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露露带着手表美滋滋, 去找谢明辉,跟谢明辉讲未来的发展,谢明辉将信将疑, 却也被说动了。
夏露露想要做生意, 谢明辉却决定掉价。夏露露说不用他帮忙,但是却需要通过结婚朝家里头要钱, 谢明辉默许。
夏大山中风了只能办病退,工厂给了一笔钱, 夏露露投着领走,热火朝天的拿钱去了省城进货。
夏冬知道了,气的要死。决定等夏露露回来了收拾她、
夏冬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
作为夏家唯一的男丁, 他在家里头的地位从来都是超然的。
小到一块糖、一只笔、过年的压岁钱, 大到上学的机会、接班的顺序……他从来都是第一位的!
可是说, 他夏冬从小到大, 就不知道什么叫做“让”!
可是,现如今,居然让他把表让给夏露露,他哪里接受的了!
对于儿子的满腹怨气,刘妹自然也全都明白。
可是今天,她却迟疑了半天,才试着开口劝儿子:
“我知道这是你买的……可是你看……你妹妹也要跟谢明辉结婚了……”
“要不等你爸办好病退手续, 领了厂里给的钱, 再给你……”
“给个屁!从省城买的表!你们买的着吗?”
夏冬一挥手, 茶几上的东西噼里啪啦的掉了满地。
他恶狠狠的看着刘妹, 气得咬牙切齿:
“我今天就要这块儿表!不给我的话,你们就别要我这个儿子了!”
说完,摔门就走了。
刘妹的嘴唇哆嗦了老半天, 这才缓慢的坐在了凳子上。
可是,屁股坐实了,心却始终落不到实处。
屋里头又传来了夏大山的叫声,刚叫了一声,没听到人应,便叫嚷的声音更大。
他在医院里头住了三天就拉回来了。
本来刘妹想再多住几天,可夏露露说,脑淤血这种没得治的。
治好了也流口水。
夏大山虽然醒了,但是嘴巴歪的厉害,话说的让人听不懂。
没了男人做主,刘妹也没有了主心骨,便只能随着夏露露,把人给拉了回来。
夏大山如今半边身子都动不了,工是肯定上不了的了。
家里人商量了一下,便索性给他办了病退手续。
虽然提早了好几年退休,退休金相比工资直接减半,但幸好办好手续后,厂里能给一笔四百的退休补助,还能能给夏冬办结婚。
这些事情盘算的时候,刘妹心里还有些对将来的盼望。
可她却没想到,如今夏大山瘫在了家里,照顾的人成了她自己一个。
要水、要饭、半夜起夜、翻身……全都成了她一个人的活儿。
而夏冬和夏露露,不仅不心疼爹,反而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闹起来了。
要是以前,刘妹是肯定不能让夏露露跟她哥争的。
可现在她和谢明辉好上了,很多原先能随便说的话,反而得吞进肚子里。
想到这一出,刘妹又忍不住抹眼泪儿。
她听着屋里头夏大山含糊不清的声音,站起了身,又只得往屋里头走。
唉……
这个家……可怎么办啊……
*
与此同时。
夏露露正对着手,反复的欣赏着手腕上的这块精工表。
小小的表盘上镀着像金子一样的黄铜色,小小的指针“哒哒哒”的向前转着走,看上去又精巧,又漂亮。
真好看啊。
上辈子结婚的时候,她就买一块这样的表。
真好,这辈子给补上了。
她抬头看着谢明辉,眼神中颇有些迷恋。
这几天,谢明辉从一开始的拒绝,沉默,到现在,也慢慢接受她的存在了。
只是,人总是那样一副活气不多的样子。
死相。
夏露露心里娇嗔,故意依偎向他。
他们正在云大校园里的石椅子上坐着,有些路过的同学似乎认出了谢明辉,好奇的朝着他们的方向看来。
夏露露故意剜了他们一眼,成功的让那几个人移开了视线。
随后,夏露露夸张的依偎在谢明辉的肩上。
她抬起头,将手高高的伸在半空,看着小手表“哒哒哒”的在自己手腕上走着。
声音爱娇的问:
“明辉哥,咱们下周二去领证,行吗?”
听到这一句,谢明辉才似乎从死人状态中活了过来。
他的头轻轻转了过来,沉默了半天,才遣词造句的说:
“露露……我是对不起你……但是……”
“别说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我都是自愿的。”
夏露露“咯咯咯”的笑了起来,成功的让谢明辉闭上了想要说什么的嘴。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忍不住说:
“我知道我伤害了你……我可以……补偿……但是……”
“什么但是?”
夏露露的脸突然转了过来:
“你不会要后悔吧?”
她大睁着眼睛,说不出是威胁,还是什么别的:
“谢明辉,当初可是你情我愿的,你们学校可都知道啦!”
“还是说,你要我们全家去你们保卫科,告你一个流氓罪?”
谢明辉说不出话来了。
夏露露这才满意,手亲昵的环过谢明辉的胳膊:
“你看我多好呀,我也不朝你要彩礼钱,也不朝你要‘三大件儿’。等你把我娶回家,你才知道,什么叫娶个金鸡回去呢!”
*
过了立秋,秋色便一点儿一点儿的深了下去。
云城位于华国的南边,秋天来的更晚一些。
但饶是如此,也能够从一天天越来越凉的天气中,感受到秋的到来。
之前几年,每次到秋天来的时候,夏棠总是会生一场病。
打喷嚏流鼻涕还算是轻的,有时拖的长了,能咳嗽上月余。
之前夏棠只觉得是自己身体不好。
等成了家有一定的自主权,才明白,其实就是衣服穿少了。
所以,当她感受到秋意的时候,到了早市便多了一样任务:添秋衣。
早市的东西便宜,衣服也卖的不贵。
今年,还多了几个专门卖时兴衣服的摊子,将稀奇古怪的衣服七零八落的摆放在摊开的白布上,问就是来自广城的时髦款。
广城啊……
听到这个熟悉的地名,夏棠又想到了如今身在广城的那个人。
前几天,夏棠收到了一封电报,也是秦越发来的。
电报每个字都要钱,秦越没有发太多内容,只是言简意赅的发了“广城很好,平安到达,甚是想念”几个字。
收到的时候,夏棠将小小的一张电报纸捏在手上,看着看着,耳尖渐渐红了起来。
她不知道秦越是出于什么想法在电报里鞋上“甚是想念”这四个字的。
从前在这边的时候,逗一逗都会脸红。
如今倒是不害臊了。
她将电报纸小心的掖好,低下头,在衣服摊里头随意的翻找着。
“姑娘,你这么漂亮,不如买这件喇叭裤啊!这是广城的新款,可好看了!”
热情的老板娘将一条天蓝色的喇叭裤推到了夏棠的面前,夸张的大喇叭把夏棠都给逗笑了。
她客气的拒绝,给自己挑一条黑色的呢子裤,又另外买了一件厚实的橙黄色粗花毛衣。
早市的价格便宜一些,但秋冬的衣服,便宜也便宜不到哪去。
两样衣服,一共花了十五块钱。
夏棠翻了翻衣服堆,又挑了三件一样的蓝色毛衣,两股毛线编成的,看上去样式简单而秀气。
“老板,我再买三件,你给打个折呗。”
老板娘拿来一瞅,乐了:
“姑娘,三件一模一样的,你上我这来进货来了吗?”
夏棠抿了抿唇:“我拿回去做工作服的。”
这几日,马大凤她们三个渐渐上了手,也让她的工作减少了不少。
三个人里,马大凤做事最麻利,陈美娟差一点儿,但端菜什么的也能行,陈敏云一贯不说话,但却是每一天最晚走的。往往夏棠关店了,才和她一起回去。
夏棠对她们大抵是满意的,眼见着秋凉了,便打算趁着转正,给每个人都买一件毛衣。让他们上班穿着,一方面看着精神,另一方面也算是个福利。
老板娘不知道夏棠这么多打算,见她买的多,最后也打了个折。三件毛衣,最后也按照十五结给了夏棠。
她买好衣服,又带上其他进货的东西,慢慢走回了棠记小吃店。
平稳营业一段时间,没开店的时候,门口已经不会围上那么多人了。
但走到门口,还是有认识的老主顾跟她打招呼:
“夏老板,开店啊。”
夏棠笑着点了点头。
进门没多久,马大凤和陈美娟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马大凤一边进来,一边还忍不住的搓手:
“这个天儿啊……”
说完之后,连忙将暖壶里昨天的热水倒出来,咕嘟嘟的喝了好几大口。
她一个老婆子,攒点钱都紧着自己的儿子儿媳妇,身上穿的自然不够。
等夏棠将衣服发给她的时候,马大凤惊讶的目瞪口呆的:
“这……这是给我的吗?”
夏棠笑着点了点头:
“以后来店里,就穿上。你们仨穿一样的,看着精神。”
马大凤认真的“哎”了一声,爱不释手的摸了摸厚实的毛衣,几乎不舍得将衣服放下。
两个人都很喜欢那毛衣,到手了便直接换了上。
几个人各自忙开,夏棠也洗了洗手,准备开始今天的工作。
现如今,棠记小吃店的小锅米线虽然已经打开了口碑。
但只做一个品类,难免会枯燥。
因此,夏棠今天想做一些爽口开胃的酸木瓜。
酸木瓜是用生木瓜发酵成的。木瓜选择有一定脆度的木瓜,通过发酵,让发硬的木瓜产生奇妙的化学反应,颜色变成金黄色的同事,本身也会从单调的木瓜国祥,逐渐变成味道更丰富的酸甜口。
酸木瓜滋味爽脆,做好了之后,既可以当做开胃小菜,也能够拿来做各种菜肴,风味十足。
第32章 32 腌酸木瓜
要说起来, 酸木瓜并不是云城本地的特产。
因此,当夏棠开始给木瓜切片的时候,马大凤和陈美娟都挺诧异:
“老板, 你这做的是啥啊?”
等听到夏棠简单说完做法和吃法后, 又忍不住说:
“这个做出来的,能好吃吗?”
“好吃啊, 肯定好吃。”
夏棠笑的眯眯眼,“你们就等着吃吧。”
做酸木瓜有两种做法。
一种是整个泡开, 这种的时间比较长,一般需要一个月左右。
另外一种,就是夏棠如今做的。
将木瓜切成薄厚均一的木瓜片, 然后和加入糖和盐的凉开水一起, 放置到了粗瓷坛子中。
做完上面那一步, 再加入大蒜、辣椒、生姜和少量的酒, 将木瓜片压紧排气,最后加盖密封。
这种做法发酵的速度更快,味道也是酸甜可口,不仅颜色鲜亮金黄,味道也是十分复合。
果香、酒香、酸味、甜味,应有尽有,吃起来也是脆爽多汁, 简直是口感和味觉的双重享受。
如今有了帮手, 夏棠便有更多的时间可以做酸木瓜。
她一连窖了好几坛酸木瓜, 一边做, 一边忍不住的想,等这些酸木瓜出窖的时候,做出的酸木瓜煮鱼、清拌木瓜丝、酸木瓜炒牛肉等, 得有多好吃。
一整天的工作,在忙忙碌碌中度过。
陈美娟今天有事,便提前和夏棠说了,七点多便走了。
马大凤和后面到的陈敏云便留在最后收拾碗筷,打扫屋子。
经过了这几天的工作,陈敏云和另外两个也熟悉了起来。
马大凤和陈美娟都是知道陈敏云的情况的,对于她如今居然能帮忙做事,感觉更加的惊讶。
今天,陈美娟不在,马大凤便指着正在认真洗碗的陈敏云对夏棠说:
“老板,我看这丫头,最近是不一样了。”
夏棠正在算账,听到之后也只是随意的抬了抬头:
“是吗?”
她倒是没觉得哪里不一样。
她觉得,其实陈敏云一直都是那样的。
只是要看到她明显的改变,需要一个契机。
她不知道自己的小店是不是个契机,但如果是的话,她自然更高兴。
马大凤叹了口气:
“那个丫头,我也跟着看了好几年……她和她姐……是真不容易……”
“你别看敏芝那丫头平日里看着开朗,她那个婆婆……”
说到这里,马大凤又住了嘴。
正在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了陈敏芝的声音:
“呦,都忙完了呀。”
夏棠应着,也没抬头,继续算她的帐。
陈敏芝先去厨房看了看陈敏云,回头一看没看到陈美娟,眉头便忍不住皱了起来:
“美娟她人呢?”
“她有事,先回去了。”
夏棠说。
陈敏芝忍不住撇了撇嘴,却也没说什么。
她介绍的这两个人,马大凤她觉得是靠得住的,但是那个陈美娟,还是有点毛病。
别的不说,她人比较软弱,也有点爱占小便宜,虽然无伤大雅,但她也不喜欢,这些毛病,会影响到夏棠。
现如今,试用都没试完,这人居然就早退了。
作为车间里的小组长,陈敏芝最是明白这些人偷奸耍滑的心思,当下脸色便不太好看。
不过,不太好看,她也不好和夏棠说,只打算等明天,自己私下对着陈美娟敲打敲打。
夏棠心里倒是不知道陈敏芝的心思。
她正聚精会神的算着帐,一边算,一边暗暗的惊喜:
这几天,她每天的净收入,竟然又涨了。
一开始还是一天二十,这几天有了帮手,居然涨到一天三十多了!
一天三十啊!那这样的话,一个月不是能破千?
就算刨去给三个人开的工资,都能净赚八百。
这开小吃店,可是真赚钱啊!
夏棠心里头惊喜,就连看向陈敏芝,脸上都带着喜色:
“敏芝姐,之前不都是我把敏云送回去吗?你今天咋来了。”
“我……就是想来看看。”
陈敏芝抿了抿嘴,却没有说实话。
她今天过来,实际上是和婆婆拌嘴了。
这几天原本好好的。
她每天把妹妹送过来,便回家接孩子做饭,生活也算是有条不紊的上了轨道。
而陈敏云回来的晚,和婆婆他们的交集便少了,让他们少了不少话说。
本以为这样就好了,可没想到,昨天晚上吃饭时,婆婆居然说敏云现在赚钱了,要每个月交生活费!
陈敏芝当时便气得笑了。
生活费!
陈敏云是赚了钱,但是她现在,几乎不在家吃了啊!
她每天早上便跟着陈敏芝一起上工,早中晚饭都是吃食堂饭票的!
就在阳台上支一张床睡一下,睡在自己姐姐家,居然就要交生活费!
每个月,要给二十!
她凭什么给二十!
二十都能在外头租个房子了!
陈敏芝心里头不快,但也不好说什么硬话,就只能推脱着挡了回来,说她现在赚的少,不够花。
可是没想到,王开云居然说,陈敏云放工后,不还能每天赚一块吗?
这样算下来每个月不少了,凭什么不给生活费!
不仅如此,她甚至冷嘲热讽的看着陈敏芝,说她嫂子都没工作,就光顾着给她妹妹找了。
说她吃里扒外!
陈敏芝这才知道,生活费是一回事,王开云真正的意思,在这儿等着呢!
看她帮陈敏云找了个三十一个月的兼职,眼红了!
要让她把嫂子也给安排上!
可是梁艳芳那种混吃等死的脑袋,她怎么可能给夏棠介绍!
那不是坑了她吗?
而且,陈敏云有工资这件事儿,除了夏棠和那两个帮忙的,没人知道。
他们又是怎么知道的?
陈敏芝不明白,却也不好犟嘴。
但她也不答应,硬生生的顶着婆婆的磨叨,一句软话都没说。
可是没想到,就今天放工,婆婆还跟她磨叨这件事。
话里话外的让她把陈敏云给领回来,让梁艳芳去。
陈敏芝是实在忍不了了,和婆婆呛呛了好几句,最后摔门出来了。
她不想回老娘家,又惹她担心,下意识的就走到了这里。
一直看到棠记小吃店的招牌,陈敏芝方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和陈敏云一样,她似乎也把这里,当成是自己的“地方”了。
这些个话,她什么都没和夏棠说。
不过,在回家的路上,她却将马大凤扯了过来,问她有没有把陈敏云的事儿说给别人听。
马大凤吓了一跳,连忙否认:
“敏芝,这事儿你可不能不信我啊!”
“你之前嘱咐过我的事儿,我老婆子,咋可能跟别人说啊!”
其实,陈敏芝觉得,也不是马大凤说的。
她不是本地人,在筒子楼里头最熟悉的,也就算是她了。
她人又本分,不多传闲话,能说出去的,未必就是她。
但如果不是马大凤,那就是……
陈敏芝的眼神暗了一下,牙齿用力的咬了咬下嘴唇。
*
要说起来,陈美娟这上班的日子,过得应该算好。
她没有文化,却因为陈敏芝的引荐,阴差阳错的找了个工资不赖的活计。
一个月四十呢!比陈敏云的正式工赚的还多,家里有事儿还能提前走,怎么不算好工作呢?
可是,她这几天的好工作,却因为一个人,而始终有些阴霾。
这个人,就是梁艳芳。
梁艳芳是堂哥陈敏明的老婆,她自然也认识。
之前的时候,甚至因为两个人都在家里头没工作,关系比陈敏芝他们还亲近一些。
所以呀,等陈敏芝给她找了工作之后,前脚去上了一天班,后脚陈美娟便告诉梁艳芳了。
“呦,不赖呀,你一个月能赚多少?”
陈美娟声音隐隐有些炫耀:
“一个月四十,每个星期休一天半,平时还能请假。”
说完这句,她还给梁艳芳看了看手里头的炸洋芋:
“今天临走时做了一锅,剩下了些,我便带回来了。”
其实当时做的时候,马大凤一直说她放多了,她没理,这才剩下了这么多。
梁艳芳嫉妒的眼里都放着光,嘴上却说:
“别以为这是陈敏芝给你找的,其实都是因为你自己有本事。”
陈美娟听着挺高兴。
梁艳芳又问:
“陈敏云是不是也在那干呢?她一个月多少啊?”
“她呀,按天算,一天一块钱。”
陈美娟说完这句就有些后悔。
毕竟,陈敏芝叮嘱过她不让说出去的,她咋就秃噜嘴了呢?
“就她?她那个闷葫芦都能一天赚一块?”
梁艳芳嗤笑了一声,
“那要这么说,我觉得你赚的,也就不多了。”
陈美娟心里头又不舒服了。
她不想跟梁艳芳继续说下去,但奈何梁艳芳爱和她说啊。
他们两家离得又近,梁艳芳又闲。
每次她回来没多久,梁艳芳便跟闻着味儿一样的赶了过来,跟她说的,都是在小吃店打工的事儿。
短短几天,那边的生意倒是让她给打听的七七八八。
当听到夏棠的米线一天都能卖一百来碗的时候,梁艳芳眼睛睁得老大:
“乖乖,那得赚多少钱啊!”
陈美娟到底还是老实:
“夏老板做的东西好吃,赚那么多,也是应该的。”
梁艳芳嘿嘿一笑:
“不都是米线,她能做,你也能做。她能做的好吃到哪去?”
“没准呀,你做的比她还得强呢!”
“可别瞎说。”
陈美娟嘴上否定,却到底听进去了。
第33章 33 菊花炒肉
这一天, 又是陈美娟刚到家,梁艳芳便回来了。
陈美娟还穿着夏棠给买的蓝色毛衣,心里头高兴, 便转着圈对梁艳芳展示。
她身段也苗条, 衣服也合身,看起来, 其实还挺好看的。
梁艳芳“切”了一声:
“她拿来买毛衣的钱,还不都是你们给挣的。”
听了这句, 陈美娟心里又不得劲了。
梁艳芳凑到她面前问:
“你之前说什么要转正,那你现在转正了吗?”
陈美娟老实的说:
“还没有,过了明天, 就转正了。”
“哦……怎么久啊……”
梁艳芳的三角眼支棱了一下, 阴阳怪气的说:
“你说, 她是不是因为试工赚的钱少, 所以才给你们设那么长的时间呢?要不然的话,这厨房的事儿谁不会干,试工干啥呢?”
陈美娟没说话,心里头却到底不那么高兴了。
是啊。
都那么大的人了,为啥非要试工?
又不是不会干!
有时候啊,人就是这样。
在啃一个苹果的时候,如果没人说, 兴许还觉得这苹果是白得的, 汁水还挺好。
可是, 有人说了两句闲话, 没准就得把这苹果整个给丢了。
陈美娟不打算丢了这苹果,但是吃起来,到底没那么香了。
梁艳芳又问:
“美娟, 别怪嫂子多嘴,你们每天收钱,是夏棠自己收,还是你们来啊?”
“有时候是她,不过她现在经常在厨房,就我收呗。一开始也乱,但是慢慢干就干顺了。”
陈美娟尽量表现出游刃有余的样子,却也没跟梁艳芳说,夏棠虽然把收钱的事情交给她,但她小学没上完,数数不好,有时候人多了,就算不过来了。
梁艳芳这时候来了兴致:
“让你收啊!这好啊!那你就没留点油水?”
“什么油水?”
陈美娟愣了片刻,慌忙摆了摆手,
“我可不能干那种事儿,再说了,让老板知道了,还不得赶我走啊!”
她虽然这几日干着没前段时间那么高兴,但其实也明白,能找到这份工也不容易。
就为了几毛几分的,回头把工作再给丢了,不值当!
梁艳芳碰了下她胳膊,笑容像是在嘲笑:
“你也太傻了。”
“你都说了,你们那人那么多,你收多一毛收少一毛的,她能知道?”
“再说了,这种事儿那都是正常的。我那些给人干的亲戚,都这样。在国营饭店的都偷着往家里头拿大肘子、猪头肉!也就是你这种胆子小的……哼哼。”
梁艳芳对着她说了老半天的话,一直到晚了,这才慢悠悠的走了。
等梁艳芳走了之后,陈美娟心里头半天都不得劲儿。
心里一会儿又在想夏棠究竟赚了多少钱,一会儿又寻思陈敏云放工才回来,为啥也能赚一块钱,一会儿又想着要是自己干了,未必比夏棠干的差……
心里的念头就没有停过,晚上睡觉睡的也不好,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黑眼圈都特别重。
早上不用做早饭。
她收拾了一下便准备出门,没想到刚一出门,就撞到了陈敏芝。
陈美娟下意识的有些心虚。
“敏芝姐,这么早,你咋来这儿了?”
毕竟,这里并不是陈敏芝上班的路。
没想到,陈敏芝没理会她的寒暄,劈头便问:
“陈美娟,我问你,敏云在夏棠那的工资,是不是透露出去的?”
陈美娟的脸“腾”的一下便红了。
陈敏芝一看就确定了,当下便生气的说:
“陈美娟,我之前跟你说什么来着?”
“敏云在夏棠那里干活,原本就是夏棠看她可怜才让她在那,你凭什么往出说去?”
陈美娟原来是有些害怕陈敏芝的。
但是一连几天和梁艳芳蛐蛐,再加上昨天晚上一整晚的翻来覆去,让陈美娟心里突然冒起一阵无名火。
她突然大声的而说:
“她就算可怜敏云,难道没给她钱吗?我哪里说错了?”
“我就说那么一嘴,你凭什么吼我!我又做什么了我?”
“你!”
陈敏芝没想到陈美娟那么说,居然也噎了一下。
还没反应过来,陈美娟已经推开她下了楼。
“陈美娟!陈美娟!”
陈敏芝追了几步,可是陈美娟已经冲下了楼,人都不见了。
看着她已经消失的方向,陈敏芝停顿了半天,叹了口气。
陈美娟急匆匆的往棠记小吃店走,一直走到门口,脸上的表情依然十分僵硬。
她不明白,陈敏芝为什么要那么说她。
难道因为这份工作是陈敏芝给她介绍的,她就得低三下四、听着她骂她?
还有那个陈敏云的钱,说是兼职,但凭什么钱和她们试工的一模一样?
还有那个马大凤,年纪都那么大了,工资凭什么和她一样?凭什么?
陈美娟心里头越想就越觉得不公平,干活的时候难免就上了脸。
“美娟姐,你怎么了?”
夏棠看着她也不怎么对劲儿,便问道。
陈美娟硬邦邦的说:
“没怎么,我干活。”
说完,便自顾自的走到一旁了。
棠记小吃店的一整天,仍然非常的忙碌。
之前三个人虽然忙,但相互之间有说有笑的,气氛可以抵挡辛苦。
然而今天,陈美娟来了之后,便一个字都不说,只闷头在干活。
倒是让气氛比干的活还压抑。
夏棠心里头觉得奇怪,但是转念一想,每个人都有烦心事儿,便也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在干活之余,多看了陈美娟几眼。
白天忙了一整天,晚上的时候,接了一波人多的顾客:
有大概十来个男男女女一起来吃,他们不仅叫了米线,还叫了炸洋芋和米酒。
看上去像是附近工厂的工友,到她们这小店儿来聚餐来了。
领头的还是个老客。
前两天就来过,今天更是带了不少人来,说想尝尝夏棠“特殊”的手艺。
夏棠看着他们点的多,便去厨房里,打算用现成的食材,做两道小菜送给他们。
不为卖钱,纯赚吆喝。
她打算做一道菊花炒肉丝。
菊花在别的省是鲜少拿来做食材的。
然而在云省这么一个产花的大省,吃花便成了生活中独特的点缀。
在云城,人们向来有什么季节吃什么花的习惯。
现在是秋天,用菊花入菜,可以明目消火,味道也是一绝。
恰巧今天菊花还有的剩,拿来和肉丝一起煸炒,也是一道难得的美味。
夏棠心里确定下来,手上便紧锣密鼓的张罗了起来。
外头忙完了一波。
陈美娟倚靠着门框,看着夏棠在厨房里头忙碌,心里头不是滋味儿。
她知道夏棠是去张罗免费菜去了。
可是,这值当吗?
就那么几锅米线而已,还至于多送两份菜?
还是说,夏棠赚的够多,根本不在乎这仨瓜俩枣的?
她心里头突然有些难受。
赚这么多,给她们不还是一天一块钱。
跟那个……陈敏云一样。
陈美娟又看了一眼专心收碗筷的陈敏云,心里头更不是个滋味。
虽然,这两天陈敏云有了点儿进步,敢去屋里头收碗筷了。
但到头来,还不是个帮忙的料子。
可夏棠给她的,却和自己是一样的……
不公平,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陈美娟心里头更难受了。
过了一会儿,夏棠将两份菜端了出去,一份菊花炒肉,一份酸辣洋芋丝,都是下酒的好菜。
那一桌人自然连声道谢,吃的更是热火朝天。
夏棠从屋里走出来,看到陈美娟仍然倚靠在门边,便嘱咐说:
“我去看看我的酸木瓜,等下你记得结账。那两份菜,不要给她们算。”
陈美娟下意识的点头。
但是眼睛,却忍不住看向了屋里头的那些人。
她不由得想到了早上梁艳芳对她说的那些个事情,说那些收银的是怎么偷奸耍滑的。
脑子不想去想,但心却止不住的飘了过去。
如果……她说的是如果……
那么多人呢,如果她只拿一点儿,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过了一会儿,那桌人吃完了饭,招呼服务员结账。
陈美娟慢吞吞的走了过去,按照他们吃的算给了他们。
那些人一共吃了六块八。
陈美娟收了有零有整的票子后,按照之前那样,慢吞吞的走到收银的桌子。
那里头,有一个上头带着钥匙的木头箱子,平时的时候一扭就能锁上,但人多了事情忙,夏棠也经常简单的锁一下,钥匙就那样插在上头。
陈美娟慢吞吞的打开箱子,手心里翻出刚刚结的钱。
周围的客人已经走光了。满屋子空荡荡,就只剩下一个陈敏云,正在低着头收拾残余。
陈美娟向着左右看了看,飞快的将手心里的三张票子塞进口袋。
其余的,则依样放回箱中。
她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心简直要跳出胸膛。
手都出了汗,汗渍渍的,让人忍不住在身上擦了又擦。
不……不可能被人看到的……
她这样安慰着自己,想要转身,可下一秒,右手手腕却被人死死的抓住了。
她惊讶的抬头,却见到刚刚还在收拾碗筷的陈敏云正用力的看着她,一贯木僵的脸上,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她说:
“拿出来。”
第34章 34 辞退
陈美娟额头上的冷汗一下子便落了下来。
明明是深秋的晚上, 她却觉得额头上的汗止都止不住,脸也红的像火烧。
她看着眼前的谢敏云。
比自己小上几岁、傻子一样的人,如今却拿着眼睛, 那么用力的瞪着她, 像是做了全天下罪错的错事一样。
可是,她怎么了?别人不也这么干的吗?凭什么那样看她?
陈美娟想到梁艳芳之前和她说的那些话, 暗暗的提起一股气:
“什么……拿出来……”
“你来的那么晚,怎么不好好干活!没事盯着我干嘛?”
说完, 就要把木箱子盖盖上。
可是没想到,谢敏云愣是一点都不松手,弱白的手依然死死的攥着陈美娟的, 愣是要和她犟上了。
这时, 夏棠和马大凤也从院子走过来, 准备一起收拾碗筷。
然而一进门, 看着两个僵持的人,她们便都察觉出不对劲了。
“呦,这是怎么了?”
夏棠脚步利索的走了过来,脸上的微笑不改,眼睛却在陈美娟和陈敏云身上转着。
陈美娟率先开口:
“也没什么……小云和我闹着玩儿呢!”
说完还示好的对着陈敏云笑笑,想让她把手给松开。
可是,陈敏云却仍然没动。
兴许是人多了, 她看上去有些紧张, 表情又恢复成原先木愣的样子, 但她却抬起头, 一字一句的对夏棠说:
“夏棠,她……藏钱。”
陈美娟一下子炸了:
“我藏钱?你有什么证据说我藏钱?你一个小哑巴,你知道个啥?”
说完, 一用力,就要将袖子从陈敏云的手里头抽出来。
陈敏云让她拽的几乎站不住,小脸煞白煞白的,但声音却奇异的稳定下来:
“她藏钱。她收了人家六块八,只放了五块,剩下的在她口袋里!”
说完这句,胸脯用力的上下浮动,用力的说:
“我没说谎!”
“你就有!之前是个小哑巴,现在是小骗子!我对你可不差啊,你居然反咬我一口!你怎么就知道,我口袋的钱是吞的,而不是我自己的?”
说话的时候,陈美娟咬牙切齿,就连梁艳芳编排陈敏云的话都脱口而出:
“你心这么坏,活该你之前让人糟蹋!你活该!”
“别吵了!”
夏棠此时的表情也严肃了下来,眼神沉静的看着两个人。
声音不大,但两个人却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
夏棠走过去,一只手覆在谢敏云的手上。
那只手仍然紧紧的攥着陈美娟的手。
夏棠用手指,一点点的将陈敏云的手扳开。
一直到将陈敏云整个拉到她近前,她才惊讶的发现,眼前的姑娘居然在抖。
全身都发抖,就连牙齿都紧紧的咬着,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刺激。
夏棠心里头又是一阵的难受。
她轻轻的拉着陈敏云的手,声音沉缓的对陈美娟说:
“美娟,不管你和敏云有什么龃龉,你都不应该用那些话来说她。”
陈美娟不说话了。
“至于偷钱的事儿……”
夏棠停顿了一下:
“算一算就知道。”
陈美娟心里头还存着侥幸。
毕竟每天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毛票又多,分票都不少,谁能一五一十的都记得住?
然而,当她看到夏棠从抽屉底下翻出一个本子之后,便彻底笑不出来了。
夏棠翻开本子,里头用娟秀的字体,一五一十的记录着收入。
每一天、每一笔,都有。
陈美娟的脸瞬间变得煞白。
夏棠也在看她的反应,一看她如今的脸色,事情便也明白的差不多了。
但她没有直说,只是慢条斯理的将本子摊开:
“这样,我算一算今天的,再和箱子里的数对一对就好。”
“大凤姐,你帮我一起看着。”
马大凤应着,陈美娟的眼睛却忍不住的左右游离。
她双手用力的揪着,突然间将兜里的一块八毛钱丢到了桌子上:
“不就是这么点儿钱吗?我……没偷过,但你们至于这么大张旗鼓的查?”
她嘴硬,还用力的将身上的围裙甩到了地上。
她鼓着气,想要转身而走,却听到夏棠在身后淡淡的说:
“美娟,这几天的工资,我给你结了吧。”
“以后你不用来了。”
陈美娟惊讶万分的转过头来,却见到夏棠已经不再看她。
她将这七天的工资给了陈美娟,随后转过身,将陈敏云揽在怀里,小声的安慰着。
马大凤默默地将钱和围裙都捡了起来,叹息着挪到陈美娟身边:
“你说你这孩子……”
“要不你去道个歉,兴许就没事了。”
“道歉……”
陈美娟这时候才有点慌。
当人有了什么的时候,便忍不住的挑毛病。
总是觉得自己人中龙凤,谁都委屈了她。
可等到失去了的时候,方才觉察出来,自己曾经拥有的,已经弥足珍贵。
“夏棠……我……”
陈美娟翕动着嘴皮子,想要从自己混乱的思维中拼凑出一言半语。
但是夏棠已经不看她了。
不仅如此,就连马大凤看她的眼神,都仿佛她是个罪人。
而陈敏云,更是对她避之唯恐不及。
她……还是她的堂妹来着……她那么说……
周围的凉气一点点的渗入到身体里。
一直到上头的血气彻底褪下去,才知道身体有多冷。
就在最冷的那一阵风从门口吹进来,陈美娟终于忍不了了,闷着头跑了出去。
*
陈敏芝一直到第二天,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美娟是不能用了,偷钱这种事,在哪里都是大事。”
夏棠言脆生生的说,声音中难得有些严肃。
她其实对人对事,一向都很宽容。
但即使宽容,也得有个度。
她如今开店,也慢慢摸索出了一些经验。
她没办法随时随地观察到员工的每一个动作,也觉得没必要事无巨细的管着。
但是原则上的问题,就是不能姑息。
平心而论,陈美娟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
但她偷钱,还对敏云说那些话,是绝对不能用的。
陈敏芝心里倒是很过意不去:
“夏棠,真对不住。我也没想到她能变成这样。”
夏棠抿了抿唇:
“没事,我也没想到。”
“就是……让她骂了敏云,也是我保护的不好。”
陈敏芝连忙摇头。
她知道之后,也立马去看了妹妹。
却见到她正平静的收着桌子,看到姐姐,居然还说一句:
“姐,我没事。”
陈敏芝突然觉得,也许自己的妹妹,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成长了。
她说:
“敏云的情况本来就特殊,能在你这里,已经算不容易了。”
“我倒是觉得麻烦了你,她也帮不了多少,还不如让她回去……”
“那也不用。”
夏棠回头看了看一脸专注的陈敏云,又回过头来,
“她挺好的。比我想象的还能干。”
她甚至在想,以后让陈敏云试着做做前厅。
之前陈美娟虽然能跟客人说上话,但是她算数不好,又容易走神,算错账是难免的事儿。
陈敏云比她细心多了。
陈敏芝其实也没有想好要不要让陈敏云回去,事实上她觉得,如果陈敏云现在回家,绷不齐又会和王开云他们吵架。
本来已经吵了很多次了。
今天早上,王开云居然跟她说,如今陈美娟不在夏棠那里做了,让她牵个线,把她本来介绍陈美娟过来也是好心,却没想到,捅出这么一个大篓子。
陈敏芝当下便挂了脸,不轻不重的跟王开云硬刚了好几句。
动静大了,就连调班的丈夫都被吵醒,被王开云揪过来主持公道。
陈敏芝被丈夫不软不硬的责备了几句,心里头就更难受了。
想到家里头那一团糟的事情,陈敏芝的脑袋都疼了起来。
但是,这些事情她都没法跟夏棠说,更没法跟陈敏云说。
只能故作轻快的问夏棠:
“你要是不嫌弃,那就先让她做着。要实在不行,我再领回去。”
“不过,现在白天就剩下一个人了,会不会忙不过来啊?”
“也还好。”
夏棠将今天的账本合上,笑着说。
这几天,她给小吃店分别找了猪肉、洋芋和蔬菜的供应商。
供应商这是后世的说法,其实就是早市上卖菜、卖洋芋和卖肉的摊主,她分别找人家给了定金,让人家早上把货按时按量的送过来。
每天定下第二天要买的食材和斤数,这样第二天不用一大早去早市,也不用两只手拎得那么累了。
陈敏芝一听也是个好办法。
她突然又想到了另外一出,便问道:
“夏棠,你知道夏冬和李美凤的事儿吗?”
“知道啊?之前说要订婚,现在订了吗?”
夏棠随口一问,但心里头,其实是不想要两个人订婚的。
从夏家出来的她,比谁都知道,那就是个无底的深渊。
正常的女人进去那种地方,哪个都不脱层皮。
李美凤不是个怀姑娘,她不喜欢那么一个人白白的让夏冬给折磨。
“一开始他们不是搬走了吗?李美凤他爸李老二就说给推推,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就那么给吊着。”
“后来,夏露露和谢明辉那件事儿之后,夏大山不是脑淤血了吗?我们都以为,肯定成不了了。”
陈敏芝就着大茶缸子喝了一口水:
“不过这几日子又听说,李家要松口了。”
夏棠听着诧异:
“为啥又松口啊?”
现在谁看都能看得出,夏家是不行了。
夏大山脑淤血病退,夏露露工作也没了,一家几口挤在那么一个小屋子里头。
就这样的条件,以李老二那个人的虚荣程度,居然都能成?
陈敏芝叹了口气:
“还不是听说夏大山有一笔厂里的退休安置费,李老二想用这安置费啊,给美凤的弟弟娶媳妇儿!”
第35章 35 酸木瓜煮鱼
说到这里, 陈敏芝也止不住的在心里叹气。
厂子里都知道,夏家有本难念的经,
但其实, 老李家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李老二是药材二厂的跟车工, 媳妇在食堂窗口打饭。
家里除了老大李美凤,还有个双胞胎弟弟李成龙, 还有个小了六岁的妹妹,一家老小都靠着药材二厂吃饭。
跟车工是个有点特殊的职业。
这个年头, 药材的产业化种植还没有推广开,药材厂收购药材,要开着大车, 上山下乡的去收。
大车上一般配三个人, 一个司机, 一个收购员, 还有一个便是跟车工。
按照常理来说,跟车工一般就是负责搬运、修车,有时候碰到不讲理的村民劫道,还得站出来保护厂里财产。
可是这世道上,能和采购这一行当沾点边儿的,哪里没有油水可收。
李老二便是当上跟车工后,沾了不少采购的油水, 也养成了花钱大手大脚的习惯。
平时爱喝也爱吃。
虽然跟车工有油水, 工资也比一般的工人多, 但这么多年造下来, 家里愣是没存上几个大子儿,等儿子要结婚了,才知道抓瞎。
不过这李老二也是个人才, 儿子没钱结婚不自己想主意,居然想着拿闺女换!
乖乖!
这年头,就连农村人结婚,都知道要找个知根知底儿的,为了闺女的未来打算。
他一个城里吃商品粮的,居然还要拿闺女的终身大事来换儿子的彩礼钱,亏心不亏心啊!
厂子里的人都知道夏家是什么个情况,知道李老二的这个打算之后,心里头都挺不屑的。
但是他们不屑,也只是看个热闹,实际上并没什么用。
陈敏芝自然也是不屑的。
她最困难的时候,都没打算把敏云嫁人来减轻负担,更理解不了李老二的这个打算。
可是,经历了两辈子,夏棠对于李老二和夏家的情况了解的比陈敏芝更深。
这两家人,虽然程度有所不同,但对女人的态度都是一致的:
那就是不把女人当人。
女人可以是生活富余时候逗着的小玩意儿,像夏露露;
也可以是生活艰难时的血包,像她;
也可以是生活平淡时的苦力,像刘妹和李美凤。
但唯独有一点,不能像人。
这样的家庭里,无论老婆、儿媳妇,亦或是闺女,最终的结局都是一样的。
都只不过是男人的供血者罢了。
可是,女人也可以在被洗脑的情况下,变成一柄扎向女人自己的刀。
这些夏棠都见惯了。
她不想管,也没法管。
听到陈敏芝说了这些,只是用清水洗了洗手,抬起头,脸上带着微薄的笑容:
“敏芝姐,今天要不要吃酸木瓜?”
陈敏芝听着也新奇:
“呦,这又是什么啊?”
木瓜她就听过,可这酸木瓜,确实新鲜。
夏棠将手上的手甩了甩,袖子撸了起来:
“你等下就知道了。”
已经是晚上,屋里头的客人只剩下两三桌。
没有人再点菜,夏棠便准备下厨,给她们做些新鲜的菜。
她取出一个土坛子,一打开盖,那股子酸酸的果香便散溢了出来。
夏棠用筷子翻了翻,将最上面的木瓜片翻下去,再从最底下拣上七八片大片的上来。
腌木瓜有两种方法,一种是整个腌,腌的时间比较久,但是发酵更充分,味道更好。
另一种则是切片腌,几天就能腌的透,但腌得太久,容易走味儿。
夏棠将木瓜片用铝盆装着,放到清水里冲洗了好几遍,留出一半出来切丝,另外一半,则切成大小适中的木瓜块儿。
切丝的一半是用来炒牛肉的。
牛肉和酸木瓜一样切成丝状,加入料酒、盐巴等腌制十分钟,随后和小米辣、青辣椒、蒜等一起大火翻炒,出锅前再加入酸木瓜丝和薄荷。
这样炒制出来的酸木瓜炒牛肉味道又酸又辣,口感又十分爽口,是一道吃起来特别香的下饭菜。
而切块的酸木瓜,则拿来煮鱼。
今天送菜的老钱刚好给夏棠送了一条从山溪水里捉的长胡子鱼,刚好拿来做酸木瓜煮鱼。
做法十分简单,但出来的味道却又清爽又鲜美,让人欲罢不能。
两道菜做的时间都不用很长。
不多时,两道热气腾腾的菜便盛进了盘子。
陈敏芝刚尝了一口,便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夏棠,你这做饭的手艺是从哪来的啊?可真是不一般。”
她从小不算爱吃酸,但是这酸木瓜的味道,却正正的对了她的味蕾。
怎么形容呢?
那股子酸虽然酸,但酸的正味,酸的招惹人,就像是从喉咙里伸出来的一只小手,一招一招的,让人忍不住一吃再吃。
更完美的和牛肉的厚重、鱼肉的嫩滑结合在一起,又酸又鲜又香,再加上云省特有香料带来的复合味道,滋味简直是绝了!
几个人有说有笑的吃了起来。
刚刚在桌子上的客人闻到香味,也忍不住的走到后厨:
“老板,你们这是做什么呢?这么香?”
夏棠忍不住笑了,连忙拿了个盘子,将剩余的两条鱼分了出来,给最后留下来的两桌一人送了一盘:
“这是我们之后准备出的,你们尝尝味道,给个评价。”
客人们又惊又喜的领了回去,吃了一口便赞不绝口:
“棠老板,你这明天做吗?”
“明天做的话,我让我朋友来吃!”
夏棠抿着嘴笑:
“准备上了,还没确定是哪天呢!”
*
第二天一大早,夏棠将招工的告示贴了出去。
没办法,虽然马大凤能干,但店里没有多余的人来轮班也是不行的。
所以,再招一个人才是正礼。
可没想到,招工告示刚贴出去,第一个来的,不是找工作的,而是一个她想不到的人。
李美凤在棠记小吃店的门口踌躇了半天,才像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敲响了门。
“谁呀?”
夏棠系着围裙走出来,一看到是她,脸上瞬间写上大大的诧异。
也难怪她诧异。
要说起来,她和李美凤,实在是没有什么交集。
她来找她,难不成是为了找工作吗?
想到这里,夏棠笑着摇了摇头。
李美凤是学校的代课老师。
虽然目前没编,但工作挺稳定。
而且她也记得,过不了几年,她们这一批的老师都能集体进编制了。
她干吗放着铁饭碗不抱,来她这里来帮厨呢?
果然,李美凤支支吾吾的张了嘴:
“夏棠……我过来……是想问夏家的事儿。”
果然。
夏棠将手放到围裙上擦了擦,和马大凤嘱咐了两句,便解下围裙,和李美凤走出了小吃店,走到了拐角处的大槐树下头。
这是附近的老头老太太歇脚唠嗑的地方,如今将近中午,人不多,就只剩下两个老头儿对着下象棋。
夏棠把李美凤拉到一块大石头上坐下:
“你想问什么?”
“我……”
李美凤圆鼓鼓的脸上尽是迷茫。
她秀致的眉毛皱了皱,又松了松,想了老半天,这才说:
“你上次说夏家磋磨人……你能说清楚一点儿吗?”
她心里实在是迷茫的很。
这些日子,因为夏大山退休补助费要下发了,原本一直咬着没松口的父亲,态度也逐渐松动了下来。
可是,他喝着夏冬上敬的玉林泉,抽着红塔山,醉醺醺的指着她,让她和夏冬出去压马路的样子,却格外的让她难受。
其实她也知道,从家里的角度来看,她是应该嫁给夏冬的。
甚至夏冬的样貌,比她的那些堂姐夫、表姐夫长得还好些。
他……也有男人固有的那些小毛病,爱喝酒,爱打个小牌,有时候说话急了,还会忍不住骂上几句。
可是连妈都告诉她,这些都是正常的。
她自己又不是天仙,干嘛鸡蛋里头挑骨头?
外人有一万个理由来让她嫁给夏冬,
可是,经历了那么多,她却越来越说服不了自己了。
看到李美凤的这幅样子,夏棠心里也大体明白她在想什么。
她明明前路已经定了,但是眼前,却仿佛蒙了一层纱,永远看不清生活的真相。
和古时候盲婚哑嫁的女人,也没什么两样。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
“你有没有想过,结婚后你会变成什么样的人?”
李美凤没说话。
她声音平稳的说:
“你会变成,你妈和刘妹的结合体。”
话语很平静,但却让李美凤后脖子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
“夏大山好上牌桌,你爸喜欢吃喝,夏冬,则是两个人完美的结合体。”
她停顿了片刻,最终还是忍不住说,
“夏冬兴许还不如夏大山,夏大山起码不会随便打人,但是他却不一定了。”
她想着上辈子,第一次挨夏冬打的李美凤,嘴角都被打裂了,肿着眼睛来找她,说她头晕。
那是他们结婚后的第六个月。
当时的她还是个姑娘,被吓的不行,却还是拉着她去了卫生所。
卫生所没有仪器做检查,就给她开了吊针。
她那样小心的盯着吊针里透明的药水一点点的下去,还要时时刻刻盯着李美凤,生怕下一秒她就这样晕过去,再也不会醒来。
她不明白夏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夏大山都不会这样打刘妹,可夏冬为什么居然能够对李美凤下得了手?
后来,她才渐渐的懂了。
人是会有样学样的。
学好不容易,但学坏,往往只是一念之间。
而婚姻和家庭的隐蔽性,则成为了他们向下学习最好的温床。
夏大山赌博,不打媳妇;
李老二不赌博,爱吃喝,喝多了打媳妇;
传到了夏冬这里,便又吃又喝又赌,还家暴。
第36章 36 逃跑
李美凤说不出自己是怎么回的家。
只觉得一路上, 自己的脚都是飘的。
其实,夏棠也并没有说什么话。
可是她那一句简单的话,却像是戳破气球的最后一根针。
戳破之后, 她才突然明白, 原先自己还记挂的那些个东西,原本什么都没有。
“你愿意变成你妈、变成刘妹吗?”
夏棠看着她的时候, 那双眼睛,似乎在质疑, 也似乎在怜悯。
听上去似乎很尖锐,但李美凤心里明白,如今和夏家全无瓜葛的夏棠, 说出那么一句话, 绝对不是在嘲讽她。
她甚至自己心里也默默的想:
她愿意吗?
可是, 结婚不就是这样吗?
不变成她妈、不变成刘妹那样的, 她又能变成谁呢?
刘妹怎么样,其实她并不太清楚。
只在印象中,记得她是个挺豪横的女人。
虽然豪横,却也听夏大山的话。
上次去夏冬家,夏大山在床上嚷嚷要喝水,她嘴里抱怨着,但仍然第一时间站了起来。
夏大山似乎嫌弃她来的晚了, 隔着墙壁都能听到声音暴躁, 她不满的嘟囔了好几声, 却仍然用羹匙喂了水, 还走出来,给他拿通便的开塞露。
她声音仍然是那么亮,只是腰背都佝偻着, 像是被无数的负担压着,直不起来。
喂水、捶背、换褥子、倒尿桶……
整个人的生活仿佛被屎尿屁腌着,看不到头。
而她妈……
李美凤只能记得她无边的抱怨。
家里有三个孩子,妹妹太小,李成龙又是个男的,所有的抱怨便全都压在了她的身上。
她爹不成器,爱喝酒,乱花钱,不着家,还打她。
这么多年,她一直听着她的抱怨,却从未见过她生活的改变。
只是在她挨打之后,默默的坐在她身边,唉声叹气的说:
“大凤子,你爹也不容易……”
是啊,爹不容易,所以吃喝不记、酒后家暴变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而她这个当妈的,就算挨打挨骂,那也是因为男人在外头压力太大,
都是应该的。
李美凤见惯了她妈的日子。
可是,她愿意过这样的日子吗?
她愿意像夏棠说过的那样,成为她的妈、她的婆婆吗?
夏冬……会让她变成那样吗?
李美凤心里没有答案,但心里头却隐隐的已经有了声音。
只是她不敢听,更不敢回答。
她愣愣的回到办公室坐下。
下午有课的老师已经提前走了。
她没有课,整个人的影子映在大大的玻璃窗上,呆呆的,愣愣的,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偶,连线都被别人握在手心里。
“小李。”
隔壁的老教师端着茶缸走了过来,
“你前些日子不是提交了去应城交流支教的表格?你现在这样,还去吗?”
“如果不去,我帮你把名字撤下来。”
她问的客气,其实心里也明白,如今李美凤要谈婚论嫁了,个人事情为大,肯定就不去了。
之前还有好几个临时聘来的女老师,一结婚便辞了工作,人都不见了。
李美凤这样的,可能也会步她们的后尘。
哎,其实李美凤这个孩子人老实、肯干,教书也教的好,
要是辞了工作,还真挺可惜的。
她见到李美凤没应声,便端着杯子站了起来。
准备把表格的事情,跟负责的老师说。
刚想要走,手腕却被拽住。
李美凤抬起头,眼神像是在看一条救命的稻草,声音有些颤抖:
“别,您别撤。”
*
一样的太阳,
照在夏棠身上,是秋天难得的暖;
照在李美凤脸上,映出对未来的迷茫;
而照在夏家的玻璃上,则将夏家的纷争照得更加清澈、明晰。
“妈,之前不是说好的吗?那四百块钱都用来给我结婚,凭什么给她啊!”
夏冬捏着个拳头,眼睛瞪得牛一样的大。
“妈,你得想想,这钱前脚给夏冬,他后脚就拿去孝敬李家了!但是如果你给了我,我将来还能还你、还能给你利息呢!”
夏露露却也不甘示弱,躲在刘妹身后,一个劲儿的上眼药。
面对着这一对儿女,刘妹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就这样被架在中间,左右为难。
要是按照常理儿,她肯定是偏着儿子的。
毕竟,那是夏家的根子,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结不了婚。
可是这些日子,夏露露给她灌的迷魂汤又实在是中听。
夏露露对她说,她要和谢明辉结婚,要去广城进衣服,便宜的衣服进回来标得高了卖,只去一趟,便能够赚回十倍的钱。
十倍啊!她刘妹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
刘妹心里头乱糟糟的,谁的话都不好回。
她甚至想,要不然,夏冬的婚事就先缓缓。
等过上两个月,夏露露把钱给赚回来,那不是能给夏冬办个更风光的婚礼吗?
这个念头一出现,便怎么藏都藏不住了。
刘妹甚至试探的跟夏冬提过,可是却被夏冬更加不留情的否定了:
“妈,老三是什么样儿的人,你还不清楚吗?”
“她在药材厂上班,都能让人家给开除喽,你还指望她赚大钱?我看你是发大梦!”
夏冬的拒绝让刘妹不敢再提这个想法。
但是,她也不好拒绝夏露露。
两兄妹就这样闹着,一直到夏大山的四百块退休补助费领回了家,依然争吵个不停。
就像今天,吵到最后,夏冬甚至要挽起袖子揍夏露露。
要不是她死命拦着,今天这事儿啊,肯定没完!
现在好了,见打不着夏露露,夏冬一气之下,把家里的大二八自行车一骑,也跑了。
估计又跑去李家了。
想到这里,刘妹的头都疼的不行。
她回头看了看床上的夏大山,心里头甚至开始埋怨起他来。
如果老头子好好的,那他肯定能有办法来解决。
哎,好端端的人,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她忍不住的抹眼泪。
回头看到夏露露斜不楞登的躺在椅子上嗑瓜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个丫头,在家里头赖着,也不知道干点儿活!”
声音到底不如之前骂人时那么理直气壮了。
夏露露却根本不怕她,把瓜子皮往地上一吐:
“妈,哥也不干活,你咋不跟他说?”
“再说了,不干活算啥?我将来可是要赚大钱的。你现在别让我干,等我赚了大钱,请个保姆回来伺候你!”
“什么保姆保公的……竟瞎说。”
刘妹拿夏露露没办法,只好抄起笤帚,认命的扫起地来。
夏露露又吐了一口瓜子皮,接话道:
“你要是喜欢啊,保公也行!包是公的!”
两母女正说着闲话,外屋的门一下子被推得洞开。
一阵凉风猛的灌了进来。
刘妹撑着笤帚杆,看着夏冬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妈!不好了!”
“李美凤跑了!”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片刻之后,空荡荡静悄悄的房间里,突然迸发出夏露露尖锐的笑声:
“哈哈哈哈!四百块钱归我啦!”
*
李美凤的离开,打了夏冬一个措手不及。
然而,夏冬也不是省油的灯。
他先是去找了李老二。
可是,李老二比他还要恨。
毕竟李美凤跑了,李成龙的婚礼钱就飞了!
他还怎么给儿子办婚礼去!
面对着盛怒的夏冬,李老二甚至无耻的表示,让夏冬先把彩礼钱给他交了。
那李美凤支教也只是一时的,等将来回来,还是他夏家的人!
夏冬的反应,是恨不得啐老东西一头一脸。
提前给钱!妈的!真把他当冤大头了!
在李老二那里找人未果,夏冬又去找了李美凤的单位。
在得到交流支教是李美凤自愿之后,恨不得要将行政办公室的桌子都给砸了:
“你们不是都知道她要结婚了吗?凭什么要安排她去支教?”
“什么狗屁自愿!我就不信,如果你们拦着,她还能去得成?”
夏冬的话让负责行政的两个老师面面相觑:
我的个乖乖。
人家还没打结婚报告呢,凭什么不能去?
还没结婚就管成这样,那结婚之后,李美凤还出得了家门吗?
夏冬却不肯善罢甘休,死缠烂打让那两个老师说出李美凤去了哪里。
可是,他们只说得出地名,支教老师过去了,那是要当地分配的!
谁知道具体在哪个村哪个寨子啊!
夏冬找不到李美凤的消息,摔摔打打就出了门。
他一门心思要找李美凤,找不到,也要找那些出主意让李美凤跑的人算账!
而这一找,还真让他给找到了。
“什么?夏棠?”
夏冬的后槽牙一下子咬紧了,
“李美凤找她干啥?”
自从夏棠搬走,他们夏家所有人都当她是死了。李美凤怎么想起她来了?
可是,当他听到夏棠的名字,却似乎明白李美凤为什么要跑了。
心里顿时无名火起:
“好嘛!就是夏棠!就是夏棠她使的坏!”
“这个夏棠!她可太坏了!”
自己不好好和谢明辉好,也看不得他过得好!
要不是她,李美凤那么一个老实头子,怎么可能想到要跑!
肯定是夏棠干的!
夏冬心里头的火在熊熊的烧着。
生气之余,更是升起了一些希望:
既然是夏棠让李美凤跑的,那么找到夏棠,不就知道李美凤具体跑到哪里去了吗?
第37章 37 打冬
此时的棠记小吃店刚刚开门不久。
夏棠头一个到, 刚走进商业街,便看到一个黑黢黢的人影坐在门口。
看样子,就是给她担菜的老张。
老张是云城郊区的菜农。
说是菜农, 但其实也就是在自己分的责任田里种菜。
他种的菜品种多, 价格公道,也不缺斤少两。
夏棠在他那里买了几次, 便跟他定下,让他每天都按照头一天定的品种数量, 往小吃店里送菜。送来之后,再定好第二天要的菜。
他原本是坐在台阶上的,叼了一口旱烟抽得吧嗒响, 见到夏棠走过来, 连忙站了起来, 给夏棠打招呼。
“张叔, 今天又这么早。”
“是,今天班车来的早一些,我就坐上了。”
老张乐呵呵的说。
要知道,在认识夏棠之前,他来后街卖菜都是走着来的。
蜿蜒几里路的山路走下来,还得走一长溜的黄土路、笔直笔直的柏油路。
往往早上四点就得开始走,一趟走下来, 肩膀都能给压得淤血。
如今也能坐上一次一毛钱的班车了, 已经算是享福了。
夏棠开了门, 让老张进了门, 再将菜一样样的从老张担着的竹篓里拿出来,一样样的算清楚。
油亮亮的小油菜、带着露水的香菜和薄荷叶、一大筐沉甸甸圆滚滚的洋芋、还有从别人家收回来的金灿灿的菊花……
老张一边看着夏棠在点数,一边不好意思的抹了一把脸:
“这菊花, 恐怕是最后一批了。我们村儿里的都要开败了。”
“这个没啥,没有菊花,我就卖别的。”
夏棠低着头一边轻点,一边说着。
还没算完,就听到门口传来了一阵喧哗:
“夏棠!是不是夏棠的店!”
“你给我滚出来!”
夏冬在外头叫嚷的厉害。
他原先并没有来过夏棠的店,之前听别人说过,但在心里,还是颇有些瞧不起夏棠的这个买卖。
放着药材厂吃皇粮的工人不干,做这种下九流的行当,那真是脑子被驴踢了。
夏冬心里头笃定夏棠这店肯定开的不咋地,可是到门口一看,居然还像模像样的,登时心里头就更不平衡了。
嗓门扯得比谁都大,连周围人都给惊动了。
话音刚落,门从里头打了开。
夏棠和一个陌生的老汉从里头走了出来,看到夏冬一个人站在台阶底下,眉毛便拧了起来:
“夏冬,你要干啥?”
“我干啥?我问你,你是不是把李美凤给藏起来了,啊?”
“为啥她来找过你一次,回头就不见了?一定是你杵鼓着坏,见不得我结婚,见不得夏家人过得好,是不是?”
“啥?李美凤走了?”
夏棠一听先是一愣,随后便乐了出来:
“夏冬,李美凤为什么走、走到哪去,和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说的话,你爱信不信。但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她真是走对了!”
听到夏棠的这句话,夏冬更是生气。
三两步走上前,就要把夏棠给揪下来,嘴里说着:
“我他妈让你笑!”
夏棠刚要躲,身边突然横插进来一个长长的扁担,一把将夏冬伸过来的手给打了下来。
夏冬被打得吱呀乱叫,两个人抬头一看,老张把扁担一横,在门口时端得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谁让你动夏老板的?”
夏冬手都被打肿了,气的简直要冒烟,当下便又要向前来打。
但是他是赤手空拳,老张可是有冷兵器。
再加上老张这么多年天天不是干农活就是担菜,那体格不比他这个成天坐机床旁边的壮实多了。
没几下,夏冬便被老张打得抱头鼠窜。
一边跑还一边叫嚷着:
“夏棠你个臭不要脸的!把人家的事儿杵鼓散了,还勾搭这么个老头子!”
“我跟你没完我!”
“你还敢说?”
老张拎着个扁担就追了出去。
夏冬哎呀一声,连滚带爬的跑了。
一直看到夏冬跑的没了人影儿,老张这才拎着扁担走了回来。
他摸了摸后脑勺,忍不住问:
“夏老板,刚刚那个人是谁啊?不会再来找你麻烦吧?”
夏棠笑眯眯的说:
“一个垃圾,你把他打走了,他就不敢来了。”
夏家人欺软怕硬的本质,她心里头清楚得很。
今天不是老张,她也能怼得夏冬哑口无言。
不过,夏冬这没事爱动手的毛病,看来比上一世来得更要早。
她想到那一天来找她的李美凤,不知道她如今在哪里,过得怎么样。
但是既然走了,那么往后再难,也不会过得更差吧!
*
夏冬没想到,自己去找夏棠问李美凤的下落,下落没问到,自己却被扁担打了一顿。
逃跑的时候,甚至还跌了一跤,真特么晦气。
他一瘸一拐的走回家,心里头盘算着,既然在这里找不到李美凤的具体下落,那他便拿上钱,亲自去找。
她不是去了应城吗?
那他把应城翻了个天,就不信找不到那个女人。
平心而论,其实他对于李美凤,也并没有那么满意。
可是人就是贱,越不容易得到的,便越想要去要。
都和李家磨了那么久,李美凤跑了,他就不结婚了?
他不甘心。
他心里头咒骂着刚才那个糟老头儿,咒骂着夏棠,咒骂着每一个人,一瘸一拐的上了楼。
打开门后,刘妹一看,立马心疼的围了上来。
“儿啊!我的儿!你这是咋了?”
刘妹最是心疼这个儿子,平日里连根汗毛都舍不得拔,一见到今天居然伤成这样,那简直比自己挨打还难受一百倍。
“都是那个夏棠。”
夏冬咬牙切齿的说完,回头又对刘妹说,
“妈,我那四百块钱呢?给我钱,我要坐车去应城找李美凤去!”
可是,刘妹却拿眼睛瞅着他,半天没有动弹。
夏冬不耐烦,又催促道:
“妈,赶紧的!拿钱啊!我今天就要走!”
刘妹哆嗦着嘴皮子:
“夏冬……这个钱……”
夏冬突然觉得不对劲儿。
他推开刘妹,一瘸一拐的走到了卧室,开始翻找了起来。
柜子也没有、床头也没有、箱子也没有……
他一边找,一边将东西乱七八糟的丢在地上,还伴随着刘妹哀求的声音:
“儿子……你别翻了……别着急去……儿子……”
夏冬怎么翻都翻不到,最后,红着眼睛瞪着刘妹:
“妈!那四百块钱哪去了?我的钱呢?啊?”
刘妹哆嗦着嘴巴哆嗦了半天,支支吾吾的,一直到最后夏冬才听得清。
他听清之后,更是生气,揪着刘妹的领子,几乎将她揪起来:
“你说什么?你凭什么把钱给夏露露!!”
*
“最后啊,我听说夏冬也没去成应城,倒是和夏露露打了一顿。要不是顾明辉拦着,恐怕夏露露也得挂彩了。”
陈敏芝和夏棠说这件事的时候眉飞色舞的:
“哎,你说为啥他俩也打架了?”
“那我哪知道。”夏棠正从坛子里将酸木瓜片捞出来,动作仔细,有条不紊。
她其实大概能猜得出来为什么。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说破天,不过就是利益罢了。
只不过,她其实也不明白为啥夏露露会和夏冬争夏家的东西。
毕竟,上一世,她一直都是个特别能贴补家里的小姑子。即使结了婚,依然热衷于拿婆家的钱和东西来贴补娘家人。
为啥这一世,就撕破脸皮了呢?
夏棠想不清,便很快就不想了。
毕竟,夏家的事儿对于她而言只是偶尔飞过去的苍蝇,眼下她更重要的,是她的小店,以及远在几百公里的那个人。
今天,敏芝过来的时候,给她带了好几封信,还有一个鼓囊囊的大包裹。
那信都是秦越写的。
或许在邮寄的过程中出了什么岔子,一直到这几天,方才送到了厂里的收发室,这一送,就是好几封。
也不全都是信,有几张是明信片,上面印的都是广城有名的景点,什么广城八景、猪江映月之类的,颜色都挺鲜亮。
还有四封是信,一看就是秦越自己写的。
另外那个大包裹,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有五六件衣服,有灰蓝色的呢子大衣、有图案精致特别的毛衣、有款式新颖的衬衣、有好几条各色图案的丝巾,居然还有一双黑色的小皮鞋,看上去油亮油亮的,特别秀气。
里面有一件是秦越指定给陈敏芝的毛衣,夏棠将毛衣拿出来递给陈敏芝,又从两件衬衣里挑了一件出来,要送给敏云。
陈敏芝抿着嘴还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最后也还是收了。
毕竟,从广城里运出来的衣服,那都是时兴的货。没有哪一个大姑娘小媳妇,能够真正拒绝。
夏棠将信件和明信片先收进抽屉里,等忙完一天,回到招待所,这才拿出来慢慢的看。
秦越的字写的不算很细致,但是也很端正有力,看着他的字迹,就像他本人在眼前说话一样,还真的是见字如晤。
信里头也没有写很多肉麻的话,大多是记录日常的生活。
去了哪里,见到了什么,吃到了什么好吃的,只会在信的最后,言简意赅的说一句“下次带你一起来”。
而最后一封,则雀跃的写着回家的时间,虽然比之前约定的晚了一些,但也终于要到了。
信虽简单,但字里行间,都是思念。
招待所的小房间有一个小小的窗户。
夏棠在窗户下头,就着台灯一点一点的看着。
月亮透过窗户,将月光洒在了信纸上。
她认真的一一看完,抬起头来,便能够看到那一轮黄色的月亮,静静的在天空上看着她。
夏棠轻轻地将信纸叠好,放在胸前贴着。
心里盘算着:
他……快要回来了吧。
第38章 38 木瓜火腿鸡
几百公里外的广城。
秦越将灰蓝色的外套放在一旁的机械上, 衬衫袖子撸下去,便拎着工具箱钻进了机床里。
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在广城的明锐机床厂熟悉新机械。
明锐是广城著名的机床厂, 工序陷进, 管理手法也是新潮的。
眼前的这一台,是他们厂准备从明锐机床厂引进的新机床。
经过了两周的磨合, 秦越已经将所有的机械要领掌握清楚,就连明锐机床厂遇到了调试方面的问题, 都会找他来帮忙。
他躺在车床下熟练的运用着工具,过了大概半个小时,便从机床底下钻了出来:
“好了。”
“秦越, 你可真行!叻仔!”
明锐的一个对接同事对着秦越比了一个大拇指。
“就是啊!自从秦越来了, 我看老任的嘴角就没下来过, 人也不皱巴了。哎, 秦越,你要不干脆留在我们厂得了?我们厂可不是那种旱涝保收的国营厂子,讲究的是多劳多得。你要是留在这儿啊,每个月估计得这个数!”
另外一个同事笑着碰了一下秦越的肩膀,给他比了一个“五”字。
秦越笑了笑,双手相互拍了拍:
“你们这么说,那都是忽悠我给你们干活呢!”
“哎, 真不是!你要不要过来, 你要过来呀, 我帮你跟厂长说去!”
“还用你跟厂长说?秦越要真有这个意思, 佳茵早就说了!搞不好啊,之后这个厂子都得是……”
兴致勃勃的话头被截断,两个人看到了从外头走进来的“厂花”卢佳茵, 相互心照不宣的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走到机床前忙碌了起来。
秦越没有注意到有人走进来。
他刚从车床钻出来,手心里头都是机油,便打算去外头的自来水管洗一下。
还没转身,就听到身后姑娘清脆的声音:
“秦越,你还没吃饭吧?我坐了五指毛桃煲龙骨,一起吃吧。”
秦越皱了皱眉,头都没有回的说:
“不用,我等下去食堂。”
说完,就要走去外头。
可还没走几步,便被那姑娘给截住了。
姑娘一双大眼睛乌溜溜的看着他,有些羞涩的递给他一块手绢:
“你拿来擦手吧。”
“不用,我去洗手就行。”
秦越说完,越过卢佳茵,径直往外头走去。
“秦越!秦越……”
卢佳茵在身后叫着,但奈何秦越人高腿长,走得飞快,她赶也赶不上。
卢佳茵气的直跺脚,回头一看,刚刚的那两个人正凑一起,笑得贼。
“你们笑什么笑?小心我爸扣你们工资啊!”
卢佳茵心里头烦躁,扭扭搭搭的便走出了门。
身后的两个还忍不住的说:
“总是这样……热脸贴个冷屁股,转头还来怪咱们……”
“不过你还别说,我这还是头一次见有男人不吃佳茵那一套的!”
“那也不能这么说。卢佳茵虽然是厂长的女儿,但也太任性了点儿。要是给我这样的,我也受不住。”
“你这就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是酸的!”
两个人相互打趣的时候,秦越正在前头走的急。
他走到食堂打了个饭,跟着人群找了个能坐的地儿,坐在人堆儿里头慢慢吃。
他来到这里半个月了,生活过得也算习惯。
只是除了,吃饭的时候,总是会想夏棠做的饭。
不光是吃饭,走路、休息、睡觉的时候,只要闲下来,他便会忍不住的想她。
想云城的天气如今怎么样了,想夏棠的小吃店开的顺不顺利,想她有没有遇到什么事儿。
他给药材厂去了两次电话,每次陈敏芝都说夏棠过得好,让他不用担心。
他听进了心里,但心里头的惦念,却是始终少不了的。
午饭吃的是菜心炒肉,还有肉沫茄子。
秦越吃的食不知味,囫囵的吞完之后,又一次抬头看向了食堂窗外,那白晃晃的阳光和蓝盈盈的天。
今天真是个好天气。
不知道夏棠那边,是不是也是这样呢?
秦越低下头,闷头将最后一口饭扒拉完,拿起饭盒走到外头的水龙头冲水。
冲完之后,他没有回宿舍午休,而是又一次进了仓库。
这个仓库,摆放着两台要运回机械厂的新机床。
如今机械已经调试完毕,就等着明天一早,拉上货运火车了。
秦越自己不回去,机床上还有不少零件,还有一些机械厂其他进回来的仪器。
秦越跟着明锐的运货大车,走公路回去。
想到了这里,他又一次抬头望向了天。
再过上两天这样的日子,他就能见到她了吧!
*
明明是同样的太阳,云城的太阳比广城的要更白一些。
苍白的太阳似乎已无法给地面带来温度,然而棠记小吃店的火热,却一点没有因为转凉的天气,而受到丝毫的影响。
这几日,夏棠下架了菊花米线,上架了另外两种新的菜肴:酸木瓜煮鱼和木瓜火腿鸡。
酸木瓜煮鱼,每天用的鱼是老张从山溪里新鲜捞出来的长胡子鱼,鱼肉嫩滑,木瓜酸爽,味道让人难忘。
而木瓜火腿鸡,则更是一绝。
鸡肉选用的是农家的“溜达鸡”,先用草果、盐巴等等腌制半个消失,再和佐料一起炒到变色,随后加入宣城本地的特产——火腿片。放到锅里炒出味道后,再加入酸木瓜片、辣椒面、姜葱等炖煮到烂熟出锅。
这两道菜都不算是云城的本地菜,刚一上架,难免让食客们怀疑。
甚至有客人好奇上面的名字,却始终没有敢点。
夏棠的办法是,上架的第一天,给每一桌都送一小碗木瓜火腿鸡或酸木瓜煮鱼,到了第二天,便再不会出现这个问题了。
两道都是炖煮的菜肴,在这个逐渐变凉的秋天,更适合人们的味蕾。
配上小吃店卖的农家米酒,简直是一绝。
一时间,棠记小吃店人流量变得更大。
有些街坊排不到位置,干脆在门口拿着锅盔等着,直接买一盔子鱼或者鸡回去,和家里人一起享用。
这样的一份酸木瓜煮鱼或者木瓜火腿鸡,买一份送一碗米饭。夏棠卖六毛钱,每天都能卖两大桶,加上米线的收入,一天的利润能达到五十块钱。
生意好,饭店更忙碌,夏棠靠着门口的告示,又请了两个人。
一个是姓兰的大姐,是住在后街的街坊,一个叫朱村花,是机械厂烧锅炉老朱的女儿。两个人慢慢适应着小吃店的活计,渐渐的也做开了。
陈敏芝来的时候,夏棠的最后一桶算拒挂煮鱼刚刚卖完。
见到她进来,便笑着招呼她过来,给她递了一盔子的木瓜火腿鸡。
“喏,专门给你留的,回去热一下就能吃。”
陈敏芝打开盖子,那一股子鲜美咸香又酸爽的味道扑鼻而来,让她忍不住的笑了:
“我每次过来你就送吃的,再这样下去,我该长胖了。”
“长什么胖?这不是挺瘦的吗?”
夏棠看着陈敏芝的身后,
“笑笑呢?上次见面后,我就没见过你带她了。”
笑笑是陈敏芝的小女儿,如今才5岁,正是惹人疼爱的年纪。
她胆子有点小,之前陈敏芝也说要经常带她过来,练练胆儿。
陈敏芝抿了抿唇,表情比刚刚僵硬了一些:
“跟她奶奶在家呢。”
夏棠没说话了。
陈敏芝家里头的那一堆事情,她或多或少也知道些。
也知道她跟那个婆婆并不对付。
看样子,那个婆婆八成是不愿意让陈敏芝把笑笑带过来了。
不带就不带。
夏棠没说话,将手浸在了冰凉的自来水中。
她正认真清洗着明年需要的洋芋,听到陈敏芝很快换了一个话题:
“对了,你听说吗?夏露露今天结婚了。”
夏棠讶异:
“你之前说过她结婚的事儿,不过怎么今天就结了?”
要知道,一般厂里年轻人的结婚,最少也得准备两三个月。
什么下礼、订婚、请人、买三大件、办婚宴……各种各样的流程,说起来,还是挺多的。
怎么到夏露露这里,这么快就结完了?
“可不是么。”
“听说男方那边并不着急,是夏家一个劲儿的催着结。那个谢明辉如今让人拿了短处,倒也没法说出个‘不’字儿。”
陈敏芝的声音中带着幸灾乐祸,
“只是我也没想通,这夏家人都怎么了?先是夏冬,后是夏露露,都对结婚这件事儿那么积极的?结婚能干啥?拣大洋啊?”
夏棠抿了抿薄薄的嘴唇,不由得被陈敏芝的话给逗笑了。
她心里并不明白夏露露为啥结婚这么仓促,但隐隐的觉得,自从自己重生之后,有些事情便和上辈子不太一样了。
先是夏大山的瘫痪,再是夏冬和李美凤的事情,如今再到了夏露露……
夏露露和谢明辉的那件事,她也有所耳闻。
她觉得,并不是那么简单的男欢女爱,你情我愿。
像谢明辉那么一个谨慎的人,上辈子和她结婚,那都是再三思虑、再三权衡后的选择。
怎么就能和夏露露稀里糊涂的搞在一起了?
要知道,夏露露对他来说,可算是一点助力都没有啊!
夏棠心里头想着,倒是觉得这里头的事情很有趣。
不过只要对方没有惹得到她,她也懒得去管。
夏露露和谢明辉两个人,简直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她倒是想要看看,究竟是好吃懒做暴躁贪婪的夏露露作死了谢明辉,还是冷漠自私表里不一的谢明辉掐把住夏露露的七寸。
她在院子里移栽了一棵桂树。
她抬起头来,又看到月亮的光辉,顺着细碎的树叶撒了下来。
夏棠白皙的面孔对着月光,盈盈的杏眼反射着金灿灿的光辉。
算起来,
明天的这个时候……她就能见到他了吧!
第39章 39 回程
夏露露躺在明晃晃的月光下, 胸脯随着月光的照射剧烈的上下起伏。
谢明辉从外头走进来,身上还带着水的凉气。
他看了一眼夏露露,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用手碰了一下夏露露的胳膊:
“睡觉吧!”
“滚!”
没想到, 夏露露一下子将他的手甩了开,一翻身, 后背用力的背向了他。
谢明辉都要服了,声音也没有了之前的耐心:
“都闹了一整个晚上了, 你还有完没完了?”
夏露露一下子坐了起来:
“我有完没完?你们家有多过分,你咋就不说呢?”
“我问问你谢明辉,我进了你们谢家的门, 是不是就得伺候你们一家老小来了?”
谢明辉最是厌烦夏露露的这个语气, 当下便拉下了脸子:
“我妈和我妹过来一起住, 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为什么你就接受不了了?”
夏露露瞪着他:
“那怎么没结婚前, 不见她们和你一起住?怎么刚一结婚,就全都提出来了?”
“还在婚礼上头提?这是拿定了我不好拒绝是不是?”
她咬牙切齿的说:
“好啊!谢明辉!你们这是一家老小,拿捏我来了!”
一说到这里,夏露露心里就更气了。
谢明辉的父亲很早就去世了。家里头两个姐姐已经嫁人,就只剩下寡母和一个在家的妹妹。
她为了体恤谢明辉,也为了尽快结婚,彩礼钱和三大件儿什么的一点儿都没提。
就连婚宴都是她一个人张罗出来的。
在药材厂的大食堂办, 没有让谢明辉出多少钱。
她本来喜滋滋的以为, 这样的大度体谅, 谢明辉还不得因此感恩戴德啊!
甚至谢家全家人, 还不得把她当成佛一样的供着。
可没想到,在婚宴的现场,谢明辉他妈居然当面提出, 等学校的房子一下来,就要和他妹妹一起搬进来!
夏露露简直要气疯了!
明明谢家什么都没有出,连个铜镯子都没给她买!就这么提出来要一起住,他们怎么那么大脸!
她好不容易和谢明辉结婚,难道就为了结婚后无缝伺候婆婆和小姑子吗?
不仅如此,那些个谢家的亲戚,还全都出来起哄!
一个个都恭喜谢明辉他妈,说她守得云开见月明。
说什么如今娶了儿媳妇,以后就能享受儿媳妇的伺候,啥活都不用干了!
呸!
简直是做梦!
因为在喜宴现场,夏露露当时勉强忍了下来,没有发作。
可没想到,酒席结束之后,他妈还在那里提!
就硬提!
还说不回去了!要直接搬进谢明辉的宿舍里头住!
谢明辉现在的宿舍那么小,就一张桌子一张床的位置,怎么给她们住啊!
她们就是打定了主意要拿捏她!
让她伺候!
夏露露当场便和谢明辉他妈呛呛了起来。
最后,还是周围的亲戚把谢明辉他妈拉走,方才没打起来。
想到这里,夏露露甚至都怀疑起上辈子自己的记忆了。
她记得上辈子看夏棠和谢明辉他妈,也没那么多矛盾啊?
甚至当她跟自己婆婆干仗的时候,还对夏棠的婆媳关系犯过酸。
怎么一到自己,就变成这样了!
夏露露心里头简直恨上了那个老婆子,但偏偏谢明辉字里行间也从来不向着她,
反而责怪她当众让他妈下不来台。
两个人回到宿舍,便也呛呛了起来。
一直到谢明辉说冷静冷静,去洗了个澡,夏露露心里头的这个气还没有消掉。
“什么拿捏不拿捏的?结了婚都是一家人,你这话也太难听了。”
谢明辉脸色铁青的说。
他也没想到对于他妈来住这种简单的事情,到夏露露这里就偏偏过不去了。
这不是顺理成章的吗?
他原本就不喜欢脾气差的女人。
决定和夏露露结婚,一部分也是因为她特别崇拜他,对他千依百顺。
可没想到,结婚一天,人就变了。
谢明辉原本就不多的新婚喜悦,瞬间被冲淡了不少。
可没想到,瞬间冷淡下来的态度不仅没有吓到夏露露,反而让她声音更大了:
“我说话难听,有你妈做事难看吗?”
“我告诉你谢明辉,从今以后,就是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夏露露说完这一句,横着脖子的动作,跟英勇就义似的。
她将上辈子威胁丈夫的技能拿了出来,满心以为,谢明辉也会向那个不争气的窝囊废一样屈服。
可没想到,谢明辉只是看了看她,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那随便你吧!”
说完,摔门便走了出去。
“你……你要去哪?谢明辉!”
夏露露彻底慌了,着急忙慌的要下床。
可是谢明辉早已经走远了。
夏露露这时候才知道着急了。
她扒着门框叫着谢明辉的名字,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声音嘶哑的把周围的教师都给吵了起来。
夏露露用力的一把抹下眼泪鼻涕,大声白嗓的对想要走上前的教师们嚷嚷:
“看什么看啊!都给我滚!”
*
翌日。
天气一片晴朗。
秦越眼看着机床被机器吊上了货车,这才和货车上的同事挥了挥手,往出站的方向走去。
过不了一天,崭新的机床就会停靠在云城的火车站台内。
而他,也要回家了。
想到这里,秦越心里便十分的高兴,就连脸上的小痣,都仿佛带上了雀跃的喜悦。
他原本就是端正讨喜的长相,这么一笑,更是让人忍不住的看他。
他就这样带着不自觉的笑容,走回明锐,看到卢厂长和卢佳茵迎面走来。
“秦越,今天就要回去了啊。”
自从秦越来了,卢厂长一直都挺喜欢这个小伙子,用手拍了拍秦越厚实的肩膀,半开玩笑的说:
“要是我说,你干脆别回去了,广城这里什么都好,你熟悉机械,人又肯学,留在这里,有大发展。”
说完,还妆模作样的看了卢佳茵一眼,看的卢佳茵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可是,秦越却只诚恳的说:
“不了卢厂长,我今天上午就得回去了,谢谢明锐这么长时间,对我们的照顾和支持。”
卢厂长一看闺女脸色不好,连忙打起了哈哈:
“说起照顾和支持,那还是我们佳茵对你支持的更多,对吧,佳茵?”
卢佳茵这才羞答答的走出来,想要拉扯秦越的胳膊:
“秦越,我想跟你说两句话。”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卢厂长迸发出雷鸣般的笑声:
“你们年轻人啊……快去说去吧!老爸是没这个本事,但没准你说几句啊,就把人才给留住了!”
“卢厂长……”
秦越皱眉,可是见到卢厂长已经装模作样的走了。
秦越心里很是无奈。
他也不是榆木疙瘩,来这里这么久,自然也模糊的明白卢佳茵是什么意思。
只是他心里只有夏棠。
但偏偏有卢厂长这么一层在,让他想要拒绝,也要注意方式方法,不能太过强硬。
但这一点偏偏是他不擅长的。
心里正在烦躁的时候,突然听到卢佳茵磕磕绊绊的说:
“秦越,你来广城也有一段时间了,你有想过留下吗?为了我……”
秦越硬邦邦的说:
“没有。”
把卢佳茵接下来的话都堵在了嗓子眼儿里。
他转过身,浓黑的眉毛略微皱起,浓黑的双眼中,有着些许无奈:
“广城很好,但不是我的家。更何况,云城有我的爱人,我就更不可能留在这。”
卢佳茵突然有些气急败坏:
“你真的有爱人吗?为什么你同事全都说他们没有见过?那个莫须有的‘爱人’,是不是你拿来拒绝别人的?”
“秦越,我喜欢你,你爱不爱我都可以。但是你不能拿一个不存在的‘爱人’来羞辱人!”
她说的异常用力。
又似乎想要让秦越承认她的话,来保留哪怕一点儿的可能。
可是,秦越接下来的话很快打碎了她所有的幻想:
“我是有个爱人,比我大一岁,我们是从小定的娃娃亲。同事不知道的原因,是因为我不在家属楼里住,我的私事,我也不爱和旁人说。”
他看着卢佳茵,声音稳定而坚决:
“卢佳茵同志,既然这个答案对你很重要,那么我便对你坦诚。只是,我也得很抱歉的告诉你,我有爱人了,所以不能接受你,抱歉。”
秦越其实是个看上去很温和的人。
他面向端庄,对认识的人笑起来一团和气,很容易引起别人的好感。
然而,当他冷面的时候,却又像是变了个人。
整个人严厉肃杀,像一只埋伏的鹰鹫。
来明锐这么久,秦越一直笑脸对人。
这还是第一次,卢佳茵看到他完全绷住的脸。
卢佳茵简直要愣住了。
下一秒,她突然间捂住了脸,呜呜呜的便跑远了。
刚刚还在一旁躲着看热闹的卢厂长脸色突变,连忙跟了上去。
嘴上还说:
“秦越,你说拒绝就拒绝吧!你说那么死干什么啊!”
秦越无奈。
他也想让她自己知难而退,但是她就是不退啊!
卢佳茵的事情只是个意外,并没有打扰秦越要回云城的好心情。
只是卢厂长在送别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埋怨:
“秦越呀,你说说你,拒绝可以别那么僵硬嘛!你看看她生气了,这我怎么哄。”
秦越只是笑笑,没说话。
和厂子里所有人都告了别。
他回到了宿舍,将已经打包好的行李拎起走到停车场,过了没一会儿,明锐的大车便开了来。
蓝色的敞篷大车上已经绑好了机械厂这次进的各种零件和设备,司机老余在车上对秦越招手:
“来啊!上来吧!”
秦越笑了一下,将行李一甩便甩进了后车厢,随后蹬了两步,便上了大车的前头车厢。
第40章 40 山路
大车随着车流, 在纵横交错的马路上缓慢行驶。
出了广城城区,车速才渐渐地快了起来。
原本的灰蓝色建筑渐渐消失,低矮的丘陵地貌上, 一个个白色的二层小楼错落在起伏的青色山势中, 间中点缀着或大或小的鱼塘,像是一面面镜子, 反射着天蓝色的天光。
秦越打开车窗,手随意的搭在车窗上, 正在无聊的看着风景。
看着看着,便又忍不住想到了夏棠。
想到那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姑娘,秦越的脸上不自觉浮上了笑。
“秦越, 你小子可真行啊。”
耳畔突然传来司机老余的话。
他还没说话, 听到老余乐呵呵的说:
“佳茵那孩子在厂里可是万人迷, 平时眼光也是高的很。她难得看得上一个人, 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干脆的拒绝她。你是这个。”
说完这句,用空闲的手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秦越转过头来,呵呵一笑:
“余哥,这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儿啊。”
“不是什么你情我愿……佳茵可是厂里的大小姐。他爸就她一个女儿,将来谁娶了她,就相当于娶了整个明锐。对这种大馅饼都不放在心上, 那不是牛是什么?”
秦越的表情沉了一些:
“那我得说, 如果佳茵将来的丈夫, 是抱着这种心思娶的她, 对于女孩子而言,未免不好。”
“谁说不是呢?”
老余顿了顿,继续看着前头的路,
“可是,谁又能拒绝这种从天而降的金蛋呢?”
车子一路平缓的开着,下午出了广省边境。
进了云省后,低矮的丘陵逐渐变成了拔地而起的高山。
又开了三四个小时,大概八点多的时候,车子在路边的一处饭店停了下来。
这种公路旁边的饭店很常见。
一般都是给那些跑长途的司机吃饭、歇脚用的。
大部分都只有吃饭,但如果你塞多几块钱,还能让你在屋里睡一晚。
不过,这种饭店的环境都比较简陋,一般都是附近村民用自己的房子改成的。
往往前屋有两三张吃饭的桌子,后院还养着自家吃的鸡和猪。
接下来全都是盘山公路,晚上走夜路并不安全。
秦越和老余商量了一下,便决定在这个饭店歇一晚上,第二天天擦亮后再走。
饭店的女主人长的挺年轻,背后还用背篓背着个一两岁的孩子。
见到他们进来,连忙出来招呼。
秦越简单叫了两个炒菜和一盔子米饭,让女人去后厨炒。
老余是个湖省人。
开了一个白天,困乏的很,但跑长途又不敢喝酒,只能坐在门边上嚼槟榔,嚼得啧啧响。
过了一会儿,饭菜来了。
秦越招呼老余过来吃饭。
老余人是坐过来了,但眼睛仍然止不住的看着外头。
秦越看着这样的老余也纳闷,便招呼道:
“余哥,你这是看啥呢?先吃饭吧。”
老余应了一声,眼睛瞟了一眼外头,压低了秦越的头,小声说:
“你第一次跑车不知道,这种深山老峪的地方,可得小心着点。咱们这么大的车停在路上,绷不住就有劫道的。”
秦越吓了一跳:
“余哥,不能吧?再说,咱们运的都是些零固件,就算有人劫,他们能拿来干啥去?”
“咋不能啊?”
老余喝了一口白开水,愣是砸吧得跟喝白酒一样。
他喝了一口,叹了一口气:
“老余我跑了三十年的大车,我啥没见过啊?我跟你说,人要是穷疯了,那就没有不偷的东西!”
“跳到大车上把大葱成捆的往下丢的,拿长条棒子从车斗上扒拉铁丸的,故意在路上丢大石头让车颠簸的掉蜂窝煤的……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的!”
“咱们这些零固件咋了,就算卖不了原价,难道他们还不能卖废铁啊!我跟你说,咱们这一车的东西,可是比一车大葱要值钱多了!”
这话说的倒是实话。
整整一车铁质的零固件,就算卖废铁那都是不少钱。
而云省的农民收入都不高,要真干这一票儿,得抵一个家庭好几年的收入了。
一听老余这么说,秦越的皮也绷紧了。
一顿饭吃的倍儿紧张,生怕外头来了什么人,扒上了他们的车。
吃饭的时候倒是平静无波。
吃完饭后,两个人商量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在这里留宿。
虽然女人一再用山话强调可以住,他们还是结清了饭钱,开着车走了。
不过,他们也没有往前头赶路,而是又走了一会儿,便将大车扎在了一旁废弃的沙子路上。
前头都是盘山路,老余困的厉害,强行赶路那是要出事的。
与其冒险,还不如就在这里睡一晚。
老余睡前车厢,秦越睡后车斗。
老余跟他说要轮流守夜,秦越就让他先睡。
话音刚落,就听到了老余的呼噜声。
晚上的山坳,万籁寂静,就只有天上那一轮缺了一角的黄色月亮,以及头顶上仿佛静静流淌的银河。
秦越没打算睡。
他将胳膊枕在头下,睁着眼睛看着外头黄澄澄的月亮。
越看,越像夏棠的那一张脸。
漂亮的,清纯的,羞涩的,难过的,干练的,温柔的……
无论是哪一面,都是无与伦比的好看。
秦越没有手表,不知道时间,就只能一边看着月亮慢慢的经过中天,一边想着夏棠。
过了不知道多久,身边突然出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随后一个声音压低了说:
“水生,你说里头的人睡着了吗?”
另外一个人则满不在乎的说:
“都那么久了,没睡着,能干啥?格老子的这么能跑,让老子好找一顿!”
“少废话!干!”
说完,便听到脚蹬车皮的声音。
秦越双眼瞬间睁开,一只手将撬棍拿在手里,大声叫了一声:
“老余!”
老余也是警醒,立马从车厢里清醒过来。
车子瞬间便发动了起来,一个油门,便向着前面驶了出去。
大车一开始的起速不快,但也是将攀着车斗的两个人甩了下去。
但饶是如此,仍然有两个人沿着车斗爬上来,看着秦越,双眼狠厉的像狼:
“格老子的!你给我把车停下来!”
秦越根本不跟他们说话,一撬棍甩过去,当场便将其中一个人给甩到了车外头。
可他却没提防住另外一个人的刀,一刀下来,胳膊顿时被划了好长一条口子,鲜血瞬间迸了出来。
秦越抹了一把胳膊上的血,手中的撬棍攥得更紧。
反倒是刚刚扎伤他的那个人,一看到见血,顿时有些慌了。
他们都只是附近山村里的农民,跟着“大哥”来扒大车,也只不过为混口饭吃。
可如今居然见了红,顿时哆嗦得腿都站不住。
他眼睁睁的看着秦越步步紧逼,自己不知不觉的退到了车斗的边缘。
秦越攥着撬棍,指着下头:
“底下都是草,你跳下去还有个活路。否则……”
他将手中的撬棍挥了起来。
“别……别!啊……”
那个人被吓得连连挥手,头朝下栽下了大车。
*
白天工作累,晚上便睡得沉。
可是那天的夏棠,说什么都睡不着。
心里头好像惦记着什么一样,始终不靠神。
好不容易在天擦白的时候睡着了,到了早上,又被一阵急匆匆的敲门声给吵醒了。
夏棠披着衣服,圾拉着鞋去开门的时候,心里头还奇怪:
她在机械厂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谁能找她呢?
没想到打开门,还没等问,胳膊便被人给拉住了。
一个陌生的大姐一边拉着夏棠出门,一边说:
“你是秦越的对象是吧?他……出事儿,赶紧跟我走!”
夏棠一下子清醒了,瞬间双手都吓得冰凉。
她两只手用力的相互揪着,勉强抑制着从心里泛滥出的情绪,强装出镇静的样子:
“大姐,秦越怎么了?”
“说是给厂里运机械,回来的路上遇上劫道儿的了。具体的我不清楚,得去医院才知道。”
大姐回过头,看着脸色苍白的夏棠,忍不住劝了一句,
“姑娘,没准没事儿呢,你可别吓出三长两短来啊!”
夏棠点点头,跟着大姐便走出了招待所。
机械厂里的车早就在门口等着。
接上了她们两个,连带着厂里的其他几个人,飞快的开了出去。
夏棠一个人坐在后车厢的阴影里,无声无息的,像是个不存在的幽灵。
前头,机械厂的其他几个人还在谈着。
说起这一次秦越拦住了劫道的,没有让人偷了厂里的东西;
说起要是他们中间睡个觉,就不会遇到这种事儿;
说起这次运回来的机械……
说着说着,前头的大姐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夏棠,见她仍然悄无声息的坐着,忍不住叹了口气,小声对旁边的人说:
“要是秦越有个三长两短的,这姑娘,是不是要当寡妇了。”
“什么寡妇不寡妇的,人家不还没领证吗?”
“不是结婚报告都打了吗?领证就是一张纸的事儿,结果摊上这种事儿了,真是……唉……”
“说起来,这姑娘也够坚强的。要是别人,早就哭天抢地的哭晕过去了,她居然还能坐得住,跟没事儿人一样。”
“人家那叫坚强,谁跟你似的……”
前头的人依然在闲聊,夏棠静静的坐着,但心里,却根本不像他们想的那么平静。
她雪白的双手用力的相互攥着。
一时都不知道,手上刺人的惨白,到底是攥出来的,还是因为害怕。
她几乎听不到外头的声音,甚至感知不到外界的存在。
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祈祷上:
秦越,你千万不能有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