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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当着面的密谋

    “……谢白鹭。”

    凌凇从喉咙口挤出这个早就熟悉了的名字,只是因为伤势过重,声音中气不足,反倒多了几分缱绻意味。

    谢白鹭听到了,她回头看他时眼中还含泪,猝不及防对上他幽深双眸,她怔了怔才扑过来抱住他。

    “凌凇哥哥,你醒啦!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出事的!”

    她埋在他充斥着血腥味的怀中,免得自己的表情有不到位的地方被淡泠看穿了。

    幸好在苍苍面前她和凌凇的真正关系并没有暴露,不然这会儿淡泠若没有可以威胁她的东西,说不定会采取更激进的方法,凌凇也会死。

    她怀疑淡泠要做的事很可能需要她配合,不然凌凇这个可以威胁她的“爱侣”根本就没有必要活着。

    凌凇低头也只能看到谢白鹭黑黢黢的发顶,她抱着他的力道很大,勒得他生疼,就好像她真的在担心他。

    他抬头看向桃花妖,阴戾一笑:“你会后悔今日不杀我。”

    他话音刚落,谢白鹭便在他腰上掐了下。这时候就不要放狠话了吧!万一淡泠真的被激怒了呢!

    幸好淡泠毕竟是千年桃花妖,见多了人事,面对凌凇的挑衅,她也只是柔柔一笑:“我怎会后悔呢?有你在,她才会好好听我的话。你若不甘,可以自尽,免得成为她的累赘。”

    谢白鹭:“……”互相挑衅是吧!

    她又掐了凌凇一下,仰头看向他,他也低头望来。

    她情真意切道:“凌凇哥哥,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没有你,我也活不了了!”

    在淡泠听来,这是患难情侣的真情告白,但谢白鹭和凌凇都清楚,她的意思是他  们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让他不要作死。

    凌凇眉目微扬,最终保持了沉默。

    谢白鹭这才一笑,转身看向淡泠,又是一脸的担忧悲伤:“大王,可以放过他吗?我真的愿意听您的话。”

    淡泠娇柔笑道:“我只能答应你,你若能听话,我便不杀他。”

    淡泠虽然语气神态都是柔和的,却有种不容置喙的意味,谢白鹭便只好点头道:“那可以让我经常见他吗?”

    “当然可以,你愿意成全我,我自然也愿意成全你。”淡泠道。绑住凌凇的是特制的法宝,哪怕单独让她来看,也解不开,逃不掉。

    谢白鹭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淡泠走了。

    凌凇一直撑着头看着谢白鹭,直到她的背影也消失在林子里。

    淡泠走在前方,脚步沉稳,看不出情绪如何,谢白鹭觉得淡泠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高兴,是因为移魂过程中还有很多的不确定性吗?

    她说她想经常见凌凇,淡泠也没反对,可见移魂一事并非立即就能做的,怕是需要不少准备工作,因而她还有时间。

    淡泠带着谢白鹭回了大木屋,并未上楼,而是打开了地面上的一块活动木板,示意谢白鹭跟上。

    地下有往下的楼梯,顺着下去,泥墙两边都缀满了某种特殊的照明法宝,往下走了大概二十几级台阶,终于到了底部,转过弯,便是一个十平米左右的房间。

    房间正中央躺着一个人,谢白鹭起初以为是夜流,但那人却是个男人,等她疑惑地再仔细一看,又觉得他长得跟夜流很是相像,似是性转版本的夜流。

    她想起来了,夜流也是桃花妖,估计也是可男可女。

    男身夜流安静地躺在那里,容貌俊美无俦,皮肤还白皙有弹性,像是刚刚睡着,而非已死去多年。

    他的周围,以某种规律摆放着一个阵法,保证他尸身不腐。就在他交握的双手中央,静静地躺着一颗亮晶晶的珠子,圆润而富有光泽,不似凡品。

    淡泠静静站在夜流尸身旁,半晌才道:“夜流,爹已经找到了合适你的身体,你若醒来,会原谅爹吗?”

    那颗圆润的珠子好似对淡泠的话有反应,微微闪了下。

    淡泠露出了笑容:“爹就当你是答应了。”

    珠子又激烈地闪了几下,看着可不怎么像是答应的意思。

    淡泠温柔道:“有什么话等你复生了,再跟爹说。”

    珠子却闪烁得愈发激烈,淡泠却当没看到,抬手去拿珠子,但珠子往旁边一滚,没让她碰。她面色变了一瞬,又强行拿起那珠子放到谢白鹭手上,盯着她眼睛道:“不可有一日离身,夜流若受了伤害,你和你的男人都要陪她一起死。”

    这话就像是普通的叮嘱,然而话音落下后,淡泠的手往下轻轻一按,那珠子就像是苍苍曾展示过的桃花瓣一样,如同图画一般“印”在了谢白鹭的掌心。

    谢白鹭不自觉地摸了下,完全感觉不到有任何的突起,像是已跟她融为一体。

    她紧张了一瞬,但因为身体没有任何感觉,她只得暂时放下,怯怯道:“我会保护好这珠子的。”

    淡泠满意道:“我也不拘着你,这妖域随你走。”

    之后,淡泠带着谢白鹭回了地面,便真的离开再也不管她了。

    谢白鹭走出大木屋时,看到苍苍就站在不远处,见她出来笑盈盈地凑过来道:“姐姐,妖域可大可美了,你想到处去看看吗?”

    谢白鹭也笑道:“好呀。”

    要逃离妖域,需要苍苍身上那种桃花瓣,也需要凌凇,单凭她这个战五渣根本逃不掉,但他们能离开妖域,淡泠也能追来,为了夜流的复生,淡泠绝不会放过她这个极其合适的容器。

    神魂不稳应该是先决条件,而她的模样跟夜流长得像又是附加优势,恐怕错过她,淡泠就找不到更好的身体来装夜流的神魂了。

    毕竟,神魂不稳的原因多半是因为她是个穿越的,跟这具身体本来就不是完美契合,想再找一个穿越者可没那么容易。

    谢白鹭边走边想,脚下意识地走向的是凌凇所在方向,当她再次看到那个红色身影时,她对苍苍道:“你先在这里等等我,我想跟我的凌凇哥哥说几句话。”

    淡泠没吩咐过不让两人见面说话,苍苍便很知趣地停住脚步:“好啊姐姐,我在这里等你。”

    谢白鹭快走几步来到凌凇面前,而在她靠近之前,凌凇已抬眼看向她。

    他道:“那桃花妖要你做什么?”

    谢白鹭贴近了些,小声道:“把身体给她那个早死的女儿。”

    不想让苍苍听到他们接下来的对话,她踮起脚尖搂住凌凇的脖子,贴在他耳畔低语:“你来桃花妖的妖域想做什么?”

    两人身躯紧贴几乎没有缝隙,温热的呼吸落在耳朵上,带来从未有过的新鲜体验。

    远远望去,紧紧相拥的两人如同一对璧人,格外登对。

    苍苍撇撇嘴,转开了视线。大王没说不许,那便随他们好了,不过是最后的温情罢了。

    凌凇沉默片刻才道:“我在找血魔留下的痕迹。桃花妖的妖域从前属于血魔。”

    谢白鹭:“……”感觉她好像得知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凌凇不可能无缘无故找血魔留下的痕迹啊,也就是说,凌凇身上那个会让他失控的血脉,说不定就是来自血魔。

    那么说来,先前他也是有目的性地拿走血魔凝核。

    但她并不想知道这个事啊,至少不能让凌凇知道她知道了!

    这个世界上还有邪魔存在,她就碰到过了两回,但是,那些其实都已经是很弱小的邪魔了,真正厉害的邪魔都被驱逐了。血魔这种顶尖邪魔留有血脉的事被别的修士知道了,只会迎来恐慌。

    小星曾跟她感慨过,听说邪魔肆虐的时候,血魔可以很轻松杀死洞虚修士,如今这世上,还有没有闭关隐藏的洞虚修士都不好说了,倘若血魔再现,那就是一场浩劫。

    因此,一个拥有血魔血脉,并且随时会失控的修士,绝对会成为众矢之的。

    谢白鹭没有让自己停顿太久便兴奋接道:“你的意思是,只要找到维持这个妖域的核心,就能从这妖域出去了?”

    血魔是邪魔,它的领域与它自身息息相关,一定是血魔临死前留下了什么,才能让这个领域继续维持,还成了桃花妖的私人领域。

    凌凇没回答谢白鹭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怎么不干脆让桃花妖杀了我?”

    谢白鹭此刻还与凌凇拥抱着,听到他的问题,她心道,你以为我不想吗?

    她张开手掌,看着毫无异动的珠子,也不知他们这些话它能不能听到。

    就算听到,大概问题也不大?

    从那珠子的反应来看,那里面若真是夜流,对淡泠的触碰抵触很大,可能是并不想借用别人的躯壳复生。

    而且,淡泠好似只能跟她一样靠着珠子的闪烁来判断夜流的意思,并且完全无视了夜流的激烈反抗。

    也就是说,夜流客观上多半没办法把她和凌凇的话完整传达给淡泠,主观上跟淡泠又不是一条心。

    可就算有风险,她也得跟凌凇谈啊,不然她都找不到努力的方向。

    她低声道:“我们如今有共同敌人,就没必要说这些了吧。桃花妖给我自由行动的权利,我会好好探探的,也请你在这段时间争气些,我还等着你带我逃走呢。”

    凌凇沉默几息之后轻笑:“就这么信我?”

    让人好好干活,除了画饼之外,总要不吝于夸奖,因而谢白鹭后退一步,微微仰头看着凌凇,笃定道:“因为你可是凌凇啊!”

    他是凌凇,是不肯放过她的狗男人,同样也是无数次创造奇迹,越阶杀死众多高阶修士的疯子。

    作为队友时,她非常信任他的能力。

    凌凇凝视着谢白鹭,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面容一点点柔和下来,低声道:“等我。”

    第42章 受益者最反对

    搞定了凌凇这边,谢白鹭才一脸悲戚地回到苍苍身边,叹道:“我跟凌凇哥哥到底是有缘无分!”

    苍苍笑得很开心:“能牺牲自己让你的哥哥活下来,你应该也很高兴吧!”

    谢白鹭看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可不是嘛!”

    这苍蝇妖着实有点厉害,永远是一副纯真无辜的模样,实际上心里满是肮脏的算计。

    她想知道更多关于淡泠一家的事,本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原则,她好奇道:“那淡泠大王呢?她与夫人的爱情故事,应当也是十分可歌可泣的吧?我看夫人至今还不太愿意搭理淡泠大人,可见当初怕是误会颇深吧!”

    苍苍与谢白鹭并肩行走,不知是不是觉得她马上就会死所以无所谓,便笑盈盈开口道:“那倒也没什么误会,只是大王做了对不起夫人的事,夫人无法原谅大王罢了。”

    谢白鹭道:“哦?是什么呢?”

    苍苍充满歉意地笑道:“那可不能说呢!”

    谢白鹭也不追问,转换了话题:“那夜流又是怎么死的?”

    苍苍摇头道:“那个也不能说哦!”

    谢白鹭侧头看他,苍苍像是并未察觉,走路踮着脚尖,一蹦一跳的,十分轻快。

    她笑道:“那能跟我说说大王和夫人的爱情故事吗?我一向对这些十分向往。就比如木华真人的感人情义,一直是我钦佩敬仰的。”

    她把从真心那里听来的木华真人为爱殉情的故事那么一说,怅然叹道:“如今,我与凌凇哥哥,也勉强能比肩木华真人吧!”

    要是她表演出来的是真的,她可不就是被真心给诅咒成了嘛,真就拥有了木华真人一般殉情的爱情。毕竟,等换魂完成,凌凇也就没了活下来的价值,淡泠怎么可能真放过凌凇啊。

    可能是从未听过木华真人的故事,苍苍被木华真人殉情的情义所感染,到底还是开了口:“大王对夫人是一见钟情。当时大王还是男身,只是夫人不喜大王,倒是跟夜流成了好友。”

    谢白鹭暗暗猜测苍蝇妖的年纪,只怕比她想的大得多,不然他不会以这种亲历者的语气来诉说。

    她还以为苍蝇寿命短,苍蝇妖岁数也不大呢,没想到他还挺能活啊!

    苍苍道:“后来发生了不少事,夜流死去,夫人与大王便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谢白鹭:“……”你这跟参考答案写略有什么差别!

    她不甘心地追问道:“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事?”

    苍苍故作歉意地笑道:“那可是大王和夫人之间的事,我怎么能到处乱说呢?”

    谢白鹭道:“满足下我临死前的好奇心都不行吗?反正我很快就会消散,又不可能乱说。”

    苍苍却依然摇头:“不行哦,我不能说。”

    见苍苍口风这样紧,谢白鹭只好放弃,转而道:“那带我四处逛逛总可以吧?”

    苍苍笑得开朗:“那当然啦。”

    没有交通工具,两人能走的也就是周围一片。这个妖域很大,足有一座城镇那样大,里面生活着不少妖修和妖兽,但这片林子是专属于淡泠的,其他妖都不允许靠近。

    走到林子外围时,谢白鹭还遇到了那对长得一模一样的猎鹰妖修,他们在先前跟凌凇的战斗中受了伤,看到谢白鹭时表情不大友好,但想必是淡泠早有吩咐,他们只是冷眼看她,并未阻拦她。

    谢白鹭最后只沿着林子逛了一圈,并未发现什么,临回到大木屋之前,她去看了眼凌凇,确认他没死,才安心离去。

    神出鬼没的淡泠在谢白鹭回到木屋时现身了,先检查了谢白鹭的掌心,确认珠子无碍,她才抚着谢白鹭的脑袋柔媚笑道:“这样就好,别做什么多余的事,好吗?”

    谢白鹭心里咯噔一下,几乎以为她和凌凇的谋划被对方发现了,但她面上只是乖巧地应下:“我不会不管凌凇哥哥的。”

    淡泠目光有些幽远:“你这样敢爱敢恨,很好,可惜……”

    她并未再说下去。

    谢白鹭明知她这样说只是虚伪,自然不会多说什么,等回到淡泠给她安排的房间,她才伸出手来看着掌心的珠子。

    珠子自从进入她掌心之后便再没了动静,好像真成了一个文身。

    小星很聪明,一直不曾出现,直到谢白鹭独自一人,它才探出个头来。但在它说话前,就被谢白鹭摁了回去。

    她跟凌凇的话不知淡泠是不是偷听到了,但那多正常,谁想死?但他们哪怕存有异心又怎样,实力不济,有再多的小心思都没用,淡泠就算知道了只怕也不会放在心上。

    但小星这个底牌,谢白鹭还是想要先藏着的。不知是没发现五星鼎,还是发现了却没认出来不在意,淡泠完全不曾提及五星鼎,更不曾没收她的储物袋,想来是完全看不上她吧。

    毕竟连凌凇都被淡泠抓住了,淡泠的修为估计比那黑白面具还高不少,这里又是她的地盘,自然有自负的底气。

    这个妖域里跟外面一样有正常的白天黑夜,谢白鹭失眠了一整晚,等她早上起来,发觉掌心的珠子颜色深了些。

    淡泠查看过后,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让苍苍带谢白鹭出去溜达。

    谢白鹭暗暗想,莫非她心情的疏阔有助于夜流跟这身躯的融合?

    但她昨天心情也不好啊。

    苍苍就像是个遛狗的人,带着谢白鹭在周围溜溜达达,谢白鹭还是先去见了凌凇,他今日面色看起来不错,见她过来,他的目光先落在她身上,再往后瞥了眼。

    谢白鹭察觉到异样,回头看去,却见苍苍已经昏倒在地,而看起来似乎很不喜欢出门的育卉夫人正站在那里。

    育卉快步走过来,目光落在谢白鹭的掌心。

    谢白鹭忙伸出手给对方看。

    原本毫无反应的珠子,竟突然急促地闪烁起来。

    育卉蓦地落下泪来:“夜流,夜流,是你……”

    谢白鹭惊了惊,看起来颇为英气的育卉夫人没想到竟然也能有这样泣不成声的时候。

    育卉哭得厉害,谢白鹭掌心的珠子便闪烁得厉害,到后来让她都有些不适了。

    但她忍住了没说什么,跟凌凇对视了一眼。

    这很可能是个突破口。

    “再哭下去,那桃花妖就回来了。”凌凇冷冷道。

    育卉既然此时出现,显然是趁着淡泠不在,时间有限。

    育卉忙擦去泪水,很快镇定下来,目光灼灼地望着谢白鹭道:“你果真愿意将身体给夜流?”

    谢白鹭见她隐有期待的目光,到嘴的话改了口:“倘若我的凌凇哥哥真的能活下去的话。”

    凌凇瞥向她。

    谢白鹭继续道:“但我不信淡泠,她一定会在我消失后杀掉他。”

    育卉沉默片刻后道:“确实。”

    谢白鹭道:“夫人,我不求你可以看在夜流的份上救我的凌凇哥哥,我只想死个痛快,可以告诉我你们当年的事吗?”

    她本以为育卉突然来找她,说不定是不赞同淡泠做的事,但看起来育卉是真的很想要夜流复生。育卉和淡泠是同一个目的,那她就无法挑拨什么了,只能想尽办法多搞点信息。

    她嘴上说相信凌凇,但总不能真的摆烂了,躺平等别人救不是她的风格。

    育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当年,我与夜流认识在先,是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但淡泠却说爱慕我,时常送我东西,我实在厌烦,只得躲了开去。”

    谢白鹭想起苍苍说,育卉不喜欢当时还是男身的淡泠,却跟夜流成了好友,说得好像是淡泠先认识的育卉,但听育卉所说,明明她先认识的是夜流。

    看来苍苍完全效忠于淡泠,而对于夜流这个淡泠的子嗣却并无尊重,甚至还挺有意见。

    育卉似有些难以启齿,看了眼谢白鹭不停闪烁的掌心,到底还是出声道:“当时我尚不知桃花妖可男可女,当我意识到我对夜流的感情超出了好友之谊后,我打算离开了,只是离开前我给她写了一封信,坦诚我的不轨心思。”

    说到这里,她喉头哽咽了下,才继续道:“她为了来追我,不慎冲撞了一个大妖,死在了对方手下。当我后来看到她的尸身时,才知原来桃花妖可以变男身,我……都怪我,是我害死了她!”

    谢白鹭没有心情哀悼育卉三人的狗血三角恋,只因为听到育卉的话,夜流在疯狂地闪烁,让她的掌心都感觉到了痛意。

    她忙道:“夫人,您节哀,您看夜流这不是要回来了吗,你们很快就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她顿了顿,发觉不对,育卉是异性恋,哪怕夜流以她的身体回来了,也是个女人,她们要是在一起会别扭吧,不然当初育卉也不会想跑了。

    说起来,淡泠找了这许久,真的只找到她这么一个神魂不稳的女修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淡泠是故意非要让夜流复生在女身上,既哄好了一直忘不掉夜流的育卉,又能断绝他们的爱情……

    谢白鹭掌心珠子的闪烁停顿了一瞬,随即又疯狂闪动起来。

    谢白鹭都惊了,她都没把自己当人这么安慰她们了,夜流还有什么意见?

    忽然想到了什么,谢白鹭忙道:“夜流,我问你一个问题,答案若是肯定,你就闪一下,否定就闪两下,可以吗?”

    夜流的闪动停下,随即轻轻闪动了一下。

    这下育卉也止了哭泣,定定地看着谢白鹭的掌心。

    谢白鹭道:“夜流,你想复生吗?”

    夜流闪了两下。

    谢白鹭不觉太意外,其实早在淡泠从夜流的尸身上将珠子取走时她就隐有所预感了,当时夜流的排斥太明显了。

    谢白鹭瞥了眼育卉不敢置信的神情,又重复问了一次:“夜流,你想复生吗?”

    夜流又清晰地闪了两下。

    育卉看明白了夜流的意思,怔怔地看着谢白鹭掌心的珠子,不知在想什么。

    谢白鹭一时间也很沉默,没想到所有当事人之中,反而是夜流这个最大受益者不肯复生。

    育卉终于出声道:“夜流,你不想再亲眼看看我吗?”

    夜流迟疑一瞬,闪了一次。

    他想,但他不想以另一个无辜者的生命为代价。

    虽然只见过夜流的女身画像,只看过夜流的男身尸体,谢白鹭好像还是能在脑海里清晰地描绘出夜流这个人。

    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夜流都是一个温柔的好人。

    育卉又一次落下泪来,她忽然转身快步离开,像是无法面对夜流不肯复生的事实。

    夜流顿时疯狂地闪烁起来。

    谢白鹭被闪得手疼,忙道:“育卉走了,你再闪她也看不到!我知道你急,我也急,但你先别急。”

    夜流终于停下闪烁。

    谢白鹭道:“你看,你不想复生,我也不想死,我们便是同一阵营的,我们自己想办法阻止你爹好不好?”

    夜流闪烁了一次,随即又激动地不停闪烁起来。

    谢白鹭不知道他在急什么,忙道:“好好好,育卉那边我也会帮你多看看的,说不定她会改变主意,到时候我们就能再有一个帮手了!”

    夜流还是疯狂闪烁,像是想要告诉谢白鹭什么,但偏偏他这个状态除了闪烁,毫无办法。

    要是有很长的时间,谢白鹭倒是能给他的闪烁次数和文字编上号,但那可太费时间了,文字那么多,他能输出的只有闪烁,她不知他想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先给哪些文字编号,编码解码都是个大工程。

    一直冷眼旁观的凌凇忽然开口:“妖域的核心在何处?”

    夜流终于停下闪烁,冷静了片刻才轻闪了一次,这代表他知道。

    凌凇再道:“是血魔尸身吗?”

    夜流又闪了一次。

    凌凇看向谢白鹭:“你知道这珠子是从哪里来的?”

    谢白鹭一怔,也明白了凌凇的意思,夜流只是以神魂状态寄居在这珠子里,他能知道,就只能说明作为妖域核心的血魔尸身就在他自己的尸身附近,不然他上哪儿知道去?

    谢白鹭道:“在那边那间大木屋的底下。”

    凌凇没去过大木屋那边,谢白鹭把方向指给他看:“淡泠就住在那里。”

    凌凇点头,凝视着谢白鹭:“你只当不知道,不必做什么。”

    就算凌凇不提,谢白鹭也不会擅自行动,她很有自知之明。

    不等她好奇询问凌凇这样说是不是有什么自信,另一边被育卉弄昏迷的苍苍也醒了过来。

    苍苍一醒来便先寻找谢白鹭的踪迹,看到她还在,他快步走过来道:“姐姐,是你偷袭我的吗?”

    谢白鹭反问道:“你觉得呢?我们离那么远,我想你昏迷过去时应该看到我就老老实实站在这里吧?”

    苍苍一直面朝谢白鹭的方向,自然清楚不是谢白鹭亲自干的。但是……

    “那是谁,姐姐?你一定清楚吧?”苍苍笑盈盈地追问道。

    谢白鹭道:“其实我早就想说了……夜流是什么时候死的?”

    苍苍愣了下才道:“三百四十年前,怎么了吗姐姐?”

    谢白鹭不满道:“那你至少三百四十岁了,怎么有脸叫我姐姐?”

    苍苍没想到谢白鹭竟然在意这个,他眨了眨眼,指着凌凇道:“可你比他大,不也叫他哥哥吗?”

    谢白鹭震惊,不敢置信地看向凌凇:“我竟然比你大吗?”

    她还以为这身体也就二十几岁呢,叫凌凇哥哥毫无心理负担,难道在别人看来,她就是在装嫩吗?

    近距离接触之下,修士是可以大概知道他人的身体年龄的,凌凇跟谢白鹭亲密接触不止一次,自然清楚,他看着谢白鹭那震惊的表情莫名觉得好笑,点头笑道:“原来你一直不知道么?”

    谢白鹭:“……”她一个穿越的,上哪儿知道去啊!

    而且,可能是修真界除了家族亲缘之外还是以修为定尊卑,所以年龄上反而不是什么大问题,反正听到她叫凌凇哥哥的人震惊的只是她竟然跟凌凇这样亲密,而并非她明明比凌凇大怎么还叫他哥哥。

    谢白鹭实在觉得吃亏,看看被绑着动弹不得的凌凇,她突然伸手在他头上飞快摸了下,叫道:“弟弟。”

    凌凇:“……?”

    他定定看着谢白鹭,半晌扬起嘴角,语调平静:“你知道我不会永远被绑着的吧?”

    谢白鹭淡定道:“反正现在你反抗不了。”

    笑死,反正他都要杀她,多这一份债也不愁啊。而且,这次他们能不能活着离开妖域还不好说呢!

    说完,她扭头就走。

    苍苍看看谢白鹭,再看看怒极反笑的凌凇,也忙跟上了谢白鹭。

    “姐姐,你还没告诉我,是谁偷袭我的呢!”苍苍追问。

    谢白鹭嘴角微微上扬,带着明显的笑意心不在焉地说:“我没看到啊!我当时跟凌凇哥……弟弟说话呢。”

    苍苍道:“你在说谎哦姐姐,不怕我告诉大王吗?”

    谢白鹭蓦地停下脚步,侧头看向他牵唇一笑:“在进入妖域的那刻我注定是死,还怕你跟淡泠告状?你去说好了,大不了我不出门了呗,淡泠总不能现在就把我杀了。”

    如今,她已经知道了当年的狗血三角恋,育卉也明白了夜流的态度,要是育卉真正地爱夜流,很可能会主动来找她商量,而凌凇也得知了妖域核心之事,就看他什么时候能挣脱了。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她现在心情可好多了。

    面对谢白鹭有恃无恐的态度,苍苍也没生气,他只是歪了歪脑袋,那双复眼中似有诡谲的光。

    便听他纯真一笑:“那可不一定哦。”

    谢白鹭眉头一皱,苍苍却已不再纠缠,只往前走去。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淡泠难道有可能再找别的身体容器吗?但是像她这种情况,很难找的吧。

    虽说淡泠和夜流是情敌,但他们也是父女……父子母女母子啊,淡泠要是不想夜流复活,根本不需要留着夜流的神魂。

    谢白鹭很在意苍苍的话,却偏偏怎么都想不通,回了自己的房间之后便不再出门,询问夜流要不要给他搞一套编码。

    但不知是不是刚才消耗过度,夜流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对此,谢白鹭也没有任何办法,只好先打坐修炼起来,虽然此时修炼对境况改善没有任何影响,但能让她静心。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房门突然被敲响,门外传来一道柔媚的女声:“女儿,我可以进来吗?”

    这声音比寻常时更旖旎,谢白鹭刚想说等等,房门便被推开了,淡泠婷婷袅袅地走了进来。

    淡泠的目光落在谢白鹭面上,眼神里多了几分醉意,以及怨恨。

    谢白鹭登时紧张起来。苍苍果真去告状了?淡泠该不会真如苍苍所暗示的那样杀了她吧?

    淡泠的嗓音跟她的眼神一样迷离:“我怎么劝,育卉都不肯走出那道房门,可是你一来,她便出门了。”

    谢白鹭觉得淡泠好像喝醉了,连忙提醒道:“大王,我不是夜流!”

    对夜流的嫉恨就不要转嫁到她身上了吧!

    可淡泠的目光却依然牢牢锁定在谢白鹭脸上,根本没听进去她的话,她幽怨道:“明明你都死那么多年了,育卉为何还是不肯多看我一眼?她甚至不肯让我的男身碰一下,我变成女身她才肯偶尔见见我。”

    淡泠伸出手那双好看的手时,谢白鹭想躲,但分神威压之下,她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淡泠的双手掐上她的脖子。

    淡泠迷离的眼死死盯着谢白鹭,绝美的脸上却现出怨毒之色:“我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两次,跟我抢育卉的都该死!”

    谢白鹭陡然瞪大双眼,她总算知道夜流当时疯狂闪烁是急着想说什么了!

    第43章 拆妖域

    谢白鹭依然记得,当时在地下室里,夜流对淡泠的排斥,她只以为是夜流不想以无辜之人为代价复生,却原来还有对淡泠杀死他的怨恨。

    根据育卉的描述,多半就是夜流在得知育卉的想法后欢喜地变成男身去找她,但却被淡泠发现,淡泠当时就对育卉求而不得,见夜流变成男身要跟育卉双宿双栖,一时嫉恨之下便动了手。

    谢白鹭先前就觉得,相对于夜流复生淡泠能再见到女儿,淡泠更注重的是夜流的复生可以讨好育卉。淡泠想复生夜流,只是为了哄育卉。而夜流以女身复生,既可以阻隔两人的恋情,又能以夜流为人质来胁迫育卉。

    这几百年来,哪怕夜流死了,淡泠也没能捂热育卉的心,她一定是想要引入一些新变量改变现状了。

    淡泠对夜流或许是有一点儿父女情在,有时谢白鹭能感觉到淡泠看她的目光有愧疚,有怜惜,但这都比不上她对育卉扭曲偏执的爱。

    谢白鹭碰到听到的妖修中多半都十分推崇爱情,她都快怀疑,妖修是不是都是恋爱脑了,这显得她好冷血啊。她完全不为淡泠他们的恋爱故事触动,反而很佩服夜流不肯伤害无辜人士的品行。

    胸腔中的空气越来越少,谢白鹭想挣扎却动弹不得,在视线逐渐模糊之际,她看到凌凇竟出现在淡泠身后,她几乎以为是她的幻觉。

    然而淡泠突然松开了谢白鹭,抬臂时手中已多了一把看起来材质似乎是木质的剑,将凌凇横劈而来的长剑挡住。

    似是终于从过去的幻梦中清醒过来,淡泠的眼神恢复清明,笑道:“倒是我小瞧了你。只是,你一个小小的金丹,逃脱后不想着远离,反倒寻来,我倒是要赞一声你用情至深了。”

    谢白鹭的胸腔中重新钻入新鲜空气,她大口喘息着,却也没有错过淡泠的话。

    淡泠竟然认定凌凇只是个小小的金丹?也就是说,他先前跟淡泠打时很可能并未强行提升修为,更没有进入过红眼状态,这才会给淡泠他不值一提的错误印象。

    那么他是故意被抓的吗?

    不,也不能这么说。他失控状态确实打不过淡泠,只是她以为凌凇是在竭尽全力之后才被抓,但他实际上是刻意保存了实力,没让淡泠看到他的底牌,才让淡泠掉以轻心。

    谢白鹭顿觉心情复杂,他打起架来不要命,但也不是那么不要命嘛。

    他故意被抓就是为了血魔相关的东西,那么现在他应该去地下室,不该出现在这里吧。

    谢白鹭当然知道他不是什么用情至深,她自己编出来的,总不能自己上自己的当,但他的举动确实可以让淡泠误会。

    凌凇眉眼上扬,语调轻忽:“远离做什么?我看这里不顺眼,想拆了这妖域。”

    淡泠面色微变,一剑逼退凌凇,径直往外走去。

    可又一人却挡在淡泠面前。

    正是育卉。

    育卉早没了先前那哭哭啼啼的模样,她那张满是英气的面容上此刻已是一片冷然。

    “淡泠,夜流说他不想复生,你不要逼迫他。”育卉道  。

    谢白鹭踉跄奔到凌凇身后,探出头大声对育卉道:“夜流是淡泠杀的!”

    这眼看着就是大家一起组团打boss了,当然要把盟友牢牢地团结在身侧了。

    凌凇瞥了眼近在身侧的谢白鹭,忽然抬手往她头上重重揉了下。

    谢白鹭惊愕看向凌凇,他轻佻一笑:“我早说过,我不会永远被绑着。”

    谢白鹭:“……”那也不必在这种严肃的时候搞报复吧!

    育卉哪怕不喜淡泠,也没想到过淡泠竟然会是杀死夜流的真凶。

    见育卉不敢置信,谢白鹭也没时间跟凌凇计较了,抬起手掌道:“夜流,是淡泠杀的你吧?”

    她掌心代表了夜流的珠子,毫不犹豫地闪烁了一次。

    育卉双目通红瞪向淡泠:“你怎么能……他是你的孩子!”

    淡泠痴痴看着育卉,自从夜流死后,育卉已经很少出现这样浓重的情绪变化了,她辩解道:“那是意外。她想跟你私奔,我不同意,我只是想拦住她……育卉,你信我,我只想拦住她,并未想着杀她!”

    被欺骗了几百年的育卉此刻却已不信这种说辞,她手中出现一根深红色长鞭,蓦地冲向淡泠。

    育卉的修为低于淡泠,可淡泠不肯伤害育卉,因而束手束脚,就此被育卉缠住。

    凌凇没让谢白鹭继续看热闹,他扯着谢白鹭的手臂,将她往外带去,问道:“地下室在哪?”

    谢白鹭忙指了指楼下:“就在那里,我带你去。”

    凌凇拎着谢白鹭脚步未停,却在刚到一楼时遇到了匆忙赶来的苍苍。

    苍苍似是因听到这边的动静而赶来,面上带着焦急,看到谢白鹭和已经解绑的凌凇,他脚步一顿,转头就跑。

    谢白鹭道:“别让……”

    她话音未落,凌凇便甩出一剑,剑气刺出穿透苍苍的胸腔,他踉跄了下倒地。

    苍苍艰难地侧过身,死死盯着凌凇和谢白鹭。

    谢白鹭以为苍苍都活几百年了,修为不会低微,先前被人抓只是他的伪装,哪知凌凇这么轻易便重伤了他,让她都不确信了。

    苍苍忽然如同过去一般无辜又纯洁地笑起来:“你们就算再怎么挣扎,也不可能斗过大王的哦。”

    谢白鹭只觉得对苍苍这个苍蝇妖又敬佩又厌恶,他对淡泠是真忠心啊,哪怕死到临头也不后悔。

    她刚要开口,凌凇便轻笑出声:“那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轻抬手臂,又是一道剑气射出,几乎斩断了苍苍的脖颈,他刹那间便断了气。

    凌凇这才轻飘飘道:“你又看不到了。”

    谢白鹭:“……”他这时候话又不多了啊!杀得可真干脆呢!

    谢白鹭没说什么,心情复杂地跟着凌凇越过苍苍的尸身,打开地下室的木板,跟凌凇一道走下去。

    下面跟她上次来没什么区别,凌凇走在前方,忽然道:“舍不得你的苍蝇妖朋友?”

    谢白鹭:“……”要不要夸你一句记性好啊!

    她也没想到,挺有缘遇见的苍蝇妖,让她吃了大亏,但是倘若换一个阵营,说不定她就不会讨厌对方了。

    就像凌凇,追杀她的时候她真的恨不得他死,但刚才他救下她时,她也确实生出过感激的念头。

    她语气复杂:“刚才没来得及说,谢谢你救我。”

    凌凇淡淡看她一眼:“你要死也该死在我手中。”

    谢白鹭:“……”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了啊弟弟!

    凌凇走在前方,二人很快来到底部,先看到的是夜流的那具尸身。

    谢白鹭暗暗对比了下,夜流长得比凌凇还好看,是真正雌雄莫辨的那种俊美,只可惜已经死了。

    倘若没有夜流的提示,旁人来到这里只会以为夜流的尸身就是这里藏得最大的秘密。

    眼看着凌凇就要用剑将夜流尸身挑开,好歹受了夜流恩惠的谢白鹭急忙上前阻拦:“等等,我来挪!”

    凌凇瞥她一眼,谢白鹭却不等他答复,便上前抓着夜流尸身的手臂,将他小心地挪到一旁。

    没了障碍,凌凇便一剑插入地面,随后灵力一震,刹那以噬殇为圆心炸出一个大洞,露出底下一具用红线绑满的棺材。

    棺材是木质的,看不清楚里面有什么,红线上晶莹剔透,似活着般在轻颤。

    谢白鹭看看被随意放在地面的夜流尸身,再看看妥善保管的可能是血魔尸身的东西,陷入了沉默。

    她还是被淡泠这绝色美人的外表给影响了,当初在看到夜流的尸身时她就该第一时间发觉不对,真要爱孩子爱到要让他复活,怎么会这样随意放置他的尸身呢?

    凌凇第一剑尝试着劈开红绳,但并未成功,红绳轻颤后毫无损伤,依然牢牢地包裹着棺材。

    谢白鹭赶紧道:“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了!”

    说着,她忙拖着夜流的尸身想往楼上去。她可不想在这里被殃及池鱼啊!

    凌凇幽幽看她吭哧吭哧拖动夜流的尸身快一丈远,才慢条斯理道:“不放储物袋里么?”

    谢白鹭震惊地抬眼看他,随即又想明白了,无生命的东西,确实应该可以放储物袋中,但……把尸体往储物袋里放这种事怎么想都觉得怪怪的。

    她又看了眼夜流那无比俊美的模样,下一刻就将对方收入了储物袋中。别的尸体不行,但夜流可以。

    凌凇不知怎的沉了脸,明明是他提的,看谢白鹭毫不犹豫,他又有些不悦。

    谢白鹭却没注意他的情绪变化,一把夜流的尸身收拾好,便立即小跑上地面。

    凌凇看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收回视线,提剑狠狠地朝红绳斩去。

    谢白鹭刚跑到地面,就感觉到了地下的震动,而她的头顶二楼,听起来动静也很大。

    她忙往外跑去,可跑了几步却觉得哪里不对,停下脚步慢慢回头,就见原本躺着苍苍尸体的地方空无一物,只有一摊鲜血。

    诈尸了?还是他没死透?

    她连忙四下张望,却没见到苍苍的身影,她定了定神,还是踩着不怎么稳的步伐向外跑去。

    不管了,让她先离开这个随时可能会塌的地方!

    此时天色已暗,林子里一片黑漆漆的,只有木屋这边有光亮透出,更衬得那片漆黑如同怪物张大的嘴巴。

    许是听到了这里不同寻常的动静,谢白鹭看到那对猎鹰兄弟飞到这里落下,现出原形。

    她抢先喊道:“不好啦,淡泠大王和育卉夫人打起来了!你们快去劝劝吧!”

    兄弟二人本是想质问谢白鹭是什么情况,她这一喊,他们的注意力当即被转移,对视一眼后立即往屋子里冲去。

    谢白鹭见状果断往林子里跑。

    但她也没跑远,就躲在一棵大树后面,调整呼吸,默默地等待。

    小星此时悄然探出头来,见谢白鹭没有再把它摁回去,它才小声提醒道:“主人,那边有个水潭。”

    谢白鹭道:“我有数。”

    他们的对话很隐晦,哪怕全被夜流听到了也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如今淡泠和育卉对上了,凌凇看着又是在拆妖域,优势在他们这边,她没必要使用底牌。

    木屋内的动静很大,并且越来越大,与此同时,整个所谓妖域似乎也地震了一般震动起来。

    谢白鹭紧张地注视着那边,却突听小星叫道:“小心!”

    谢白鹭不知道小星要自己小心什么,但她身体几乎是本能地做出了反应,往一旁滚了一圈。

    再起身时便看到她站的位置,脖子已经完好无损、只留有一些血迹的苍苍正拿着一柄匕首笑盈盈地站在那里。

    苍苍满脸遗憾:“好可惜哦,竟然被姐姐躲过了。”

    亲眼见苍苍死而复生,谢白鹭心中十分惊讶,当初她死了又活才惹得凌凇好奇,说明这种本事整个修真界都少见,可偏偏苍苍这个小小的苍蝇妖修为不行却有这种本事。

    谢白鹭道:“我明明看到你死了。”

    苍苍笑道:“我修为低微,总也修炼不上去,总要有一些保命的法子嘛!”

    谢白鹭想到她还在现代的时候看过没头的苍蝇还能继续动,但没想到这里,整个脑袋都快掉了的苍蝇妖也能生命力这样顽强。

    她退后一步,像是很紧张:“是凌凇杀了你,你去找他吧,找我干嘛?冤有头债有主啊。”

    在没弄清楚苍苍死而复生的机理之前,她并不想动手。不然要是没完没了可怎么办?

    苍苍笑道:“我又打不过他,去了只是白送命,当然还是来找姐姐啊。”

    谢白鹭:“……”光明正大地承认欺软怕硬是吧!

    她虽担心苍苍死不了,倒也不怕跟他动手。她穿越以来一有空就修炼,练习剑法,面对差不多修为的对手,可不是什么软柿子。

    谢白鹭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柄长剑,提在手中,也笑着望向苍苍:“你不会是以为,我处处要凌凇庇佑,就真的手无缚鸡之力了吧?”

    她的防护玉佩在面对淡泠掐脖颈时并未启动,可能是因为这其中并不涉及灵力,但只要苍苍动用灵力,她的玉佩就能保她生命无虞,她的剑法还行,修为还行,还有攻防兼备的法宝黑旗阵,她不觉得自己会输给苍苍。

    谢白鹭一抖长剑,便主动向苍苍一剑攻去。

    苍苍面对凌凇时毫无反抗之力,但对上谢白鹭,却是如同滑不溜秋的泥鳅,总是能躲过谢白鹭的每一道剑风,出现在刁钻的位置,以匕首反击,令谢白鹭颇有些手忙脚乱。

    如此数个回合后,是苍苍先退后,他尚未见败势,却很是郁闷地说:“看来姐姐没说谎,你确实很厉害呢。”

    他笑盈盈的,将匕首收好,突然张开双臂,然后,他的人形如同融化般,最后变成了一只大苍蝇。

    谢白鹭蓦地一个哆嗦,跟人战斗可以,跟苍蝇不行!

    她扭头就跑。

    小星:“……?主人,你怎么跑了?他变成苍蝇了也不难打啊!”

    谢白鹭:“……但难看啊!”

    小苍蝇也就罢了,她根本看不清,可偏偏是巨型苍蝇,她能看清楚它的绒毛,那让人眩晕的诡异复眼,这也太吓人了!

    谢白鹭在前面跑,苍苍在后面追,并且在追的过程中,不知从哪里召唤来的小苍蝇都跟在了苍苍身后。

    她让小星帮她看,那些小苍蝇每一个也有巴掌大,而且它们跟普通的苍蝇还不一样,嘴巴的位置长着的是一根尖针,着实惊人。

    脚下晃动得愈发激烈,在谢白鹭觉得不能再跑下去打算硬着头皮应对自己的恐惧时,她看到了熟悉的空间碎裂。

    怕是凌凇终于成功破坏了妖域的核心,妖域碎裂,他们所有人都来到了外头的空间。

    与此同时,有什么像小山似的蔓延过来,她被脚下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树枝绊倒,刚要起来,手脚都被树枝缠住,她登时动弹不得。

    她紧张地往后看,苍苍和他的小伙伴们跟她的待遇都差不多,也是被树枝给缠住了,她顿时放了心。

    谢白鹭被树枝缠得动不了,她四下张望,不管往哪个方向看都是绵绵不绝的树枝。

    突然,缠着她的树枝动了,抓着她往某个方向行去。

    她顿了顿,突然意识到,这该不会就是桃花妖的本体吧?千年的妖修,有这样庞大的本体也太正常了!

    她被迫移动的速度非常快,不消片刻,便看到了那一株高耸入云的桃花树主干。

    谢白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带去桃花树面前,但下一刻只觉得眼前剑光闪过,缠着她的树枝干脆利落被斩断,而她也落入某个温热的怀抱中。

    她扭头一看,正是凌凇。

    凌凇正要开口,谢白鹭飞快道:“我懂的,绝不给你们拖后腿,我先用神行诀离开好了!”

    她是想先跑,但话总要说好听点。

    凌凇一顿,目光沉凝,却是笑了:“你可以试试。”

    谢白鹭顿时回想起了当初被那黑面具人截留重伤的恐惧,而淡泠的修为明显比那个黑面具人更高。

    她苦着脸道:“那怎么办啊?夜流还在我身上,她现在就盯着我呢吧。”

    听到谢白鹭的话,凌凇道:“抬手。”

    谢白鹭闻言连忙会意地伸出嵌着珠子的那只手,凌凇正单手抱着谢白鹭悬浮的半空中,时不时要避开突袭而来的树枝,他空着的手点在她的掌心,那颗珠子便浮了出来。

    在凌凇将珠子丢掉之前,谢白鹭一把握住。

    此时在那巨大的桃花树旁,育卉正在攻击它,因而它留在凌凇这边的注意力不多,才让他得以轻松地避开树枝的小骚扰不悦地盯着谢白鹭:“就这么心软?”

    谢白鹭小心护着珠子道:“夜流是个好人,我想至少应该还给育卉。”

    没有夜流的倒戈,凌凇能不能找到妖域核心还两说,育卉也不会倒向他们,她再怎么都不能这样恩将仇报吧!

    谢白鹭知道修真界危险,太过心软的人可活不下去,但她不是啊,她只是对对她好的人心软而已,这难道不是做人的基本原则吗?

    凌凇扫了眼谢白鹭,到底没有再说什么,任由她宝贝似的将珠子保护在掌心。

    他这会儿也不能将谢白鹭放下,铺天盖地的树枝会将她缠住带走。略一停顿后,他向那桃花树主干飞去。

    谢白鹭看出凌凇的意图,吞咽了下口水,颇有些紧张地想,接下来她会近距离直面跟分神的战斗吗?

    可凌凇根本打不过淡泠吧!

    谢白鹭很怕凌凇会带着自己莽上去,好在她所预想的最坏结果并没有发生,他只是冷眼看育卉与桃花妖纠缠,时不时避开树枝的攻击。

    直到此时,谢白鹭才发觉他们此刻竟然是在一片巨大的荒漠之中,跟他们先前所在的暨城外风景完全不同。

    这时,育卉忽然祭出一样法宝,那是个碗状的东西,在育卉的催动之下,往淡泠压去,而随着碗的下压,它本身也来越大,淡泠所化的桃花树越来越小,最后碗长成了直径五米左右,而桃花树就被罩在那下面。

    育卉飞到谢白鹭和凌凇跟前飞快道:“这困不了淡泠多久,将夜流交予我,你们可以走了。”

    谢白鹭闻言,赶紧将夜流的尸身和承载他神魂的珠子都给了育卉。

    育卉忙小心地将夜流的尸身收好,又将那珠子嵌入自己掌心,情不自禁地以面颊轻触掌心,满目柔情。

    “夜流,从今往后,我不再在乎什么男身女身,我们能这样在一起,就很好。”育卉喃喃道。

    她掌心的珠子轻轻闪动了一下。

    将夜流交给真正珍惜他的人,谢白鹭只觉得浑身轻松,而凌凇见状,都没给谢白鹭告别的机会,抱着她飞离此地。

    谢白鹭眼角余光看到什么,突然激动地扯了扯凌凇的衣领道:“你看苍苍!他明明被你杀了但竟然没死,你快再补一刀看看!”

    苍苍恰好就在他们所经之路的下方,且他还是原形的苍蝇模样。

    凌凇看到那么大一只苍蝇蹙了蹙眉,可能是嫌杀它都恶心,但见谢白鹭激动的神情,他还是唤出噬殇,远远劈了数道剑气过去。

    苍苍没能躲过突如其来的攻击,这几道剑气足以将他四分五裂。

    谢白鹭一直往后看,直到再也看不清了才收回视线。

    至少她看的过程中,苍苍一直没有复活,都大卸八块了,总不能还活下来吧?

    反正该补的刀补了,要是这样苍苍还能活,那只能说明他厉害,大不了以后见一次杀一次,她就不信凌凇杀不了他了!

    咳咳,要是真杀不了,凌凇能转换目标去追杀苍苍那可就太好了。

    眼看着离淡泠他们越来越远,谢白鹭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一会儿淡泠会不会来追我们?毕竟你真拆了她的妖域,拿着核心就跑了。”

    凌凇道:“追便追吧。”

    谢白鹭顿了顿,又道:“那不然我们还是分开跑?我不想总当你的累赘。而且,你要不要再去看看苍苍是不是还活着?你不觉得他很有意思吗?竟然是真正的杀不死诶!”

    谢白鹭最后一句话的调子微微上扬,简直称得上是蛊惑。

    凌凇了然地瞥了谢白鹭一眼,面上露出嫌弃神色:“我为什么会觉得苍蝇有意思?”

    同样都是死而复生,他还搞歧视!苍蝇怎么了,苍蝇不也在很努力地活着吗?!

    谢白鹭心里也嫌弃苍蝇,但是凌凇丝毫不肯转移注意力也让她很是无奈。

    凌凇抬手拍了下谢白鹭的发顶,似笑非笑道:“那桃花妖若追来,你也别想自己跑掉。”

    谢白鹭发觉凌凇是真的很小心眼,她趁他被绑摸他头一次,感觉他能记一辈子。

    但她不敢抗议。他要是只用摸她脑袋来报复她,那还是她赚到了……反正也摸不了多久了,忍忍就好。

    这里是一片荒漠,不知距离暨城有多远,凌凇飞出去许久,前后左右都是一样贫瘠的土地,连小动物都不怎么看得到。

    又多飞了会儿,谢白鹭觉得自己方向感都没了,不管往哪个方向看都一样。

    就在谢白鹭昏昏欲睡之时,凌凇落到地面,她也瞬间惊醒。

    谢白鹭四下看看,这边什么都没有,她正回头想问凌凇什么情况,就见他盘腿坐下,然后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

    谢白鹭:“……”原来是撑不住了。

    她自觉跑远了点,从储物袋中取出干粮和水吃起来。

    小星探出头来小声道:“主人,我怎么觉得,跟以前相比,他对你好了很多?”

    谢白鹭揉着小星软软的身躯,半晌才道:“……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要杀我?”

    小星叹了口气,不吭声了。

    谢白鹭想,淡泠吃了那么大一个亏,在挣脱育卉的法宝之后,肯定会想报复。凌凇是拆了她妖域的罪魁祸首,一定不会被放过,那她呢?

    现在夜流已经不在她身上了,虽然对于淡泠妖域的被拆,她也付出了那么一丁点的努力,但她又不是罪魁祸首,淡泠或许不会专门找她麻烦?

    可恨凌凇不肯让她自己逃,不然她逃远了,凌凇被追上被淡泠干掉,那她就自由了。

    但是,淡泠也很有可能并不追来。她是偏执恋爱脑啊,当然要以育卉和夜流为先,怕是一挣脱束缚就立即追去了,哪里还顾得上凌凇?

    谢白鹭顿觉失望,只能放弃幻想。那么好的事,哪可能轮到她啊!

    见凌凇可能还需要很久,谢白鹭吃完东西之后也兀自修炼起来,打不过凌凇很正常,但她今后至少应该要能打得过苍苍之流才行。

    不知过了多久,谢白鹭察觉到自己的汗毛突然竖起,蓦地睁眼。

    凌凇双眸紧闭,似是进入了某种玄妙状态,周身灵气活泼到暴动,都围绕着他打转。

    谢白鹭一喜:“他走火入魔了?”

    小星:“……啊?他好像是又要升境了。”

    谢白鹭大惊:“他不是不久前才刚升境吗?金丹后期!说好的越到后面越难升境呢?他怎么这么简单?”

    小星回答不上来,要不是它认定了谢白鹭是天选之子,会觉得凌凇也是。

    谢白鹭赶紧一口气跑老远,怕他升一个小境界也会弄出很大的动静伤到自己。

    处于灵力漩涡之中的凌凇面无表情,甚至有几分以万物为刍狗的冷漠和圣洁,灵力争先恐后往他身体里钻,就好像臣民在向他们的王臣服。

    谢白鹭看着这一幕默默沉了脸。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她的修为还只是筑基中期,并且一点儿松动要升境的迹象都没有,可凌凇呢?不停往上升境。

    她早就知道,想靠自己修炼升境打败凌凇是不可能的,他修为比她高还比她修炼快,所以她只能靠别人。可如今随着他的修为逐渐提升,能靠得住的“别人”也越来越少了。

    但她也并不羡慕凌凇的升境。

    她可以说是亲眼见着凌凇是多少次在生死之间游走,那样的本事她没有。她怀疑他的血魔血脉对他的升境也有帮助。

    要说起来,他的快速升境也跟她大有关系。她可是为他“寻找”到了许多强悍的敌人来助他升境啊!

    谢白鹭只能安慰自己,凌凇升境越快,那黑白面具人就会越发忌惮他,他们可能都等不及一年,就会来控制他。

    凌凇升境花了多久,谢白鹭就在远处看了多久。

    突然,凌凇睁开眼,狭长双眸一刹那绽出精光。

    那精光很快隐没,他的目光落在远到快看不清样子的谢白鹭身上。

    谢白鹭有点困了,打了个呵欠,就是这稍稍眯眼的功夫,在她再睁眼时,就见远处的凌凇不见了。

    她惊得蓦地起身,他该不会被荒漠中的厉害妖修一口吞了吧?他要是都死了,那她这小筑基必死无疑!

    一道清润的嗓音从她背后传来:“这么担心?”

    谢白鹭先往前窜出去一步才回身,只见凌凇正站在那里,浑身看起来轻松又自在。

    她又后知后觉的失望,凌凇没事,她可以不死于荒漠,但还是受他威胁。

    “凌公子,你可真厉害,如今这是金丹巅峰了吧?”谢白鹭言不由衷地赞叹道。

    凌凇轻笑:“这么不高兴?”

    谢白鹭不走心地否认道:“没有没有,凌公子你天赋卓绝,加之又刻苦修炼,这都是你应得的。”

    她顿了顿又道:“那你现在能打得过淡泠吗?我看你总是越阶战胜敌人,因而进阶很快,淡泠这样一个敌人,不可多得啊!”

    她可真希望凌凇可以在升境之后得意忘形,然后去找淡泠对打,狗咬狗!

    凌凇兀自盘膝坐下,托着下巴微微仰望着谢白鹭,笑道:“如今自然是打不过的,去了便是送死。”

    他顿住,看到谢白鹭面上的失望之色,他慢悠悠补充道:“看得出来谢姑娘很希望我去啊,那不如我去找淡泠送死,让谢姑娘高兴高兴?”

    谢白鹭看着凌凇,冷静道:“但在你去送死之前,会先送我上路?”

    凌凇捂着额头哈哈大笑起来,这会儿他心情是真好。

    每一次升境,都意味着他离摆脱他们的算计更近一些,他怎么能不高兴呢?

    再加上谢白鹭带给他的愉悦,这会儿他甚至觉得,不杀她似乎也不错。

    谢白鹭冷眼看着凌凇笑,心里恨得牙痒痒。

    笑屁笑,等哪天他被人挟制却毫无办法只能等死,她也要像他这样狂笑给他看!等着瞧!

    凌凇到底还是止了笑,不过不是因为良心发现,而是发现了别的什么。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左侧,接着又看向右侧,微微沉眸。

    谢白鹭顿时紧张又期待:“淡泠追来了?她以一己之力包抄了我们?”

    不然凌凇怎么两边都看?

    凌凇起身道:“倒也不是。”

    他指了指左手边道:“那边来了一只至少分神的妖修,兽形。”

    他又指了指右边:“那只桃花妖在这边。”

    谢白鹭:“……那我先走?”

    趁他们还没来赶紧发动神行诀才是要紧事,但若凌凇不答应,她也不敢擅自决定,怕他为阻止她下黑手。

    回答她的是凌凇伸出的手,他将谢白鹭拉进怀里,轻笑:“跑什么?看戏。”

    他说着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泥塑小人,然后往地上一拍。

    谢白鹭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给裹住了,但当她稍稍转动身体探出视线时,却发觉她和凌凇周身并没有裹着什么东西。

    她身体和周围灵力的交换似被阻隔,就好像被裹进了一层保鲜膜中一样,不透气。

    这莫非是某种阻隔气息的法宝?跟她的龟息诀有点像,只是看起来比她的龟息诀厉害,根本不需要水这种媒介。

    她回想了下凌凇的话,一个淡泠,一个分神妖修,都在往这边来,而凌凇将他们两人藏了起来,还说要看戏。

    她登时倒抽一口凉气。

    不是,他怎么能学她坐收渔翁之利!他本应该直接莽上去打才对,他怎么能学她苟起来啊!以后要都这样了她怎么等得到他死?!

    第44章 黑水

    谢白鹭想起先前她先造了凌凇的谣,结果他也学她造他们的谣,这次他就更过分了,他的疯子名号,就是出自他打起架来不要命,可哪知如今他竟然避开了打架的可能!

    他还真是完全没有偶像包袱啊!

    谢白鹭被迫窝在凌凇怀里,视线往他脸上瞥了瞥,他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两方妖修靠近,似是注意到谢白鹭的目光,他低头看她,笑道:“自己躲着看别人两败俱伤原来是这种感觉。”

    谢白鹭:“……”可恶,这种超爽的感觉他竟然也能享受到了!

    她好奇问道:“你确定他们一定会打起来吗?”

    凌凇一脸无所谓:“尽人事听天命,这个你应该很熟悉吧?”

    谢白鹭无言以对,因为她确实也是这样,先让人遇上了再说,凌凇跟那些大佬能不能打起来就有许多不确定了,但她通常会想办法帮忙多烧上一把火。

    两人说话间,谢白鹭已能看到那两位大妖修。

    淡泠早已恢复人形,绝色面容上满是戾气,飞掠而来,但在靠近这边时缓下了速度。

    谢白鹭想她这么久才追来,很可能是先去处理了育卉和夜流的事。也不知是个什么结果,让淡泠戾气那么重,反正肯定是让淡泠很不开心的,因而她将所有怨气都发泄在凌凇身上,追来报复。

    另一边的分神妖修也现出了身形,确实如同凌凇所说,是一只兽形,从毛色形态上有点像是鬣狗,但体型上大很多,而且看着非常不好惹,满身凶戾气息。

    那鬣狗到了跟前便化作人形,是一个满目凶相的青年模样,他冷冷盯着淡泠道:“这儿是老子的地盘,你越界了!”

    他下一刻看清楚了淡泠的容貌,便又露出垂涎目光道:“但你要是肯当老子的母狗,老子就饶你一命!”

    谢白鹭:“……”妈耶,这是什么花市文学……

    淡泠被鬣狗妖激怒,二话不说便祭出她的木质长剑,凌厉地冲鬣狗妖袭去。

    两个妖都是分神妖修,打得飞沙走石,昏天暗地。

    但谢白鹭和凌凇这边,却因为那泥塑小人而风平浪静。哪怕有什么攻击砸到这边,也好像与他们在不同的空间,就这么穿过去了。

    谢白鹭还不知自己的龟息诀有没有这种效果,至少以她目前的修为施展龟息诀的效果,完全比不上这泥塑小人。

    鬣狗妖和淡泠一言不合就开打,不存在临时和解的可能性,但因为他们都是分神期的大妖修,一时半会儿根本分不出胜负,因而谢白鹭从一开始的兴致勃勃,到后来的昏昏欲睡。

    她腹诽,不会像一些小说里的一样,一打就打上三天三夜吧?

    不知过了多久,两边都已两败俱伤,凌凇忽然出声道:“你不是一直想走么?过会儿这小人碎了,你就可以走了。”

    谢白鹭精神一振,暗含希望地向凌凇确认:“我们就此别过?”

    凌凇微笑纠正:“是你先行一步。”

    谢白鹭:“……行,我明白了。”

    她看向那两个尚打得热闹的分神妖修,再看已经出现细小裂纹的泥塑小人,明白了凌凇的意图。

    原来这泥塑小人只是个一次性道具,且有时长限制。也是,都能阻隔分神的攻击了,要还可以重复使用没有时长限制,那可比五星鼎厉害多了。

    而凌凇还是那个凌凇,苟起来只是一时的,待到法宝使用时长结束,而那两个分神两败俱伤,他也就可以动手了。当然,两败俱伤的分神还是分神,他要战胜他们没那么容易,但看起来他并不在意这个,让他就此离开是不可能的。

    谢白鹭特别欣赏他这种迎难而上的品格,并且希望他可以一直保持,直到有一天因此而死,这多悲壮啊。

    当泥塑小人破碎的时候,谢白鹭二话不说掐了神行诀离开。

    她动手的时候还有些忐忑,但好在那两个分神自顾不暇,没人理会她。

    一口气离开百多里地,谢白  鹭落地后立即警戒四周,见周围安安静静,才稍微安心。

    小星这时才惊叹道:“那疯子竟然真会答应让你先走!”

    谢白鹭点点头赞同道:“可不是吗?可能这次他也清楚难打,不想让我留下分心吧。”

    他又不想她死在别人手中,暂时也不想亲自动手杀她,那可不就只能让她先跑了?而且她身上还有他的神识印记,她逃不出他手掌心的。

    谢白鹭自己跑了一段,并跟小星聊天:“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穿越以来她去过的野外都是郁郁葱葱的,像这样的不毛之地,还真没怎么见过。

    小星道:“我也没来过,我感觉这里很偏远啊!”

    谢白鹭边说边整理思绪:“以血魔为核心构建的领域,或许并非固定在一个地方,以桃花妖的花瓣为媒介,可以从任何地方进出。当这领域破碎时,里面的东西也就随机出现在任何地方了。”

    当时凌凇带着她跑得快,除了苍苍之外,她好像看到远处还有别的妖,大概都是原先生活在妖域里的,一起被抛在了此地。

    谢白鹭边和小星聊天边跑路,不算无聊,跑了一段距离后,她发现前方黑压压的,有一大片妖兽冲过来了,她一顿,只好再次施展神行诀,化作白光从妖兽群上空飞了出去。

    如此没危险就自己跑,有危险就用神行诀逃,谢白鹭总共走出了大几百里地,凌凇却始终没有追上来。

    谢白鹭有了那么点兴奋:“他该不会死了吧?”

    小星闻言顿时生出跟谢白鹭一样的兴奋:“说不定呢!”

    兴奋之余,独自在这个不毛之地,谢白鹭不由得生出些许不安。

    走了这么久,这一大片荒漠都没有丝毫变化,别说城镇村庄了,她连个人影都没见过。妖兽倒是看到不少,她忍不住想,这里难道是妖的大本营吗?

    如此,又一次遇上妖兽群使用神行诀逃离后,再落地时谢白鹭发觉面前的景象终于有了变化。

    面前是一条悬浮在荒漠之上的河,漆黑,好似反射不了一丝光亮般的黑,远远看去,那只是一条浮在荒漠之上的黑线,只有靠近了才会发现,这是一条没有深度的河,里面的水在不停涌动着。

    谢白鹭停在这条悬浮河之前,无论向左看还是向右看,都看不到尽头,这条河高度在半丈的样子,她试了下,从底下可以过去,什么都没发生。

    小星突然道:“这里不会就是黑水吧!”

    谢白鹭想起上次听到黑水,是有关于血魔凝核的事,据说是黑水不停冲刷才有了那颗血魔凝核。

    她想象不出来,血魔凝核该怎么放在这条被拍扁了的黑水里冲刷,沾湿透都有点难。

    小星道:“传说黑水里别有洞天,主人你要进去看看吗?你可是天选之子,一定能得到机缘的吧!”

    谢白鹭对此表示拒绝。

    她虽然也怀疑自己的运气,但还不至于被自己的谎言给骗了,这黑水诡异至极,她可不想进去碰什么鬼运气。

    她还等着凌凇被杀的捷报呢!

    谢白鹭想到什么,忙问道:“小星,你上次跟我说,黑水生灵绝迹,是离世界尽头最近的地方?”

    小星想了想才说:“我也是听人说的,主人你看这黑水这么诡异,里面有生灵才怪了。”

    谢白鹭道:“那你还想让我进去?”

    小星笃定道:“别人进去肯定会没命,但主人你不一样的!”

    毕竟天选之子的谎言是自己扯出来的,此刻谢白鹭也不好反驳小星,只能说:“天选之子也需要做出正确选择,老天不会奖励妄想不劳而获的蠢笨之人。”

    小星这会儿觉得谢白鹭说什么都对,连连应道:“是的,主人,你说得没错!”

    它又顿了下,语气略微有些担忧的意味:“主人,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是关于你的神魂和身体的。”

    谢白鹭想到淡泠看中她,就是因为她长得跟夜流很像且神魂不稳,心中也有了点不好预感,定了定神问道:“你都照实说吧。”

    小星迟疑道:“我感觉,跟最开始相比,主人的神魂跟身体愈发不契合了。”

    小星和凌凇都知道,谢白鹭是“夺舍”的,小星认了谢白鹭为主,比其他人更清楚她的身体状态。

    小星继续解释道:“起初我还以为主人是夺舍的,神魂和身体不契合也正常,时间长了就好。可好像非但没好,还愈发不契合了。”

    谢白鹭心中微沉,她原先还以为,她的穿越是科学无法解释的,就是一种板上钉钉的设定,没想到竟然还会出现跟身体不契合的问题。

    她问道:“继续发展下去会如何?”

    小星道:“主人你会逐渐无法控制身体,迟早有一日,神魂被身体排斥离体,身体失去生机死去,神魂也会消散。”

    谢白鹭道:“能估算出,还有多少时间吗?”

    小星道:“短则数月,长则数年。”

    谢白鹭点点头,沉默了片刻后道:“你有什么办法可以帮我稳固神魂吗?”

    小星愧疚道:“我想不到。”

    谢白鹭倒反过来揉着小星白白胖胖的身躯安慰它:“没关系的,时间还早,车到山前必有路。”

    其实,淡泠能存住夜流的神魂,想必对此是有一些研究的,要是能从淡泠那里得到一些关于神魂保存和稳固的相关方法就好了。

    谢白鹭顿时发觉自己陷入了尴尬之中。

    她是想要凌凇死的,但他要是死了,淡泠有什么好东西都跟她无关,她得祈祷淡泠不来找她寻仇,更不可能主动凑到淡泠面前。但凌凇要是不死,还赢了淡泠,他拿到原属于淡泠的东西,可能会给她……

    这就有点难以抉择了。

    不管是想要凌凇死,还是关于稳固神魂的方法,以后都还有机会。

    她很快便不再多想折磨自己了,毕竟凌凇死不死不是她能决定的,她只操心自己能做的事就好。

    正当谢白鹭打算越过黑水继续往前走时,小星小声喊道:“那个疯子来了!”

    谢白鹭往后方看去,只见那道红色身影正以极快的速度飞快前行,她似是看到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上滴落,而他已顾不上。

    谢白鹭心头一跳,赶紧往后看去,却见更远的地方,还有一个身影正紧紧追着。不管是淡泠还是那只鬣狗妖,他们怕是都打不过!

    这一瞬间,凌凇已近在眼前,他的目光直勾勾落在谢白鹭身上,却在下一刻脱力般径直掉落。

    谢白鹭早已经开始迅速掐诀。她就知道凌凇这个狗男人不安好心,他往哪里逃不好,偏偏要来找她,他是不是想在临死之前把她杀了啊!

    凌凇掉落的位置不知说是幸还是不幸,竟正在黑水上方,他整个人没入黑水之中却没有溅起任何水花。

    在凌凇落入黑水之时,谢白鹭也完成了神行诀,一瞬间化作白光飞出去。但上天这次没站在她这边,一股巨大的灵力袭来,白光被打散,她的身影刹那重新暴露出来,并且好巧不巧的,落入下方的黑水之中。

    谢白鹭本是被灵力打得晕头转向,没入黑水时除了感觉到有点冰冰凉凉的,并没有其他特殊感觉。紧接着她身上一痛,整个人落在了坚硬的地面上。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却见自己正躺在一片漆黑的地面上,这地面摸上去有点像是磨砂质地,而头顶也是一片漆黑,但奇怪的是,明明上下全是黑的,整个空间却亮堂堂的。

    谢白鹭起身,只觉得浑身都在隐隐作痛,但好在伤势并不太重,她看向周围,只感觉四周都朦朦胧胧的,就好像是遮了一层保鲜膜,她走过去试探着伸出手,什么都没摸到,起初阻力有些浅,手越往里阻力越大,到最后她一只手掌都快探入那层膜里时,便再无法往里探了。

    谢白鹭收回手,只觉得自己现在好像变成了一个没戴眼镜的高度近视患者,除了上下,看周围哪个方向都模模糊糊的,偏偏这层模模糊糊的东西还是实体。

    “小星,你感觉到凌凇或者其他人了吗?”谢白鹭问道。

    小星道:“在这里我什么都感觉不到。”

    这里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谢白鹭不能待在这里坐以待毙,只好慢慢探索,终于在一片模模糊糊里面找到了一条缺口走了出去。

    外面是一样的模模糊糊。

    谢白鹭有些难受地低头揉了揉眼睛:“这东西看久了头昏啊。”

    小星道:“我不会,我来帮主人找出路吧!”

    在小星的积极帮助下,谢白鹭便能从每一处不同的模糊空间走入下一处,但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不但没碰到凌凇,连追凌凇的人也没撞见。

    走了很久,谢白鹭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到后来的麻木,最后累到只能坐下吃东西休息。

    她道:“小星,这里好像是个迷宫啊,有点难走。”

    她知道一些走迷宫的方法,但不知在这个玄幻世界是否适用。但这么久都找不到出路,她或许也该死马当活马医了。

    小星半晌道:“主人,我自从进入这里,就一直有些不安,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谢白鹭:“……小星,你知道这么久都找不到出路,我已经濒临崩溃了吧?这时候就不要再说这话扰乱军心啦!”

    她甚至赌气地想,哪怕遇到可怕的东西,也总比什么都遇不到好。

    小星沉默了会儿道:“好像就在下方。主人,你要不试试把金元素精石扣下来,按在地面上看看。”

    谢白鹭略微思索,决定试试。

    一直在长得差不多的地方打转,哪怕是她也快要受不了了。

    谢白鹭从五星鼎上抠下金元素精石,听小星说的用力按在地面上,哪知这精石竟自动往下嵌入,随后,整块地面变得透明起来。

    地面还是硬邦邦的,但谢白鹭能看到下方了,那竟然是个类似囚室的地方。

    那是个跟她所处空间差不多的囚室,也就十平米左右,那囚室六面都是墙壁,没有任何口子可供出入,但里面却站着一个黑漆漆的高大身影。

    因为谢白鹭所坐位置的缘故,她只能看到那身影的一半,仍然能感觉到对方的身材高大,它可能有两米多高,浑身披着暗红色的鳞甲,一头黑色长发披散下来,凌乱地遮盖在它后背上。它的四肢修长有力,鼓起的肌肉充满着力量感。

    它像是睡着一般垂着头站在那里,就好像一座雕塑,一个假人,片刻之后它忽然仰头长啸,哪怕谢白鹭根本听不到任何声音,却依然能从它那面目的狰狞上感觉出它此刻的愤怒。

    它的面容跟人类的很像,有着相似的五官,但那张脸上同样被鳞甲覆盖,原本该是不怎么能清晰展现情绪的,此时却残酷地表达着这张脸主人内心的声音,除了愤怒,似乎还有些别的什么。

    随后它疯狂地以手为爪攻击着六面墙壁,但每一次攻击只能带来一片金色涟漪,那六面墙壁好似是某种特殊材质所制,根本不惧怕它的攻击。

    在某一个角度,谢白鹭对上了对方那双充斥着浓烈情绪的非人双眸,它的眼睛是红的,完全看不到眼白。

    她惊得后退,但那身影却是根本不知有人正在偷看它,依然疯狂地攻击着四周,想要打破牢笼,重获自由。

    金元素精石自动上浮,谢白鹭再也看不到那座囚室,但她依然抚着胸口,想要按住过快跳动的心脏。

    她不仅仅是被突然的对视吓到,更因为对方的红眼睛。

    倘若她的感觉不错,那人的那双红眼睛,跟她先前看到凌凇失控时展露的很像。

    谢白鹭指了指下方道:“小星,那个应该不是凌凇吧?”

    小星诧异道:“主人,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谢白鹭干笑:“我在想好事儿呢。”

    小星也没起疑,晃动着白白的身躯道:“主人,我好像知道那是什么。”

    谢白鹭捧场问道:“是什么?”

    小星道:“应该是拥有某种邪魔血脉的人类。但是……照理说邪魔跟人留不下后代的呀。”

    它的声音听起来很困惑。

    谢白鹭道:“你说,有没有可能是血魔?你不是告诉我,血魔是所有邪魔中最强的吗?那么它能留下血脉也就天经地义了是吧?”

    小星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真的么……能跟血魔一起生下孩子的人,是有多……”

    谢白鹭在心里默默补充:多牛逼啊。

    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虽然小星一直跟她在一起,知道许多事,但她要是不明说,一些事它其实也不清楚。

    她在想,刚刚看到的那个带着邪魔血脉的人类,有没有可能恰好就是凌凇的父亲呢?

    虽然宗晟告诉她,凌凇的父亲早死了,但倘若凌凇父亲拥有血魔血脉,这血脉又能带给凌凇父亲强悍的实力,那么被抓起来研究才更合理些。

    谢白鹭想到这里顿时紧张起来,黑水竟然是关押凌凇父亲并进行研究的地方吗?那看管的人呢?会不会有人发现她发现了这个秘密,来杀她灭口?

    谢白鹭低声提醒道:“小星,刚刚的事,不可以告诉任何人。”

    小星见谢白鹭神情严肃,连忙认真应下:“放心吧,主人,我不会乱说的!我已经忘记了!”

    谢白鹭揉揉小星的头,很是满意,她又想到一事,问它:“金元素精石为什么能让我看到那个?”

    小星似是在考虑该怎么说,蹦跳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感觉这里像是我的家一样。”

    谢白鹭猜测:“你过去某任主人带你住过黑水?你身上的材料都来自黑水?”

    小星摇头:“我也不知道。”

    这种没有答案的问题,谢白鹭暂时也不深究了,反正不管是怎样的渊源,作用不大,也就是帮她看到那个囚室而已,更多的却是什么都做不了。

    当然,她也不想做就是了。

    她知道凌凇在探寻他父亲的事,但她绝不会告诉他,他父亲很可能就在这里。

    说完她绝对会立即被他灭口。

    谢白鹭只想继续当配合凌凇但是不怎么了解凌凇身世的工具人,不想作死。

    而且,瞒着这样重要的事不告诉她,会让她心中隐隐有种报复的快感,让他追杀她,让他临死前还想拉她垫背,这种最重要的事她就不告诉他!

    谢白鹭迅速调整情绪,继续寻找出路,她的手搭在右边的模糊边界上,不松开,一直往前走。

    又不知过了多久,在走出某个模糊空间时,她只觉得有些刺眼,再睁眼便发觉自己竟然站在了一条河边,远处是寂静的荒漠。

    回头一看,她出来的位置是一道发着光的漩涡。

    她急忙往前一步,免得自己被吸进去,还要再走一遍。

    在她的体感中,她在里面待了得有两三天,再进去折腾一遭,她命都要没了。

    这整个世界雾蒙蒙黑沉沉的,什么声音都没有,正是真正的生机断绝的黑水,而困住她好几天的地方,应当只是个入口。

    这真正的黑水太安静了,在这种寂静的环境里待久了,能把人逼疯。

    谢白鹭说话的声音都很低:“小星,你觉得我们该走哪个方向?”

    她想,以当时追杀凌凇的妖修的那股气势,连她都不肯放过的举动,可见那妖修多半是淡泠,见她和凌凇都掉入了黑水之中,淡泠一定会追进来。

    那么,只要她能及时离开黑水,就能活下来了!至于凌凇能不能活下来继续威胁她的生命,就是后面她要操心的事了。

    小星跳到谢白鹭肩头,白馒头四下里张望,好半天才犹犹豫豫地说:“不然还是主人你选吧,你选的我更放心!”

    谢白鹭:“……”因为她是天选之子是吧。

    既然小星也没有特别自信的答案,谢白鹭四下看了看道:“那我们就沿着河往上游走。”

    这黑水里的河跟黑水本身不一样,看样子是一条很正常的河,大概有三四丈宽,看不出有多深,但也跟这世界一样,水流奔腾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谢白鹭沿着上游走了会儿便不自觉的心慌,这里真的太安静了,安静到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声一声,越来越大,大得好像要震碎她的胸腔。

    谢白鹭赶紧捂住胸腔,对小星说:“你快唱首歌给我听,不能保持安静,再安静下去我要炸了。”

    一说话,那种心脏快爆炸的感觉便消失了。

    小星惊慌道:“唱、唱什么?我不会啊!”

    它此刻的慌张简直跟第一次见面时得知谢白鹭不会修炼有的一拼。

    谢白鹭觉得好笑,脑子里回想了一遍她会唱的歌,但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的安静,她的心跳声又大了起来。

    她慌忙出声:“我教你吧,两只老虎!”

    儿歌,简单,好记!

    说完不等小星说话,她便将两只老虎完整唱了一遍。

    小星也犹犹豫豫地跟着谢白鹭唱了一遍,虽然跑调跑到她都听不出是两只老虎的地步,但她觉得无所谓,很提神嘛。

    接下来的时间,便是谢白鹭一边走路一边小声唱歌,唱累了就换小星,轮流来保持一直有声音的状态,她的心脏才维持住了正常的跳动。

    走路无聊,她不禁想,要是凌凇和淡泠都还活着,他们会不会也受这环境的影响?那不知他们要怎么办呢?持续自言自语吗?

    希望他们能有偶像包袱坚决不肯自言自语,希望他们有事。

    依然是长时间的跋涉,这条河却像是没有尽头一般,谢白鹭死活找不到源头。

    她终于泄气地停下,让小星继续唱歌,她休息吃东西。幸好她在白岩城大采购过,里面的食物和水足够她折腾很久了。

    休息过后谢白鹭继续上路。

    沿河的风景毫无变化,她几乎以为自己在原地踏步,有一回她走迷糊了,差点一脚踏进河里,是小星及时叫住了她。

    机械性的行动消耗了她的意志力,她觉得自己再在这里待下去就要疯了。

    她突然问道:“小星,这里凌凇能察觉到我的神识印记吗?”

    小星不怎么确定道:“或许可以吧。”

    这里它印象里也是第一次来啊。

    谢白鹭便一屁股坐在了河边:“那我就等等凌凇吧。希望他可以快点来找我……唱歌不要停,我教你点儿新的吧!”

    虽然进来黑水前凌凇一副要杀她陪葬的样子,但既然都进来了,没被淡泠找到两人必死之前想必凌凇也不会再动杀意。

    接下来,谢白鹭教给小星唱《热爱一百零五度的你》,《卡路里》,小星虽然很疑惑一百零五度是什么意思,以及都卡在路里为什么不赶紧爬出来还要唱曲,但它很乖巧的什么都没问,学得异常认真。

    可惜依然跑调跑到十万八千里外。

    不知过了多久,谢白鹭困到眼皮都快睁不开时,终于感受到了这个环境的恶意。

    假如她没有小星跟着,自言自语对她来说不是难事,但她不可能不犯困,那么她迟早会因为睡眠剥夺而猝死,或者睡着了死于心脏炸了。

    她低声道:“小星,我睡会儿,你可千万不要停下来啊。”

    小星已经明白保持有声音的重要性,严肃保证道:“主人放心,我一定不会停的!”

    哪怕是修士,已经好几天没睡觉也撑不住,谢白鹭几乎是说完就秒睡,根本没听到小星的保证。

    当凌凇循着神识印记而来,看到地上躺着一动不动的谢白鹭时,思绪都好似停顿了一瞬。

    她竟死了?

    直到他听到五星鼎器灵在拼了命呼唤她醒过来,他的思绪才重新涌动,明白她只是睡着了。

    谢白鹭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一睁眼便看到凌凇坐在她身边垂头看着她。

    心脏一瞬间跳得飞快,她以为它要炸了。

    连忙往后挪了挪离凌凇远了些,又捂着胸腔感受着心脏正常的跳动,谢白鹭才慢慢坐起身。

    小星就在一旁待着,正抖着嗓音唱着歌,正是跑调了的《卡路里》。

    谢白鹭盯着凌凇半晌,他也不说话,就这么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不知在想什么。

    谢白鹭心想,别是在犹豫是不是要赶紧杀了她吧……

    她不可能跟凌凇抗议他先前突然生出的杀意,他想杀她,她想反杀,他们之间就是这么个关系。

    她只是突然出声好奇道:“凌公子,你是怎么不让心脏炸了的?”

    凌凇没想到谢白鹭盯着自己看了半天就问了这么个问题,唤出噬殇,弹了弹剑身。

    噬殇顿时发出一阵清啸,但只持续了一息就萎靡不振地停下了。

    谢白鹭:“……”他就是让他的剑抖了一路是吧!

    她顿时觉得,跟小星轮流唱歌的自己可真是绝世好主人。

    小星还在一旁颤抖着唱着歌,根本不敢停下,谢白鹭怀疑在她醒来之前,凌凇可能威胁了它什么。但也很可能并没有,小星对他十分惧怕,可能只要他一个眼神就够它抖很久了。

    见凌凇这样悠闲的模样,谢白鹭想至少在黑水里,淡泠应该没能追上他。

    她好奇道:“追你的是淡泠吧?那另一个妖修呢?”

    凌凇应了一声,又摊了摊手:“那只老狗身上什么都没有。”

    谢白鹭真有些惊了,原来凌凇竟真的趁着那两只分神妖修两败俱伤时弄死了一个吗?但是他为什么要特意说那妖修身上什么都没有……等等,他不会还在想着把抢来的储物袋给她吧?

    谢白鹭顿时心情复杂,没必要,真的没必要,都已经离开凌家视线了,实在不必继续维持宠妻人设了。

    但她也不会拒绝,占便宜的好事她拒绝不是傻子吗?

    她意有所指道:“淡泠身上肯定有好东西,你杀得掉她吗?”

    她还是很想要淡泠所知的神魂相关知识啊。

    凌凇淡笑:“我若能杀她,还会被她追着逃?”

    谢白鹭看凌凇这副坦然的模样很想说,那你应该羞愧啊,连淡泠都打不过,你对不起你拥有的血魔血脉!

    凌凇忽然伸手捏住了谢白鹭的下巴,笑得和煦温柔:“你应该祈祷不要遇到那桃花妖,不然我死之前,定会先杀了你。”

    他不喜欢刚才看到谢白鹭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以为她已死时生出的情绪,他将之认定为不能亲手杀了她的惋惜和不甘,因而倘若真遇到淡泠,以他如今的重伤之身,自然打不过,那他死前总要先杀了谢白鹭,了结这桩心事。

    谢白鹭被迫直视凌凇那双满含冷然杀意的双眸,心中惊跳,伴随着一旁小星抖着嗓音唱着的两只老虎,她只觉得这一幕何其荒诞。

    他可以很自然地表示愿意把抢来的储物袋都给她,也可以温柔地告诉她会亲手杀了她。

    她也不服输地笑起来:“好啊,那我等着。”

    她等着淡泠可以出其不意地到来,让凌凇来不及杀她,她等着看他死在淡泠手下,而她哪怕只比他晚死一刻都会觉得痛快。

    第45章 跑

    在淡泠来之前,谢白鹭和凌凇之间自然维持着虚假的和平。

    小星继续可怜兮兮地唱着歌,谢白鹭看它嗓音实在抖得可怜,只得赶紧替换了它。

    她唱的跟小星唱的是同样的歌词,但调完全不同,凌凇为此还瞥了她好几眼,但没有说什么。

    谢白鹭总觉得他好像在怀疑她才是走调的那个。

    等再将保持声音的重担交给小星,谢白鹭才问凌凇:“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虽然前一刻他们还在放着狠话,但她都已经习惯了放完狠话继续当没事人一样相处,话说得很是自然。

    凌凇此时正在打坐,他跟淡泠的一战受伤颇重,一直在抓紧时间恢复。

    闻言他抬眼看向谢白鹭:“你有想法?”

    谢白鹭心道,竟然还会问她了。

    她指了指他们旁边的那条河道:“我沿着这条河走了很远,什么都没变化,这条路应当走不通。既然我们是跳黑水进来的,是不是也可以跳河离开?”

    这是她刚刚才灵光一闪想到的,说不定这就是出路。只要他们跑了,淡泠被困不会跑到他们面前,那凌凇就不会对她动手。

    虽然她刚刚心里的想法很激昂,但是能不碰到淡泠还是别碰到了吧,她还想再多活一段时间。

    至于稳固神魂的方法,今后总能找别的线索。

    凌凇的目光落在那条河上,又转回视线:“你先跳?”

    谢白鹭毫不犹豫道:“好啊!”

    反正这条河看着也不怎么凶险,谁先下去都一样,即便是凌凇先跳,且成功了,他还能回来告诉她不成?所以谁先跳都一样。

    两人最终还是站在了河边,看着寂静无声却汹涌的流水。

    小星还在唱歌,谢白鹭一把将它按回五星鼎里,跳下河水。

    出乎谢白鹭预料,凌凇竟然在她跳下去之后也立即跟了下来。

    入水的那刻,谢白鹭就知道自己赌对了,这触感冰冰凉凉,但并不像是普通的水会沾湿她的衣裳。

    “河水”没过谢白鹭的头顶,她眼前一黑,便发现自己竟然是从黑水那被拍扁了似的水面上出来的,像是重力颠倒一般,她从黑水水面往上飞,却在脱离黑水的水面后又受到了下方的重力,重新掉回黑水里。

    她面色一变,衣领却是一重,阻住了她下坠的趋势。

    她一扭头,却见凌凇提着她将她带到了黑水外放下。

    谢白鹭惊魂未定,万分真诚地道了声谢。这要是重回黑水一次,她还得在那迷宫里耗上几天才能出来,跳河后恐怕也依然会掉回黑水里,因为她才是筑基,没法飞。

    凌凇听到这声谢,眸光不自觉染了笑,但下一刻他看向某个方向,出声道:“跑。”

    谢白鹭一愣,但反应却不慢,当即掐神行诀。

    淡泠来了?她只能想到是淡泠没进入黑水,或者进了黑水之后早出来了,就一直在守株待兔。

    但令她诧异的是,不久前凌凇明明说遇到淡泠会在死前先杀了她,没想到他竟然让她跑。

    因为他自信淡泠杀不了他吗?

    谢白鹭惜命,不管脑子里在思虑什么,手上动作一点儿都不慢,她尚未看到淡泠的身影,便已化作白光飞了出去。

    等落了地,她也不敢多停留,稍作恢复便再次使用神行诀跑。

    如此用了四次神行诀,她才暂时停下。

    周边依然是渺无人烟的荒漠,小星冒出头来狐疑道:“主人那个疯子怎么叫你跑?他不是说会杀了你吗?该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谢白鹭思虑一阵道:“没看出什么阴谋来。不过嘛,如果淡泠对我的仇恨值够高的话,他让我跑才是对他来说生机最大的选择。”

    小星不解:“啊?”

    谢白鹭道:“淡泠已经知道了我能用神行诀逃走,只要我跑得够远,她就找不到我。刚才我若留下,我跟凌凇一起死。但我跑了,凌凇就可以用我的行踪来交换淡泠晚点杀他。只要我能一直跑,凌凇就能一直活下去。”

    小星咋舌:“他好深的心机!我差点就以为他开始对你心软了!”

    谢白鹭道:“你可不能有这种危险的想法。”

    其实她也有些不确定,以凌凇的性子,真的会像她说的那样吗?但是,他让她先跑至少绝不是因为心软。

    另一边,凌凇正对上追来的淡泠。

    被凌凇和谢白鹭逃走数次,淡泠对二人的杀心已到达极致。

    她冷冷开口:“你的女人怎么不在?丢下你自己跑了?”

    凌凇收起手中噬殇,盯着淡泠愉悦笑道:“她啊,要是不跑才怪了。”

    他已经厌烦被淡泠追着跑了。过往如非必要,他不会任由自己陷入失控状态,除非是他打不过,且失控时能迅速了结的对手。

    但面对淡泠,以他如今的修为,哪怕失控后也不能迅速了结对手。

    他知道他那个母亲至少有一件事没有欺骗他。他失控的次数越多、时间越久,他体内的血魔血脉就会越容易占据上风,迟早有一日他会被彻底吞噬,成为只知杀戮的恶鬼。

    过去他一直小心控制着,失控状态也成了他的底牌之一。

    淡泠不知道谢白鹭和凌凇的关系有多古怪,根本未听出凌凇语调中的愉悦,闻言冷笑道:“原来你们之间的感情也不过如此,我还当多么深情呢!你不恨她吗?我可以成全你们这对苦命鸳鸯,让你们一起死!”

    凌凇像是厌了淡泠的挑拨,侧了侧头烦闷道:“来吧,看看我们之间死的是谁。”

    他放任自己的理智被暴虐血脉所吞没,谢白鹭不在,这里只有淡泠一个敌人,相信待他再恢复神智,就能得到满意结果。

    淡泠本没把凌凇当回事,虽说他杀了那鬣狗妖,但那是因为  有她和鬣狗妖死斗在前,但当她注意到凌凇给她的感觉完全变了时,她陡然警惕起来。

    对上那双非人双眸,她心狠狠一跳,她怎么觉得这双眼睛很熟悉,好像……好像跟她妖域核心曾埋着的那血魔尸体的眼睛几乎一样!

    凌凇以远超他早前极限的速度来到淡泠面前,不用任何法宝,直接以手轰出一拳,直击淡泠面门。

    淡泠连忙往后躲闪。

    凌凇却紧随其上,逼得她从一开始就陷入了不断躲闪的不利局面。

    淡泠面上不显,心中却已是骇然,他这绝不是正常提升修为的法子,他身上血脉有异!

    此时此刻的凌凇,每一次攻击都很简单粗暴,不在乎技巧,不在乎利弊,一心只有杀死面前的敌人。

    淡泠被逼得步步后退,好一会儿才重新掌握自身攻击节奏。

    可越是继续往下打她就越是心惊,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好像越来越强了。

    淡泠一时半刻拿不下凌凇,又见他越来越强,便已心生退意,可此时的凌凇哪里肯让她逃,反而因为她的退缩而生出破绽,竟被凌凇抓住胳膊,硬生生扯了下来!

    淡泠心中惊惧更甚,少了个胳膊对她来说没什么,她是桃花妖,休养些时日便能再生出来,但凌凇生撕分神胳膊的举动却是惊到了她,她接下来更是无心恋战,一心只想逃离。

    可是,倘若她一开始便与凌凇拼死一战或许还可能赢过他,如今她只想着逃便只会暴露更多破绽,而此时的凌凇哪怕理智全无,战斗本能也不会让他放过对手的任何错漏。

    淡泠另一只手也被扯了下来,血雾飘落,紧接着是她的双腿。这期间,那双猩红的眸子里没有任何犹豫和不忍,直到最后平静残忍地生撕开她的紫府,连元婴一道撕碎。

    敌人消失之后,凌凇也像是失去了指令的傀儡,忽而往下坠落,好巧不巧的是,正下方正是黑水,他扑通一声掉了进去。

    在谢白鹭离战场够远之后,她就不急着用神行诀跑了。

    她估摸着自己已逃出千多里地,可凌凇一直没有再追上来。

    她不禁跟小星讨论起来:“他宁死不屈被淡泠杀了?”

    小星虽然听出这只是一种假设依然忍不住欢呼:“那样就太好了!”

    谢白鹭觉得这种可能有点不切实际,但她想不出别的凌凇不追来的可能性。凌凇要是赢了,肯定就追来了,只有他不肯跟淡泠交易被杀,才会不追来。

    在跑到第二天,已经跑出两千里地,凌凇还是不见人影之后,谢白鹭觉得那不切实际的假设好似也变得靠谱起来。

    凌凇真的死了?这不是跟做梦一样的吗?

    凌凇已死的可能性很大,谢白鹭心态都松弛了些,她休息吃喝时忍不住跟小星感慨:“其实,他要是不杀我,人还怪好的。”

    小星惊讶:“啊?主人不觉得他是个疯子吗?”

    谢白鹭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最恨凌凇的就是他非要跟她过不去,其他的么,不管是他的样貌,他的性情,还是打架时的疯劲,都是她欣赏的。

    哪怕他是疯子,也是很有魅力的疯子。

    谢白鹭选了个听起来最不显得自己也有病的理由说道:“疯归疯,但他长得好看啊!”

    小星闻言表示赞同:“这倒确实。”

    再踏上旅途时,谢白鹭很是有些恍惚。

    她一穿越就被凌凇追杀,如今他这座大山好像真的被去除了,她反而有一种极其不真实的感觉,时不时回头望时,偶尔还会出现他追来的错觉,远方天空中若有似无地坠着一抹红色。

    但好在他始终都没再出现。

    小星也叽叽喳喳话多了许多,上扬的音调里写满了高兴。

    “主人主人,接下来我们去做什么呀?是不是要找个地方躲起来修炼?”

    “哎呀这个荒漠好大啊,怎么总也走不到头。”

    “主人,你果然是天选之子,竟然连那个疯子都能摆脱,你好厉害啊!”

    小星就跟个小孩子似的,话又多又密,还时不时冒出一些彩虹屁,但谢白鹭也高兴,乐得听小星吵闹。

    走着走着,小星突然转换了语调严肃道:“主人,前面好像有个领域诶!”

    谢白鹭脚步一顿。

    “什么领域?”她警惕道。没有凌凇在屁股后面追着,也就意味着没有人会从天而降“救”她,这么一想,还有些怅然。

    小星道:“不知道,没有进去前我也看不出来。”

    谢白鹭道:“有多大你能预估出来吗?我们绕过去。”

    小星迟疑了下,也就在它迟疑的功夫,面前突兀地冒出一只姿态优雅的黑猫,看到面前有人,黑猫一顿,蓝绿色的眼睛盯着谢白鹭好半晌,口吐人言,少年嗓音清亮动人:“你长得好像我失散多年的妻子啊。”

    刚经历淡泠认自己做女儿实则拿她当容器还满身都是戒备的谢白鹭闻言顿时后退了三大步。她谁也不像,别来沾边!

    黑猫顿了顿,懊恼道:“不对,先生说这个词好像不是这么用的。”

    他忙道:“你当没听到,我重新说。你长得像我素未谋面的妻子!”

    谢白鹭:“……?”这个妖是不是也偷偷学她了!

    第46章 桃花源

    谢白鹭警惕地打量着这只黑猫妖,而他也像是被她看得害羞了,侧过头抬起猫爪遮住了脸。

    谢白鹭道:“你这是在搭讪我吗?你该不会要说你是一见钟情了吧?”

    黑猫妖放下爪子一脸恍然大悟:“对对对,就是这个词,一见钟情!”

    谢白鹭:“……”

    她扶额,表情一言难尽。

    既然没学好就不要瞎用成语了啊!

    对上黑猫妖亮闪闪的蓝绿色眸子,谢白鹭婉拒:“不好意思啊,人妖殊途,我对你没兴趣。”

    黑猫妖蹙眉,原地转了一圈,费解道:“我不好看吗?”

    他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地化作人形,是个身量颇高的少年模样,跟他的声音很是相配。

    “那这样呢?”他扯了扯自己的面皮,爽朗地笑道,“我听说人修都喜欢长得好看的美男子,我这样的行吗?”

    他的人形有一双灵动好看的猫眼,眼珠子依然是有些浅淡的蓝绿色,给他添了一分天真无邪的气质。他一笑,便会露出尖尖的虎牙,格外可爱。

    谢白鹭想起这个黑猫妖刚才提及的“先生”,那位先生大概就是教他成语的人,但人类都是颜控这事倒也不必倾囊相授了吧!

    谢白鹭很客气地说:“你长得很好看,但很抱歉,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黑猫妖失望地扁扁嘴,又满怀希望地问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我还小,说不定努力一下,能长成你喜欢的模样。”

    谢白鹭脑子里不自觉闪过凌凇的样貌,他那样貌是真的长在了她的审美点上,就是他这个人不干人事。

    她摇头遗憾道:“我只喜欢人修。”

    黑猫妖蔫蔫地垂下了视线,那双猫眼瞬间失去了神采,他叹了口气才抬眸期待地问:“就算不喜欢我,你可以来我家做客吗?我保证不会伤害你的!别看我是个妖修,其实我是好人!”

    谢白鹭道:“我并未怀疑你,只是我在赶路。很抱歉哈。”

    她才不想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呢,谁知道她去了之后会遇到什么糟心事?

    黑猫妖伤心地点点头:“好吧,我叫兆宿,你哪天要是改主意了,可以再来找我哦!”

    谢白鹭道了谢,正要赶紧溜之大吉,黑猫妖身后,忽然出现几个身影,领头的是个气质温婉的女子,竟是个金丹人修,而她身后跟着的,则都是高高矮矮的妖修了。

    兆宿看到那女子,立即小狗一样跑过去,欢快道:“先生,你怎么出来了?我跟你说,我刚刚对这个女修一见钟情了!可惜她不喜欢我,不肯随我回家做客。”

    说到后来,尾音低落,可怜至极。

    被称作先生的女子摸了摸兆宿的头以作安抚,便抬眼看向谢白鹭,温和微笑:“来者是客,在这样的地方遇上也是有缘,道友不如进来坐坐。”

    对方是个金丹修士,谢白鹭肌肉紧绷,表情愈发诚恳:“我跟朋友走散了,还赶着去找他汇合呢,就不叨扰你们了。”

    那金丹修士道:“这荒漠大得很,走散了可不容易再遇到,道友不如在我们这里暂且休息,再做打算。”

    她笑得柔和,但语气却不容置疑。

    再看原本跟着她的几个妖修慢慢散开做出包围姿态,谢白鹭顿时明白今天她是走不了了。

    一个金丹修士盯着她,她当然不好使用神行诀,一定会被打断不说,这个底牌也没了。

    至少对方如今没有直接动手,还好声好气的,与其闹翻了以囚徒身份被抓,不如当个客人被“请”进去。

    “您说得也有道理,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谢白鹭勉强笑着应下。

    兆宿好像并未察觉先生和谢白鹭之间的剑拔弩张,见先生这么热情邀请自己一见钟情的女修留下做客,而她也答应了,他原本失落的情绪顿时变得昂扬起来。

    “太好了,你终于答应了!”兆宿高兴地来到谢白鹭身边,问道,“你叫什么?”

    谢白鹭道:“我叫谢绿。我在家中行四,我母亲又特别喜欢天虹,因而给我们依次以颜色取名。”

    兆宿眼睛亮闪闪的:“那我可以叫你绿绿吗?你名字真好听。”

    脱口而出谢绿这个假名但又觉得这假名太敷衍因而找补解释了一句的谢白鹭:“……当然可以。”

    兆宿领着谢白鹭往前走,这期间那位先生便一直面带温和的笑容看着他们,直到二人进入领域内,她才带着其余人一道进来。

    一进入领域内,谢白鹭便闻到了空气中香甜的味道,似乎是桂花香,天空是澄澈的,入目所及便是跟普通凡人村庄没什么差别的村口。

    远处有田地,有果树,有高高矮矮的身影在期间劳作。各种各样的小动物在村里跑来跑去,谢白鹭分辨出一些是妖兽,一些是普通的动物,比如牛羊之类。

    谢白鹭脑子里忽然闪过“世外桃源”这个词,她没想到在这样一个荒凉的荒漠之中,竟然也会有这样鸟语花香的地方。

    这时先生忽然道:“这里是这些没有自保能力的妖修的避难之处。”

    谢白鹭侧头望去,只见那位金丹修士望着村子里正在打闹的未化形妖兽们,露出慈和的笑容。

    谢白鹭忽然明白了对方一定要她留下的原因。

    这里是一处世外桃源,这位先生不希望有任何意外导致这里出事。她这个已经发现异常的外来者,万一带来了他们难以匹敌的敌人呢?所以她必须留下,要么永远留下,要么证明她对他们没有异心才会被放走。

    想明白了这种可能,谢白鹭突然心中一动。

    她能在这里定居下来吗?她本人又不排斥妖修,人还是妖对她来说都无所谓的,而这里的妖修可能因为先生是人修的关系,对她这个人修并不排斥,应该很容易可以接纳她。

    如今凌凇这么久都没有追来,他很可能已经死了,那她在这里留下也没什么吧。

    穿越以来就什么安生日子,今日看到这里幸福平淡的生活,谢白鹭不可避免的心动了。

    哪怕万一凌凇没死,追来了也没事,他跟这里的人没有利益冲突,他并非嗜杀之人,她有信心不会牵连到他们。而且,也不是她主动要留在这里,真要被牵连了,也没办法。

    而要是凌凇真死了,她就可以安稳地在这里生活下去,简直不要太美好啊。

    有了更多的安稳时间,她可以好好研究她的神魂问题,要是怎么都没有办法,至少最后这段时间,她可以过得安稳点高兴点。

    谢白鹭面上露了笑:“先生大义。”

    金丹女修道:“先生只是他们随口瞎叫的,我叫颜漪,不过是还人恩情罢了。”

    兆宿听到颜漪这样说,顿时叫道:“我们才不是随口瞎叫的呢,要不是先生,我早死了,先生是我的救命恩人,还教我识字,是我的大恩人!”

    兆宿这么一开头,其余的妖修也纷纷激动地诉说着对颜漪这个先生的感激之情,甚至还有感情充沛的当场哭了出来。

    颜漪无奈地看着这些激动的妖修,摇了摇头。

    “好了,这些事早过去了,你们不必时时刻刻放在嘴上。兆宿,你带这位谢道友四处走走,之后来我这里。”颜漪对兆宿道。

    兆宿立即两眼放光地说:“放心先生,我保证会带她好好看看的!”

    他说完便拉住谢白鹭的衣袖道:“走,我带你四处去看看!你一定会喜欢上这里的!”

    谢白鹭心道,不用多看我已经爱上这里了。

    兆宿带着谢白鹭绕过村子,便是一大片农田,在农田里劳作的有妖兽,有原形的妖修,每经过一片田,兆宿便扬声喊:“这是新来的人修叫谢绿,叫她绿绿就好了,是先生让我带她四处看看的!”

    先生在这里的威望很高,一开始看到她这个陌生人修还有些戒备的妖修闻言立即挥挥手打个招呼,继续自顾自干活去了。

    修为低的妖修也需要吃东西,而这个地方的妖修,都随着颜漪接受了人类的生存方式。

    谢白鹭一路走一路看到的都是笑脸,哪怕遇到冷脸,兆宿也会贴心地给她解释,对方天生就这样,永远都是冷冰冰的,只因为对方的原形是雪山顶的一块冰。

    谢白鹭:“……”长见识了啊,冰还能变成妖呢!她先前真看到苍蝇成妖就已经够震撼了!

    兆宿可能是察觉到了谢白鹭的震撼,多解释了一句:“阿冰他别看已经几十万岁了,生出灵智才一百年呢,比我小多了。”

    谢白鹭:几十万年……厉害啊!

    这一路走来,谢白鹭看到的越多,就越喜欢这个地方,是她梦寐以求的绝好隐居地。

    她在路上还看到一条满身白毛长得很像萨摩耶的小狗妖,因为尚未完全掌握化形,日常就以狗的姿态跑来跑去,看到兆宿还上来蹭他的腿,让谢白鹭也沾光摸到了狗妖软乎乎的毛。

    送走小狗妖,看出谢白鹭似乎挺喜欢撸毛的兆宿突然变回原形,凑到谢白鹭跟前道:“你喜欢的话,也可以摸我的!”

    看着兆宿锃光发亮的黑色皮毛,谢白鹭下意识地举起了双手。

    那小狗妖跟个小孩似的,皮毛又蓬松柔软,她才借机多摸了两把,可兆宿一个都懂得示爱的百多岁妖修,她怎么可能下手摸啊,她怕被碰瓷要她负责。

    “不必了,你快变回来吧。”谢白鹭连忙拒绝。

    兆宿抬起蓝绿色的猫眼,歪了歪头道:“为什么?你是只喜欢狗妖吗?”

    他失落地说:“这个我就没有办法啦,我是猫妖,变不成狗的。”

    谢白鹭:“……”

    她只好放下手,小心地在兆宿背上轻轻揉了揉:“猫狗我都喜欢的。”

    兆宿顿时微微眯起眼睛,露出了舒服的呼噜声,在谢白鹭停下时,他立即道:“我还要。”

    谢白鹭:“……”她怎么觉得怪怪的。

    最后谢白鹭还是摸了兆宿好一会儿,才顶着他期待迷离的眼神严词拒绝了。

    兆宿只得重新变回人形,继续带着谢白鹭逛。他面上带着浅淡的红晕,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谢白鹭问道:“我刚刚听先生说她做那么多都是在还人恩情,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兆宿想了想说:“先生以前好像说过,她过去曾顺手帮了一个妖修小忙,后来在她遇到危险时,那妖修却为救她而死,从那时起,她便开始帮助我们这些没什么用的小妖修了。”

    他侧头看向谢白鹭,满脸认真:“绿绿,我们这里真的很好的,每天都有好吃的,好玩的,谁也不会欺负你,不会突然就被别的妖杀死,你不想在这里住下来吗?”

    谢白鹭含糊道:“像你这样说的,确实很好啊。”

    她指了指脚下道:“这个是邪魔领域吧?我很好奇这里怎么会为你们所用。”

    兆宿道:“这里是言魔领域,言魔又懒又馋,只要我们每天喂他好吃的,好玩的,他就会乖乖的了。”

    他突然指了指前面道:“他就在那边,我们过去看看!”

    他拉上谢白鹭的衣袖,快步向那边跑去。

    兆宿所说的,是一处离村庄有些距离的小山丘,他们往上攀爬了会儿,便看到两个妖修站在山顶。

    其中一个妖修跟兆宿打了声招呼:“兆宿,你怎么过来了?也没轮到你值守啊。”

    兆宿说:“这位是绿绿,先生让我带她来四处看看。”

    两个妖修点点头,都没什么异议,随便他们做什么。

    兆宿带着谢白鹭往前走,走近了些她才看到山顶地面上竟然有一个往下凹陷的洞,走到洞边往下一看,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到。

    谢白鹭下意识往后退了小半步,还挺吓人的。

    兆宿却突然对着洞口喊道:“今天来了一个新人,她在家里行四,因为她娘亲喜欢天虹,所以叫她绿!”

    下方静悄悄的,几息之后突然发出过一声饱嗝,然后是翻身的声音。

    旁边看守的两个妖修对兆宿竖了个大拇指:“还是你的闲言厉害,一下子就喂饱言魔了。”

    兆宿嘿嘿笑,指了指谢白鹭道:“全都要谢谢绿绿。”

    谢白鹭沉默地看着眼前这令她万分诧异的一幕,却见那两个值守的妖修已经伸着懒腰下山了。

    兆宿也拉着谢白鹭往山下走:“走了走了,今天言魔已经饱了,明天咱们再来喂他!”

    谢白鹭好奇道:“这个言魔,这么和善的吗?”

    兆宿说:“对啊,误入言魔领域的人,只要跟他说一个闲言碎语,就能出去了。”

    谢白鹭明白了,因为言魔这种很容易满足的特性,这些妖修便在此地定居下来。这么多妖修,生产几个瓜,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吗?所以他们住在这里,就相当于是白嫖,但对言魔来说也是双赢。

    她有些失语。这世界的参差啊……目魔那么克系,绝魔令人难以防备,血魔强大杀伤力恐怖,这个言魔却良善得不像是个邪魔。

    她想起刚才那个黑魆魆的洞口道:“要是不小心从那个洞口掉下去呢?”

    兆宿随意道:“会被言魔丢出来,他又不喜欢吃活物,每天让他听几条闲言他就会饱了睡觉。”

    谢白鹭忍不住感慨道:“他真好养活啊!”

    兆宿满眼崇拜地说:“是先生找到的,先生可厉害了,知道得多,也很会打架。以前有凶恶的妖修想抢占这里,也是先生一个人打回去的。”

    谢白鹭点点头:“先生是个好人。”

    她越来越想在这里定居了。

    接下来兆宿又带着谢白鹭绕了一大圈,最后才回到村里。

    村里的屋子都是用木头做的,可能是因为妖修对住宿的要求很低,每个房子都有那么点半成品的味道,谢白鹭看到有些房子没有门,有些房子没有屋顶,还有房子就只有四根木杆的。

    村子里最完整最大的就属颜漪的房子,她的房子有两间,前面围了个很大的院子,不过院子里并没有种什么东西。

    兆宿带着谢白鹭进入院子后说:“我们就是在这里听先生讲课的,我听了好几十年了,先生的课还没有讲完!”

    谢白鹭:“……”所以好几十年也学不会正确使用成语吗?

    兆宿敲了敲一个房间的门,里头传来颜漪的声音:“进来。”

    谢白鹭随着兆宿走进去,房间内不是她以为的昏暗,里面像是农家的土房,但墙上却挂着明珠,让室内跟室外一样亮堂。

    颜漪正坐在桌子前看着什么书,见他们进来,便放下书看向兆宿道:“兆宿,你先出去。”

    兆宿毫不犹豫地应声:“好的,先生!”

    他对谢白鹭笑了笑,便出门去了,还顺道轻轻将房门关好。

    颜漪问谢白鹭道:“谢道友,感觉如何?”

    谢白鹭由衷道:“是个非常有意思,也很安定的地方。”

    颜漪轻轻一笑:“我想谢道友应当是个聪明人,知道我要维持这样的平静并不容易。若是不能狠下心,便会让这些全身心相信我的小家伙们陷入危险之中。”

    谢白鹭当即道:“我明白。我想住下,可以吗?”

    颜漪有些意外地看向谢白鹭,她以为谢白鹭顶多就是表明自己绝无伤害这里的妖修的心思,没想到对方竟直接说要住下。

    颜漪道:“那你失散了的朋友……”

    谢白鹭道:“人各有命,找不到也没有办法。修炼嘛,就是逆天而行,同行者修着修着就没了也很正常。”

    颜漪失笑:“你年纪轻轻,看得倒通透。”

    谢白鹭叹道:“前辈别看我年轻,可我经历的事儿可一点都不少,我曾亲眼看到金丹元婴都是说死就死,只觉得能有个安稳的地方能让我过日子便是天赐了。”

    不知是不是被谢白鹭的话勾起了往昔,颜漪的神情有些怔忪,喃喃道:“是啊,什么金丹元婴,还不一样是说死就死?”

    谢白鹭不敢打扰她,保持沉默。

    颜漪很快便恢复了平常的神色,微笑道:“那谢道友便住下吧,正好我这里还有一个房间,你住这里如何?”

    谢白鹭连忙道:“自然是再好不过。”

    她知道颜漪是信不过她,才会让她住边上。但她已经很感激人家没有因为她是个隐患就直接杀掉她了。

    她的理由听起来是有些儿戏,但想必颜漪也知道她先前说的找失散朋友不过是想离开的借口,因而并未多追问什么。

    在离开之前,谢白鹭想了想还是道:“前辈,我体内有人给我留了神识印记,您看看能抹除吗?”

    颜漪微微蹙眉,在谢白鹭主动伸手后扣住她的手腕,片刻后抬眸看向谢白鹭:“是仇敌还是亲友?”

    谢白鹭想了想道:“是死敌,但他找到我也不会立即杀我。”

    颜漪微微垂眸,却听谢白鹭补充道:“本来他应当会立即追上我,但这次不知为何,他过了两日还未追来。而我跟他分开前,他对上了一个分神妖修,他的修为最多只能到元婴。”

    谢白鹭将事实相告,就是为了让颜漪明白让她住下可能有的风险。

    颜漪思虑片刻后道:“这神识印记我抹除不了,等再过几日,倘若它自己消退了,你也就不用担忧你的死敌再追来。”

    倘若神识印记消退了,就说明留下神识印记的修士已死,不过这是一种缓慢消退的过程,因而还需要时间来印证。

    这段时间,也足够让颜漪判断谢白鹭是否能留下来,或者是否能放心让她离开。

    谢白鹭有些遗憾颜漪无法消除凌凇留下的神识印记,她可是很难得遇到一位人美心善的高阶修士。

    谢白鹭是那种别人对她好,她也想对对方好的人,因而她又将自己刚刚模糊掉的信息再说具体了点:“我说的这个死敌,叫凌凇。”

    颜漪道:“是凌家人?”

    轮到谢白鹭诧异了:“您没听说过凌凇的名字?”

    颜漪反问:“他很出名?”

    谢白鹭便想到,这个荒漠这么偏,恐怕颜漪很久都没离开了吧,凌凇成名也就这十几年的事,她不知道也正常。

    谢白鹭道:“他今年才二十九岁,就已是金丹巅峰修士。而且,就三个月之前,他还只是金丹中期。”

    颜漪哪怕已经很久不理会世事,也知道这种升级速度有多么恐怖,她不禁吃惊道:“他竟有如此天赋?可是有什么奇遇?”

    谢白鹭道:“他特别喜欢越阶杀人,每一次杀人都把自己搞得半死不活。”

    颜漪神情复杂:“频繁在生死之间游走,确实对升境大有助益。只是,多数人只会在某一次生死挑战中失败陨落,少有人能走他这样的路。真没想到凌家也有这样激进的修士。”

    谢白鹭道:“就是说啊,所以大家都叫他疯子。”

    颜漪抬眼看向谢白鹭:“那你又是如何招惹到这样一个疯子?”

    谢白鹭道:“此事说来话长……反正因为一些机缘巧合,他杀了我几次没杀成,后来为了配合他,我又假作他的女人,欺骗旁人。但是,我非常清楚,他最后一定会杀了我。”

    谢白鹭与凌凇这一路的关系说起来实在是复杂,谢白鹭只能简单说明。

    颜漪听谢白鹭说得含糊,知道这其中只怕有许多内情不方便说,她也不追问。她明明可以将这些事都瞒过去,却还是说出来提醒自己,可见是个品行不错的修士。

    颜漪道:“不用担心神识印记,你只要不出去,他找不到你的,暂且先安心在此地住下,以后事情若有变再说。”

    谢白鹭道:“好的,谢谢您,前辈!”

    谢白鹭高兴地道了谢,告辞离开,而兆宿还在外头等着她。

    兆宿急着追问道:“怎么样怎么样,你会留下吗?”

    谢白鹭指了指一旁道:“你的先生让我住在她隔壁。”

    兆宿的猫眼顿时变得亮晶晶的:“太好了!”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谢白鹭道:“那我以后就可以追求你了吧?先生说,若有喜欢的女子,一定要主动,不然对方不会知晓我的心意。”

    谢白鹭无奈地拍拍兆宿的手臂:“以后再说吧。”

    兆宿把她这个回答当成了首肯,顿时欢呼了一声,化作原形,一下子在屋顶和院子里窜来窜去,好不开心。

    谢白鹭:“……”果然是上了几十年课也搞不懂成语的学渣啊,连她这么明显的敷衍都听不出来。

    谢白鹭没再理会兆宿,自顾自进了隔壁房间,这里比颜漪的房间要小上许多,但里面很干净,只是没有床铺。

    好在谢白鹭的储物袋里有铺盖,短期可以凑合着住下来,以后她若通过了考验,可以一直住下的话,那她就再想办法搞张床来。

    小星探出头来,被谢白鹭按了回去,小星便乖乖地不吭声了。

    凌凇的事她可以说给颜漪听,是对颜漪善意的回馈,五星鼎还是算了,这是她保命的底牌。

    谢白鹭难得地躺下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只是享受发呆的舒爽。

    等躺够了,她才起来修炼。

    她上次被淡泠打下来受的伤还得好好治疗才行。

    村子里的生活很悠闲,但并没有非常明显的日夜之分,只是一天里有一半时间天色会昏暗一些。

    天色一从昏暗变亮,兆宿便在门外喊起来:“绿绿,绿绿,我们去言魔那里吧!你从外面来,一定有很多闲言碎语可以说!”

    谢白鹭打开房门,看到了兆宿元气十足的脸。

    她的心情也陡然好上几分,笑着应下:“好啊,我确实有许多事可以说。”

    兆宿抓着谢白鹭的手便往外走:“那我们快走吧!先生已经很久没有离开领域了,你肯定知道很多先生不知道的事!”

    兆宿抓着谢白鹭一路跑,两人很快便到了言魔所在的山顶,这回值守的又是另外两个妖修,早听说了谢白鹭这个陌生人修的到来,因为经过了先生的同意,他们没有敌意,只是时不时好奇地看她。

    谢白鹭站在山洞边往下看,依然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清。

    她问兆宿:“我可以跳下去吗?”

    兆宿一愣:“为什么啊?”

    谢白鹭道:“我想感受一下被言魔扔出来的感觉。”

    兆宿眨了眨眼,顿时兴奋起来:“我先来!”

    他不等谢白鹭说什么,便跳了下去。

    也就一息的功夫,兆宿怎么下去的,就怎么上来了,就好像下面有个蹦蹦床。

    他在地洞边上站稳,面上满是兴奋的笑容:“好玩!”

    然后他又一次跳了下去,并又被言魔丢了上来。

    谢白鹭看着兆宿上上下下,他面上的表情跟在游乐园玩蹦蹦床的小孩子没有差别。

    旁边值守的两个妖修看兆宿玩得这么开心,也有些蠢蠢欲动。

    谢白鹭一把抓住刚好落回地洞边缘的兆宿道:“你这样一直玩,言魔不会生气吗?”

    兆宿道:“我也不知道,先生没说过。”

    谢白鹭想,毕竟没人会这样跳着玩,她只是有些好奇这么无害的邪魔是什么样子的。

    她想了想冲着地洞道:“有个桃花妖,可男可女,男身时孤雄生殖生下了一个女儿,后来他爱上了一个女修,哪知那女修却爱上了他女儿,他女儿变成男身想跟女修私奔,那桃花妖却杀了自己这新  儿子,还骗那女修说他是被别人杀的。”

    几息之后,地洞里发出一声饱嗝,言魔被喂饱了。

    如此讨好了言魔,谢白鹭才自己对着那黑黢黢的洞跳了下去。

    里面也是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到,眼前的漆黑刚让她生出些许恐慌,便有一股轻柔的力道将她推送了出去,黑暗退去,她再一次站在了地洞口。

    兆宿在一旁期待问道:“好玩吧?”

    谢白鹭点头表示赞同:“好玩。”

    她顿了顿道:“言魔是不是没有实体?”

    那股没有接触的力量非常轻柔,不像是有什么实体将她丢出来。

    兆宿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先生没说。不过,先生好像是说过,让我们每日喂饱言魔就好,别做多余的事。”

    他面色变了一瞬,看看周围两个妖修。

    其中一个妖修道:“放心兆宿,我们会帮你们保密的,也要谢谢你们让我们可以这么早回家。”

    每天只要喂饱言魔一次,值守的便可以离开了。谁都可以来提供闲言碎语,值守的职责是倘若时间晚了言魔还没被喂饱,就要赶紧通知人来补救,或者他们自己有存着的闲言也可以。

    那两个值守的妖修很快走了,谢白鹭和兆宿对视一眼,也没再继续玩下去。

    两人准备下山时,兆宿忽然变成原形,并且慢慢变大,最后变成有一人高的大黑猫。

    他招呼谢白鹭:“你来骑我吧,我带你兜风!”

    谢白鹭:“……这个,就不必了。”

    别人骑马她骑猫,多少有点掉逼格了吧!

    兆宿却很有兴致地兴奋道:“快点呀,我想载你,绿绿快上来!”

    兆宿实在是太热情了,谢白鹭拗不过他,只好坐了上去。

    骑猫的感觉有点难以描述,都说猫是水做的,谢白鹭只觉得自己一坐上去,就有种会把兆宿的腰压塌了的错觉。

    但实际上,兆宿毕竟不是普通的猫,他是妖,谢白鹭的体重对他来说不值一提,他背上背着谢白鹭,欢快道:“我们去找小白玩!”

    小白就是昨天他们撸过的像萨摩耶的小白狗妖。他们能稳定化形后,颜漪会给他们起个正式的名字,小白只是个小名。

    谢白鹭僵着身子维持平衡,小心地任由兆宿带着她去找小白。

    风吹来,带来一阵浓郁的桂花香,一直很快乐的兆宿这会儿更是兴奋,他大声道:“我们这就叫骑猫找狗吧!”

    谢白鹭:“……”学渣就不要化用成语了啊,你在说什么鬼东西!

    一眨眼,谢白鹭便在言魔领域里待了五天。

    这五天,她不是在房间里修炼,就是被兆宿带出去满领域地跑。

    她有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感觉,每天心情都很好。她的伤已经好了,修炼也很顺利。

    只是到了第六天,她在想要摘一朵桂花时,突然发觉自己的右手中指不能动了。只是几息,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但谢白鹭知道自己神魂跟身体不契合,出现这个症状也就意味着,情况开始严重起来了。

    恰好兆宿被叫走有事,谢白鹭便一个人在旷野里走着,小星这才抓住机会跳出来。

    “主人,你是不是想一直住在这里呀?”

    谢白鹭道:“我倒是想。小星,我刚刚右手中指动不了了。”

    小星闻言慌乱了一瞬:“开、开始了吗?”

    谢白鹭道:“嗯,应该是。你再帮我看看,凌凇的神识印记还在不在。”

    小星感受了下沮丧道:“还在。”

    谢白鹭笑道:“别这么快就丧气嘛,说不定只是神识印记消退的速度比较慢,而不是凌凇还没死。”

    她抬起手,轻轻动着中指,它此刻很灵活,就好像刚刚那一瞬的僵直不曾存在一样。

    她笑道:“我这个天选之子还真是多灾多难啊,不是凌凇要我死,就是我自己要我自己死。”

    小星呜地一声哽咽道:“都怪我没用,明明是神器的器灵,却想不出什么稳固神魂的方法。”

    谢白鹭安慰道:“你只是器灵而已,又不是天道,哪能什么都知道呢?没你,我早死啦,你已经很棒了!”

    小星沮丧道:“真的吗?可我不想再换主人啊,我就想让你一直当我的主人……等等,主人我想到了另一个办法!”

    谢白鹭心中一动,赶紧问道:“什么办法?”

    小星激动地飞快道:“是木元素精石!它可以承载你的神魂,我们可以以它为核心,再给你造一个肉身,那就不怕不契合了!”

    谢白鹭闻言一怔,她一直想的是如何稳固神魂,但小星所说,抛弃这具身体,重新再造一具完全契合的新身体,确实也是一个好办法。

    她叹道:“只可惜,木元素精石不在我们手里。”

    木元素精石在凌凇那里,倘若凌凇死了,就在淡泠那里,无论是谁,对她来说都很难取得。

    她都有些无奈了:“这样的话,我岂不是还得祈祷凌凇能活着?”

    从凌凇那里拿精石那肯定更容易些。

    小星也陷入了沉默。他们主仆都希望凌凇死,但这种情况下,似乎凌凇还是先不要死为好。

    谢白鹭道:“算了,他是死是活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到时再说吧。”

    住在言魔领域的第十天,谢白鹭觉得自己生来就该是这个领域的原住民,除了一些小小的烦心事,绝大多数时间她都过得很快乐。

    兆宿说是要追求她,但实际上他还像是个完全不懂事的孩子,就只知道天天带着她玩,十天下来两人已经处得像是朋友了。

    这天兆宿突然说想带谢白鹭尝试下飞奔的感觉,变大后载着她跑得飞快,哪知前方突然出现一群妖兽幼崽,兆宿来不及停住,只能一跃而起,怕把谢白鹭摔了,他在半空便变化了人形,将她抱在怀里,再稳稳地落地。

    兆宿呵斥那些幼崽:“你们不要乱跑啊!”

    他再看向被他公主抱着的谢白鹭,紧张地问:“绿绿,你没吓到吧?”

    谢白鹭:“……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个筑基修士,根本不会摔到更不会被吓到?”

    兆宿一愣,爽朗大笑起来:“我只是太担心伤到你了嘛!我还想让你当我妻子呢,怎么能伤到你!”

    这种话,兆宿这几天不知说了多少,谢白鹭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只当没听到,刚要让他放自己下来,却瞥见小星抖着身体探了出来,与此同时,她眼角余光好似瞥到了一片红。

    她蓦地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凌凇正站在那里,见她看来,他缓缓勾起唇角,露出一个看似温和实则森冷的笑容。

    第47章 不要迁怒

    在凌凇出现的时候,日常并不怎么出现的颜漪迅速赶来了,但却因为顾及凌凇的修为而不敢轻易上前。

    凌凇永远是一身红衣,模样俊美,气势惊人,静静地站在那里也如同一柄利剑。

    他笑盈盈地看着尚在兆宿怀中的谢白鹭:“你真是让我好找啊。”

    谢白鹭:“……”既然这么难找,就不要找了啊!

    距离跟凌凇“失联”已经十几天,随着时间的推移,谢白鹭真觉得她已经彻底摆脱凌凇了。哪怕凌凇没死,都已经这么久了,她又一直待在言魔领域里没有出去,他也该彻底失去她的踪迹才对。

    哪知道,时隔十几天,他还能找来!

    谢白鹭拍拍兆宿的手臂,示意他放自己下来,兆宿却意识到凌凇来者不善,反而将谢白鹭抱得更紧了些,警惕地说:“绿绿,你认识他?你该不会跟他走吧?”

    他满脸难过地低头看谢白鹭:“可是我明明对你一见钟情了,你也不讨厌我的吧!”

    谢白鹭尚未回答,凌凇那边便是一声嗤笑。

    凌凇目光凛冽地落在谢白鹭身上,似笑非笑道:“谢姑娘厉害,在哪里都能混得很好。”

    他的目光落在兆宿身上,意味不明地一笑:“只是,这次怎么找修为这么低的?能挡得住我一剑么?”

    谢白鹭闻言心中一紧,她赶紧挣扎着跳下地,心中哀悼着自己这平静生活的逝去。

    往好处想,她还需要凌凇那里的木元素精石,他能找来也挺好。

    就是她得赶紧把凌凇引走,别破坏了这个地方的平静。住了这十几天,她更加爱这个她一眼就喜欢的地方,不希望这里遭受任何磨难。

    谢白鹭若有似无地挡在兆宿跟前,笑道:“凌公子说笑了,我只是受伤在这里暂居,顺便等你。不然我不是早走了吗?”

    她说着看向颜漪,而颜漪也从谢白鹭的话明白了眼前之人是谁。

    只是听说和亲眼见到感官上完全不同,颜漪今日亲眼看到凌凇才知,他这个“疯子”的名号多半是名副其实,这个人只是简简单单地站在那里,就让人捉摸不透,心生忌惮。

    颜漪自知实力不敌凌凇,也不敢贸然上前迎敌,便顺着谢白鹭的话道:“谢道友确实曾说过在等凌道友之事,她一人在荒漠难以生存,我们便邀她在此地暂住。”

    谢白鹭在心里给颜漪比了个赞,要是换别的低情商妖修,还真的没办法圆上她的话。

    只不过,话是说得好听,有一个错漏是圆不过去的。

    倘若谢白鹭真是在等凌凇找来,又怎么会待在领域里从不出去呢?她好歹该一天出去个一次,好让凌凇定位。

    谢白鹭也明白这个漏洞,但这是她怎么都圆不过去的,干脆提也不要提,以凌凇的性情,万一可以敷衍过去呢?

    兆宿觉得谢白鹭和颜漪说的话跟他得知的好像有些对不上,但他也不是傻子,看到这两人这么紧张的模样,也不敢造次,将到嘴的挽留给吞了回去。

    绿绿真的要走了吗?他还没有好好跟她一起玩过呢,她也从来没有接受过他的心意,他真的舍不得她走啊!

    凌凇并未看在侧旁的颜漪,面前这些人和妖,修为他都看不上,他只是盯着谢白鹭,挑了下眉道:“在等我?”

    谢白鹭一脸笃定和真诚:“对呀,凌公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为了让自己的话显得更具有说服力,她抬腿往凌凇那边走,想要通过行动来增加可信度。

    可她才走出一步,手就被后头的兆宿抓住了。

    谢白鹭蓦地回头看去,对兆宿拼命眨眼,这种时候跟她扯上关系可就危险了啊,现在让她赶紧跟着凌凇走才是对所有人最好的。

    兆宿眨巴着那双漂亮的猫眼道:“绿绿,你真要跟他走吗?你不要我了?”

    谢白鹭心道,我就没有要过你吧!我们一直都是朋友啊!

    她尚未否认,便听凌凇轻笑一声:“如此难解难分,不若我帮帮你们。”

    凌凇的这一声笑笑得谢白鹭脊背发凉,她不顾兆宿可怜的眼神推开他,回身看向凌凇,他此时已唤出噬殇,嘴角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充满杀意。

    谢白鹭立即向凌凇走去:“没有难解难分,我们走吧!”

    走近两步,她才闻到凌凇身上传来的血腥气,由此仔细看去才看到他身上有尚未干涸的血迹,只是因为红衣,并不明显。

    颜漪也知道谢白鹭的意图,在兆宿还想上前去拉谢白鹭时一把扣住了兆宿的肩膀。

    兆宿委屈地抬眼看着一直教自己的先生,但颜漪只是冷眸威严地摇了摇头。

    兆宿眼角一红,红着眼看向谢白鹭要离去的背影,怎么看怎么像即将被抛弃的小狗。

    谢白鹭始终提着心,慢慢向凌凇走去。

    既然他没有一露面就杀了她,那她这样给他台阶下的举动应该是有用的,她这也算是放过假了,接下来不过是回到预定的轨道而已,她已经充好电可以继续为自己的小命努力了!

    接下来,她不但要从凌凇手下保住一条小命,还要想办法拿走木元素精石。

    没有人敢说话,而就在这阵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发生了,凌凇竟然直挺挺倒了下去。

    在短暂的惊诧过后,颜漪当即取出剑要上去补刀。她怎么看不出来,凌凇这是受太重的伤力竭昏迷了?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

    然而令颜漪诧异的是,谢白鹭却挡在了颜漪面前。

    颜漪微讶:“谢道友,你不是说他是你的死敌?为何拦着我?你可是不舍得他死?”

    她的目光狐疑,似是在猜测,谢白鹭是不是在被追杀和相处的过程中爱上了凌凇,从而不肯下手。

    谢白鹭忙道:“前辈你误会了,我是怕你受伤!”

    想到过去自己的恐怖经历,她沉重地摇头道:“我比谁都希望他死,可别看他现在是昏迷状态,他对外界的感觉依然敏锐,想要杀他反而是唤醒他。到时候,你们都无法全身而退了。”

    她自然不会说血魔血脉的事,不然有谁漏了风声,所有人都得被凌凇灭口。

    颜漪迟疑一刻,倘若真如谢白鹭所说,那确实不能擅自下手。

    谢白鹭道:“前辈放心,等他醒了,我们马上就走。”

    颜漪望着谢白鹭叹了口气道:“抱歉,帮不了你。”

    她能护住领域内这些小妖就很不错了,面对修为高于自己的凌凇,她实在是有心无力。

    谢白鹭摇摇头,笑得很甜:“前辈已经帮了我很多啦,在这里过的这些时日,今后我会铭记在心的。你放心,凌凇对妖什么的没有多大敌意,他不会特意暴露此地的。”

    其实言魔领域不是不可以换地方,但需要言魔先取消领域,再换个地方再张开领域。但领域内这么多年他们造的房屋,种的东西,就会全部被格式化,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也不想搬家。

    颜漪最终还是相信了谢白鹭的话,从见到凌凇时谢白鹭的应对,就能感觉出她对他们的善意。

    再加上这十天,谢白鹭早跟领域内住着的妖们玩成了一片,每个人都喜欢有趣真诚的人,谢白鹭在这里卸去了伪装,以真正的她获得了所有妖的喜爱。

    不能去动凌凇,最好不要靠近,因而在谢白鹭的指点下,妖们找来破布和树枝围了一个境界圈,又派两人值守,不能让不懂事的妖靠近凌凇。

    在凌凇昏倒的第一天,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只在离远了才敢低声说话。

    兆宿还问谢白鹭:“你跟他走,是不是因为他是你喜欢的类型?”

    这话他是跟谢白鹭学来的,谢白鹭先前拒绝他就说他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谢白鹭道:“兆宿,你真该再跟先生多学上个一百年!”

    要不然就不至于看不懂她和凌凇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不至于不明白他刚刚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差点就身首异处了。

    兆宿完全没听出谢白鹭的阴阳怪气,还点头说:“确实,我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就是先生的课太难了,我每次都只能听懂一点点。”

    谢白鹭心道,看出来了,可惜你长得不够绝美,走不了笨蛋美人这个人设。

    他们此刻在言魔洞穴上方,就凌凇到来的事一说,就把言魔喂饱了,随后值守的人离开,他们还坐在洞边暂时不走。

    谢白鹭道:“你多听几次也就能听明白了,不要灰心丧气!更不许摆烂!”

    兆宿虚心求教:“摆烂是什么意思?”

    谢白鹭道:“就是躺平,破罐破摔。”她在现代时是卷王,卷,让她得到了她想得到的一切,所以她绝不会躺平,哪怕在这种平和的环境里,也一直没有停下修炼。

    兆宿点点头:“我明白了!”

    他又伸出手用力抓住谢白鹭的手道:“可你真的要走吗?不能不走?我很舍不得你的!”

    谢白鹭道:“我也不想离开,但是没有办法,我只能走。”

    兆宿失落地垂下视线:“都怪我太没用了,以前都没有好好修炼,现在才会没办法帮上你。先生说得对,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保护好自己在意的人。”

    兆宿抬眼看向谢白鹭道:“绿绿,你跟着他走也要保护好自己,你等我,我迟早有一天会来带走你的!”

    虽然知道兆宿说的话是不可能做到的,谢白鹭还是感激他的心意,点头道:“好,我等你!”

    凌凇昏倒的第二天,见他始终不动,一些胆大的小妖便在境界圈子外围成了一圈。

    有个小妖低声说:“听说碰他一下就会被雷劈,真的假的?”

    另一个小妖说:“我怎么听说是碰他一下就会有一把飞剑从天而降把脑袋砍下来!”

    第三个小妖说:“你们都弄错了,明明是碰他他就会变成妖兽一口吞掉我们!”

    恰巧走过这里的谢白鹭:“……”这传言一天就已经开始奇怪起来了呢。

    要是凌凇能在这里躺足够久的时间,关于他的传说只怕要无穷无尽了。

    到了第二天晚间,凌凇终于醒了过来,他一睁眼坐起,周围的妖就惊呼着跑了个精光。

    然后他就看到自己还待在同样的地方,周围围了一圈树枝布条,将他圈在了里头。

    凌凇:“……”

    只是看着自己与昏迷前并无两样的情况,他边站起身边四下打量。

    他在找谢白鹭,邪魔领域之中,他感知不到谢白鹭的存在,就像过去十几天一样。

    而这次也像上一回一样,谢白鹭依然没有趁他昏迷做什么。

    他莫名心情有些愉悦,见到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颜漪时也多了几分耐心:“她呢?”

    颜漪道:“凌公子稍等,她应该很快就回来。”

    凌凇忽然道:“她是以什么理由拦着你不动我?”

    颜漪一愣,脑中闪过什么,斟酌道:“她不希望为我们带来灾祸。”

    她没有细说谢白鹭当时说服她不动手的理由,只含糊带过去,或许这位凌公子能看在谢白鹭明明能杀了他却没有动手的份上不杀她。

    怕他昏迷了也能反击是“杀不了所以不杀”,而她给的理由,可以认为是“能杀却不杀”,两种理由的意义差很多。

    因为不知谢白鹭会跟凌凇说什么,颜漪只能如此含糊挑了个确实是谢白鹭说过的意思。

    凌凇没有再追问,也没有原地等待谢白鹭的意思,随意选了个方向走去。

    颜漪看着凌凇离开的背影有些信了谢白鹭的话,他确实对妖修没什么特别的敌意,不会对他们妄动杀念。

    她怕路上会有妖冲撞凌凇,因而还是远远跟了上去。

    凌凇不在意颜漪的跟随,他在领域内随意地乱逛,寻找着谢白鹭的踪迹,哪怕一时半会儿没找到,也半点没影响到他的好心情。

    直到他远远地看到谢白鹭和兆宿并肩走在路上,正说笑着什么。

    凌凇停住脚步,就这么冷冷地看着那一人一妖走近。

    谢白鹭面上是在他面前几乎不会有的轻松笑意,连她的头发丝都好像在高兴得飞扬,她虽跟那猫妖保持着一臂的距离,但两人说话时的姿态却很亲密。

    谢白鹭正跟兆宿聊妖们小时候的趣事,就感觉到了小星的抖动。

    她当即抬眼,看到不远处凌凇沉默地站着,而颜漪则在更远一些的地方,蹙眉表情担忧。

    谢白鹭深吸口气,跟兆宿说了一声,便快步跑到凌凇面前:“凌公子,你终于醒啦,那我们这就走吧!”

    凌凇嗤笑:“走什么?你舍得?”

    谢白鹭:“……”你几时关心过我的心情了?我舍不得你能留下木元素精石自己滚吗?

    她扬起笑脸:“这有什么舍不得的,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总要走的。”

    凌凇道:“不走了,我要在此地疗伤。”

    谢白鹭:“……?”

    她只想尽快把凌凇带离这个地方,免得他危害到这里的妖修们,没想到他竟然还说不走了!

    理由还这么充分……

    谢白鹭迟疑了下才开口道:“这里妖很多,或许会吵到你疗伤,我们还是快些走吧。”

    凌凇却偏要跟谢白鹭唱反调:“这种领域我从未见过,很有意思,多待几日也无妨。”

    谢白鹭:“……”竟然还赶不走了!

    凌凇道:“带我四处看看。”

    说完他便自顾自往前走。

    谢白鹭只能赶紧跟上,虽然他不肯走了,但好歹没有乱杀的意思,只能先捧着了。

    她回头对兆宿和颜漪挥挥手,示意凌凇就交给自己。

    颜漪将兆宿摁住,没有跟过来。

    说是要让谢白鹭带着看看,却是凌凇在前,谢白鹭在后,她心中实在忍不住腹诽,说是要疗伤,那就找个地方别乱动啊,这是在做什么呢?

    她正吐槽,就听前方的凌凇道:“你知道的吧,哪怕你今日对我留手,往后我也不会放过你。”

    谢白鹭微微一怔才明白了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十分庆幸自己从来没有暴露过已知道他血脉秘密的事,如此她的忌惮就成了留手。

    他昏迷时她要是真能杀了他,当然早杀了,没想到他竟然真的相信她是在留手,而不是别的什么原因。

    谢白鹭斟酌着怎么才能让自己的回话获得更大的价值,没有犹豫太久便遮遮掩掩地说:“不用你提醒,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如果凌凇能误会她是因为舍不得下手而留手的话,那可就太好了。面对一个好像喜欢他的人,哪怕他并不真的相信她会爱上他,总归能生出一点点的犹豫吧?

    如果能让他因此而改变主意放过她就更好了。

    谢白鹭忽然想到,她神魂的事,也可以成为一个可操作的点。假设她是一个恋爱脑,虽然被他追杀还是爱上了他,那么她肯定也不愿意说明神魂的事让他担心……

    谢白鹭这么想着都忍不住抖了下,但这也不失为一种有效的自救方法。

    可是,她也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在凌凇那里,她一直都是一副有机会很想他死的样子,只有那两次他昏迷时她没动手显露出一点“端倪”。

    她反而更要遮遮掩掩才行,营造一种爱在心里口难开的氛围,争取在凌凇想明白她的留手是因为忌惮害怕之前为自己赚得生机。

    谢白鹭一瞬间想到了许多,但难题也随即出现,她不懂怎么营造爱在心里口难开的氛围。

    她觉得处在她这个位置还爱上凌凇的话,脑子多少是有点问题的,她很不擅长做这种毫无逻辑的事。

    那就……先照旧吧。

    听到谢白鹭的回答,凌凇停下脚步,侧过身看她。

    谢白鹭的心不自觉跳快了几分,直视着凌凇看过来的幽深视线。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半晌凌凇才笑起来:“希望你今后不会后悔。”

    谢白鹭没应声,希望他将来哪一天发现真相,不会为今天的自作多情而觉得羞耻没了脸面吧!

    凌凇继续往前走,空气中一直弥漫着淡淡的桂花香,一阵风吹来,香味会更浓郁一些。

    突然,一只雪白的狗妖从侧边冲了过来,在凌凇看过去的时候,谢白鹭已经急忙上前一步将他抱住。

    对上凌凇微微眯起的双眸,她解释道:“这是小白,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凌凇讥诮一笑:“它岁数比你大。”

    谢白鹭:“……”什么,她以为的狗妖幼崽,岁数竟然这么大的吗?

    她低头看着小白,小白的声音很幼稚:“绿绿姐,你要跟这个人走吗?我不想你走!”

    他黑黢黢的大眼睛里溢满泪水,可怜极了。

    算了,身体年龄算什么,哪怕知道了凌凇比她身体年龄小,她以后要是有必要喊他哥哥,也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谢白鹭安抚道:“这几天我还不会走哦,我们还能一起玩的。”

    小白顿时破涕为笑:“太好啦,我真的好喜欢绿绿姐!”

    谢白鹭揉了揉他蓬松的毛发道:“你先自己去玩吧。”

    小白得到了还算满意的答案,便一蹦一跳地走了。

    谢白鹭看着小白离去的背影,总觉得,它走路的姿势好像一只羊啊……

    这个领域内的妖都有着一种外界难得一见的天真,谢白鹭都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颜漪真的将他们照料得很好,虽然她也在教他们外界生存的规则,但毕竟没有生存危机,便没有迅速成长起来的动力。

    倘若这个世外桃源能一直安然地独自美丽着,那就好了。

    谢白鹭侧头看向同样沉默的凌凇,问道:“凌公子,你不会迁怒他们的吧?他们只是一群傻兮兮的小孩子。”

    她虽然在颜漪面前笃定地说凌凇不会对他们下手,还是想要得到一些确认。

    凌凇并未正面回答,只道:“你自身难保,还有精力关心旁人。”

    谢白鹭笑道:“只是顺便嘛。你不觉得,这世上有这么一个地方,没有尔虞我诈和互相算计,很美好吗?”

    凌凇冷眼看她,语调生硬:“不觉得。”

    谢白鹭道:“那我觉得就可以了。我相信以凌公子的格局,不会对这些不曾招惹你的小人物下手。”

    凌凇狭长双眸盯着谢白鹭看了会儿,转身便走,在谢白鹭看来,他这就是默认了。

    谢白鹭忙跟上去道:“凌公子,这领域就那么一点大,也没什么好看的,不如你选个顺眼的地方疗伤?我帮你护法!”

    凌凇看穿了她的心思:“你想让我快些离开此地吧。”

    谢白鹭毫无被戳穿的尴尬,笑道:“对他们来说,我们就是搅乱一池春水的外来者,早些离开还他们安宁也是应当的。”

    凌凇选了处干净的地方盘腿而坐,睨了谢白鹭一眼:“那只猫妖怕是舍不得你走。”

    谢白鹭也在凌凇面前坐下,笑得一脸得意:“我人见人爱嘛,小白,阿冰他们也舍不得我的。”

    凌凇又看了谢白鹭几眼,见她面无异色,似乎对那猫妖并无特殊观感,心情也不自觉愉悦了几分。

    他道:“我已杀了桃花妖,今后不必再担心。”

    谢白鹭见凌凇还活着,早有预料,想到淡泠竟真的死在凌凇手中,她心中难免有些唏嘘。

    招惹凌凇干嘛呢,那不是自寻死路吗?早在凌凇带着她跑的时候,淡泠就该明白凌凇这人哪怕修为比她低两个大境界,也不好惹,别追来不就没事了。

    其实她还应该疑惑一下他是怎么杀死淡泠的,但这种答案危险的问题,她不想沾边,就当她以为是淡泠身受重伤才会凌凇捡漏了吧。

    她凑近了些好奇道:“那淡泠有没有随身携带什么好东西?”

    既然淡泠都被凌凇杀了,她很想知道淡泠那里有没有关于神魂的研究资料,关系到小命,多一手准备是应该的。

    凌凇并未回答,只是取出一个陌生的储物袋扔给谢白鹭:“自己挑能用得着的。”

    谢白鹭当即感激地笑:“多谢凌公子!”

    她接过储物袋,探入神识翻找。

    可能淡泠也是常年隐居,储物袋里并没有多少灵石,她便先全拿了。剩下的东西也不多,一截树枝,不知做什么用的,一个珠子,跟装夜流似乎一样,一柄木质剑,是淡泠的武器,还有一些杂七杂八她全都不认识的。

    里头并没有任何的文字资料。

    谢白鹭最后挑出那颗珠子,将储物袋还给凌凇:“就这个好了。”

    她拿这个珠子,一是它可能对她的神魂问题有用,二是先给凌凇来个“伏笔”。

    在谢白鹭翻拣淡泠的储物袋时,凌凇并未自顾自疗伤,就这么淡淡地看着她,看到她第一步是先将灵石都收走,他不自觉勾起了嘴角。

    她将储物袋还回来时,见她只多拿了一颗珠子,凌凇道:“这就够了?”

    谢白鹭举起珠子转了转道:“其他的我都不知道有什么用,就这个珠子跟装夜流那个很像,应该是能装神魂吧。”

    凌凇看着那颗珠子,扬眉:“你的夺舍出问题了?”

    谢白鹭笑了笑:“还没有,以防万一吧。”

    她神态自若地将珠子收回了储物袋里,就好像她拿它只是备用。

    凌凇忽然抓住谢白鹭的手腕,将她扯到跟前,盯着她的眼睛道:“你该不会,能弃了这肉身,换一个人夺舍吧?”

    近距离跟凌凇对视,那双幽深双眸好像要将自己都吸进去,谢白鹭的心跳都不自觉快了几分。

    小星确实告诉她能利用木元素精石重塑肉身,但跟凌凇说的不是一回事,因而她镇定道:“凌公子,你忘记了吗?我在夺舍之前,只是个连穴位经脉都不知道的普通人,这是我最后一次生命,上哪儿再去夺舍一次?”

    她想,他对于她还能换肉身的在意,只怕是因为不想让她逃离他的掌控,她要是夺舍跑了,他可就再也找不到她了。

    这就相当于他被她耍了,他怕是这辈子都忍不下这口气。

    如此近的距离,凌凇很难将目光从谢白鹭正在张合的双唇上移开,以至于他几乎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他忽然想起  了那一日在绝魔领域中,她出人意料地咬上了他的唇,而他也咬了回去。

    他的记性一向很好,因而今日他依然记得那唇瓣的柔软温热触感,以及弥漫在两人唇齿间的血腥味。

    另一只空着的手大拇指按上了她的唇瓣,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

    他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没来由的焦躁,不知该如何宣泄。

    谢白鹭看着凌凇眨了下眼,在想她的话是否恰到好处,却突然被凌凇推开了。

    他冷淡地指了指远处:“去那里给我护法。”

    被推得差点仰倒的谢白鹭:“……?”

    她咽回了到嘴的疑惑,起身按照凌凇说的走到远处坐下。

    而凌凇早已闭上眼睛开始疗伤。

    谢白鹭坐下后,小星立马探出头来。

    它极其小声地说:“主人,你说我们这算是幸还是不幸呢?”

    幸的是凌凇还活着,就有机会拿到木元素精石,不幸的是他还活着。

    谢白鹭道:“我已经习惯了。”

    她就没真觉得自己能这么轻松摆脱凌凇,这样的大起大落,多经历几次也就习惯。

    小星看向凌凇的方向,担心说些什么要紧的事被凌凇听到,它只能保持着沉默。

    谢白鹭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小星白胖的身躯,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刚刚有一瞬间觉得凌凇会对她亲下来。

    是她今天刚想到新的求生手段导致的思维偏差吗?

    很有可能。

    谢白鹭没再多想,不管是不是,刚刚的事实是凌凇冷漠地推开了她。

    说是护法,实际上凌凇并不需要她,她离他又远,便时不时有小妖过来蹭她,跟她玩。

    到了领域内的晚上,天色变暗了一些,凌凇尚未结束,兆宿倒是找来了。

    他变成黑猫模样,蹭到谢白鹭身边给她摸,她也习惯性地抬手摸了上去。

    兆宿小声道:“绿绿,你还要陪他多久啊?”

    谢白鹭道:“等他好吧。你放心,走之前,我会再来跟你们道别的。”

    兆宿恹恹的,扫了远处的凌凇一眼:“那我也在这里陪你。”

    不等谢白鹭拒绝,前方突然传来一道冷冽杀意,噬殇带着疾风直飞而来,直直地刺入谢白鹭身边的泥地里,要不是兆宿及时退开,已被削成了两半。

    远处传来凌凇森冷的声音:“滚远点。”

    噬殇的锋利近在咫尺,谢白鹭额头冷汗直冒,连忙对兆宿摆摆手,让他快走。

    兆宿已炸毛,瞳孔都竖成了一条细线,龇牙了会儿,到底还是在谢白鹭的催促下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谢白鹭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她看看身侧笔直插在泥地里的噬殇,默默往旁边挪了一点。

    她知道,以凌凇的修为,想要杀死兆宿刚刚就成了,他是手下留情了。不管是出于什么考量,至少在这件事上,她谢谢他。

    有噬殇杵在一旁,所有的妖都不敢再靠近谢白鹭,而小星也被吓到了,缩在五星鼎里根本不敢再探出头来。

    谢白鹭无聊,便默默地观察起了噬殇。

    噬殇尚未生出器灵,但应该已有一些模糊的自主意识,上次就听凌凇的在黑水里嗡鸣了一路。

    它的样子并不出挑,但自有一种古朴的气质,谢白鹭甚至不敢将手伸到剑锋边,总觉得哪怕不靠近也能被割伤。剑面上似隐隐弥漫着一层血色,她想这可能跟它捅伤主人就能提升主人修为的属性有关。

    看再久噬殇,它也不会给回应,谢白鹭最后还是将目光挪到了远处凌凇身上。

    他的身影已渐渐融在领域渐暗的天色中,若不仔细看,就连他的存在感都消失了。

    明明看着在专心疗伤的,没想到还能注意到她这边在跟人聊天,把可可爱爱的毛茸茸小妖们都给她赶走了。

    谢白鹭阴阳怪气地想,不知这待遇是单给她一个人的,还是别的人都有……

    凌凇最后花了三天时间疗伤。

    凌凇没说,谢白鹭也就没细问他在杀了淡泠之后的行程,只怕他为了找她费了不少劲,她还是不要问这种危险问题激起他的杀意了。

    当凌凇起身时,谢白鹭知道她跟这里告别的时间到了。

    在凌凇走过来拔起已插在地里整整三天的噬殇时,谢白鹭道:“我想跟颜前辈他们道别。”

    凌凇将噬殇收好,看她一眼:“你确定?”

    莫名从这简单的话里听出杀意的谢白鹭忙道:“……不道别也可以。”

    凌凇没应声,兀自走在前方。

    谢白鹭也不敢说什么,紧跟在凌凇身后。

    好在两人这一路往村口那边走,路上有不少妖都看到了,当他们走到时,几乎全领域的妖都聚集在了那里。

    颜漪站在最前面,笑着朝谢白鹭点点头:“愿君前路顺遂。”

    兆宿红着眼睛不说话。

    谢白鹭冲所有人挥挥手,跟着凌凇离开了这个领域。

    兆宿突然撒开腿追了出来,冲凌凇大声道:“你要对绿绿好一点,不然我一定会来把她抢走的!”

    当初关于凌凇的事,谢白鹭只跟颜漪一人说过,颜漪怕这些小妖冲动,后来也没有跟他们说实情,因而兆宿并不清楚凌凇一直想杀谢白鹭的事。

    谢白鹭脚下一顿,这小黑猫,把一场挟持说得跟抢爱人修罗场似的,颜前辈还是应该少给兆宿说些情情爱爱的事啊,当恋爱脑没好处的!

    下一刻,她只觉得腰肢上一重,凌凇已抱着她的腰凌空飞起,给了兆宿一个冷漠轻蔑的眼神,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谢白鹭越过凌凇的手臂看向后方,兆宿还在跟她挥手,她想,真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再来这里,哪怕不能长居,只是做客几天也可以啊。

    这回是真的再见了,她的桃源乡。

    第48章 仇人

    凌凇带着谢白鹭在荒漠中疾行,速度比她靠自己快多了,不过凌凇修为再高也需要休息恢复灵力,休息时凌凇打坐,谢白鹭则用着食水。

    看着空无一物的荒漠,再回想前一天自己还在言魔领域里过着稳定的生活,谢白鹭难免心情低落。

    忽听凌凇道:“就那么舍不得那猫妖?”

    谢白鹭抬眼看他,愣了愣才干笑:“没有啊,我跟凌公子才是一路的,那个地方也不好久留。”

    那里的一切鸟语花香都是她梦想之地,她哪来的福气可以常居啊,看她穿越来这一路的运势,就知道她的日子绝不可能安定下来,还是不要给他们带来灾祸了。

    以后哪怕有机会,她怕是也不会再回去的,那是真正的桃源乡,她不想祸害了。

    凌凇嗤笑一声,倒是没再说什么。

    短暂的休息之后,两人继续上路,终于在三日之后离开了这荒漠。

    再一次见到城市,谢白鹭几乎要热泪盈眶,她好想洗个热水澡啊!修士虽然不容易臭,但她一个穿越者真的心理上接受不了长期不洗澡。

    这座城镇名叫南至,谢白鹭和凌凇入内之后便选了一家客栈,她赶紧好好洗了个澡,才从伙计口中问出来,原来这里是闵家地盘,就是跟凌家关系最糟糕,最恨不得凌凇死掉的那个闵家。

    谢白鹭顿时蠢蠢欲动起来。

    她临时想的新计划在她看来并不怎么顺利,反正她不觉得凌凇对她的态度有什么改观,她甚至觉得,不管做什么,凌凇都不会对她手下留情。

    所以,还是干脆点把他杀掉吧。有什么好机会凑上来了,她总要抓住。

    谢白鹭照旧没跟凌凇说一声便出门溜达,有神识印记在,他并不阻拦她的暂时离开。

    从伙计那里,她听说了南至城里管事的是闵家分支,巧的是,正是凌凇杀掉的那个闵家颇有天赋的弟子所属分支。

    倘若凌凇没有杀掉那个闵家弟子,借着那弟子的势,这分支在闵家足以更上一层楼,而这代表了更多的资源倾斜,机会生生被凌凇给抹杀了,这分支自然恨死了凌凇。

    谢白鹭觉得有些可惜的是,城中修为最高的也不过金丹期,对付凌凇完全够不上。但这仇是整个闵家的,闵家分支的人应当会将凌凇的事上报,主家多派人过来将凌凇杀掉就行了嘛!

    难得回到了城镇,谢白鹭找了不少小吃摊,吃得很满足才打算打道回府。凌凇这个目标很明显,他一入城应该就引来了闵家的注视,接下来只要等待就好了。

    只是令她意外的是,她在一个巷子口被一个穿黑色衣衫的女修拦住了。

    这个女修看起来二十来岁,模样十分英气,此刻蹙着眉冷冷看着谢白鹭,怒声道:“危玲,你需要给我一个解释。”

    谢白鹭:“……”完蛋,好像是遇到原身家人了。

    谢白鹭陷入了沉默。

    她当然不想穿越,她在现代的好日子才刚开始呢,谁想穿越到异世界天天在生死边缘徘徊?

    但她占据了别人的身体是真,哪怕从凌凇那里得知,她穿来的时候人早死透了,但她确实拿着别人的身体在行动,若不遇到原身的家人朋友也就罢了,遇上了她总不能理直气壮的当不认识。

    但她是真的不认识啊!原身死透了,一点儿记忆都没留给她。

    女修似是误会了谢白鹭的沉默,逼近一步冷笑道:“怎么,做得出,却不敢说?”

    她愤怒道:“凌凇杀了你哥哥,你怎么有脸跟他在一起?”

    谢白鹭知道自己一直沉默也不是事,从对方的话里看出此人多半是原身哥哥的爱人,她叹道:“我如果说,我失忆了,你相信吗?”

    女修怔愣一瞬,随即眸光愈发冰冷:“失忆?现在你无言面对你惨死的哥哥了?少拿这种借口敷衍我!”

    她又逼近一步:“倘若你是为了杀他才对他虚与委蛇,我才会原谅你。”

    谢白鹭:“……我确实想杀他。”

    女修道:“那就做给我看。”

    谢白鹭道:“你是我嫂子吧?嫂子,我是筑基修为啊,他是金丹巅峰,我想杀他目前也只是在想而已,贸然动手我只会自寻死路。”

    女修暴躁地打断了谢白鹭的话:“都是借口!当初你是怎么说的?你说他杀了哥哥,哪怕你粉身碎骨,也要为你哥哥报仇!可如今呢?你竟成了他的女人,你怎么对得起你哥哥!”

    谢白鹭:“……”

    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用着别人的身体,她也没办法对原身的亲朋说什么重话,可对方情绪这样激动,一副她不杀凌凇就要跟她同归于尽的架势,她也很难办啊。

    女修见谢白鹭不说话,还当她是心中生出愧疚,便缓了缓语气道:“危玲,你与阿峰相依为命,是他拉扯你长大,我想你也想为他报仇,是不是?”

    谢白鹭还是不说话。

    女修继续道:“我愿意相信你没有忘记你哥哥的死,你如今都只是在等待机会是不是?”

    谢白鹭道:“……是。”

    女修的神情明显好了许多,她柔声道:“我听传言说,那个疯子很在乎你,是真的吗?”

    谢白鹭:“算是吧。”

    女修没在意谢白鹭的勉强语气,低声道:“危玲,你千万不要忘记你哥哥的仇,他死得那样惨,你不能被那疯子迷惑,忘记这样的血海深仇。”

    谢白鹭现在只想赶紧敷衍完对方离开,便也应道:“我都明白的。”

    她“夺舍”的事当然不能说,传开了对她没好处,当时跟凌凇说也只是为了保命,好在他口风还算严,没有跟别人说过。装失忆行不通,人家根本不信不听,她又不愿意在城里跟对方打起来,只好这样敷衍。

    等她回到凌凇身边,想必原身嫂子就不敢来缠她了。看得出来原身嫂子对凌凇仇恨很深,但她依然不敢当面去挑衅凌凇。

    这么想来,直接找上凌凇的原身虽然确实太鲁莽了,但也确实拥有令人敬佩的勇气。

    女修走上前来,在谢白鹭一瞬间紧张起来时,塞给她一个木盒子。

    女修叮嘱道:“与我保持通信。”

    说完她也不耽搁,径直离开。

    谢白鹭看了看这个平平无奇的木盒子,这是抽取式的盒子,木板打开,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

    她怀疑这是类似对讲机的东西,原身嫂子那里也有一个,但不能实时通讯,具体用法不知道,但原身怕是知道的,所以原身嫂子才会什么都不说就走了。

    谢白鹭反正也没想用,不再深究,将盒子放进储物袋里便往回走。

    原身和原身家人确实挺惨的,死了一个来报仇又送一个,但这里是修真界,有本事就杀了凌凇,没本事就好好蛰伏等待好机会。就像她,抓住每一个杀死凌凇的机会,虽然总是失败,但这并不影响她的斗志。

    谢白鹭并不觉得自己对不起原身,不是很想接手原身的亲朋关系,但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她先把原身嫂子敷衍过去,拖延到凌凇死或者她死的那天就行了。

    谢白鹭回到客栈时,客栈很安静,跟上回在暨城的情况完全不同,毕竟这里没有得知凌凇来就上门问好的凌家人。

    接下来一整天,谢白鹭都没有见过凌凇,倒是眼看着外头越来越热闹。

    她找来伙计一问,才知道今夜是这南至特有的节日名叫开天节,很多凡人年轻男女会在这一天结伴出行。

    谢白鹭给的小费多,伙计很热情地说道:“客人,也有不少修士也会在这一天结伴出行,拜一拜城南庙,真的很准呢,您和您道侣一道去拜拜,将来兴许可以一起飞升呢!”

    谢白鹭给了赏银道:“谢谢,我会去看看的。”

    她决定去凑个热闹。

    只有出门,才能遭遇机会啊!哪怕遇不到机会也行,总不能她万一没能成功,最后要死了脑子里只有打打杀杀的记忆吧。

    天全黑了之后,外面街道上却亮了起来,谢白鹭换了新衣,随着人流往人多的地方走。

    正如伙计所说,街边全都是热闹的小吃摊,人人结伴出行,而男女搭配的比例明显更多了些。

    谢白鹭隐在人群中,将所有这一切都看入眼中,藏进了记忆深处。

    她想起伙计说的城南庙,便漫步走去,打算去拜一拜。

    不求这个世界的天道眷顾,只求别再给她使绊子了。

    城南庙人很多,连拜神像都要排队,谢白鹭排了会儿,轮到之后便认认真真地拜了拜。

    等她挤出拥挤人群,却在城墙根看到了不知何时过来的凌凇。他照旧一身红衣,哪怕在闵家地盘也不知收敛,只是这会儿是夜晚,在昏黄的灯笼光下,他的衣服颜色并不太显眼。

    她在无视他和迎上去之间选择了前者,假装没看到自顾自离开。

    没一会儿,一道熟悉的气息便出现在近旁,凌凇的语气很平静:“求了什么?”

    谢白鹭侧头看他,挑眉一笑:“求你死于非命。”

    凌凇不以为忤,愉快笑道:“那你拜这种小庙没用,拿不走我的命。”

    谢白鹭道:“图个吉利,也不求真的实现。”

    一个小姑娘忽然拦在二人面前,眨巴着黑葡萄似的眼珠子仰头看着凌凇道:“哥哥,给这位姐姐买块开天糕吧,今后一年都会事事顺遂哦!”

    她撩开盖着篮子的布,里面是热腾腾的糕点。

    不等凌凇说话,谢白鹭便掏出银子给她,拈起一枚糕点,把看到银子高兴得眼睛都眨不动了的小姑娘给赶走了。

    她还真怕这小姑娘招惹到了凌凇。

    凌凇冷眼看她这一系列流畅的动作,忽而笑了:“我不会对她出手。”

    谢白鹭腹诽,那可说不好,在如此言之凿凿之前,不如先解释下你周边三尺内怎么一个人都没能挤过来?

    但她只是干笑:“好的。”

    可能是欺生,也可能是组团,接下来谢白鹭又遇到了好几波来买开天糕的小孩,她终于在快被撑到时确认她是被当冤大头了。

    于是,在又一个小孩过来要买开天糕时,谢白鹭指了指身边的凌凇道:“这个哥哥超凶,你再多待一会儿,他会吃人。”

    这次过来的是个小男孩,闻言愣了愣,看向凌凇的目光便带了些怯意。

    凌凇却只斜睨着谢白鹭,她在说这种恐吓人的话时显得眉目都生动了许多。

    小男孩到底不甘心就这么走了,望着凌凇怯生生道:“哥哥,你要买一块开天糕吗?你跟姐姐分吃一块,你们今后可以长长久久,永不分离哦!”

    凌凇丢出一块灵石,从篮子里取出一块开天糕,故意当着谢白鹭的面慢悠悠地掰开,将其中一半递向谢白鹭。

    谢白鹭:“……”哪个傻子会想跟你永不分离啊!别想恶心我!

    她看中了路边一只瘦骨嶙峋的狗,刚想抢了凌凇手中的那一半丢给野狗,让他跟野狗长长久久去,却发现根本抢不动。

    凌凇轻松地捏着她那一半开天糕,大概是看出了她的意图,不让她拿走。

    随后,他忽然倾身,按住了谢白鹭的后脑,将一半开天糕放到谢白鹭嘴边,轻笑:“张嘴。”

    谢白鹭紧闭双唇。

    凌凇又笑了下:“你不会想看到我动粗的。”

    谢白鹭只好张嘴道:“可我吃饱……”

    她嘴一张开,凌凇就往前一送,将开天糕塞进了她嘴里。似是怕她吐出来,他的手捏住了她的上下嘴唇,示意:“嚼,咽下去。”

    谢白鹭:“……”淦,神经病啊!还有逼人吃东西的!

    她很气,但她打不过凌凇,只能郁闷地咀嚼咽下去。

    等谢白鹭吃完,凌凇才拿起他那半块开天糕,作势要吃,而谢白鹭飞快地伸手过去,却只扑了个空,他手一扬便避开了她的突袭,并只以一只手便钳制住了她的两只手腕,让她动弹不得,只能近距离地看他一点点将手中的半块开天糕吃完。

    卖给他们这块开天糕的小男孩还没走,呆愣地看着这对哥哥姐姐的举动,好半天才赶紧跑了。那位姐姐说的没错,那哥哥好像真的会吃人一样,明明是笑着的,却莫名给人感觉很凶!

    谢白鹭安慰自己,信则有,不信则无,她不可能跟凌凇永不分离,她和他之间总要死一个。

    好在她这个无神论者并未完全放弃她的无神论信仰,不想要的那就不信了嘛,郁闷也是郁闷在凌凇强逼自己吃糕,多走了两步路,心情便调整好了。

    想到在言魔领域中新生出的想法,谢白鹭悄然瞥了眼凌凇垂在身侧的手,忽然握了过去。

    凌凇脚步一顿,垂眸看了眼两人交握的手,挑了下眉:“这是做什么?”

    谢白鹭指了指周围的人道:“入乡随俗。”

    在这个修仙的世界,凡人世界的民风也开放许多,男女结伴出来的牵手不在少数。

    凌凇的目光从那些男女身上收回,落在谢白鹭故作淡定的面容上。

    他靠近半步,按着谢白鹭的脑袋转向某个方向,微微低下的脑袋凑在她耳旁,温热的气息暧昧地落在她耳畔:“那个也要入乡随俗?”

    谢白鹭被迫顺着凌凇的力道看去,只见巷子口,一对男女十分大胆,竟然在阴影之中亲吻,他们仗着那里黑,旁人看不清,动作十分激烈,殊不知在修士眼中,一切都无所遁形,包括唇齿交缠,手放在不该放的位置。

    谢白鹭:“……”

    她正要收回视线,却看到了同一个方向的原身嫂子,那女修一身黑衣也像是要隐在夜色中,自然看不清对方的神情。

    谢白鹭不意外原身嫂子会跟着她,毕竟对方在等着她想办法杀掉凌凇,她想,在原身嫂子看来,她和凌凇刚才那些举动,实在是很像情侣结伴出来玩秀恩爱吧。

    白日里,原身嫂子一上来就怒斥她,要激起她的羞耻心,让她能重新记起哥哥的仇恨,逼迫她继续想办法杀掉凌凇,至于她这个筑基能不能杀掉金丹,原身嫂子却是提也不提了。

    原身嫂子为原身哥哥报仇的执念,已经盖过了对原身这个小姑子的感情了。

    谢白鹭只当没看到原身嫂子,淡然道:“你要想,我也不是不行。”

    凌凇微一侧头,便能看到谢白鹭的神情,可能有几分紧张,但不见羞赧。

    他抽出被谢白鹭握住的手,拍了下她的脑袋道:“没用的。”

    他说完便径直往前走去。

    谢白鹭看向他挺拔的背影,慢慢跟了上去。

    试探算失败了,凌凇应该是看出她的引诱目的,才会说一句“没用”,但他偏偏又没有不高兴的样子,也不曾嘲讽她,这就值得玩味了。

    凌凇在前,人群自动向两边让开,谢白鹭紧跟着他便不用被人挤人了。

    看得出来,凌凇对这些热闹并没有什么兴趣,径直回了客栈。谢白鹭没回去,她在客栈附近溜达,像是一个局外人观察着周围的凡人们,也觉得有意思。

    因为凌凇就在附近,谢白鹭的警惕心没那么强,因而当一个修士突然出现将她制住的时候,她还有些懵。

    这修士至少是金丹,他抓住谢白鹭之后便立即离开,目的性非常强。

    谢白鹭今天白天闲逛时不只是在吃吃喝喝,她也看到了闵家人衣服的样式,而眼前之人正是闵家人。

    闵家金丹一声不吭,带着谢白鹭便往城外去。

    谢白鹭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前辈,我身上有凌凇的神识印记,你光这样带着我跑没用的。您也打不过凌凇,要真想杀了他,至少要来个分神吧!”

    “闭嘴!”闵家金丹冷斥道。

    谢白鹭都替闵家着急,来一个金丹有什么用啊,这不是一个个送人头吗?

    她再接再厉:“如果您想利用我来威胁凌凇,那您最好做好会失败的打算,虽然我表面上是他的女人,但我要是威胁到了他,他对我下手也不会手软的,您拿我当人质没用。”

    闵家金丹怒喝:“少废话!”

    谢白鹭再道:“但是倘若您有什么见血封喉的毒药,可以给我,我能帮你们暗算凌凇,只要你们的毒药保真,我也能保证一击必杀。”

    闵家金丹终于正眼打量谢白鹭,却见她明明被他挟持,听她说的话,也知道她能明白自身处境不妙,却并无紧张之色。

    他冷笑:“那疯子是不是真如你所言,待会儿便知道了。”

    至于谢白鹭所说的什么毒药的话,他是一个字都不信。

    谢白鹭抿唇,不吭声了。

    她已经有所预感,一会儿受伤的只会是她。

    凌凇不会受威胁,他们又不真是那种关系,顶多在有余力时不让她死,只要杀了这闵家金丹,那凌家人不就不知道凌凇其实没有那么在乎她了吗?

    谢白鹭猜测,闵家金丹带她离开南至城时,凌凇就会发现不对,自然会追来。

    希望闵家金丹能在城外也安排了陷阱,好歹给凌凇弄点麻烦出来。

    不知是不是太小看了自己这个筑基,闵家金丹在抓住她之后只是制住了她的丹田,并未没收她的东西,到时候她也不一定就会受伤。

    等到了城外,闵家金丹忽然停下脚步。

    这里是一片平原,四周一个人都看不到,也看不出有什么埋伏和阵法。

    谢白鹭:“……?”不是,大哥,您真就一个人来的啊?

    她不敢置信道:“前辈,您这是打算单枪匹马对付凌凇?您知道凌凇如今是什么修为吗?金丹巅峰!”

    闵家金丹闻言像是也对凌凇的修为吃了一惊:“他两个月前才是金丹后期!怎会如此快?”

    凌凇的金丹巅峰是在荒漠里升境的,自然还没人知道。

    谢白鹭道:“他不久前还杀了个分神。”

    闵家金丹闻言更是骇然。

    金丹巅峰,竟然能杀分神,这是什么可怕的疯子!一般金丹连元婴都不敢挑衅,凌凇不但敢挑衅,竟还真的杀了一个分神?!

    这不可能!

    闵家金丹道:“不可能!分神与金丹差着两个大境界,他便是再天赋异禀,也不可能做到!”

    谢白鹭道:“要不怎么说他是凌凇呢?”

    她希望全天下都知道凌凇又这么快就升境了,可能确实会少一些人来挑衅凌凇,但那两个面具人曾说过怕凌凇修为太高了控制不住,倘若得知了他的修为竟然升得那么快,一定会有所应对。

    早点把凌凇像他父亲一样抓去关在黑水做研究,她也就安全了。

    这时,一道人影飞快地赶来,人还未到声音便到了:“大哥,你不要冲动!”

    来人是个女修,面上满是焦急之色。

    闵家男金丹道:“阿妹,别来拦我!此事主家不管,我却要为我儿报仇!”

    谢白鹭这才明白,原来当初凌凇杀的那个颇有天赋的闵家弟子,正是这个闵家男金丹的儿子。

    可是……闵家竟然不管吗?

    是因为闵家并不觉得这样一个弟子值得主家动用更强大的力量,还是有别的原因?

    谢白鹭忽然想到了那两个面具人,他们都是分神,身份不明,而且背后搞事的应该不止这两人,他们的联盟中,还有多少分神?是不是还有闵家的人?

    底层的人不知道,但闵家高层说不定也参与了凌凇父亲的事呢?所以,凌凇暂时还杀不得,今后依然有用,因而闵家主家才没有理会闵家分支的求援,令这位爱子心切的闵家金丹铤而走险。

    闵家女金丹劝道:“哥,你一人要如何杀凌凇?他早几年前就能越阶杀元婴了!”

    闵家男金丹面上满是痛苦仇恨:“我这一生只得这样一个儿子,却被凌凇毁了,你教我如何咽的下这口气?阿妹,你走,此事与你无关,我一人足矣。今日若是不能杀了凌凇,我今后也绝不可能再有这样的好机会,便是死在这里又何妨?”

    闵家女金丹这才看到了被自己哥哥钳制住的谢白鹭。

    她惊问道:“哥你的倚仗是她?她就是凌凇那个放在心尖上的女修?”

    闵家男金丹道:“不错,确实是她!只要有她在手,不怕凌凇不投鼠忌器。哪怕他真不愿意受胁迫,我也要让他痛失所爱,尝尝我受过的苦!”

    谢白鹭:“……”痛的是她,跟凌凇能有什么关系,他根本不会痛的!

    她不得不开口:“前辈,我真的没骗您,您拿我当人质,威胁不了任何人,凌凇他不吃这套的。”

    闵家男金丹道:“闭嘴!等他来了一切自有分晓。阿妹,你快走!此女说凌凇已是金丹巅峰,此事旁人似乎尚不知晓,你要回去报于主家知道。”

    他已经做好了今日赴死的准备,但死之前总要撕下凌凇一块肉来,不然他咽不下这口气,他那个精心培养长大的儿子啊,那么勤奋,前途光明,他怎么可能忘掉这样的仇恨!

    那闵家女金丹尚未答话,便听一道清润嗓音道:“来都来了,就都别走了吧。”

    来人正是凌凇!

    一身红衣的凌凇悬浮在半空中,居高临下地看着地面上的三人,月色昏昏,他的英俊面容似被笼罩上一层阴影,显得诡谲可怕。

    下方三人包括谢白鹭都吓了一跳,闵家男金丹更是掐紧了谢白鹭的脖子,满眼仇恨地看向凌凇。

    “凌凇,你当日杀我儿子,今日我杀你女人,这都是你的报应!”

    凌凇冷眼看着闵家男金丹,轻扯嘴角:“我剑下亡魂无数,哪记得你儿子是哪根葱。”

    凌凇的轻蔑语气彻底激怒了闵家男金丹,若非他妹妹一声呵斥令他冷静,他可能已经不管不顾地动手了。

    闵家女金丹冷静许多,既然事已至此,便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她扬声道:“凌凇,你的女人在我们手中,你也不想她死吧?”

    谢白鹭被迫随着闵家男金丹加重的力道而仰起头,对上了凌凇黑夜中愈发幽深的双眸。

    凌凇不置可否:“她啊……确实不死更好。”

    听出他语气轻慢,闵家女金丹心中犹疑,但闵家男金丹却是抽出剑冷然一笑:“你少装蒜。倘若你不在乎她,追来做什么?”

    凌凇闻言微微凝眸,目光定定落在谢白鹭被掐出红痕的脖颈上。

    在乎……么?

    在他记忆中,谢白鹭不止一次被抓,上次那邪修被谢白鹭哄骗抓了她威胁他,他动手时毫不犹豫,但今日……

    凌凇紧了紧握着噬殇的手,他有些焦躁地发觉,他在迟疑。

    他不喜欢这种超脱掌控的感觉。

    半晌凌凇才漫声道:“你可以杀了她。”

    谢白鹭心中咯噔一下,这种话拿来激已经没有多少理智的闵家金丹,真能激得对方动手啊!

    而且,她感觉……凌凇这话好像不全是激,他该不会真想让闵家金丹杀了她吧?说好的他要亲自杀她呢?

    闵家男金丹当即扬起长剑,对着谢白鹭的手臂便要砍,却被闵家女金丹拦住。

    “哥,等等!”闵家女金丹对危险更敏感,在她哥举起剑  的时候她的危险预感在疯狂预警。

    她虽然也惋惜侄子的逝去,但她并不想今日搭上自己的命。

    闵家男金丹被阻拦,红着双眸瞪向自己妹妹:“不是你的儿子你自不会心疼,阿妹,今日你若再拦我,我们兄妹的情分便到此为止了!”

    闵家女金丹心中暗暗叫苦,若是不拦,他们兄妹只怕都要死在这里,还有什么兄妹情分。

    她劝道:“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儿子还可以再生,你能生出一个天赋极佳的儿子,便能生出第二个、第三个,可你要是死了,便什么都没了!”

    闵家男金丹却早已被仇恨冲昏了理智,灵力一震甩开自家妹妹,便要动手。

    谢白鹭惊得一缩,但闵家男金丹的剑到底没能砍下来。

    在他们兄妹争执的时候,凌凇竟然已经用噬殇自伤而强行提升了修为,元婴的修为令他得以在闵家男金丹动手时及时拦住。

    凌凇面色微白,面上带笑:“我已经给过你们机会了。”

    谢白鹭被他轻易扯到怀中,她撞入一具温热的胸膛,闻到了浓烈的血腥气,不禁有些怔愣。

    哪怕她看不出这对金丹兄妹的详细修为,也能看出比凌凇低不少,他完全不需要自伤便能杀掉他们。

    他自伤提升修为,可是为了能及时救下她?

    谢白鹭微微抬头,竟恰好对上凌凇垂眸看下来的视线。

    狭长双眸中似有涟漪,他忽然笑了:“你今天是故意被抓走的吧。”

    谢白鹭连忙否认:“我没有!”

    虽然她确实有四处溜达找事情的想法,但被这闵家金丹掳走完全是意外,她也没想到这人这么虎啊,胆敢一个人来搞凌凇。

    凌凇侧头避开闵家男金丹盛怒之下的剑气,目光却始终凝在谢白鹭脸上,自顾自道:“你在试探我。”

    当凌凇发觉他有些过于在乎谢白鹭的时候,她今日忽然握他手的举动也有了解释。她一向聪明,想必是比他还早发觉了他的变化,因而在试探他。

    这一刻谢白鹭被凌凇看得寒毛直竖,她连忙道:“我在试探你什么啊?”

    凌凇笑了笑,下一刻闵家男金丹和女金丹同时袭来时,他将谢白鹭朝反方向丢了出去,冷眸迎向那两人。

    他已是金丹巅峰之事,还不想让幕后之人知道,这两个闵家人今日必死。

    噬殇在他手中便犹如死神的镰刀,冷酷地收割着一个又一个的生命,对面的两个金丹在他如今的元婴修为之下根本支撑不了多久,不一会儿便显了败相。

    谢白鹭勉强站稳之后,小星抖着身体从五星鼎中钻了出来:“主人,他刚刚杀气好重!”

    谢白鹭看着凌凇和闵家那两个金丹一边倒的战斗,抿紧唇道小星道:“小星,我们要走了。”

    小星应下:“我准备好了,主人!”

    谢白鹭当即掐诀,准备离开。

    刚刚凌凇的问话,让她明白了什么。正如她所期望的那样,凌凇应该是至少对她生出了一丝心软,所以刚刚才会反问她是不是在试探他。他知道她看出他心软了,而他对此的决定,是除掉这份心软。

    她不知道凌凇为什么还会放开她,都没有拿走五星鼎,不然她哪里都去不了,只能待在这里等着他来杀她。

    或许,这正是他那份心软的表现。只是,也仅止于此了。

    她不等凌凇跟那两闵家修士决出胜负便果断完成神行诀跑了,当她化作一道白光飞出去时,凌凇淡淡瞥过来一眼,便蓦地加快了手中攻势。

    无数道剑气射向闵家兄妹,闵家男金丹因为仇恨悍不畏死,可女金丹已心生退意,两个人组成的防御便有了破绽。

    凌凇欺近,噬殇划过完美圆弧,一剑同时削去两人半个脑袋,又有无数剑气穿透二人身体,完全断绝了他们的生机。

    两具尸体落地后,凌凇便随着谢白鹭消失的方向紧追而去。

    凌凇走后许久,黑夜中才显出一个黑色的身影来,若是谢白鹭在,便能认出这就是原身的嫂子。

    胡月儿手中捏着能隐匿生息的法宝,面容冷肃。凌凇已是金丹巅峰的事,他不想让旁人知道吗?那她可得好好宣扬一番了。

    第49章 修仙版重组家庭

    谢白鹭心中沉冷,跑得很快。

    因为这次她非常清楚,只要被抓到了,真的就是死,凌凇不会再手下留情。

    神行诀接连使用了两次,谢白鹭便已到了极限。幸好她这段时间一直在修炼,灵力足够支撑她的损耗。

    趁着谢白鹭在恢复,小星不解道:“主人,我不明白那疯子为什么突然要杀你。”

    谢白鹭耐心解释道:“因为他发觉他开始在意我了。”

    小星更不解了:“可是,这样的话,他不该对你更好一些吗?怎么会……”

    谢白鹭想了想道:“本来要是没有幕后之人的算计,他可能也不会急着杀我。当初我与他在凌家假扮情侣,正合了幕后之人的目的,但正因为这是假的,他行事便有余地。可这要是变成了真的,旁人真能拿我威胁他,他便会陷入被动,他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小星感慨道:“他好狠啊!反正将来也不一定真能威胁成,就不能先放你一马吗?”

    谢白鹭摇头道:“你不懂。感情是处出来的,他今日不趁着还能下手的时候杀了我,今后感情深了,再杀我时便会有切肤之痛,甚至下不了手,以至于影响他自己的计划。”

    小星沉默半晌才道:“你们人修真的好复杂啊,还是我们器灵好,简简单单。”

    谢白鹭道:“那就别想这些有的没的,帮我找领域,秘境,阵法……什么都行。”

    别看谢白鹭现在表面上很平静,实际上心里紧张到想吐,不过是强撑着罢了。

    目前唯有隔绝神识印记的地方才能短暂地救她一命,但也拖延不了多久,只能祈祷她真的是天选之子,有大能解决凌凇或者解决她的神识印记问题。

    她忽然想到一事问道:“小星,我要是重塑肉身,凌凇的神识印记还会在吗?”

    小星道:“应当是留在你原先的身体那里。”

    她再问:“那你呢?你认我为主,认的是身体还是神魂?”

    小星一愣,随即大惊失色:“是身体!”

    一般人身体和神魂不到死都不会分离,神魂失去肉身的承载也会很快消散,所以一般来说认主认身体和神魂并没有差别。

    当初谢白鹭是破了手指流血才让五星鼎认主,她要是换了身体,原先的身体重新恢复毫无生机的状态,跟五星鼎之间的主仆契约自然就作废了。

    小星非常惊慌:“啊啊,那怎么办啊,主人你要是换肉身了,那我不是又要没主人了!”

    谢白鹭:“……”这器灵,怎么慌都慌不在地方,她怎么可能放着这么好用的神器不要呢?

    换了身体,重新契约不就好了嘛!

    她安慰道:“放心吧,我不会抛下你的。我再问你一个关乎我生死的问题。”

    她取出从淡泠那里取得的珠子问道:“假如我死了,神魂可以暂居在这里吗?”

    小星似是评估了下自己的能力后道:“我或许可以帮主人做到。”

    这次生机渺茫,既然想不出该怎么活下去,那就考虑死后复活的事。

    夜流都能在那珠子里待那么久,她说不定也可以。当然,这只是不得已的最后选择,她拿不到木元素精石,没办法重塑肉身,只能先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在凌凇杀死她之后把她的神魂保存下来。

    到时候,寄居她神魂的珠子会被凌凇拿去,保留那么点火种。

    只是,五星鼎会被凌凇拿去,他最近可能没时间拆五星鼎,那小星暂时就还是安全的,他们就能里应外合,在凌凇眼皮底下偷他的木元素精石重塑她的肉身。

    计划非常冒险,凌凇可能拿了五星鼎就立即拆了,但这是他们没有别的办法的前提下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法子,不求稳妥,只求有一线生机。

    谢白鹭跟小星说了自己最后的计划,看得出来小星很迟疑,也很害怕,但它还是郑重应道:“倘若真走到了那一步,我一定不会辜负主人的信任!”

    谢白鹭揉了揉小星的白胖身躯以示安抚:“我也会尽全力保护我们两人的,接下来就靠你了,帮我好好找一下,说不定走不到那一步。”

    小星连忙应下,谢白鹭则在短暂的休息之后继续上路。

    她所有的灵力基本都用在了神行诀上,所谓熟能生巧,慢慢地学会了以最少的灵力来启动神行诀,因而在短暂的恢复之后,她又能使出第三次神行诀。

    她不是不想多休息会儿,而是凌凇追得很快,他们之间就是一个兔子和乌龟的追及问题,乌龟先跑也没用,兔子跑得快,她和凌凇的距离只会被很快拉近。

    第三次神行诀之后,谢白鹭立即往前跑,在夜色中,她的身影看不真切,但她清楚自己身上的神识印记对凌凇来说就跟黑夜中的明灯一样清晰。

    静谧的环境中,一切都被拉长,时间仿佛过得很快,又好像停滞了。

    小星也在竭尽全力地感知周围,突然它兴奋道:“主人,前面前面,那里好像有秘境!”

    谢白鹭陡然加快了速度。

    小星随即又尖声叫起来:“那疯子追来了!”

    谢白鹭心中一紧,却不敢回头,她几乎能感觉到身后死神的脚步,只咬牙运起了所有灵力。

    小星在给她鼓劲:“主人,快了,快了!”

    明知道假如这前面是个秘境,凌凇便能很快找到自己,谢白鹭还是拼尽了全力往前跑,哪怕多拖延一刻也好的!

    身后的杀意正飞快接近,在身体没入秘境的那刻,谢白鹭下意识回头,却见凌凇就在她身后咫尺之地,噬殇距离她不过一尺之遥。

    那双幽深的狭长双眸之中,只有冰冷的杀意。

    随后,谢白鹭便觉得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谢白鹭只觉得脑中陡然一涨,被强行塞入了一大片记忆。

    在这个记忆之中,一只兔妖自小被人类所救,因而认了人类为义父,得名程萱,在人类家族中长大。义父是程家主家人,在家族中颇有威望,对她又十分爱护,她虽是妖,却在程家受到了无微不至的照顾,在这样温暖的家庭中长大,哪怕是妖,她也比很多人类都温柔善良。

    不久前,她的义父新婚,带来了一位娇柔的新婚妻子,以及那位妻子的儿子。

    谢白鹭:“……”这什么修仙版重组家庭啊。

    当谢白鹭恢复视野时,便看到面前站着一个人,在看清楚那人的模样时,她惊得陡然往后退了一大步。

    那人赫然就是凌凇!

    但说是凌凇,也只是模样一样,他的神情透出一种谢白鹭陌生的青涩。

    看着还不到二十岁的青年看到谢白鹭的举动,微微抿了下唇道:“姐姐不欢迎我吗?”

    谢白鹭:“……?”

    夭寿啊,她有生之年竟然能听到凌凇叫她姐姐,这是什么奇怪的梦境!

    谢白鹭已察觉出情况的不对劲,悄悄地敲了下腰间挂着的五星鼎,可小星就像上次在绝魔领域一样掉线了,始终没有反应。

    首先,排除这是她临死前生出的走马灯,一切都很清晰,而且她明明已入了秘境或领域,她可没有自己已经死了的记忆。

    那么,眼前的凌凇是什么情况?是紧随着她进来的凌凇,还是纯粹的幻觉?

    谢白鹭想起了她被强行塞入的记忆,那大概是要她玩角色扮演,达成某个结局才能活着离开。那么凌凇要是进来了,应该也是跟她同样的情况,但看他此刻的表现,这演技绝了,他也怕出不去这里只好演吗?

    谢白鹭悄悄松了口气,要真是这样,她就可以暂时放松一些时间了。

    她勉强笑道:“并没有,你叫什么?”

    凌凇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慢慢向谢白鹭走近:“我叫曲玉,姐姐叫我阿玉就好。”

    哪怕知道凌凇是在认真扮演,谢白鹭看到他靠近还是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凌凇脚步一顿,表情似有探究:“姐姐在怕我?我可是做错了什么?”

    违和感越来越强烈,谢白鹭突然道:“非要演吗?”

    凌凇那双漆黑眸子定定看着谢白鹭,忽而笑了:“看来姐姐是真的不欢迎我。只是,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姐姐再不喜欢我,我们也要同住一个屋檐下了呢。”

    他笑得颇为恶劣,目光似有些挑衅地看着谢白鹭。

    不对劲,这真的太不对劲了!

    谢白鹭觉得这可能是在幻觉之中,眼前的凌凇要真是凌凇,就绝不是在演,他就好像真的是那个叫曲玉的少年,新加入一个家庭,将内心的不安化作了对外的挑衅。

    所以,刚刚那些灌入她脑海的记忆,真的是在提醒她剧情吗?明明她看凌凇,他现在好像真的成了曲玉。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本来也该真的成为“程萱”,那一大片记忆跟真的一样,她的脑袋现在还是在疼,若非她拥有自己的另一份记忆,她只会觉得那才是属于她的记忆,太真实了。

    谢白鹭忽然摸着头有些痛苦道:“抱歉,我并没有针对你,我只是有些头疼。”

    这一刻,她也装成程萱。

    白兔妖程萱是个温柔善良的女子,绝不会排斥新来的弟弟,刚才她的表现已经是崩人设了,只能现在弥补下。

    她不知道这里是领域还是秘境,也不知道她如今是什么情况,先按着记忆提示的演准没错。

    高大的青年慢慢走近,他微微弯腰,声音低缓清润:“姐姐是怎么了?可要我帮忙?”

    谢白鹭不敢抬头,只低声道:“歇会儿就好,不必担心。”

    她突然感觉自己手被握住,浑身一僵,很勉强才没有抽回手。

    凌凇将一只莹润的镯子套到谢白鹭的手腕上,目光在细瘦的腕子和镯子上流连,微笑道:“这是我给姐姐带的见面礼。希望今后能跟姐姐和睦相处,这也是我们爹娘的希望。”

    他就好像没说过刚才那挑衅的话一样,恢复成了愿跟继父家人搞好关系的好孩子。

    谢白鹭真觉得太别扭了,她想抽回手,凌凇却按着不放,轻声问道:“姐姐有给我的回礼吗?”

    谢白鹭:“……”

    凌凇送的这个镯子是个法宝,属于防御型的,礼尚往来,她也该拿出等值的东西。

    但她身上就没几样好东西啊!

    她发觉她除了记忆的增加,身上的衣着和东西都还是老样子,她也不是妖修之身,她刚看了下自己的储物袋,里面的东西都没变,哪一样她都舍不得给凌凇。

    凌凇却伸手从她腰间一探,将她那价值一万五千八百灵石的玉佩解走,对着谢白鹭粲然一笑:“我喜欢这个,谢谢姐姐。”

    谢白鹭:“……”这是明抢吧!

    她怀疑凌凇是故意把她最贵最厉害的防御法宝给抢走,但一想到两人的修为差,又觉得他没有这样做的理由。

    谢白鹭拉开与凌凇的距离,对于这个地方愈发迷惑起来。

    眼前的凌凇稍微有那么点奇怪,但多说了两句话,她又觉得他就是那个凌凇,是不记得他自己是凌凇的凌凇。

    他绝不是装的,她觉得以他现在追杀她的心态,不会跟自己装得那么好。

    她本来也该跟凌凇一样,却不知道为什么,她拥有了程萱的记忆,却还记得自己是谢白鹭。

    连凌凇这个金丹巅峰修士都中招了,可见这幻术是有点厉害的,偏偏在她这个筑基中期上出了意外……她有什么特别的吗?

    难道是穿越导致她免疫了幻术?

    谢白鹭不动声色地继续观察着凌凇,他的笑容也跟从前的他没太大区别,总让人觉得他在打什么坏主意。

    他笑道:“爹说让我来找姐姐,姐姐会给我安排好住处,带我熟悉程家,姐姐可愿意?”

    谢白鹭学着记忆中程萱的模样温柔笑道:“自然是愿意的。……阿玉,你跟我来。”

    她的记忆中有义父让她为曲玉安排住处的事,为了更好地照顾初来乍到的他,他的住处就在她隔壁。

    带着凌凇看了下他的房间之后,谢白鹭便带着他去参观程家。

    她笑问道:“我还不曾听娘亲说过你是什么修为。”

    凌凇道:“将将筑基初期而已,比姐姐差得远了。”

    在程萱的记忆中,她是筑基中期,确实比曲玉高,但两人的修炼天赋实际上差不多,程萱只是胜在年长。

    谢白鹭客气道:“我不过是虚长你几岁罢了,等你到我的年纪,只会比我更出色。”

    “姐姐过奖了。”凌凇笑了笑,没再跟谢白鹭商业互吹。

    程家家大业大,遇到的程家人不少,都会客气地跟谢白鹭打招呼。

    几次之后,凌凇笑道:“姐姐虽然是妖,在程家看来从不受排挤啊。”

    谢白鹭:“……”他在阴阳她,她确信!

    谢白鹭不知道这是秘境还是领域,或许有什么存在通过某种方式在观察着他们,便极力管理着面上的表情,微笑道:“确实,程家能接受我,我很感激。”

    凌凇瞥了谢白鹭好几眼,见她神情淡然不像强撑,抿唇不再说什么。

    在两人打算打道回府时,一个程家人突然站在二人跟前,冷嘲热讽道:“一个拖油瓶再加一个,当我们程家是什么地方,收破烂的吗?”

    程萱的记忆中,这个人叫程速,是少有的跟程萱不对付的程家人,此人的父亲也跟程萱的义父不对付。

    谢白鹭道:“嘴巴不需要的话,可以捐出去。”

    程速一愣,大概是没想到一向温和的程萱会反驳,随即立即怒声道:“我有说错吗?你们一个是妖,一个外姓人,倒将程家当自己家了!”

    谢白鹭还待反驳,肩膀上却多了一只修长纤细的手:“姐姐,何必跟他多费唇舌呢?”

    话音刚落,他已拿出一柄剑一剑横劈过去。

    那剑是噬殇,然而凌凇使出的剑气却远不是他的真正实力能比,就好像真成了一个筑基初期修士,噬殇也没有往日那样光彩夺目。

    但他这相较于做口舌之争更喜欢动手的喜好倒是一模一样。

    谢白鹭没有阻止凌凇,在程萱记忆中,她哪怕再温和,也不会喜欢对方这样的挑衅,有曲玉动手正好。

    她记忆中有程萱的感情,程萱对这个新来的继弟并无太大的好恶,互不干扰就好。

    凌凇没几下就将程速击败,长剑横在对方脖颈上,似笑非笑道:“你这程家人,还不如我一个外姓人呢。”

    程速面色苍白,说不出一个字,在凌凇收剑后,当即狼狈地逃走了。

    凌凇退回谢白鹭身边,微笑道:“姐姐,我刚才打得如何?请姐姐指教。”

    谢白鹭道:“很厉害。”

    凌凇凝眸看着她:“我总觉得从前好似见过姐姐。”

    他弯腰凑到谢白鹭跟前,狭长双眸中似有迷茫一闪而过:“但我确实是第一次见姐姐,第一面我便很喜欢姐姐,姐姐呢?”

    谢白鹭:“……我们该回去了。”

    她说完便往回走。

    她愈发确认这就是被硬塞了另一个记忆的凌凇,那他这话又是什么意思?他自己本身的记忆在觉醒吗?

    希望千万不要如此,如今的情况对她来说刚刚好。

    从她和凌凇的情况来看,他的储物袋里还是他的那些东西,如今这种继姐弟共处一个屋檐下的情况,才方便她从他那里搞来木元素精石。

    而且,他们的身体都是自己的,法宝也是,唯有记忆不同……那么要是在这个地方死了呢?

    在进入这里之前,谢白鹭还几乎已经绝望,不曾想到竟还有柳暗花明的时候。

    凌凇跟她一样设定都是筑基,她的修为甚至还比他高一个小境界,她完全可以暗中使绊子,说不定能坑死他。

    至于当面单挑,她是不想了,他和程速的战斗她看得很仔细,他使用的修为确实只是筑基初期的修为,可他一招一式,无比精妙,那是他作为金丹巅峰修士的高屋建瓴。

    正面对上,她必败无疑。

    想到这里,谢白鹭心中生出一阵奇妙的感觉,她竟然还有考虑跟凌凇单挑的时候。

    凌凇跟了上来,走在谢白鹭身旁看着她,也不言语。

    他这位继姐,对他来说明明是完全陌生的,他却莫名觉得熟悉,他想亲近她,却又奇怪的对她有敌意想杀她。

    谢白鹭一直感觉凌凇在盯着她的脸,被这种肆无忌惮看得有些不适,侧头看了回去。

    凌凇对她浅浅一笑。

    谢白鹭收回视线,心中却在谋划,她得逐渐跟他“搞好关系”,如此才能在关键时刻坑他。

    待回到两人住处,谢白鹭才对凌凇道:“你初来乍到,先歇着,有事可以来找我。”

    但在谢白鹭回自己房间之前,凌凇却拉住了她的手腕,轻笑道:“姐姐可是因为我拿了你的法宝而生气?”

    谢白鹭挣脱他,转头看向他。

    凌凇掌心躺着她的那个玉佩,但随即他手腕翻转,玉佩被他挂在了腰上:“姐姐送我的,就是我的东西了。”

    谢白鹭:“……”既然不想还我,你说屁啊!而且那是你强抢的,不是我送的!

    她扭头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正要关门,凌凇却伸手按住了门扉,手指间还夹着正在轻轻晃动的储物袋。

    “好姐姐莫生气,我这储物袋中的东西,随你挑可好?”凌凇笑道,他说完自己也稍愣了愣,只觉得这话他好像从前说过类似的。

    不等他多想,谢白鹭已经一把接过他的储物袋,冲他扬眉一笑:“这可是你说的。”

    凌凇微怔,只觉得这笑容也有几分熟悉,让他心脏都跳快了几分。

    谢白鹭先前还在想怎么从凌凇那里拿到木元素精石,没想到这就瞌睡送枕头了。

    她装模作样地探入储物袋挑挑拣拣,最后才选出木元素精石道:“这个漂亮,我想要它。”

    凌凇随意看了眼,也不记得这东西是什么时候得到的,他也不在意,接过谢白鹭送回的储物袋,才道:“那姐姐愿意原谅我了么?”

    拿到心心念念关乎自己神魂的木元素精石,谢白鹭心情极好,便给了凌凇一个灿烂的笑容道:“当然,我从不是小气之人。快去歇着吧。”

    凌凇的目光长久停留在谢白鹭面容上,等她关上房门,他才离去。

    谢白鹭一关上房门就下意识想跟小星分享不费吹灰之力得到木元素精石的喜悦,下一刻才想起小星暂时下线,而她哪怕独自待着也最好不要崩人设。

    她看自己还是人修,但在旁人看来,她是妖。而她刚刚出去转悠了一圈,所有景物都很真实。

    她做出打坐的模样,实际上正在心中盘算。

    她回想了小星曾给她介绍过的不少邪魔,跟这里的情形并没有匹配的,也就是说,这里多半是秘境,而非邪魔领域。

    而这秘境,应该是幻术相关,她如今能触摸到的东西虚虚实实都有可能。

    人的感官很容易被误导,很难判断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那么就一律按照是真的来处理。

    那么这个秘境,是在考验什么呢?心魔吗?但莫名其妙出现一个重组家庭的设定,跟她自己和原身的经历完全不相关,能考验个什么东西出来?

    原身嫂子叫过她名字,原身叫危玲,而并非程萱。而且,凌凇也没有曾用名曲玉,更没有过这种重组家庭的经历。

    谢白鹭暂且按下疑惑,这秘境总不能让他们一直玩过家家,随着事件的发生,她总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忽然,谢白鹭脑子里又被强行塞入一些记忆,等她缓过来睁眼,回看了下那些新记忆才发现,此时距离曲玉进入程家已过去半个月,这半个月来,曲玉深居简出,隔几日才会见一次他的母亲和继父。

    程萱同样在房内修炼,很少出门。

    至于两个人为何要同时如此,正是为了今日的家族试炼。

    曲玉作为新的程家人,也要参加,程萱也是每年参加。

    谢白鹭揉了揉胀痛的脑袋,只觉得这种推剧情的方式有些简单粗暴,跟游戏似的,重要的剧情节点便正常经历,不重要的全都略过。

    这秘境多少有些智能了。

    她起身离开房间,外头凌凇已在等着她,他依然是一身红衣,背影挺拔,如同松柏。

    听到动静,他回头看来,微微一笑:“姐姐,今日要劳烦你照顾了。”

    每年的家族试炼都是在程家的秘境中开展,程萱自然已经经历过很多次。

    谢白鹭不禁感慨,她竟然还要在秘境里进入秘境,不知道这套娃还能不能再叠一层。

    要去试炼的程家年轻人都汇合之后,便出发了。属于程家的秘境在百里外,所有人都要用灵力赶路,等到了地方,这些不过筑基的年轻人们都有些气喘。

    谢白鹭看到凌凇依然没事人似的,可见她那日观察没错,他对灵力的掌握远超真正的筑基初期修士。

    只是他的记忆告诉他,他是筑基初期修士,所以他的修为在他看来就只是筑基初期,但一些烙印在肌肉记忆中的本能是不会变的。

    谢白鹭从记忆中调出这个秘境的情况,这里面是一大片原始森林的地貌,无边无际,试炼的内容是必须在秘境中存活十日,最后谁猎到的妖兽多,质量高,就是优胜者,将得到家族奖励。

    这个秘境中的妖兽多是筑基期,也有金丹期的,但很少,弟子们一般不会出生命危险。要是真遇到危险,捏碎家族派发的玉牌,便能离开这个秘境。

    谢白鹭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坑凌凇的时机。

    他自认是筑基初期修士,哪怕战斗意识再顶尖,也只是筑基初期中的顶尖,她要是能给他找来几头金丹期妖兽,他也遭不住。

    所有人短暂修整之后,鱼贯进入这个秘境。

    谢白鹭只觉得面前一花,再睁眼已是身处一片密林之中,周围静悄悄的,只有她一人。

    她几下跳上一棵大树,遥望四周。

    没看到程家人,凌凇也不在附近。

    谢白鹭开始寻找凌凇,遇到妖兽,她看着好打的直接打死,不好打的就绕开,没让自己受伤,如此两日过去,一无所获。

    这日休息吃东西时,谢白鹭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凌凇自认是筑基初期修士,但他的储物袋中并没有食水,他会不会察觉不对?

    又或者,他会不会因为认定自己是筑基初期修士,但没吃没喝而从心理上被渴死饿死?

    她先前曾尝试过,这个秘境中的果子能吃,也会有饱腹感,但等饱腹感消散,便什么都没有了,这些都是假的,补充不了能量。

    要是个真正的筑基修士掉入这个幻术秘境之中,储物袋中又没有足够的食水,真的会被活活耗死。

    那些跳过的时间只会增加记忆,不会改变身体状态,但实打实经过的时间却会产生消耗。就比如他们如今要经历的这十天试炼。

    幸好她储物袋中食水充足。

    只希望这秘境能厉害点,要是能从这些小细节上一点点磨死凌凇也是好的。

    谢白鹭刚吃完最后一口食物,忽然察觉到不对,急忙往旁边闪身避开,就见她原本坐的位置已经被一只巨大的猪妖踏出一个深坑。

    这猪妖满嘴獠牙,身形庞大,跟她刚穿越那会儿见到的那只猪妖有些相像。

    她瞳孔微缩,这猪妖的修为却是比她当初遇到的那只练气妖兽高多了,至少是金丹。

    猪妖赤红双目瞪着谢白鹭,大概是在气愤她怎么敢躲,又一次猛冲过来。

    别看这只猪妖体型庞大,但它修为高,速度很快,一路撞什么什么断,很快便冲到了谢白鹭跟前。

    也正因为有树挡着,谢白鹭才得以在猪妖靠近时及时往旁边躲开。

    长剑握于掌心,她没有继续一味躲闪,而是迎了上去。

    在这个虚构的家族秘境中,妖兽都不会超过筑基太多,有些危险,但并不算很大,她可以顺便练练  自己的实战,等将来成功摆脱凌凇活下来了,这些都是宝贵的经验。

    对猪妖庞大的身躯来说,谢白鹭的体型显得很是娇小灵活,她借用树木的遮挡,时不时给猪妖一剑,并且并不贪多,一剑就跑,要是能如此下去,足以耗死对方。

    但片刻之后,谢白鹭发觉事情有变。

    因为猪妖的横冲直撞,周围的树都差不多被撞断了,它犁地式的攻击很快便弄出了一片平地来,谢白鹭再也找不到合适的掩体,猪妖的速度陡然快起来。

    一个不察,谢白鹭肩头被猪妖的獠牙戳了下,幸好她手上那个凌凇送的手镯帮她挡了挡,没被獠牙伤到,她连忙退开。

    此时她丹田内灵力已有些枯竭,跟不上她的消耗了。

    今日这头猪妖,她注定杀不了了。

    谢白鹭不想在秘境中死,在猪妖又一次冲过来时,她刚想跑,却发觉自己的腿失去知觉了一瞬。

    虽然很快恢复,但这一来便错过了逃跑时机,她只能硬着头皮期待手镯的防御效果。

    但下一刻,一道剑光闪过,猪妖的头却被砍了下来,虽然谢白鹭及时退后,面上衣服上还是溅上了些许妖兽血。

    猪妖的庞大身躯骤然倒下,一身红衣的凌凇显露出身形。

    谢白鹭见凌凇轻松杀死这头金丹期猪妖,不觉蹙了下眉。她刚刚看到的噬殇剑光比先前亮一些,是因为这几天发生了什么,还是噬殇自动护主杀妖兽?

    不管是哪种,都对她坑凌凇的计划不利。

    凌凇似不觉得自己轻松杀死一头金丹妖兽有什么稀奇的,他大步走到谢白鹭身前,见她身上带血,他微蹙眉道:“姐姐,你可受伤了?”

    “没有,只是猪妖的血。”谢白鹭否认,刚抬起手腕,就被凌凇一把抓住。

    凌凇抬起自己的衣袖,一点点擦去谢白鹭面上的血迹。

    谢白鹭身体僵硬,不敢乱动。

    哪怕是之前她跟凌凇在凌家假扮情侣,像这样细致的亲密也几乎没有,在他已决定杀掉她之后,再看到他做出这样举动,谢白鹭只觉得寒毛直竖。

    明明他的动作很温柔,很仔细,小心地将她面上的血都擦去,可她却总担心他会擦着擦着突然扭断她脖子。

    两天不见,她不知道凌凇那边有没有什么意外。

    既然她能挣脱“人设”的桎梏,那凭什么只有她是意外?

    凌凇低头看着谢白鹭乖乖地不动,任由他一点点将沾染她面颊的污迹擦干净,只觉得心底的愉悦如同泡泡般上涌。

    他还是觉得这张脸陌生,不管看几次都觉得陌生,可她这个人,他却又是熟悉的,期待着看到、触碰的。

    等擦干净了所有污迹,凌凇也没有放开谢白鹭,顺势将她抵靠在树上,垂眸探究地望着她:“姐姐,你说我们从前可有什么恩怨?”

    谢白鹭心中微紧,他正在慢慢冲破人设么?

    凌凇弯下腰,直视着谢白鹭的双眸,单手轻轻抚触着她略有些泛红的面颊,略带了些迷茫地轻声道:“我有时候很想杀掉你……有时候又舍不得,姐姐,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第50章 双向奔赴2.0

    谢白鹭呼吸微滞。

    凌凇若作为曲玉,当然不会对她有这样矛盾的感情,这样的感情只能来自他自己。

    好在谢白鹭早知道他哪怕对她有好感也要杀她,并不为他话中透露的心思而惊讶,只是在短暂的权衡之后,她抬手戳了戳他的左胸口:“这得问你自己的内心。”

    手指并未从凌凇的左胸口离开,反倒慢慢往上,攥成拳抓住他的衣襟将他扯下,谢白鹭直勾勾地望着凌凇幽深的双眸,浅浅一笑:“阿玉弟弟,要好好想清楚,并不是所有的错都能被原谅。”

    凌凇并不躲闪谢白鹭的视线,反倒压下身形,几乎与她呼吸可闻。

    气息纠缠间,他的音调低哑惑人:“姐姐,那你可愿让我得偿所愿?”

    他的目光在谢白鹭的唇上留恋,话语意有所指。

    谢白鹭笑了,下一刻却蓦然推开了凌凇。

    她一边整理着凌乱的衣衫,一边似漫不经心地说:“不要妄想一步登天。”

    她随手一指已死透了的猪妖道:“你自己杀的,自己收好。”

    说完,她便径直往前走。

    待背对凌凇,谢白鹭面上的表情才微微松懈。

    他凌凇不是想在感情太深之前杀掉她吗?她偏不让他如愿。这秘境时间不知道还有多少,接下来她要撩他了,其一,两人关系够近才方便她找机会坑他,其二,若杀不了他,她倒要看看,这秘境里的记忆,能对他产生多大影响。

    哪怕只是让凌凇在下手时迟疑那么一瞬,都是她赚到了。

    身后脚步声窸窣,凌凇追了上来。

    他与谢白鹭并肩而行,就像是先前两人的对话并未发生般自然说道:“姐姐,接下来我们结伴?”

    这话像是在问谢白鹭,但语气里几乎没有询问的意思。

    谢白鹭自然不会反对,她只冷淡地点点头,继续前行。

    在秘境里的试炼目标是杀妖兽,以此来决定最后的名次。谢白鹭不在意杀掉的妖兽数量,但她需要妖兽来增加她和凌凇同甘共苦的机会。

    因而,不能在一个地方多待,要尽量去妖兽多的地方。

    行了一段路之后,两人遇到了同门,以及追在同门之后的一大群妖兽。

    乍一眼看去,这些妖兽种类各异,但都是异常凶猛的,以筑基居多,其中也有几只金丹期的。

    谢白鹭心中佩服,厉害啊,她做不到的事,他们做到了!

    她再一看,巧的是,在妖兽跟前狼狈逃窜的其中一人,正是先前挑衅过她和凌凇反被揍的程速。

    程速似受伤了,跑得不如同门快,眼看着就要被后头的妖兽拱了。

    谢白鹭和凌凇都没有动作,凌凇侧头笑看她:“姐姐,你说要救吗?”

    以谢白鹭的本心来说,这人倒霉纯属活该,但她的人设却不是如此。

    那么是遵循人设,还是遵从本心呢?

    谢白鹭也没看他,淡淡笑道:“阿玉自己决定吧。”

    要让凌凇在秘境之后能受到这段记忆最大的影响,她应该尽量贴近自己本来的性格。

    凌凇轻笑一声,冷眼看着程速摔倒,在他拿出玉牌要离开时,他终于出手,一剑挑开正要一口对程速咬下去的妖兽。

    程速一开始没注意是凌凇救了他,见有人出手,他急忙停下动作,一瞬间逃了出去。

    结果他刚逃出没几步,就被前方一柄锋利的剑挡住。

    一抬头,程萱正拦在他面前。

    谢白鹭扬唇一笑:“有人来救你,你却跑了?回去!”

    凌凇那边,他也没跟妖兽群正面对战,他时不时跳上大树躲避,一个回眸看到谢白鹭的举动,他不禁露出一抹微笑。姐姐的脾性,真是太对他胃口了,难怪他第一次见她便心生涟漪。

    谢白鹭的剑拦住了程速,他本想越过她直接跑,可她却怎么都拦在他的面前,他顿时气急败坏道:“程萱,你想谋害同门吗?”

    谢白鹭的修为比程速高,如今实战能力也不缺,压制住一个程速轻轻松松,她一剑刺穿想偷袭的一只妖兽,微微一笑:“我是在劝你不要寒了同门的心啊!”

    说完,她便一跃而起,避开了更多的妖兽。

    此时妖兽群已至,除了少部分执着于谢白鹭这些人修,其余的都继续往前跑了,并未停留。

    倒是有一头犀牛似的金丹妖兽,看到哪棵树上有人,就往哪棵树上撞,而且一撞一个准。

    凌凇几个起跳离开了犀牛妖兽的攻击范围,来到了谢白鹭身旁道:“姐姐,你真是合我脾性。”

    谢白鹭知道他指的是她阻拦程速逃走之事,在这样的拖延之后,程速被妖兽赶上,虽然也顺利逃上树避开了妖兽群,但在躲避过程中难免受到了一些无法避免的伤害,此刻正捂着手臂满脸痛苦呢。

    她微笑:“我只是希望他懂得同门友爱。”

    她跟凌凇在一起这么久,多少会受到一些影响,她承认她是有些睚眦必报了,但是程速先开始的。

    在妖兽群都过去之后,其余一些成功躲避的程家人也都围拢过来,准备齐心协力解决剩下的妖兽。

    虽然是试炼,但好歹是同门,因而更倾向于一起杀死妖兽再按劳分配。

    凌凇指着那犀牛妖兽道:“姐姐,我把它杀了送你吧。”

    不等谢白鹭回答,凌凇便跃下树去,径直飞奔向疯狂撞树的犀牛妖兽。

    谢白鹭蓦地想起那一日在三家秘境之外,凌凇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邪修的脑袋丢给她说要送她当球踢。

    他是真不知道送人礼物要送什么样的是吧!

    谢白鹭默默看着凌凇,只认真观察。

    不远处有人阴阳怪气:“真当自己是大能了?区区一个筑基初期修士,还以为能单枪匹马应对一只金丹妖兽?我看是怎么死都不知道,还要浪费家族资源!”

    说这话的正是虽然手受伤了,但嘴巴还闲着并且犯贱的程速。

    然而颇具有喜剧效果的是,正因为程速嘲讽的话说得快了些,而且说得有些多,当他话音落下时,凌凇已经一剑削下了那犀牛妖兽的脑袋。

    程家人满眼震惊。

    谢白鹭一脸淡定。他是真的很爱跟身体分离的脑袋啊!

    程速不敢置信地叫嚣道:“不可能!他怎么可能对金丹妖兽都一击毙命?他明明是筑基初期!”

    凌凇甩了甩并未沾染上妖兽血液的噬殇,回头看来,眉目间似有思索:“我也觉得我不像是个筑基初期。”

    谢白鹭听得心头一跳,他这是终于发觉了自身实力和修为不匹配吗?

    可在程速听来,凌凇这话就是挑衅了。

    程速叫嚣道:“我知道了,你就是靠着法宝好!那算什么本事,我看没了你的剑,你也不过如此!”

    经过程速的“提醒”,凌凇也垂眸看着自己并未正眼看过的佩剑,他确实觉得自己的剑好得不像是筑基初期能拥有的。

    下一刻,不知何时走到凌凇身边的谢白鹭嫌弃道:“阿玉,不是说要送给我的吗?这样好脏,我不要了。”

    凌凇的思索果然被谢白鹭的抱怨打断,他看了眼身首分离,一片狼藉的犀牛妖兽,面露歉意:“抱歉姐姐,是我一时没弄好。我重新送吧,姐姐在这里稍等。”

    眼看着凌凇看向妖兽群离开的方向,显然是盯上了那边已经跑走的金丹妖兽,谢白鹭忙摇头道:“不必了,下次再说吧。”

    她还是尽量不要跟凌凇分开了,不然她怕他越来越偏离人设。

    凌凇便收回了脚步,回头冲谢白鹭一笑:“都听姐姐的。”

    谢白鹭面上不显,回身时嘴角还是忍不住勾了勾。

    如果这里不是幻境就好了,凌凇听她的话,被她用来当打手,这种好事也太爽了吧!

    所有人一起解决了剩下的妖兽,当即就地选了个干净的地方做短暂的修整。

    谢白鹭想观察凌凇对食水的态度,便先自顾自取出食水,在一旁吃了几口,才看向只伸着条大长腿坐在那里目光不曾离开她的凌凇。

    她故作疑惑:“怎么不吃东西?”

    凌凇道:“不饿,不过姐姐要是愿意跟我分享……”

    他说着倾身凑过来,灼灼目光却只落在谢白鹭面上。

    谢白鹭心道,原来他是以“不饿”来解决食水问题的么?

    她按住凌凇的肩膀无情推开:“不饿就算了。”

    凌凇便顺着她的力道退了回去,只是还跟先前一样一直看着她,不曾转开视线。

    一个程家人走过来,对凌凇笑道:“曲玉,你杀的那只金丹妖兽,不收起来吗?”

    凌凇无所谓地抬眸:“你们分吧。”

    来人当即喜形于色,道谢后便转身跟其余程家人商量该怎么分。

    凌凇补充了一句:“程速除外。”

    来人立即回头应下,而被点名的程速脸都僵了。

    谢白鹭欣赏了会儿程速糟糕的面色,对凌凇勾了勾手指。

    凌凇眉头一扬,当即靠近过来,几乎跟谢白鹭肩并肩。

    此时谢白鹭正坐在一棵大树下凸起的树根上,凌凇像是坐不稳似的,身体往她这边靠,手也绕过她,放在了她身体的另一侧,从两人背后看,他好像将她圈在了怀中,两人正依偎在一起似的。

    凌凇微微垂头,呼吸落在谢白鹭耳朵上:“姐姐?”

    谢白鹭耳朵一麻,只觉得他好像在处处勾引她,要是不考虑她的撩是别有用心,他们这就是双向奔赴了。

    “离太近了。”谢白鹭说着往另一边挪远些,却正巧撞到凌凇圈在另一边的手臂,他轻抬手臂稍稍用力,就将她按回了原地。

    凌凇头更低了些,轻笑:“我尚且还觉得不够呢。”

    谢白鹭面无表情地近距离看着凌凇这张处处写着引诱的英俊面容,抬手摁住他的面颊,将他转向程速的方向。

    “怎么救他?”

    凌凇的目光懒散地落在程速身上,毫不在意地开口道:“只是不想他走得太轻松。”

    当时程速要是走了,顶多就是试炼失败而已,不怎么好看,但没有任何影响。

    但凌凇将对方留了下来,此时此刻的程速身上已多了不少伤,但因为已度过最危险的时候,程速自然不会想现在就退出。

    只要程速继续留下来,之后有的是机会受重伤乃至不慎死亡。

    谢白鹭道:“原来阿玉弟弟这样小心眼。”

    凌凇没有强行挣脱开谢白鹭还推着他面颊的手,只是不怀好意地盯着程速笑:“谁叫他先招惹我们呢?”

    他微微侧头,目光含笑:“姐姐不会因此讨厌我吧?”

    谢白鹭心道,要是讨厌的话,我就不会助纣为虐了。

    她觉得今日的凌凇比往常那个可爱太多了,他竟然还会茶言茶语,简直是宝藏男孩啊。

    她站起身,避开凌凇进一步的贴近,回头看他笑道:“谁叫我们在狼狈为奸呢?”

    她先前虽然没时间谈恋爱,但也看过一些小说,好看的小说要有拉扯感,所以他退的时候她进,他进她就退,不能让他太容易得到,也不能让他因为感觉太难而放弃,要的就是一个模棱两可,难以捉摸。

    对别人用这种招数,她或许会觉得愧疚因而用不下去,但对凌凇她可以,他一直在威胁她的性命,她对他做什么都不会感到愧疚。

    凌凇刹那灿然一笑,似是很喜欢她这个说法。

    大家都简单修整后,干脆便一起行动了。

    程速很不满,但其他人见识到凌凇这个新加入程家的人的实力之后,都很看重他,程速的不满根本没人听。

    程速也想自己走,但他这会儿伤还没好,只能跟着大部队一起走。

    凌凇与谢白鹭走在最前头,凌凇忽而凑在谢白鹭耳边道:“姐姐,前面有一只植物妖兽,可要让程速受一受?”

    谢白鹭什么都没感觉到,但凌凇说有那就一定有,她回头看了眼还伤着的程速,都有些不忍心了。

    他惹凌凇干嘛呢,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因为是在幻境之中,谢白鹭也不觉得对一个假人下杀手怎样,她低声道:“别让人发现就好。”

    凌凇那双狭长双眸愉悦地眯起,飞快地抬手勾了下谢白鹭的掌心,然后直起身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谢白鹭眨了眨眼,意识到凌凇对他这个“莫名对继姐一见钟情”的新人设还挺适应的,也非常主动。

    那植物妖兽一直隐藏成普通的槲寄生,谢白鹭等人经过时都没有任何反应,直到程速经过时,凌凇悄然弹出一道灵力,程速脚下不稳,往侧边倒去,顺手抓住了挂在树上的一些槲寄生。

    槲寄生妖刹那受惊,绿色枝条顿时蜷曲起来,程速瞬间便陷入进去。

    这种槲寄生妖的本体上还长了许多刺,因而程速刚一被卷入便发出阵阵惨叫,惊得程家人纷纷回头,离得近的赶紧上前解救程速。

    几人用剑将槲寄生妖的枝条砍断,这才终于将程速拖了出来。

    这种妖的刺上带了微弱的毒性,程速露在外的皮肤上、脸上已被刺扎得红肿,而更令谢白鹭无法直视的是,就这么会儿功夫,程速身上已被缠满,紧紧束缚着他全身。

    程家人在帮着解程速身上的枝条,程速不停惨嚎着,看得出来是真的很疼。

    凌凇饶有兴致地看着,微笑道:“他但凡聪明点,现在就该离开秘境。”

    可惜程速在受了这么多罪之后,已有了很大的沉没成本,绝不会在没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就脱离秘境。

    因而,在被人解救出来之后,程速便顶着满脸的红包,坚强地跟在他们身后。

    凌凇轻声道:“姐姐,下回便弄死他吧?”

    他边说边看着谢白鹭的神情,像是她要是露出一点儿不悦,他便会改变主意。

    谢白鹭淡淡道:“随你。”

    凌凇眼含笑意,借着衣袖遮掩悄悄勾住谢白鹭的小手指。

    谢白鹭抬眸看他。

    凌凇笑得无比愉悦。

    在他的记忆中,他跟随母亲过的日子并不艰难,但是,当姐姐以这样一种全然包容的姿态接受他的全部时,他依然感到了胸腔中难掩的悸动。

    不管他怎样卑劣,她好似都不在意呢。

    他喜欢她这样的包容。

    这一回,谢白鹭并没有收回自己的手,纵容地任凌凇勾着,直到前方出现妖兽,他才不得不松开。

    解决了妖兽之后,凌凇还想继续勾勾缠缠,可惜谢白鹭却故意缩着手没让他碰了。

    凌凇看了谢白鹭一眼,她仿佛从他这一眼里看到了幽怨,但她坚决不肯再给他拉拉扯扯的机会。

    在下一次遇到妖兽时,凌凇没管他人径直冲了上去,很快将妖兽解决,并带着“不慎”被妖兽咬伤的手臂回来了。

    凌凇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机,面上带着笑,将鲜血淋漓的左手臂伸到谢白鹭跟前道:“姐姐,这伤麻烦你帮我处置了。”

    谢白鹭道:“坐下吧。”

    她从储物袋中取出水和白布,将他的伤冲洗干净,仔细拿白布包了。

    这期间,凌凇的目光一直热烈地落在谢白鹭身上,嘴角始终挂着浅笑。

    谢白鹭有些心不在焉地想,就冲凌凇如今这么会的样子,好像都不需要她主动想什么撩他的法子了,只要接招就好。

    很快她便包好了凌凇的手臂,在她收回手时,他用受伤的手抓住了她的手掌。

    看在他伤着手的份上,谢白鹭也不好强行挣扎。

    她抬眼看他:“松手。”

    凌凇笑道:“有些痛,想要姐姐吹吹,小时候我伤了,我娘在伤处轻轻一吹,我便不痛了。”

    本来谢白鹭并不想答应这种要求,但下一刻她注意到凌凇说完小时候的事后,眼神有些变化,忙握了握他的手拉回他的注意力,抬起他的手臂在白布上吹了吹。

    “这样好了吧,阿玉弟弟?”谢白鹭朝他挑眉。

    凌凇回神,忽然转动手臂,五指滑入谢白鹭的指节间,轻柔的滑动间带来令人轻颤的异样感。

    谢白鹭看着被凌凇弄成了十指相扣的手,心中顿时生出了奇异的胜负欲。

    她本来只想接招的,但他一招接一招也太会了吧,她这个居心不良的都被他给比下去了!

    谢白鹭举起两人交握的手,低头在他包着白布的伤处轻轻落下一吻,再抬眼看他:“这样会更好些么?”

    凌凇喉结明显滚动了下,眸光骤然灼热,他借着两人交握的手,不顾手臂上的伤用力将谢白鹭往自己身前一拉,垂眸贴近,轻笑道:“不怕我会忍不住?”

    谢白鹭也扬眉勾起一个挑衅的笑:“忍不住又如何?杀了我?”

    凌凇静静看着谢白鹭片刻才叹道:“姐姐说笑了,我怎么舍得杀你?”

    谢白鹭心道,你舍得,毫不犹豫的那种舍得。

    她的另一只手轻轻按在凌凇的伤处,以示威胁:“可以放手了。”

    凌凇并不太怕痛,手臂的疼痛对他来说几乎等同于不存在,但他还是笑着收了谢白鹭的威胁,完全松开了她。

    谢白鹭刚退开,便听到近旁一人道:“你们在做什么!”

    她不用回头就知道又是程速。她现在觉得凌凇搞死程速也不错,省得对方坚持不懈地跳出来搞事,不麻烦,但烦。

    谢白鹭道:“早说你眼睛是不是有问题了,我在帮他包扎伤处,你也看不出来。”

    程速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一样洋洋得意道:“不只吧!我还看到你们搂搂抱抱了!”

    谢白鹭心想,他出现得不太及时啊,要是再早一点就能看到他们真正暧昧的时候了。

    凌凇心情不错,不想听程速这个将死之人的废话,噬殇斜指,剑尖正对程速。

    他冷漠道:“我是外姓人,不怕杀程家人。”

    程速惊得后退一步,看向左右企图寻找同盟:“你们都没看到吗?他们如今可是姐弟,却偏偏如此过分亲密,这有悖人伦!”

    可惜其余的程家人都不想得罪凌凇,虽然没人替谢白鹭和凌凇说话,但也没人附和程速。

    谢白鹭道:“都修仙了,与天争寿的事,谁还把人伦放在嘴上啊?”

    她托着下巴道:“而且,你自己不都知道吗,我是妖,都不是人,在乎什么人伦啊。”

    她说得过分理直气壮,凌凇也含笑看着她,两个当事人谁也没把这个当回事,程速还想再说些什么,别的程家人赶紧上前来抓住了他,劝他不要多管闲事,试炼要紧。

    程速得不到支持,只能憋屈地走了。

    谢白鹭低声道:“先留他一命吧,总不能让人怀疑他的死跟我们有关。”

    他们这矛盾大了,一旦程速出事,且有疑点,他们就是最容易被怀疑的人。

    万一被定罪后废除修为什么的,那她就惨了。至少她看凌凇的伤,都很真实。

    凌凇应道:“好,听姐姐的。”

    这一天也过去了,天黑下来后,众人打算轮流睡觉。

    凌凇和谢白鹭分到一组,他们都没受什么重伤,主动担起了先守夜的一组。

    在其余人都睡着之后,凌凇贴着谢白鹭坐,低声道:“倘若爹娘拿人伦说事,我可以离开程家。”

    谢白鹭轻轻一笑:“八字没一撇的事。”

    凌凇敛眸看她,似有不悦,随即又笑了:“那要怎样才能有一撇?”

    谢白鹭道:“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凌凇停顿片刻,转换了话题方向确认道:“姐姐并不讨厌我的吧?”

    谢白鹭笑:“不讨厌跟喜欢差得很远,喜欢与爱同样差太多。”

    凌凇便明白了,他今日自以为两情相悦的愉悦,却是高兴得早了些。

    他凝眸,面上的笑也淡去:“那今日姐姐是在戏耍我?”

    谢白鹭终于侧头看他,抬手轻抚他的面颊,眼神轻慢,语调上扬:“弟弟,你要有点耐心。”

    追人,哪有这么容易的呀?

    谢白鹭感觉到了做渣女的快乐,撩归撩,但就是不承认不负责也不拒绝,自己掌握主动权,而留给对方的只有患得患失。

    凌凇抬手按住谢白鹭的手掌,深深望着她道:“在来之前,所有人都跟我说,程家那位白兔妖,最是温柔善良。”

    对于人设的不符被点出,谢白鹭也不慌,只对着他笑:“我对其他程家人难道不温柔善良么?”

    她顿了顿,掀起眼皮轻飘飘送去一眼:“还是说,弟弟要的是跟其他人一样的温柔善良?”

    凌凇一怔,随即内心莫名火热。

    姐姐唯有对他是特别的,旁人看到的不过是戴着一张面具的她,而她展现给他的,却是真正的她。

    他万分畅快地笑了,轻轻摩挲谢白鹭的手背道:“我要姐姐……对我与其他人不一样。”

    谢白鹭微微用力,凌凇并未阻拦她抽回手,她眉头一挑,转开视线道:“好好守夜吧。”

    凌凇得了些语言上的甜头,便不再纠缠,只是谢白鹭在警惕四周,他的目光却依然落在她身上,却像是怎么都看不够。

    两人守了一个时辰便去换人,有凌凇在一旁,谢白鹭终于能安稳地睡个觉了。

    她是在靠着树干睡的,等她睁眼醒来,天已亮了,而她的头正靠在凌凇肩头。

    在她坐直的时候,凌凇轻笑:“姐姐,睡得可好?”

    谢白鹭道:“还可以。”

    她揉了揉脖颈,又起身伸了个懒腰。

    凌凇随着她起身,替她掸去衣裳上落的枯黄叶子。

    一行人继续上路。

    接下来几日,一行人都在一起,中间也遇到了其他加入的程家人。人多了,伤的也就少了,弟子们心情都不错。

    最惨的只有程速。

    虽然暂时不好杀他,但给他使绊子,让他多受点罪是可以的。他的手脚都受了很重的伤,好几个跟他交好的弟子都劝他赶紧退出算了,这样的伤势实在做不了什么。

    但程速死活不肯。

    直到试炼的最后一日,所有人都一致同意各自分开,做最后的冲刺。

    谢白鹭没和凌凇分开,两人看着程速一瘸一拐离开的背影,凌凇忽然道:“杀了他也没什么的吧。”

    谢白鹭抓起凌凇的手腕扭头便走,他也没挣扎,轻易被她拖走了。

    凌凇当然不害怕杀掉程速的后果,但她怕被牵连。

    凌凇低头看着她细嫩的手牵在自己手腕上,慢慢勾起唇角,因而将杀程速的事也抛在了脑后。

    在这秘境中的秘境里,每天就是打打杀杀,谢白鹭便有了时间思考这秘境本身。

    这秘境所制造的幻境,漫长,并不总是激烈的,好像在沿着某种轨迹向前。而主角明显是她和凌凇。

    按照一般的剧情设定,这对继姐弟若真是相爱了,一定会受到来自父母家族的反对,到最后会出现艰难的抉择,不然难道秘境就是为了给她和凌凇谈恋爱才设置了这样的幻境吗?

    她和凌凇应该都有一定程度的崩人设,但秘境没崩,说明自由度还挺高,可以接受一定程度的剧情偏移。

    她越来越怀疑,这秘境里制造这幻境的,应当是有一定智能的,否则如何判定怎么才算通过秘境呢?

    所以她愈发要捂好自己的马甲,不能让“秘境”发觉她并未受人设的影响。

    因为“秘境”给了他们这对姐弟很长时间培养感情,她想最后的抉择应该是逃不脱感情相关。

    等谢白鹭回过神来,凌凇已恬不知耻地握住了她的手,若不看这环境,两人就像是在街上闲逛的小情侣。

    接下来的一日,凌凇杀的妖兽都注意留了全尸,还分了些给谢白鹭。

    谢白鹭一边收下他送的妖兽尸体,一边自己也在杀妖兽实战。

    而且因为有凌凇在旁,她打起来也更肆无忌惮了一些,哪怕翻车了也有凌凇补救。

    曾有那么个瞬间,在谢白鹭酣畅淋漓地打了一场,力竭时凌凇及时上前挡在她面前时,她觉得要是能永远维持这种状态也很不错。

    到底只是暂时的逃避,她很快便放弃了这不切实际的想法,继续撩着凌凇,又利用他提升自己。

    试炼结束时,所有人都退出了秘境。

    最后的结果也毫不意外,凌凇第一,谢白鹭第二。

    程家长辈的脸色都不大好看。以往程萱的成绩虽然名列前茅,但尚未到达这种高度,可今年,前两名竟然被一个非程姓的和妖给抢走了。

    因而,在发布最后成绩时,参与试炼的弟子都被狠狠指桑骂槐了一通,随后才得以被放回去。

    待回到程家之后,谢白鹭也感觉到了疲惫,赶走了想继续跟着她的凌凇,回了自己房间。

    她和凌凇的试炼奖励是两份丹药,凌凇在拿到奖励之后就顺手给了她,她辨认不出和真正丹药的差别,但想来等幻境结束便会消失,她就随手放进了储物袋。

    谢白鹭在房间内打坐,回想着过去十天在秘境内的收获,相当满意。她和凌凇之间关系亲近许多,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只能占一不到一半,剩下的全靠凌凇的主动自觉。

    她不禁感慨,要是真正的凌凇也像这个这么好撩就好了。

    那么,秘境结束之后,他们就可以非常顺滑地进入甜宠模式,在他被那些幕后之人设计带走之前,她愿意陪他好好演一场。

    谢白鹭结束修炼,刚起身,便听到门口传来凌凇的声音:“姐姐,我能进来么?”

    她走过去开门,凌凇很自然地走进房间,又自然地将房门关上。

    开门时他面上的不确定在看到她时消散了。

    他面上带笑,凝视着谢白鹭道:“姐姐,真不知你给我下了什么迷魂药,就那么一会儿不见你,我便疯狂地想见你。”

    谢白鹭心道,自己意志力不够坚定,就不要怪罪到她头上!

    她在想,光凌凇先前对她的那点儿心软,怕是无法让他们之间的进展这么快,只怕跟他的人设也有关系,他许是被设定了就会对继姐一见钟情。

    不管在幻  境里的感情能影响到他多少,她都是赚了。

    谢白鹭道:“那你见也见了,可以走了吗?”

    凌凇走近,垂眸看着她叹道:“原来是只有我在单相思。”

    谢白鹭微笑,那不然呢?

    凌凇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回复,挑眉笑道:“你真狡猾啊。”

    谢白鹭仰头看他,笑容狡黠:“你可以不上当。”

    可惜这当不上不行,哪怕明知道她是故意在吊着他,他也已经控制不住了。

    凌凇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她唇上,明明一直不饥不渴的他,此刻却难得感觉到了口干舌燥。

    那唇必定是温暖柔软的吧,就像上次……

    上次?他几时触碰过么?

    凌凇的拇指轻轻按在谢白鹭的唇上,他近乎呢喃道:“梦中么?”

    谢白鹭握住他的手腕扯下,退后半步笑道:“弟弟,时间尚早。”还不到进展到这一步的时候。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粗暴打开,有人大步走了进来,语气中满是冷意:“你们在做什么!”

    从门外人的角度,只能看到凌凇,谢白鹭完全被他的身影藏住,他偏偏垂眸倾身,就像是在亲吻。

    来人正是程萱的义父程威。

    凌凇侧身望去,高大的身躯挡在了谢白鹭面前。

    谢白鹭则在想,这会是强制剧情吗?走向下一个关键节点的必要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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