中午才醒,才准备收拾一下,推开房间门,发现庄单竟然在家。
愣了下,向宜带了还没睡醒的不可置信,揉了揉眼,问:“你今天没有去单位吗?”
尽管庄单的工作单位很近,回家也很方便,但只要是工作日,一般情况下,庄单都不会在中午回家。向宜明明在七八点那会儿听见了外边有洗漱的动静,还以为那会儿庄单就已经去了单位。
“去了。”庄单说,起身,又去拿自己带回来的饭,拆开,让向宜去刷个牙,然后回来吃饭,解释,“但我请了下午的假。”
“怎么了?”向宜刷着牙,半个脑袋探出卫生间,问,“你下午有什么事情吗?”
“前天不是问过你时间了吗?”庄单对向宜说,“我帮你挂了今天下午的号。”他说,“陪你去医院。”
吃过午饭,两个人就坐上了出租车。车厢内,向宜感觉有一点儿不安,像是座位椅上有火烧,她一刻也稳定不下来。
她没有想过庄单询问她具体的时间是为了给她挂号,也没能想过自己的身份证号已经被他记牢。
“庄单。”向宜拽了拽庄单的袖口,“我们能不能不去医院。”
庄单的眉头立刻皱起来,拒绝:“不行。”
向宜很少看到庄单这样的表情,愣了下,没有继续说话,似乎把黏在袖口上的手松开就足以表达自己的不满。
“因为这件事拖了很久了。”庄单解释。
他先前就想让向宜去医院,但那会儿的向宜怎么也不答应,总是找借口,不是今天有事儿就是明天太忙,日子一天推一天也没个尽头,再加上在一起以后,向宜的胃没再疼过,庄单才延迟了行动的时间。
向宜胃疼那天晚上,庄单就查了好多资料,也问了在医院工作的人,得到的答案都是还是先看一下,不管怎样,做个检查总是放心一点儿。
明知道庄单对自己已经诸多纵容,向宜不知道怎么反驳,抿了抿唇,还是说:“但我不想做胃镜。”
庄单转过头,看着向宜。
向宜知道自己的胃不太好,也查过看病的流程:“我知道总是疼不是个办法,大学那会儿也有朋友劝过我要去医院,但要检查的话就必须做胃镜,我不想做胃镜,也真的很害怕做胃镜。”
“庄单。”向宜担忧地说,“我觉得很危险。”
“向宜。”庄单告诉向宜一个事实,道,“胃镜的安全性很高,你不用害怕。”
“可是我姥爷就是做完胃镜之后去世的。”向宜反驳庄单,抿了下唇,才说,“当时他吐了好多的血,一整盆一整盆的吐,全部是血,很可怕,我记得医院很混乱,我只能一个人躲在角落,看大人们忙进忙出。”
似乎在脑海里又闪过当时的片段,向宜的脸色很难看。庄单伸手,重新握住向宜的手,叫她的名字,向宜的表情才好一点儿。
“其实我知道我姥爷去世不是胃镜的原因,因为在之前,他的身体就已经不好了。”向宜说,“但当时的场面真的很吓人,我没办法忘掉,也总觉得一个人做胃镜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她抬起头,用一种很可怜的表情看向庄单,也让庄单感觉到心里很难受,没忍住,庄单抬手,用手背碰了碰她的脸,说:“你不是一个人。”
向宜没有说话,自然而然地用脸去翻他的手。
“向宜。”庄单的手心包裹住向宜的脸颊,指腹轻轻蹭了蹭,很郑重地告诉她,“你不会是一个人,也不用害怕,因为我会一直陪着你。”
他的语气温柔,像是提前给向宜打上了麻醉剂,道:“你可以放心我的。”
不知道是庄单的安慰真的有效,还是因为向宜知道了一开始就是简单的面诊,从出租车上下来,向宜不再像之前一样表现得焦躁。
进入医院,向宜也很乖地跟在庄单身后,让他牵着自己的手,领她在充斥消毒水味道的地方各处游走。
办好一切手续,庄单又找了空的位置,让向宜坐下,跟她一块儿等护士叫号。
“今天真的可以不做胃镜吧?”向宜小心地询问,“如果医生觉得不严重,我们就可以直接走。”
庄单点头,跟向宜保证:“当然,如果医生说没问题的话,我们就可以直接走掉。”
两个人卡上的点钟正好,所以没有等很久,前台就叫到了向宜的号,庄单跟向宜两个人进入就诊室,医生很有资历,询问了向宜上一次胃疼的情况,又问她跟本科那会儿胃疼有什么区别。
向宜很认真地描述完,忽然想到什么,顿了下,说:“我好像还没有说过自己本科的时候会胃疼。”
可能是意识到了自己说漏嘴,医生抬起头,向宜发现他在朝庄单的方向看,脑袋有什么关键信息闪过。
庄单有点儿无奈地喊了人,跟向宜解释,说对方跟自己家里关系很好的叔叔,小时候还住在一栋楼里,他知道向宜的胃不太好,于是提前问过一点儿情况。
“当时我还奇怪呢。”医生当面就跟向宜打小报告,说,“小庄突然跑过来问我如果有胃病怎么办,还让我给他列了好多注意事项。这小孩从小身体就没什么大问题,我一猜就有问题,问他是不是给别人。”
庄单没想让向宜知道这些:“王叔!”
“好了好了。”知道庄单的脾气,医生笑了,又说,“不过这都两三年了吧,时间过得真快。”
向宜知道庄单操心过自己的胃病,但没想过他会真的去询问专业的人员,她抬起头,看着边上的庄单,心里说不上怎么就有一点儿复杂。
简单地询问过后,医生让向宜去里间躺平,自己做更近一步的检查,没有很久,两个人从里边出来,庄单又问现在具体是什么情况。
医生说也许是前些年养的不错,向宜现在看起来没有很大的问题,但鉴于本科的时候,向宜几乎每天胃疼,加上最近一段时间总是胀气,感觉到不舒服,甚至还疼过一次,最好还是做一个胃镜,检查一下也可以放心。
庄单说好的,并且很快地询问起了什么时间合适。
向宜还是没有逃脱做胃镜的命运,他们重新约了手术时间,为了防止向宜担忧胃镜造成的疼痛,庄单告诉向宜,他们可以约一个无痛的,并且如果向宜愿意,他可以充当向宜的家属。
于是,下一个周五,庄单又请了一天的假,陪同向宜到了医院。
为了让胃镜做的更顺利,检查结果也更清晰,去医院的前一天,向宜就没怎么吃东西,包括她还喝了很难喝的药,在卫生间呆了一天,现在又要闻难闻的消毒水,更让向宜显得蔫巴巴,没什么精神。
有好几次,向宜都想直接离开等候区,悄悄打车回家。
可惜,庄单一直握着向宜的手,也没让她有可乘之机,就这么一直把她送进手术室。
到打麻醉前,向宜还有点儿怨念地埋冤庄单,告诉他,说如果胃镜出了问题,他一定要对她负责,还说自己做完胃镜要吃很多东西,让庄单买给自己。
庄单对向宜的要求统统答应,让向宜觉得一点儿没有讨价还价的乐趣。
进入手术室,向宜打了麻药,应该没有很久,向宜就感到了头晕,麻药的劲很快地上来,让向宜觉得自己在白天里也可以做梦。
在梦里,向宜好像丢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哭得有一点儿厉害,她听见自己的耳边有声音,在问她问题,也一直在喊她的名字。
忽然地,向宜睁开眼,看清了坐在边上的人,眨巴两下眼,发现是庄单,才很迷糊地喊人,说:“庄单。”
庄单低头看她,不知道为什么,向宜感觉他才是做胃镜的那个人,站在那儿让她感觉很可怜,心里也很难受,比自己做胃镜还不舒服。
向宜问他:“你怎么不高兴啊?”
不知道是不是这会儿才意识到胃镜的危险,又或者别的什么,庄单的语气很低,只是很努力地抓着她的手,说:“对不起”。
向宜感觉到了迷糊,怀疑是不是体内的麻药还没有消散。
“向宜。”又好像不再是梦境,因为庄单又叫了她一次,并且用嘴唇贴在了她的手背,温温的,让向宜感到了安全,说,“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他的声音闷闷的,但听起来又很认真,对向宜道,“我保证。”
自打自己做完胃镜,向宜觉得庄单对她的好就达到了一个顶峰。
这段时间,向宜已经不会关上自己的房门,庄单也会敞开他的房间,两个人共用走廊的小暖灯,也总能在自己的房间听见彼此的声音。
有时候,向宜觉得他们像是刚刚结婚但还没有彻底适应自己身份的夫妻,一日三餐,除非自己不在家,庄单都会回家陪她吃饭,睡觉之前还会到她的房间坐一会儿,像哄小孩子睡觉的家长,用手帮她掖好被角,很轻地摸一摸她的脸。
向宜对庄单没有什么抵抗力,一度认为对方是在勾引自己,让向宜主动把他留下来。
“庄单。”躺在床上,向宜去戳坐在边上的庄单。
庄单嗯了一声,很自然地把手伸到一边的枕头上,任由向宜的手指钻进来再由他紧紧包裹。
“你下周二有事情吗?”向宜问他。
庄单想了下时间,才回答:“没有,怎么了?”
“那我们一起去看演出吧。”向宜贴得更紧一点儿,不知觉地用嘴唇蹭了蹭,说,“我在软件上看了,那天晚上有你喜欢的乐队,我们可以去现场。”
庄单说“好”,但不知道怎么了,向宜觉得他的情绪有一点儿低落。
她想起两个人第一次见面就是因为这个乐队,那会儿庄单来问自己买音乐节的门票,还专门把这个乐队的视频发在过朋友圈。
向宜对这件事的印象很深,知道庄单很喜欢,才在微博上关注了这个乐队的动向,在看到乐队发布了平安夜会来西城演出的时候,几乎是没有多想,她就购买了门票。
她本来以为最该担心的是庄单没时间,但现在这个状况,显然也不符合向宜的预想。
不想让他很勉强,向宜拽了下庄单的手指,等他的视线对过来,才问:“怎么了?”她不确定地猜想,“你现在是不是不喜欢这个乐队了啊?”
“没有。”庄单说。
“那是为什么?”向宜点明,“我感觉你不太开心。”
“因为我很久没听过现场了。”庄单回答她,“原先听现场的时候,觉得大家都在一起,很热闹,也会开心,但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就没有这种感觉了。”
向宜愣了愣,想起庄单的记事本,问:“是因为之前的事情吗?”
向宜的手指很软,被他攥在掌心,庄单低头,来回摸索,似乎在想到底是因为什么,眉头也皱了起来。
庄单看起来很是痛苦,沉默一会儿,才说:“向宜,我现在不想想这件事,可以吗?”
向宜也不想让庄单难受,连忙点头,又用脸去贴庄单的手臂,庄单告诉向宜自己还是有一点儿想去现场,然后低下头,很想寻求安慰地用脸蹭了下躺在床上的向宜。
也许是因为感觉到了庄单的不舒服,向宜还很好心地附赠了一个吻,两个人又亲了一会儿才分开。
周二下午,向宜结束了学校的工作,就到小区附近等庄单下班,把一些东西放回家,两个人简单吃过饭就去了市中心。
因为是特殊的节日,现场并不止一个乐队进行演出。
庄单告诉向宜,这个乐队在几年前是一个很小的乐队,没什么人关注,那会儿自己听歌的时候无意点了进去,听到歌词觉得很特别,知道他们会来西城,就想去看一下现场,正好碰到向宜在转票,才真正认识了向宜,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在把这个乐队的歌循环播放。
“那你最喜欢哪一首?”检完票,向宜转过头,问边上的庄单。
庄单垂下眸,还没说话,舞台上的声音已经响起来。
人潮涌动,光线明暗,庄单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牵住了向宜的手,他说:“当我爱你的时候。”
声音与音乐融合,紫蓝色的灯光打在他们的周身,欢呼声覆盖一切,四周的所有,向宜的心脏,没有一刻不在震动。
可能是因为现场拥挤,也可能是向宜从没有办法不依赖庄单,所以她的身子也贴在了庄单的手臂,让自己找到稳定,也企图更听清庄单的言语。
但不必庄单再说什么,因为歌词已经代表全部。
“当我爱你的时候
我举步维艰
所以唯唯诺诺”
“这故事开始的起因
只因为遇见你
魂牵梦绕却无法企及
的你
过于清醒的自己
望而却步的离开”
“也许所有的爱意
不应该等待更不应该被隐匿”
不记得是哪句歌词,向宜下意识地抬起眼,发现庄单的视线从未离开。
四目相对,他们眼中也只有彼此。
忘记了众人,也不记得身份,向宜仰起头,闭上眼,熟练地承接他的亲吻,也看见了属于他们的爱意。
第40章 40 “我有喜欢的女孩儿。”……
演出结束, 向宜跟庄单从现场出来。
庄单提着纸袋,里边是乐队的签名专辑,跟现场送的平安果, 他的脸上还有因为热潮还没有散尽的余晕,很是高兴。
两个人走了一段距离,庄单忽然开口,说:“向宜, 我觉得我还是很喜欢音乐。”
向宜转过头,嗯了一声, 像是没太听清,问:“什么?”
路边的灯光照在庄单身上,他的样子看上去很乖, 像是很认真地思考过, 道:“因为我觉得听到音乐的时候很开心,本来我以为这些没有什么意义, 就算失去对我的生活也不会造成很大的影响, 但其实不是这样的。”庄单又说, “尽管我知道这些不是人生的必需品,也没有用处,但还是感觉到很喜欢。”
向宜抬起眼,看着庄单,忽然想起那天晚上自己跟他说起来现场时,庄单的反应,向宜发现他总是这么说, 所以也就问了原因:“庄单,你为什么总在说什么是必须,什么东西要有用处, 也总喜欢说有没有意义呢?”
在向宜眼中,很多事情都没有办法获得意义,或者换句话说,向宜觉得意义这个东西更多是由人来赋予,所有的物品、经历、好的、坏的,其实从根本来讲都没有真正的价值,是因为总有人觉得自己的情感特别,也想给予它独一无二的价值,才强硬地添加了意义一词。
向宜不知道庄单的“意义”从何而来,又为什么总是出现在他的言语。
“嗯。”沉默了一会儿,庄单才说,“可能是因为听得比较多。”
他的语速很快,没有任何停顿,好像这样说出来就不会特别的困难。
可能觉得向宜还会好奇,庄单想了想,又接着开口,说:“我妈他们总会这么问我,说我干这件事有什么意义,也没有任何价值。”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说你?”向宜不理解,也轻声问他。
“可能是因为我什么也做不好。”庄单垂下眼,担心向宜不能够理解,抿了抿唇,又给她举例子,“他们觉得我总是在做无用功,小时候给我请家教,但我的成绩还是不太好。因为喜欢吃东西,我比同龄人胖得多,周围没什么人喜欢,就像是没有遗传到他们很好的基因。”
“他们也不喜欢我弹琴,觉得浪费时间。”
向宜怔了下,没忍住,拉了下他的手,说:“没有。”
“其实我可以理解他们。”在这个时候,庄单好像还是很理性,说,“因为我学习并没有很认真,成绩就不能变好。面前放了喜欢的东西就会想吃,没有很好的自我控制能力肯定会变胖,大家不会喜欢胖小孩,这很正常。我对弹琴也就只是喜欢,并不会做出什么很大的成就。”
向宜想象不到庄单会说出这样的话,也好像明白了为什么他会说有时候并不想让父母来看自己上台演出。
因为很多的时候,他们并非发自真心,想要关心庄单,更多地是去评判、审视,他配不配当自己的小孩。
乱七八糟的调料似乎都砸在了心里,把向宜搅得说不上话,她抬手,轻轻碰了碰庄单的侧脸:“你不要听他们胡说。”
庄单没有说话,向宜的手还没放下来,他也很顺从地低头,去蹭她的手指。
“你学习能力很强,自控力也好,弹琴的时候整个人会闪闪发亮。”
向宜还记得庄单在台上的样子,那会儿是晚会,自己坐在台下,周围好多人都为庄单尖叫,她摸着他的下巴,让他抬起头,很真诚地告诉他:“庄单,我喜欢你,因为你足够好,也足够让人喜欢。你不要总那么想自己。”
向宜抱住他,用脸去蹭他的脖子,跟他说:“我会有一点儿难过,我想让你好好的。”
也就是看完演出的这一周,庄单收到了庄母的消息,从十月之后,庄单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没有回家,庄母让庄单这周五晚上回来吃饭,并且要求他在家里住完整个休息日。
庄单告诉向宜这个消息,并且讲了自己这两天可能都不在家,问她自己能不能适应一个人。
“我之前又不是没有一个人住过。”向宜觉得庄单已经忘记了自己不在的时间。
庄单说“好吧”,觉得向宜说的也很有道理,于是周五下班,给向宜带了当天的晚餐,又把东西收拾好,就回了家。
他到家时已经七点半,保姆已经把饭做好,端上了桌,庄母听见庄单回来,看了眼时间,语气里有一点儿不满:“都几点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单位有一些事情。”庄单下意识骗人。
“工作上的吗?”庄母嘟哝一句,“不是说这份工作不太加班吗?”
庄父没有回来,餐桌上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庄母一边给庄单添了一碗汤,一边又跟他聊起工作上的事情,说了半天,才像是想起什么,说:“对了,今天我遇到你王叔叔了,他跟我说你带了一个女孩儿去医院啊。”
庄单喝汤的动作一顿,庄母又问他:“是你当时研究生的同学吗?”
“嗯。”庄单点了下头,没有否认。
“我记得那个女孩儿不是不跟你来往了吗?”庄母瞥了庄单一眼,询问,“怎么又联系上了?”
庄单没有说话,庄母看着庄单,心里也有了七八分意思,了然,道:“怪不得,之前就让你去见郑伯伯的女儿,不是这个事情就是那个事情,推三阻四的,是不是都是因为——”
“不是。”知道庄母要说什么,庄单反驳,说,“是我不想结婚。”
“什么啊?”庄母不知道听了庄单说过多少次这样的话,很不能理解,“上学的时候这么说就算了,你现在多大的人了,还在跟我说想不想这种幼稚话。”
庄母告诉庄单,社会的规则就是这么运行,会有人恋爱,也会有人结婚,然后生下他们的小孩,就此画圈,继续延续,没有人能逃脱命运,除非庄单不决定生存。
像是忘记庄单并不吃茄子一样,不顾庄单的阻拦,庄母又把茄子塞进他碗里,让他吃掉:“过两天我会帮你——”
“妈。”庄单似乎终于无法忍受,叫了庄母。他也没再吃碗里的茄子,说,“我说过的,我有喜欢的女孩儿。”
“你别再这样对我。”他的语气不太好,说,“胡乱地让人跟我见面。”
也许是因为从来没受到庄单这么激烈的反抗,庄母愣了好一会儿,盯着他看,像是很不可置信一样,问:“所以因为那个女孩儿,你就这么对我说话吗?”
“不是因为这个。”庄单知道他妈一时半会儿没有办法理解,就像最初他听到心理医生说自己的病情一样,他把茄子挑在外边,告诉庄母,“我很不喜欢吃茄子。”
庄母还没有反应过来,庄单又说:“也不喜欢被你们安排。”
庄单告诉庄母,自己不能因为是他们生的小孩,因为他们有血缘,自己就成为了附属品,他太过于听从他们的安排,也总是没有自我,更忘了会因为什么才能产生情绪。
他还记得才跟向宜谈恋爱的时候,自己就告诉了他的父母,以为他的父母会很高兴,觉得自己也找到了心爱的另一半,没想到庄父的态度冷漠,像是没听见一样匆匆出门开会,只有庄母还算有反应,但也不是庄单想要的。
因为坐在沙发上的庄母捉他问东问西,先是问他是不是演出那天晚上要坐在他们旁边的女生,庄母说她记得自己边上有空位,工作人员说是庄单预留过的。等庄单说是的,庄母又问他那个时候怎么不带她给自己瞧一瞧,又问他有没有向宜照片,看了相片讲向宜很成熟,看起来不是很乖。
庄单不喜欢向宜受到评判,所以很不高兴地没再说话。
庄母又问向宜的家境如何,父母是做什么的,家里有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很多的问题,庄单都没有想过,也觉得没有必要去想。但因为庄单的沉默,让庄母也很不满意,觉得向宜不是很好,又说不同意两个人在一起,还要介绍别的人给庄单认识。
“在一起不代表什么,喜欢也没什么用处。”庄母告诉他,说,“你现在年纪小,什么也不知道,合适才最重要。”
庄单告诉庄母自己不打算结婚,还让庄母不要再追问向宜的任何事情,也不用再给他介绍乱七八糟的关系。
那时候庄单觉得只要自己把心堵上就没什么问题,也觉得他这样才不会给别人添麻烦,是正确的行为。
但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当时陪向宜去医院,因为要做无痛胃镜,医生给她打了全麻,从手术室推出来的时候,向宜整个人也陷入了无意识的状态。她躺在病床上,看着庄单,笑得有一点儿痴傻,像是喝多了一样,很大胆地用手摸他的脸,让庄单快一点儿来亲自己,说了很多下流话,还讲庄单就是自己的理想型。
向宜的举动太亲昵,就像是没有跟他分开,又或者说,并不想跟他分开,所以庄单慢半拍地追问了那天夜里向宜没有的问题,询问向宜为什么不愿意跟他提和好。
向宜的表情一下子有了改变,从很快乐的样子变成了哭丧的脸,像是还没得到就一定会失去什么珍宝,很忧伤地告诉他:“因为我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可能是因为脑袋还晕,向宜的话前言也不搭后语,但庄单还是听得明白。
向宜的潜意识并没有放心他,也怀疑两个人的关系会随时崩塌。
她觉得自己不像庄单,可以控制情绪,对什么也不在意,哪怕很喜欢也可以割舍,说放下就放下,但也正因为如此,她没办法放下庄单,总是想要探究根本,不愿意相信对方真的离开,她想寻找理由,又担心没办法找到。
尽管分手是两个人的事情,但不可否认,更受伤的的确是向宜。
医院里,庄单忽然觉得心里很痛,比被人围在小巷捶打、周围人说自己是个肥仔都要不好受,他握紧向宜的手,也蹲下身,让她去蹭自己的脸,跟向宜说“我不会再这样了”,也跟她说“我什么都告诉你”。
但可能这并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因为向宜的脑袋还晕,庄单也还在学习。
很多时候,庄单都希望自己不要那么愚笨,如果可以,他也想要进步得再快一点儿,让向宜感觉到变化,也让她不再担忧。
他想要她信服,也愿意让她看见,自己的一颗真心,一直也从未有过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